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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色有无 第2节

作者:书归 字数:19494 更新:2021-12-30 18:23:06

    我爹这反若造下,牵扯得就太大。

    若说叫大哥顺了他那懦弱心性分家避祸避出国公府去,我是真不乐意答应,我自己亦不想避出去。

    我小时候就想好了,我们一家子生既在一处,那死也能死在一处,才是真正的好造化。

    可大哥一家子妇孺待养,新子一岁有余还不会叫我小叔叔,爬过国公府正厅门槛的时候抬头望向我的眼睛,那目光比雪山上泻下的泉水还清冽,难道要叫他们一道去死

    可不能吧,小孩子都是无辜的。

    皇上单知道我瞧不惯小孩子,却不知我只是瞧不惯连累无辜的小孩子。

    况这俩闹腾小子还是我的亲侄子,换了谁又忍得下心

    故大哥要分家,我倒想劝爹让他分好了,能不能避过祸去,那就瞧他个人造化。

    第8章 山色有无

    叁贰

    我回国公府的时候我爹已去部院做事,路过南跨院儿时大嫂正抱了我嫡侄子往外走。

    这小子两岁多了,会认人会说话,但胡闹尚同他那庶弟一个模样,抬头见了我便将手里的糖饼一把扔在我身上“小叔叔小叔叔抱”

    眼见那糖饼在我官袍前襟上挂得黏糊糊的,大嫂登时又厉了眉目要落掌揍儿子,叫我好说歹说劝下来,嫡侄子从他娘臂弯里滑下来,哭丧个脸捏我袍子摆使劲摇晃,“逸儿不同娘住,同小叔住娘凶”

    这叫我一瞬想到皇上赐给我那宅子,忽有些尴尬,撇眼儿瞧大嫂,倒没对她儿子再提起手来,反而有些红了眼眶,只在我面前站着强笑,说这小子惯会胡说话,叫我别在意。

    我只装作没瞧见她脸色,默默抠掉了衣服上粘的糖饼,把侄子抱起来,沉默了会儿实在找不到言语,便问她大哥呢。

    “去营里了。”她没好气地伸手把儿子抱回去,抬眼看了看我,眸子竟有些忿然不甘,只道了句小叔子请好,便往扭身后院去了。

    我在石板道上站着愣神,心想果真花木方塘小,楼台宅院深。从前听说京中高门贵第妯娌恩怨皆因中馈宅院而起,我从不信,现今我是不得不信。

    我也不是不明白我大嫂是何故变成这模样的,毕竟她当是嫁进来后才知道我们钦国公一家子是真要造反的,彼时木柴烧作了炭,青丝落成了灰,顶好脾性的黄花姑娘送进我大哥的洞房,想退婚也来不及了。

    幼时有一回我娘做寿,我曾偶立在此处石板道上听我爹在南跨院儿里同大哥落训,说大哥成了家也没个正形,成日往外跑。

    那时大哥方娶了大嫂,大嫂脾性还沉稳出挑,尚没被家道琐事折磨尽了贤良,而我心智刚开,八、九岁大,将将能听懂些大人的话里有话。

    我听见院儿里大哥耷着声音同爹哭了一声,“爹,云烟儿是个好的,我也知道。”

    云烟儿是我大嫂的闺名,大嫂姓柳,这端的是个清风淡月的名字。我娘从不许我沾染后院儿琐事,我却一向颇为好奇,那时听闻大嫂名讳,心想这是不是听见了家中的秘辛,竟还有些兴奋,便放下手里的木陀螺和小鞭子,趴着门缝偷偷往跨院儿里瞧,却见大哥一膝盖在我爹面前跪下去,满脸是泪道“爹,我不想反了,爹你救救我。”

    此言将我惊得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心胸都凉透。

    反者乃叛,叛朝背国者皆诛。我从小被京中小辈背后里说我爹要反,深深懂得这反字何意。

    我期待我爹说些什么,哪怕仅是否认这个反字也好,可跨院里我爹沉闷而老稳的声音却像道锈钝了宝锋的破锯子,几乎将我耳朵里锉得鲜血淋漓。

    “老大,这油锅里都煮熟了豆腐,你现在说此话还真晚了。”

    叁叁

    我垂着头看着地揪着衣摆梗着脖子,地上的木陀螺和小鞭子停停搁着,我却觉得它们自抽着狠狠转起来,转到我眼花缭乱头脑昏沉。

    抬眼看顾间钦国公府这廊子亭子院子景致一等一的好,是歌尽春风绿了树梢,是舞底扬袖红了枝头,宾客尚在前院笑,高朋喧嚣皆可闻,满园香卉贯鼻,各地奇珍络绎,林间树下我大哥二哥曾领着我跑过,娘坐在海棠下替我缝袍。

    许我不知滔天权势荣华功禄几多重,怎教人尽可抛却高门宅邸天伦乐事悠,我从小恨不能化了泥水融在此中,哪怕不哭不笑一世,就此纨绔酋游老死一生,也都心甘情愿。

    我从不信我爹真会反,从来都没信过。

    我想站起来,想抬手去抓地上的木陀螺和小鞭子,昏花氤氲中却屡试屡败。

    沈山山从地上替我捡起那两样儿东西,白了一张脸捏进我手里,抖着声音道“稹清,我我们接着去玩儿罢,要不,我给你扎风筝也成。你你先起来。”

    我知道他也懂那反字的意思。

    沈山山汉书左传四岁起念,秦史春秋平日里只当故事讲与我听。

    他懂的比我还早多了,亦深多了。

    叁肆

    我被大嫂那一眼瞧得心烦意乱,走回自己院儿里叫徐顺儿开始拾掇东西挪窝去东城皇上赐下的新宅,一道看着人四下走动,一道回想起那御史台折子来,只觉后脑勺疼得像被谁敲了记闷棍。

    梁大夫的上疏何其紧要,皇上何故要当着沈山山的面过问我区区中丞,说白了是提点我警醒我爹收敛些罢了。

    不然沈山山一家就得跟着遭殃,我料想必然必然是这样。

    屋子另头徐顺儿知道我挪窝之事在我爹那方铁定不好收场,他不大怕我被打,估摸是担心自己挨打,故将我东西拾掇得慢如刑部出案,零零碎碎尽拣些破玩意儿,正经东西没怎么动,少时拉着个木箱子问我“爷,这一箱的旧风筝还要么。”

    我脑子里的千丝万缕正快织成张破布,徐顺儿这问却像把刀子,挥手一劈就将这破布割作了两截儿,一截儿灰一截儿黄,我在当中青了脸奔上去一把合上那破木箱子“收别的去”

    徐顺儿吓得扑爬跟斗冲出我屋,留那木箱里各色风筝横横竖竖糊得花里胡哨扎在我眼里。

    我落眼这么瞧着,只觉若我伸手在当中一捞一摸,断绳都能缚断我指头。

    叁伍

    锦瑟华年,月桥花院,琐窗朱户,我守着这箱子断线的风筝,一晃一年两年年,八年十年二十年。

    沈山山给我扎了二十年风筝,我钦国公一府上下却只带给他灭门的祸。想到此我一腔热得恍若灯盏无油焰烧心,落到底处,却又是他当年提着蹴鞠走出宫门的人影,冷若秋风贯地卷百草。

    是我对不起他,从来都是我对不起他。

    叁陆

    下人拾掇太慢,我干脆自己将一箱一箱的东西胡乱地塞,一心紧赶着徐顺儿去备车,要趁我爹回府前搬出去以免挨揍。

    可也不知是哪个缺心眼儿的家丁报去了我爹部院里,我正守着徐顺儿抬箱子上架,我爹竟忽然出现在我院门前,两步走进来虎虎生风,怒了一张威严的脸,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落在我脑门上“你个不孝子给老子滚进去”

    我心里颇愁苦,宿醉缺眠进了宫糟了心,我爹这始作俑者如今还一抡子打在我头上,此时是再站不住,干脆坐在我院儿里的石阶上任他揍。他抽了徐顺儿手里的挑杆儿就一棍打在我背心,疼得我眼冒金星,死活也说不出一句话,却也并不往屋里走。

    我爹气得脸都红了,老声儿震震道“我瞧你是皮子生鳞翅膀硬了断袖罢了,恃宠罢了,皇上替你撑腰便是一时心血,往后宫中皇子皇女一落地,他能记得你是谁去讨宅出府的事情岂能是你做的奸佞你个不成器的奸佞你要将我钦国公府的脸皮给臊尽”

    他竟也说我是奸佞。

    我由得他一拳一脚一杆子落在身上,照常理想自己此时应当恸然一哭,然摇晃间青天白日映在我眼里,却没有酸涩只有干痛。

    我哭不出,要说什么也说不出,如张口断舌睁眼失目。

    从小到大我都这样,合该是个绣花枕头窝囊废,却入了官场皇城风流场,含上金汤匙,摊上国公府这锦绣成堆的罗衾软榻。

    我爹折腾尽了瘫坐在这罗衾软塌的青砖石凳上,望着我那一车子杂七杂八的檀木衣箱破烂东西停在院儿里,忽而撕心裂肺般闭眼哽咽道“你出这府,我就当没你这儿子”

    我看着我爹老迈眼角终落了滴泪。

    这叫我心里如被蜜蜡堵了窍,昏沉闷顿中竟觉出丝喜,这喜真叫不孝。

    原来我爹还是在意我的。

    揍了我那么多年,此时此刻,有这泪,我方觉那些拳脚都值得。

    第9章 山色有无

    叁柒

    钦国公爱揍儿子的事儿在朝中人人皆知。但家里只有三个儿子,我二哥太懂事,大哥年长成家后为了人父,被我爹揍的就只剩了我。

    十七八岁时候我还希冀过及冠后我爹大约也就不揍我了,然只能说那确确只是个希冀。

    时至今日我爹依旧将我揍得不落窠臼。

    我爹同沈山山他爹揍人揍得还不一样。沈山山毕竟是独苗惹人疼,他爹也爱面子,揍他顶多在背上抽两杆子作罢,连他娘都不见能瞧着,还是我有一回叫他拍他后肩,他稀里糊涂倒抽口气,我才欣喜获知在挨揍这条道儿上我竟不是独自一人。相比来我爹的拳头巴掌却每每都往我脸上招呼,若我斗鸡走狗赌马吃酒被我爹撞破,第二日定是一脸凤歌旋舞彩旗高挂。

    爹连揍人都有他的道理,“巴掌打在脸上让外人都瞧瞧你多不出息,丢了脸才能长记性落教训”

    于是每当我鼻青脸肿往金銮殿上立着述职时,百官乃至皇上都能知道稹清他昨日定是又去野了。

    到后来众人见惯不惊,还有同僚捡着我脸上特别鼻青脸肿的时候来问我到底是何处那般好玩儿,让我爹将我打成这模样的估摸应是个销魂窟,当给他们都引荐引荐。

    一般这时候我都扯着眉头笑笑,抬手遥遥往皇上的岁羽宫一指,“就那儿。”

    吓得他们群鸟作散再不敢提引荐之事。这锅甩在了皇上背上,我乐得了好些清净。

    如此我长的记性从不在正途上规避玩乐之事,能落的教训唯有下次再孟浪时万不能被我爹撞破,而我每每孟浪过了,我爹又必然会撞破,循环往复往复循环,我爹那道理落到最后,也就只有丢人这一项还沾着。

    可我这草包也不在乎丢人。

    小时候怕疼还收敛,到现下我爹再是不赞同我与皇上的事儿,再是骂我揍我,也都没用,我自岿然不动。

    总归身上疼,比心里疼好多了。

    背了身孽债怪不得生我养我的爹,我若再不孟浪,活着又有几个盼头。

    叁柒

    所有吃喝捣蛋的孟浪本事里,我最喜欢赌马,每月初五、二十都摸个百八十两银子拉着沈山山一道去京郊马场凑热闹。

    我记得太子侍读选考那日便是初五。那几日沈山山在学监里听人说马场来了些西域名驹,初五便下第一场赛事,他迫不及待地溜烟儿跑来国公府告诉我,这消息叫我俩振奋得两三夜没睡着,简直觉得侍读选考都颇碍事,恨不能当场就扎进马场去瞧瞧。

    年少时候没俸禄也没收成,我爹还将我管得死紧,我赌马从来只打沈山山口袋儿里摸银子,赢了只把本儿还他请他吃饭,利钱我自个儿留着买杂书看,输了也不带还的。沈山山不同我计较,只打落牙齿和血吞,从来对马场消息十二分上心,每回才好指点我赌哪一队,不致将定安侯府输空了底去。

    侍读选考前定安侯府走动亲戚多,沈山山没甚功夫去打听马驹,头前儿去赌了一回叫我输了四十多两银子,疼得他心尖儿都颤,我也怪不好意思,我俩便定下初五前分头在两府上下搜刮琐碎银子,选考结束就直赴马场。

    我自己藏了些压岁钱儿,不过平日里也搔挠的差不多见底了,就将主意打去哥哥们身上。我知道大哥拿不出什么银子,于是便先找了二哥。二哥刚考学毕了没多久被点去吏部做郎中,有俸禄又尚无家室,我打了两句恭喜便也得了些钱儿。

    正要跑,二哥拎着我脖领儿问我,“你这是上哪儿野又是同沈家那小子”

    我嘻哈打笑央他别告诉爹,“哥,也没别人带我玩儿了,只有沈山山啊。”

    二哥面上一振,一时厉目之色像极了我爹,抬脚就揣在我屁股上“滚,瞧你这出息。”

    我乐颠颠儿拿着钱袋往外跑,身后二哥还喝了我一声“下午玩儿了别留沈府吃饭,晚上爹回来,仔细你那二两皮。”

    风声呼呼响,我只当没听见,跑出国公府门跳上马车就进了宫,心里还美美想着我的西域良驹给我赢了钱,我就请沈山山去慧林寺边儿上的食馆吃锅锅儿。

    叁捌

    沈山山估计也寻他娘央出些零用,我俩在宫里勤学馆碰了头一合计,也有个小五十两了,虽与京中达官显贵比起来寒碜了些,倒也还够使。

    “我收着。”我把那些银锞子胡乱塞了钱袋就搁怀里,感觉自己脸都快笑成摊烂泥巴。

    沈山山瞅着我肚子往上被俩钱袋冒出来一包儿,竟一气儿笑出来“稹清你这是怀了几月儿的小啊”

    啧,这人忒糊涂,有钱揣在怀里那叫怀才,也就他这真怀才的能说我是怀孕。庸俗,肤浅,不堪造化。

    “三月儿,还不是郎君你的”我小公子肚里能撑帆子,只吊了眉眼同他玩笑,还学戏文里的娘子提手在肚上扶了扶。

    乖乖,这不扶还好,一扶那没拴紧的钱袋儿竟从我侧腰滑落出来,二三十个大大小小银锞子落在勤学馆跟前儿的三十三石阶上骨碌碌往下跳滚,周遭的小辈一见此景,连连嬉笑成了一大片,大意是指着我背说那是钦国公家的窝囊废。

    我并不怕臊,因那可是我的西域良驹和沈山山的绝品锅锅儿,我咬牙提着袍摆就追下去捡,沈山山自然也不含糊,连忙着紧地四下跟着我寻摸。

    如今想想,那几个银子算得了什么,可年少时候竟当得比性命还重要,一血冲上头去,什么礼教宫规也顾不上,一心里想的只是快些拾掇起来。我想我与沈山山真是好一对难兄难弟,竟能一道在宫里圣贤书斋前捡钱,我爹要听说我在宫里撂了这么次挑子,估摸我屁股能裂开好几瓣儿,每瓣儿都不一个色儿。

    捡着捡着捡到了石阶儿最下一级,眼看最后一个银锞子就要拾完,却忽有双明黄青龙的鞋面儿踏在我跟前儿,停停立在我那最后一个银锞子前头,好死不死正挡住我望向那小银钱儿的视线。

    我蹲着捡钱捡得头晕眼花心里正是百爪挠,还没来得及伸手绕过那鞋面儿,后头沈山山和一众小辈就已然全全跪了下去山呼起来。

    “叩见太子殿下”

    第10章 山色有无

    叁玖

    那明黄鞋面儿竟是太子驾到,当场吓得我屁股墩都凉了大半截儿。

    可那须臾间,我竟还有空料想众小辈大约皆以为我会慌,定守在后头想看我的笑话,而我并不想叫他们得逞。

    虽我常被众小辈记成个国公家的草包,众小辈却不常记得我爹正职是个太傅。

    太傅这职杂七杂八事情多,也兼顾管管太子读书。我爹在家时候少,偶或赶上一起用个晚膳,却特特喜欢在饭桌上训我,又恰巧皇上当年做太子的时候是个极用功勤学的,于是爹对我耳提面命便常由“你瞧瞧太子殿下”起讲,接着拿“再看看你”作中股,最后“你这不成器的破落玩意儿”束股大结,多年如是。由此我连太子殿下每月读什么书习什么帖都是门清儿,不过没见过模样罢了,甫一骤见,倒不至于像后头那些小辈儿那般一惊一乍,面上尚且还淡然。

    可也只是面上。

    太子可是太子啊,是天子的儿子。

    当时场面太静,我都能听见沈山山趴在我后头吞了口口水。如此我也吞口水,心里嚎啕喊着莫怕莫怕,只强把太子殿下当做我家隔院儿的张家小子,规规矩矩伏身低头装作我已同众人一齐山呼过了,且敛了袍摆遮好我实则凉了半截儿的屁股,一身的泰然自若。

    但心里却慌怕,想若因我撞落了银子害沈山山被太子责罚,我就真不是个东西了。

    那一时之间我竟超脱了我爹拿人数落我的恩怨,一心只巴望皇上当年真有我爹夸的那般仁德爱民,别同我这蝼蚁计较。

    我提紧了心弦盯着眼前灰砖上明黄的鞋面儿,直觉是肩上扛了两盏大鼎过了千年万年一般难熬,终于见着那鞋慢慢退后一步,银锞子出现在他脚前。

    倏地,脑袋顶上传来声少年清冽的笑,下一瞬,那浮绣青龙盘月的脚尖儿往前一踢,银锞子就骨碌碌滚到我跟前儿来。

    我哪里敢捡。

    还是一旁小太监弯腰拾起来递到我手里,我才连忙接来叩首“谢太子殿下。”

    那少年声音经过我,稳稳“嗯”了一下。

    至始至终我都怂得没敢抬头,眼见那明黄的鞋啊袍的都打我身边绕过了,才敢喘出口大气儿。

    沈山山扯着我胳膊拽我,“太子进殿落座了,快起来。”

    聚在勤学馆门口的小辈们也一一从地上爬起来,见我没被太子打两板子竟还挺失落的模样。

    银锞子若能被汗浸透,那估摸已然在我手心里捏化了泡渣了。我将那倒霉见鬼的银锞子扔进钱袋,这回记得小心拴紧了才放进怀里,握着沈山山的手起了身,却见他脸色还没回过血来,吊着眉头看着我,颇担心的模样。

    我心起一念,忽地捂着怀里钱袋一拍他肩膀大笑道“娃娃都快吓没了,郎君”

    沈山山被我这一笑吓得半死,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我后脑勺上“傻蛋你家孩子滚一地你若为这银子在宫里落了罚,我就真不是个东西了还笑”

    我捂了脑袋蓦地回头看他,倒真是忘了笑。

    因他此言,竟同我跪在地上时所想,一模一样。

    肆拾

    侍读选考好歹完了,自然我现下是记不得那回考的什么,毕竟我怀的是财不是才,满场只抖着笔思量我同沈山山待会儿是打南城门去京郊还是打西城门去,南城门可以买玉米饽饽烤板鸭吃,西城门有饱食铺的糖饼儿蜜饯,赌马要在场上坐两个时辰呢,可得带些吃食。

    胡乱交了考纸我拽着沈山山就往宫门外跑,沈山山一边跑一边问我“那题你认得么你写什么了”

    我立在宫门口张望徐顺儿和马车,无所谓道“认不得,反正我也不可能考得上,就随手默了两首诗上去。我们打哪道门出京”

    于读书考学一事,沈山山大约也对我不抱甚希冀了,再过问选考他那是同自己过不去,于是便勾着我脖颈往宫门边上走“你家徐顺儿忒笨,找了几道的路都能走得错,今儿坐我的车,吃的我都叫人买好了。”

    他把我往他家的马车上塞,我头一探进去便闻见股板鸭饽饽味儿,又扭头道“还得要蜜饯,咱们从西城门走。”

    “哟,稹小公子的毛病我还能不清楚”沈山山变戏法儿似的从我耳朵后头提出来一个布包,挑着眉梢笑“你且瞧瞧够不够。”

    我欣喜解开布袋,眼见里头全是桃片儿杏仁儿和花生糖,没一样是我不爱吃的,乐得热泪盈眶“甚好甚好,本公子没白疼你。”

    “去别蹬鼻子上脸”沈山山捏着我脸把我推到里头坐,自己也上了马车,叫了车夫去京郊马场,回头见我窝在车角里找板鸭,又没好气起来“稹清你是不是猪,就不能到地方再吃”

    虽是这么说着,他却又把车板的匣子打开一截,将里边儿的油纸包取出来一个,自掂了掂道“挺烫,你打开挑两块吃罢,我替你拿着。”

    我连忙就着沈山山的手拨开两层油纸,但见里头板鸭油亮酱黑,隐隐冒着细碎的烟子,单是看着就叫人食指大动。

    我抬手拿了想吃,可那一瞬竟忽而觉得我这日子过得有些不真实。

    不是板鸭不真实,而是这日子是好到不真实。

    抬眼瞧瞧沈山山,他正勾了嘴角笑话似的看着我,那神态从小到大我见了无数次,是熟悉到骨子里的。

    这又叫我觉得一切真实到了姥姥家去。

    那刻马车里光景好似胡璇倒转,一时真实或不真实,竟都关乎于一个沈山山。

    我那么拿着板鸭看着他,忽而想起从小到大我俩插科打诨、嬉笑游乐一桩桩一件件,他从头到脚都待我好,数年光景里,好似女娲娘娘给我赐了个福禄神来作保,虽就他这么一个朋友,却叫我活得开怀又恣意。

    我何德何能。我捏着板鸭叹了口气。

    “想什么”沈山山捧着油纸包儿在我脸前一晃,忽而凑近我鼻尖看入我眼里“还在怕太子责罚”

    他那双眼睛惯常明亮得像星星,突然一看我将我吓了一跳赶紧退后,脑袋顿时在车壁上撞得咚一声闷响,却竟没觉得疼,只觉得是被这一下子撞得脑水跌宕整个人都懵了,盯着沈山山的脸都不知该说什么。

    沈山山连忙把板鸭包了扔回车板下头,扯过我脑袋慌慌给我揉“你说你一惊一乍地作甚,撞疼没”

    “没没,”我梗着脖子由他抓着我头发,心里就像擂鼓似的哐哐敲,抬眼沈山山一张挺英俊的小脸儿杵在我面门前,正眯了双眼观察我神色。

    我慌忙瞪他“看什么看”

    沈山山慢慢道“稹清,你不会是”

    我脑中警铃大作“我我我怎么”

    完了完了我心想定是沈山山猜到我那上不得道的心思了,这可如何是好,我当时连连从他将我踢下他家那架马车想到他同我割袍断义斩角成仇,一时国公府小院儿里的一箱子破风筝木陀螺小皮鞭子花灯面人儿全都起了熊熊大火燃烧起来,把我的破落小院儿烧了个干干净净。

    连丝灰都不剩。

    在我无比的惊惶当中,沈山山松开我脑袋正色起来,眉眼温和地看着我,一笑起来好似临水盛开的兰。

    “你不会是板鸭吃多,变傻了罢”

    “”

    我的亲娘玉帝王母观世音菩萨保佑,还好还好沈山山果真是个庸俗肤浅不堪造化的。

    我不禁大松口气,抬手就把板鸭塞他嘴里蔑视道“别说的你这破鸭子有神迹似的,爷我不吃也一样是傻的。”

    说完我才懵地想我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我是不是蠢。

    沈山山也万没料到我这一出,顿时艰难地咬着板鸭囫囵大笑,笑得在车壁上直不起腰来。

    “哈哈哈哈,成,成,你说得很是哈哈哈”

    肆一

    不过本来也就是。

    我觉得我是傻。

    沈山山一乐,明明是在拿我自己作自己的笑话笑话我,我竟也觉得乐。

    肆贰

    那天西域良驹在场下撒了欢儿地跑,天光无云,气候一等一的和煦。

    买了哪匹马赌的哪队胜我不记得了,哪匹马跑了几轮跑得怎样我也忘了干净,我只记得我抱着蜜饯包包坐在看台上,盯着沈山山趴阑干上冲场里跑马喝彩叫好,拉我瞧这个大官人太胖瞧那个大显贵丢人,时不时编上一两个笑话儿共我作闹几时。

    他眉眼里尽是神采,或笑或怒或恼,皆有番使不完的少年意气,泼发到整张脸都明朗似骄阳,一时灼得我双目发痛,却移不开眼。

    我忽然在人声鼎沸中不管不顾地叫他“沈山山,沈山山”

    沈山山垂眉回头来瞧我,要听我说下去。

    可我此时瞧着他那清澈的眼,漂亮的脸,心里又开始旗鼓喧天,几乎震荡到脑袋双耳都轰鸣混乱起来。

    我要说什么

    我要说么

    有些话说了是一辈子的事,不说也是一辈子的事。

    说出来能好是一辈子的事,说出来若好不了,也是一辈子

    我这辈子只有沈山山。

    我这辈子不想没有沈山山。

    可我又不想这一辈子仅这样拥有沈山山。

    这样的想法真可算作混账,这犹豫踟蹰又像个娘们儿。

    可我又不能是个娘们儿。

    一道道念想滚落在我脑中,我突然就觉得眉心鼻尖酸了一时,终于怕了起来,强忍着拉自己在心神交战里退下一步,只冲沈山山笑问“沈山山,你究竟究竟为何对我那么好啊”

    沈山山似是没想到我突然问了这个,神色中一瞬怔愣。

    他这怔愣却叫我忽而又在心底有丝真实的确信,就那么一丝,就那么一瞬。

    可仅这么一丝一瞬的确信,竟让我真想将心底里惦念多时的话给说出口来。

    此时不管他答我什么,就算是笑话我从小笨要他照顾也好,说要巴结我国公府也好,瞧我可怜也好没人疼也好,我都想问问他

    能不能一直一直,接着这么待我好下去。

    就只待我一个人这么好。

    肆叁

    我等着沈山山说话好接着再问他,一时片刻间好似风筝断了线陀螺没了鞭,一身暴在天光下毫无任何依凭躲藏。

    我也不想再躲,我想让他知道。我想得很卑鄙,我好歹还是国公家的公子,他爹出兵征战是战是和还要看我爹内阁的意思,他若要同我绝义,那我就日日跑他家门口去缠着他跟着他买的杂书给他看板鸭饽饽给他吃,他总不能闭门不见见我即走。

    如此我还可以再赖他个十年八年二十年。

    然我没料到的是,沈山山并没要与我绝义。

    实则之后那问我至今从未问出口过,只因我那之前的问至今没有个答案。

    我问沈山山为何待我好,沈山山没答我。

    他只是单纯没来得及答我罢了。

    在我问完他那句话后的刹那,场上竟忽而爆发一阵喧哗,沈山山被惊得回过头去看场上,这一切恍如早已注定的天意。

    我愣愣落眼瞧下场去,只见一匹黑鬃西域宝马遥遥领先过线,带着鞍上的骑手一道得了头筹。

    沈山山霎时喜得大笑着奔来将马券塞进我手里,兴奋得使劲搓我的脸,“是我们买的马稹清我们赢了哈哈哈稹小公子你有钱了赶紧带我去慧林寺”

    我被他捧着脸,就这么迷迷瞪瞪眼花缭乱地看着他,听见了他说的什么又像是听不清,硬生生在周遭欢腾叫嚷中晃了一晃,手指冰冷地捏着那券纸,感觉心里好似沉了老铅,一径直往下落。

    我想摇晃他,叫他快回答我,快回答我,别再管马了

    可我眼睁睁看着他搂着我跳了又叫欢欣鼓舞,竟又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活该是我这破落胆小鬼遭这通罪,又怎么怨得了沈山山。

    我将他手扒下了脸,以为这就是最差劲的境状了,好赖忍忍等吃完了饭回家去被我爹打一顿也就能好过来。

    谁知沈山山看着场上,竟忽然又勾了我脖子把我拉到阑干前头去往外边儿一指,新起个话头道“快看快看那骑手是个姑娘家”

    我掀起眼皮费力打望过去,见那西域宝马上下来的骑手揭掉捆头的巾布,一头青丝垂泄下来,面容姣好,柳叶弯眉,真是个姑娘家。

    沈山山像逮着什么机会似的,抬起胳膊肘撞了下我胸口,坏笑道“稹清,你瞧她还挺俊呢走,咱们瞧瞧去”

    一言宛若一捧冰渣子扣在我脑门上,我手里的蜜饯被他一胳膊撞落下去,当中桃片儿杏仁儿花生糖滚出一地溜了老远。

    那一瞬又是千年万年。

    我垂眼瞧着地上蜜饯被人狠狠地踩过碎了一摊稀烂,背心抽着凉气胳膊指头颤巍巍地抖。周围太吵,我几乎吸不进气吐不出息来,人影晃动好似魑魅魍魉,沈山山一张脸却映得太清晰,我甚至不知道我是真看见他,还是我睁眼闭眼都能看见他。

    “沈山山”我听见自己在笑,笑得像个懦夫一样。

    “我我二哥说今晚上我爹回来我就不能陪你去吃锅了,下,我们下回再一道去,不然我爹又,又得打我了”

    肆肆

    沈山山他喜欢姑娘家。

    这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第11章 山色有无

    肆伍

    那时候心性估摸和我现下同老爹决裂了灰头土脸一瘸一拐推车挪出国公府是一样样儿的。

    一墙一门将我一生的笑闹关进去,我还听见嫡侄子在同她亲娘死乞白赖地哭。这哭叫我一时龇牙咧嘴见己推人心疼嫡侄子的皮肉疼,可脑袋里又想,这打他也是好的。

    毕竟我爹大约从此以后终于再不会打我。

    进马车前我稍仰起头再瞧了一眼钦国公府的大匾,金钩石刻一撇一捺好生威风光鲜,那是先帝爷的亲笔。

    我小时候爹曾抬手指着这牌匾同我讲过,“什么叫钦威仪悉备曰钦。什么叫甭砸自家招牌咱家招牌便是这,这可比咱家金库粮房的所有玩意儿加起来都值钱,都金贵,你且替老子惜着点儿折腾,折腾垮了你也得不着好。”

    他说的挺对。

    小时候我只当爹拿着条棍训我话,自然他说什么都对,后来到我自个儿瞅着那牌匾,心想这国公府便是小爷我生根冒苗的窝窝,终于能觉摸出些妙处时,爹这话才有了几分实意。

    故此时我再瞧这金钩大匾,还真怪难受。

    我想我一腔里应当全是悲,这悲堵着心口蹿着喉咙酸着鼻头,偏偏原因无法说出口。我懦弱到只能蜷起身子由我爹狠狠打我出气打到他累了也就罢了,绝口不提皇上同我要好或爹他那谋反之事,恍如我当初只能扯着胡乱的借口躲回家里不去慧林寺吃锅锅儿,仅仅为了避开那个同我总角相交的沈山山。

    沈山山不是山林老虎洪水猛兽他从小待我一等一的好他不会吃了我,可除了躲我不知我还能做什么。

    再待下去,我大概怕我自己能吃了自己。

    那日沈山山着人赶了他家那马车一路送我回府,我直盯着车壁上的青布头子,赢来的快三百两银子搁在我怀里好似块儿巨石悬着系着,又重勒得又疼,可我若不笑笑又真对不起这赌马的手气,故还得同沈山山接着讲笑话儿扯犊子,还得就着话头儿拍了椅子同他乐,气的时候得逮着他头发拽,上蹿下跳可累死我,直觉心血都要亏尽了,才终于下车见了我国公府这黑底金字儿的亲亲大匾。

    当时心里没出息的悲却又莫名更重了,想我堂堂国公府小公子竟怯个破大少年,我羞是不羞。

    沈山山打车板儿下拣出我没开的板鸭油纸包儿揣在我手心儿里,叫我拿回家热热吃了。

    我接过来才发现那油纸包里的吃食早放凉了。

    去的时候还烫着呢,哎。

    只不过还好一纸掩了当中物件,没谁能知道那该是什么不是什么,凉了烫着也就没几个要紧。

    这大抵就是我的命。

    肆陆

    我那时深深想着,这纸还是不揭的好。

    肆陆

    别了沈山山我垂头丧气踏回府,我爹竟危坐在前厅等我,边上立着我大哥二哥状似说着什么,阖府下人浩然络绎地往大圆桌上摆着菜,粗略一瞧一二十盘鸡鸭鱼肉。

    我娘眉眼含笑地坐在桌边搭手指使,大嫂见我回来还同我和善招呼一句“小叔子回了啊。”

    我瞎吭了一声算数。

    也不知是什么日子,他们脸上竟都有喜气。

    我可没有,也不关心。

    我把怀里钱袋往地上一扔,也不顾大哥二哥劝,只照着我爹跟前猛跪下去,实话说我去赌马吃喝瞎晃悠了一下午,颇爽,爹你赶紧揍我。

    我于孟浪玩乐之事从未在爹跟前招过实话,故这一心求揍之言将我父兄三人都震了一下,大约觉得我被谁窜了魂儿不是本人。

    我爹好半晌才颤颤抬手点了身边喝道“什么出息你先给我起来”

    我便认命起来立去他身边,站在哥哥们前头。

    爹瞥我一眼,就像没听见我那求揍的话,却单问我那日侍读选考写的是什么。

    我能记得才有鬼,只梗了脖子怄他“大约什么诗啊词罢,那题我瞧不明白,胡写乱画来着。”

    这话果真将爹气得抬起手就要敲在我脑门儿上。

    然他手落了一半却又止了。

    片刻后我听见他叹了口气,倏地,他低沉无奈地笑了两声。

    那笑好似看了什么入不得流的戏子被京中高门捧成了红角儿,却又带了丝老沉的欣慰,像是也不得不为那戏子拍上俩巴掌。

    他说“老幺,你被选上侍读了。宫里明早就来下旨。”

    我闻言背脊一震,是万没料到这一出。

    爹这消息像百十根钢针齐齐往我胸口上扎,一腔酸楚得了空隙皆开始往外涌动。

    我一忍再忍一闷再闷终究憋不住。

    下一刻我忽然大哭起来。

    第12章 山色有无

    肆陆

    清秋上国路,白皙少年人。

    我道,还是少年时候好。

    少年时我可以哭得那么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扑簌簌落,将大哥二哥大嫂我爹我娘全都唬得愣愣的。

    那时候哥哥们还以为是我同沈山山出去沈山山欺负了我,大哥竟气得将院儿里大刀往身上一扛要带我去定安侯府找回场子。

    好在被我抽噎着给死命拉住了。

    “不不是沈山山山欺欺负我”

    我还把手里的板鸭往大哥面前递,“沈山山他给给我买鸭鸭子吃好好吃”

    “哎哟小祖宗你别哭了。”大哥顿时哭笑不得,抬了一双老茧爬满的手在我脸上使劲儿揩了把,皱着眉吊眼看着我问“沈家小子没欺负你你这又哭个什么劲儿赌马不也赢钱了么”

    这将我问懵了一瞬。

    大约哭总得有个理由,全家人立在前厅院坝里头望着我,眼神拴着的尽是担忧,渴望我说些什么。

    我也总该说些什么。

    然我又不能说我究竟为何这么哭,不然我大哥要削的怕不是沈山山而是我。

    于是我举手一抹脸,指鹿为马抽抽道“我开开心啊,我这不不成器不读书的竟竟也出人头地了,我我给爹给咱们钦钦国公府正正脸了”

    说完这话我本想强拟个大笑好似我在沈府马车上同沈山山做的那样。

    然这是我家国公府,身边都是同我最亲近的人。

    何至于

    我不知那话他们是信了还是没信,总之我是再笑不出来,却哭得愈发愈发伤心。

    肆陆

    说到此,我一直想知道我国公府的家丁都是些个什么东西。

    也不知是哪个不晓事儿的混球将那日之事传出去,第二天全京城都知道钦国公那草包小公子稹清为当上太子侍读高兴疯了,竟抱着他爹腿弯子哭了好大一场。

    我接了旨后出门皆被人指指点点说我小小年纪贪慕功名,只在街里待了不到一时辰就受不住了,直觉脊梁快被街坊邻里的眼神戳断,遂抱头又窜回了国公府,心里真是好不气闷。

    沈山山来瞧我的时候还一脸关切问我是不是真有那么高兴。

    那时候徐顺儿正在给我剥核桃吃,沈山山这话气得我直想拿核桃塞在他嘴里把他轰出去揍一顿。

    然却舍不得,哎。

    “是挺高兴,”我只能胡乱塞一把核桃堵在嘴里,嚼着那苦皮儿含混道,“太子也是个顶好的太子,合该我走了大运。”

    沈山山呿了声,放了包蜜饯儿在桌上推给我笑,“进宫日才出得来一回,你带着吃罢,可别成日里想着。”

    我垂眼瞥着那白花花布包包,厚着脸皮使手指将布包勾过来,心里又想起在马场的事儿,心里颇多滋味,又都不似个滋味,落到舌尖的核桃皮儿苦得好似我娘常喝的一碗碗草药。

    沈山山抬手揉了揉我脑袋,好笑地叹“嘴里核桃没吃完呢,这就来扒拉新物件儿了。”

    我闻言便吸了吸鼻子囫囵把一口核桃咽了下去。

    差点没噎死,爷我还是晓得利害的,赶紧就茶顺了顺。

    然那核桃当是下去了,可我依旧觉得很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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