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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色有无 第1节

作者:书归 字数:17302 更新:2021-12-30 18:23:05

    山色有无

    作者书归

    文案

    其实沈山山本不叫沈山山。

    我俩相识早,我想起问他名字的时候,他可得意地沾了茶水在桌案上写共我看,还说那出自什么什么诗。

    我不比他五岁识千字、六岁能作诗,不过是个破大孩子,眼睁睁瞧着桌案上,尚认不得那俩字儿,听他念出来又拗口,故就只点了我认得的部位唤他。

    那是六岁还是七岁的光景,沈山山这名字一喊出来,谐音似个姑娘。

    定安侯府寿宴上的小辈全都笑了。

    沈山山气得撅了梅树枝来揍我,我俩小包子似的打作一团,滚了一身的雪泥巴。

    而这名字被我一喊就是二十年。

    主受第一人称非线性叙事,但是真的好看,真的,看我诚挚的眼睛。

    内容标签 阴差阳错 青梅竹马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稹清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山色有无

    一

    我一脚深一脚浅踩出个门槛,醉眼朦胧中,回头直将沈山山小侯爷府门高挂的大红灯笼,看做串串糖葫芦。

    糖葫芦上还粘着好多个连片的喜字儿。

    周围人声嘈嘈,贺喜的声音不绝于耳,震得一个个喜字在春风里红纸颠做娇花,好看得同沈山山那媳妇儿一样。

    苏大小姐也算京中头号的美人,阁老孙女,书香门第,配得上定安侯沈府的一门独子。

    我是真替沈山山高兴。

    徐顺儿个头矮,扶我算作吃力,便也跟着我一脚深一脚浅起来,边向着马车走,边在我耳边叨叨爷回府么,又劝我不该喝个烂醉云云,回去该叫我爹生气。

    我现下也顾不得我爹生不生气,只肚中一口酸涌,俯到街边就吐了起来,吐得个昏天黑地连肠子都快断,落了一身的酸酒臭味蹲在街边上,活像个要饭的。

    吐完我想,这模样回去国公府,我爹怕不只是生气,估摸能打得我下不来床。

    “当初皇上赐了府,爷我早该搬出去。”我满脸可惜地同徐顺儿说。

    这话好端端将徐顺儿吓了跳,他连连道“醉话醉话爷,咱们回府吧,你已不清醒了。”

    贰

    不,我总醉得挺清醒。

    从前沈山山这么说过。

    叁

    其实沈山山本不叫沈山山。

    我俩相识早,我想起问他名字的时候,他可得意地沾了茶水在桌案上写共我看,还说那出自什么什么诗。

    我不比他五岁识千字、六岁能作诗,不过是个破大孩子,眼睁睁瞧着桌案上,尚认不得那俩字儿,听他念出来又拗口,故就只点了我认得的部位唤他。

    那是六岁还是七岁的光景,沈山山这名字一喊出来,谐音似个姑娘。

    定安侯府寿宴上的小辈全都笑了。

    沈山山气得撅了梅树枝来揍我,我俩小包子似的打作一团,滚了一身的雪泥巴。

    而这名字被我一喊就是二十年。

    肆

    沈山山说我清醒,是我俩一道去山东办盐案的时候。那时候我是巡按,他是主监。

    一屋子地方官吏奉了宴席,菜没吃下多少,轮轮敬完酒下来,便捧着糊弄的文书让我落印。我已醉得站不起身直不起腰,但瞧了眼那破烂文书,却还是直径将文书盖到他们脸上去,喝他们回去改好再来。

    沈山山醉得一脸驼红,面色像是白梨衬了桃花,瞧着一众官吏稀里哗啦退出厅去后,他倚在红木案上冲我笑。

    还说我“你倒是醉得清醒,活该是在御史台里老死的命。”

    这人嘴忒毒,不捡好话讲。

    御史台俸禄太低了。

    可我醉趴在桌上,倒懒得同他争,只睁眼闭眼间瞅着他脸,干巴巴笑了声 “这不也是为主监大人您省事儿。”

    “非也,稹清。”沈山山好笑纠正我,“你这是忠君之事。”

    伍

    盐案文书一改三四天,我与沈山山没事,曾溜去烟山踏青玩。

    沈山山名字里有山傍着,人也爱山林草木,一路还作了几首颇写意的七绝。我现下是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有几句提起我俩小时候拜庙子的事,颇逗趣儿。

    幼时在京中,我俩时常随家中主母去智武山上拜庙子吃斋饭。庙子里几个神仙我也拎不清楚,跟着拜过就算数,单只将后山上的花草哪些个色记了个死紧,然后全都拔下来捏成渣渣,满手各颜色的,糊去沈山山脸上手上衣服上,笑得直打跌。

    沈山山怄得又将我打了顿,满身五颜六色地骑在我身上,一边数落我一边在我头上插草叶子。

    结果叫他姑母逮着了,一气儿喝他不懂事儿,边面带避讳地看着我,边说他怎可对钦国公家的公子无礼。

    可沈山山哪能不懂事儿啊,他是京中小辈里最懂事儿最能读书的。

    他知道我是国公家的公子,特特将我头上草叶子扎出朵花儿来。

    “这么才好看,你得谢谢我。”他姑母被婆婆叫走,他得了救,便鼓着腮帮子如此告诉我。

    我点点头,我是谢谢他。

    陆

    因为那时候没人同我玩儿。

    他们说,我爹要造反。

    第2章 山色有无

    柒

    我爹要造反的事儿,也不知是怎么传起来的。我现在想起来还头疼。

    总之这反过了二十年也没造,我爹日日还得进宫在皇上跟前儿卖老脸,奉承奉承相爷,往内阁里瞎管几桩事,来来去去甚忙活,也不知何时能致仕。

    一把年纪了,他比我这小辈还累。我从小在府里只见他日日斗鸟看鱼,临水写字儿,日子过得顺顺当当,从来觉得他没必要反。

    皇上过得也不见能有这份清闲。我娘这么说。

    我觉得很是,因为皇上也是这么同我说的

    “不知他们要朕这皇位作甚,一日日的苦差事,不过坐个金椅子罢了。”

    然后他盯了我一会儿,笑着补了句“什么也都由不得人。”

    捌

    回国公府的时候,徐顺儿扶我径行后院,正巧碰见我爹起夜,穿着寝衣立在廊下威严看着我。

    吓得我腿一软“爹。”

    我爹意外平静,不过惯常问我话好似审犯人般肃穆“沈府吃酒回来”

    我老实说是,瞧了瞧他身后并没藏笤帚,竟猜他是专程在此等我。

    我爹低头想了什么,嘟囔了句“沈家小子挺出息。”又摇摇头。

    我心知沈山山自然出息,不过我托着徐顺儿的手咂着大舌头同爹说“从前静安公主诗会上见过一回,那新娘子也挺好,人漂亮。”

    爹瞥了我一眼。

    我仿佛从他刻板脸上觉出一丝丝祥和,然他却只闻见我身上的酸臭酒味,抬手在身道前一挥,嘱我赶紧滚去洗洗睡。

    “你不打我”我在廊上晃了一晃。

    “你现在这模样也不比瘸了腿好多少,何必呢。” 我爹扭头继续往茅厕去。

    玖

    我觉得我爹有大智慧,不当是能为了造反想不开的那等人。

    只是他近年来身子不比从前,夜里少觉,还总起来如厕,因此还害过两三回风寒。

    前年底上曾有一次,我半夜睡得不实在,老感觉床头有人。迷瞪睁眼一看,竟是我爹,叫我差点没吓丢了魂。

    那时还心想,是否我爹呵斥我多年终于于心有愧,特趁夜里来同我体己一番。

    然我果真还是太天真。

    我爹披袍入阁的时候我还是半大个娃娃,像我爹这样的人,从不做没用之事。

    他来只是森森告诉我“你大哥闹分家。”

    拾

    爹并不是来我这处找安慰的,而是叫我知道大哥此想,从旁也提点他别想不开。

    因为那时候大哥二房太太才生了个儿子,那小子和大嫂儿子一同嬉耍,到现在都能听见南跨院儿里头闹腾得不一般,故我还很惊讶。

    大哥自己只领着个骁骑督事的俸禄,沈山山表兄在骁骑营做将军的时候,我曾托他打听过这职,钱食没几个子儿,还挺累。

    养活一家子多不易,我不知大哥闹分家出去要怎么将养一家子,故隐约问过大哥如何打算,好自己也为今后有个打算。

    然大哥支支吾吾没说个名堂。

    我估摸是他想要东城的带院宅子,而我爹没答应。

    所以到眼下一年多过去了,大哥这家也没分出去。

    拾一

    那宅子我私以为是我爹当初留给我二哥的。

    二哥比大哥当得事,皇上也挺赏识,一道道封官下来,二哥什么都做得挺好。想来是眼见二哥这几年迁了大理寺卿颇具实干,爹寻摸着二哥有头脸了,再搁国公府住着,往来走动人事不大庄重,就提了那宅子的事。

    我知道是因为过月门的时候恰巧听了句墙角“留着那宅子,完了也有个安定。”

    二哥像是没应,且回身瞧见了我,同爹也不再多说。

    不知是不是巧,今年开初二哥就被调去了河南道上,爹的宅子最终没脱出手去。

    如此大哥再度打上那宅子的主意,却又不敢讲,只在爹面前时时提分家长短。

    爹很烦他,叫他甭想。

    爹这作态却叫我兴奋起来,心里盘算着,好歹我也刚混上御史中丞,将来人事避讳,也早晚要出去立院单过。

    那爹这番,是否想将宅子留给我

    拾贰

    然我没兴奋两天就愁上了。

    许是我兴奋之情太明显,在早朝人堆里述职时都比平日大声。皇上瞧得很忧心,退朝将我点到偏殿去问话“家里近日有事儿”

    不过八字没一撇的事儿。

    我垂眼瞅着皇上龙靴上的绣线,老实摇头,心想皇上怎么什么都清楚,哎。

    皇上从罗汉榻上直身搁了手里的茶,拉过我问是不是国公府一家子太挤了,我过得不自在。

    “你惯常瞧不惯小孩子,若被你大哥家的小子闹腾疯了,朕还没处哭去呢。”他拾了我腰上的稹家玉佩看,年轻眼角睨着笑,“朕在京中还有几个院子,景致都还凑合,要不你挑个中意的搬去,当赏你的”

    “不成不成。”我脱口而出。

    皇上捏着我玉佩的手一顿,仰起头来看我,眼中的笑好似变淡了些,唇角却勾起来“为何”

    我将心里的事儿捂了会儿,但在皇上跟前也压根儿捂不热,只好道“我爹大概见我迁官了,便想将东城的宅子留给我。要是我自有了宅子,那宅子就得归我大哥了,你说多不合算”

    我这是个问句,可皇上没答。

    他手指磨砂着我玉佩上的稹字,继续看了我会儿,目光倒很温和。然后他放开手,起身来捧起我脸亲了一口,遂跨出殿带人走了。

    看方向当是去衡元阁的。

    至他身影消失在廊口亦没再说一句话。

    第3章 山色有无

    拾叁

    皇上是个皇上,是要比寻常人更捉摸不定些。

    他从前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是这么个性子。

    我做他侍读时他才十四岁,每日已然能将东宫一殿宫人唬得战战兢兢大气儿不敢出一口。

    大约我不天天去,感受不到他那份威压,故身边只有我不大怕他。久了后,渐渐在我面前他发觉端不起什么架子来,便也只好偶或同我心平气和说道一二,后来慢慢融洽些。

    多数时候,我是去东宫听他背书的。

    他背的时候我一会儿看书本子,一会儿看院里宫女太监瞎忙活,挺自在。

    有时候他自己背错了停下来,我都尚在出神。

    往往此时,他都笑上一笑,只径自拿过书去替我翻了一页,又放回我手里“你这侍读,倒做得松快。”

    拾伍

    东宫亭廊错落蜿蜒,枫叶自成一景,自那年秋日我做了太子侍读,我也觉得自己挺松快。

    可我不懂为何太后在一众小辈里单单点了我做侍读。

    别的人倒不说了,至少沈山山的学问在我之上。

    我平日里不爱读书,不过因为怕爹打我,便只将该看的看看,其余一概不多涉猎,故皇上背的篇章有些我连字儿都认不全,只管囫囵听着翻页,他竟也没去太后面前告发我。

    “你心里总像装着什么事儿。”

    也不知是哪一回在亭台下背完了什么书,他抬手从我手里抽走了册子,忽而眸色深深看着我,又瞥一眼我一向爱看的小宫女小太监,倒也不明白我究竟在看什么,不由问“你不来东宫时又做些什么事儿”

    能做的挺多,走街串巷买馍馍吃饽饽放风筝玩蹴鞠斗蛐蛐儿,有时候还能去城郊学大人赌马,偶或买胜过几回,能多出些我娘查不见的银子,这时候便去寻摸个馆子偷偷喝点小酒,像是偷来顿为人不知的快乐,同镇日拿国公府的碎银子买吃食不同,这有说不出的惬意。

    他听后眉梢扬起来,笑话我国公府小公子像个乡下人。

    从前那时他不常如现在这般笑得像个皇帝,那刻他神容上的冷峻线条柔和在秋高气爽的和美日光里,笑意淡漠却深刻,我竟就那么看直了眼。

    他由着我看了会儿,笑意却更深,倏地竟将手里册子一扔,提着我袖口就站起来往外走。

    “你也陪我读书多日了,今日换我陪你玩玩。”

    拾肆

    皇上那时候想陪我玩,我估计是因他自己听见坊间乐事起了天潢贵胄的猎奇之心。

    从溜出宫来,直到买馍馍吃饽饽时我们都还玩得挺好,也还未有人从东宫追出来寻他,故他又叫我带他去放风筝。

    这可难倒了我,我四下看着颇为难。

    “你自己说了会放风筝,怎又不知何处寻风筝”他贵为太子跟着我坐在道旁棚盖下,吃掉最后一口饽饽拍拍手指,又挑起眉来笑话我道“你平日里风筝难道是太白仙君从石头缝里变的”

    我笑,那哪能。

    风筝多简单,何须太白仙君来变,明明沈山山就会扎风筝啊。

    大约我是将这句说出来了,下一刻我手肘忽然被人用力扯住,身边人脸上笑意丝毫都没变,可我却忽然觉得有点瘆人。

    他问我,沈山山是谁。

    第4章 山色有无

    拾陆

    沈府办酒是确认翌日无早朝的,我本待睡个午后再起身,然清早宫里却派了人来说皇上宣我。

    我起得慌慌张张头昏脑涨,还打了个隔夜的酒嗝,徐顺儿跟在后头一阵阵地笑。

    路过中庭的时候差点跌了一跤。我爹还没去司部点卯,立在一池春皱边端着紫砂壶看我从廊下过,没好气提点我句“领子歪了。”

    我理好袍子随宫人打马车过宫门入大内,一路十来年没什么新意,过玄德门时有几个太监在洗地上青砖,我看着还觉砖瓦愈来愈旧。

    过去皇上还没做皇上时,常在玄德门前同他几个兄弟蹴鞠,但凡蹴鞠落了他脚下,一众兄弟都不大敢同太子殿下夺了,只虚与委蛇地跑在侧旁作出要抢的架势,却从未伸腿勾过一次。

    那时候我挺瞧不下去,心想蹴鞠玩儿成这般也就不叫蹴鞠了,叫让鞠,根本不得尽兴。

    我眼见皇上总在场下孤独求败,一众皇子假意叫好,竟觉出几分自己当年在一众小辈里形单影只的辛酸来。

    实则满宫上下都传说太后单点我做了太子侍读,确不是瞧中我书念得好,而是因起先听说我爹有反意,便将我立作个质子一类的把控住,叫我爹不敢反。

    这虽是无中生有的事,但竟能稍稍化解我心中多年疑窦,也就生出几分道理来。

    总之实情是什么往往不大重要,宫中以为什么,那就是什么好了。

    我觉摸着既我在他们心里已被把控住了,那他们对我应当是放心的,那我同太子殿下认真蹴个鞠也没甚大不了,且惯常同沈山山蹴鞠我都是赢的,颇觉要是将几个皇子踢生气了我还能游刃有余地让上一让,让得叫他们瞧不出来。

    故我硬着头皮从宫阶上站起身,系了袍摆下场去,老神在在道了句我也来蹴鞠,伸脚就要勾皇上脚下。

    结果差点被皇上蹴哭了。

    他脑子太好,总能猜中我路子将我绕过去,我一球没进过还跑了个满身臭汗,顿时后悔我究竟之前辛酸个什么劲。

    那时我觉得我开悟了些。

    有时候一众兄弟争不过他,并不见得就是让着他,也有可能是真的争不过。而他纵使形单影只,也必须护住足下蹴鞠。

    皇上他与一众兄弟,同我与幼时一堆小辈,毕竟是不同的。

    拾柒

    皇上招我觐见为的是御史台近日几道折子,我台正司梁大夫参了沈山山他爹,足足五本。

    尚书房外的廊台下,皇上等闲依坐阑干上瞧着台底碧塘中的锦鲤,见我来了,将手里最后些食饵抛掉,含笑问我怎么看。

    清早起来我宿醉未消,吊着浮泡的眼睛认字都困难,能怎么看梁大夫写这弹劾折子的时候,内里定安侯在军中擅权弄事、搅浑军政之类也没同我商量过,且他商量了我大概也不大能懂。

    这类推弹的折子实则我作侍御史的时候也写过不少,虽不是写沈山山他爹,但也都是捕风捉影之事,将朝中不少官员都得罪过。他们碍着我爹太傅大人的面子不大好开口同我争,默默忍着气由皇上扣些俸禄、停职思过一阵子,那便也过了,往后人事走动照常。

    我觉得大约百官都挺能理解若非碰上造反舞弊贪污克扣等大事,御史台实在也没别的可做,总不能指望大理寺的传案吃整年。

    盯着手里折子,我头重脚轻地老实想了会儿,心觉既然是沈山山的爹,我自然当求个情,于是委婉道“梁大夫这么一提,或然是该仔细查探查探才好定论。”

    这意思放平日里皇上也能懂,便是说那折子全是瞎扯淡毫无真凭实据,根本做不得数。

    然今日他却只点了周边宫差一句“成,那就嘱梁大夫查罢。”

    一惊愣神间抬起头来,我见皇上起身来冲尚书房里笑“沈少尹,你爹也是高功老臣了,朕信此案必是个误会。可毕竟国有国法,现下御史台的意思你也听见了,倒不只是梁大夫说查,如此只得委屈你爹劳累劳累,协同乌台理清纠葛便是。”

    一声“沈少尹”将我醉魂都唤裂,我这才定睛瞧见尚书房门槛里头还跪了个人。

    京兆司的绶带别在他腰上,玉肩沉顿、身如卧松。

    沈山山听完皇上垂训,恭敬叩首下去“臣遵旨。”

    第5章 山色有无

    拾捌

    沈山山告退的时候我还稀里糊涂追出去两步,旁边小太监轻咳两声我才想起皇上还没让我走,只好折回来。

    我一时有些忧心沈山山,想他昨日小登科今日正大喜,红床都还没凉下,何故清早被拉进宫来提训这乌糟事情。

    回头看皇上,倒笑得挺悠哉,抬手曲指向我勾了勾,状似心情挺不错“想什么,都同朕讲讲。”

    然我此刻想的,倒不大好同皇上讲。

    拾玖

    我想起皇上问我沈山山是谁之后的几日,又赶上皇子皇孙们一道蹴鞠,五皇子病下了呆在宫里,于是小皇叔那队就少了个人。

    “稹清,”我立在后头忽然听见皇上叫我,“你那沈姓好友今日可空他若会蹴鞠,不如叫进宫来玩玩,我还没瞧见过定安侯家那独苗呢。”

    沈山山每日没什么事,就读书瞎玩,我也就真找不到理由拒绝几个皇子,只能杵在那儿由着皇上着人去传沈山山进宫,心想我这是不是把沈山山给害了。

    谁知沈山山倒来得挺快,各方见了礼喝过些茶水,小皇叔见沈山山长得状似气力挺好,就要了他去顶替五皇子,我还是跟皇上一队。

    我在心里直替小皇叔叹气,心道沈山山也就看着管用,实则连我都踢不过,今日估摸又是皇上赢全场。想到又要跑个满身臭汗一无所得,我惯性面苦地望了沈山山一眼,作可悲状。

    沈山山也正同我笑,宫墙碧树下他脸挺明媚,丝毫没有将要兵败西山的觉悟。

    我几乎忍不住要捂脸不看他,心觉他为何要来,他真傻。

    一鼓捶响,我们在场上奔跑起来,蹴鞠在当中转来转去,从没往我脚下过,沈山山却竟能从皇上那儿夺了蹴鞠。这一场因沈山山加入终于不再相让,我也踢出些血性来,只瞅准沈山山临门的机会,伸腿想用惯常胜他的那一招倒挂将蹴鞠夺过来,却万没料到沈山山后跟一勾就轻易将蹴鞠带飞起来撞了墙。

    铜铃撞响,竟是小皇叔那队得了这首捷。

    这将小皇叔一队六人都带得有些不知所措,毕竟他们并非是为赢球,而是为活命来的,一时面面相觑皆同沈山山使眼色。

    我不知沈山山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他只重新将腕带的红绳系上,回头抬手在我脑袋上重重揉了一把,朗声笑。

    “你踢得长进了,稹清。”

    贰拾

    原来一向蹴鞠中皆不是我踢得过沈山山,而是沈山山让着我。

    且还让得叫我瞧不出来,一直目无余子夜郎自大,被皇上蹴得快哭也是情理之中。

    那一刻我愣愣怔怔看着沈山山,没来得及说出这感慨来,竟只觉脖领后头由人一提,便被皇上拉到身后去。

    那时候皇上就比我高大半个头了,一挡在前头我竟觉日头都阴了些,所见只是他月黄箭袖的背影,映在青天旭日下。

    我听见他口气轻巧地同沈山山笑说“再来过。”

    廿贰

    蹴鞠在我与沈山山看来不过是耍闹,可在皇族军中操练,却宛然似场硬仗。

    自然,首捷于蹴鞠,堪比首捷于交战,向来众人都很看重。小皇叔纵偶然有得一两进之举,却从未在此事上挑战过储君的面子,这于皇上当年,尚且是第一回 被人驳了一道。

    沈山山还在场上疯跑,对自己闯的祸事状似一无所觉,挺挑衅地从我脚下抢过好多次,又眉开眼笑地着意让给我,我心觉他这么下去铁定要完,只好叫了一声“太子”,将蹴鞠传了出去。

    当年的皇上虽也少年老成,却还没如今这般沉稳,或许是我叫得太突兀将他吓了一跳,那蹴鞠竟飞去在他膝上撞开,骨碌碌滚到场外的玄德门柱脚才停下。

    内侍小太监一道去拾蹴鞠,我紧张回头去瞧皇上他没踢到蹴鞠生气了没有,却见他竟立在墙边冲沈山山笑。

    内侍正巧端了盏茶奉给他,他随手接过来,好整以暇问沈山山“稹清这球传得不错,你教的”

    廿叁

    皇上见我垂眼看着水池里的锦鲤不说话,便握着我手指捏了捏,另起个话头“听说你昨日吃酒喝多了,回去你爹没打你”

    “你上回同他教训过了,他还怎么敢打我。”我也没问他是从何处听说的这事,早习惯了。

    我叹口气来坐他身边,抓着他的袖子满心都是愁事,“哎,我家南跨院儿还闹腾着,我一宿没睡好,光听我大嫂骂姨娘儿子去了。”

    皇上捏我的手一顿,挑起眉梢看过来,神色中有丝柳暗花明,“那你还住得下去么”

    竟像我在家住不下去他就挺高兴似的。

    他惯常想说的话掩上一层说,望人听出话里意思来求他。一想到数月前他点了宅子要赐我我竟拒了他的光景,我顿时只觉大春日里脸上好似被花蝶蜂子蜇了又撒了几层辣粉,活活被运道扇了几个大嘴巴,又烫又痒。

    我提溜转眼腆着脸同他打马虎,想循循诱导他再开次口“搬吧我真在家里住不下去了,那东城宅子合该不是我的,我大哥要便随他要去,你说呢”

    撇眼却见他兀自端着架子,看我的神色是风清月明恍若澄镜,却满脸明知故问“那你搬了住何处”

    这么哑谜打来来去不知要打到何时去,眼见他是不会再轻易赐我个宅子了,我干脆把脖子一梗,“干脆我赖在你宫里得了。”

    他听了终于笑起来,抬手将内侍宫女挥退出殿去,拎过我前襟便将我抵在柱上缠吻起来。

    我想他这应当是个答应的意思。

    第6章 山色有无

    廿肆

    自我将蹴鞠传出场后,沈山山仿若都还未开悟不该老实同储君争的道理,仿佛更火上浇油,又从皇上脚下抢过好几次蹴鞠。

    小皇叔几个在场上跑得脸都白了,哎哎地叫了几声又不敢说实情告诫沈山山,满场干着急。

    皇上倒是蹴得心平气和,时不时还逗我传两回蹴鞠给他玩,竟似也不大在乎输赢了。这反倒让沈山山有点兴致阑珊,大约见也没什么可争的,他好赖开始蹴得心不在焉起来,叫我队其他小皇子逮着时机反攻,一时小皇叔那队终于连连失了好几个球,开心得几乎要漫天喝彩,竟比胜了还满足。

    最终还是我们队赢了。

    皇上挺赏识沈山山的,一道赐座请他吃了茶点休整,又把那日蹴鞠赏给了他,一张脸上笑得亲和却恩威并重,道“定安侯之后果真骁勇,望你日后疆场上又是一道雄姿,威镇我朝军魂。”

    可沈山山这独苗自比我等幺子惹人爱,我知道沈山山他娘舍不得他舞刀弄枪,打小只要他好生读书就是,不准他搅合他爹军中的演练之事。沈山山后来也真入了文班做官,同我一样的,只比我考学考得好多了。

    沈山山抱着蹴鞠谢了恩,笑得进退有度,告退时由宫人带着要出宫去了。

    我那会儿要侍皇上挑灯夜读,惯常住在东宫侧厢里,不然能同他一道回去。这时候我担心他输了蹴鞠心里不痛快,想同他一道走走宽慰宽慰,送他到宫门口去。

    没走两步沈山山就叫我回去,别送了,“你惯常爱迷路,别送走我又回不来了。”

    我站住,想了想同他说“今后他们再叫你,你只说读书没空来便是,总归这儿蹴鞠也没意思。”

    他身影顿了顿,逆着日头看了我片刻,旋即舒开眉心笑“也好,总归现在,你有人陪了。”

    然后他同我告辞,转身跟着宫人走了,一手垂提着蹴鞠的穗子,背影好似个败战的将军,倒提了一把生锈的剑。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真是天下地上人世间第一大混账,若不是皇上叫上我回东宫去,大约我能立在玄德门前头没出息地哭出来。

    廿伍

    那夜侍读我将墨研得坑坑洼洼,以致皇上落在读悟中的字都坑坑洼洼起来。虽我惯常将墨研得不怎么样,可那般奇绝的尚且还是头一回。

    皇上好似这才终于觉出什么不对,扭头盯了我会儿,好脾气地把他手下全是墨渣的一页读悟团起来扔了。

    “你心里究竟装着什么事”他一边另铺就一张纸,一边问我。

    我好生研了两下手里的墨,最终还是心烦,忽而有些不管不顾道“我不想给你做侍读了。”

    皇上顿时搁了笔,神情好像在笑我这没来由的赌气,“那你想给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想回家去。”我又把墨研了两道出来,是两道黑黢黢而不交合的线。

    下一刻皇上突然起身把我堵在书柜上,捏着我下巴在我唇上吻得辗转而凶狠。

    他笃定道“稹清,你身在这宫里就是我的人,别想就这么跑了。”

    廿陆

    那便是皇上第一回亲我,我吓得根本不敢看他,又实在挣脱不开,只敢落目在他身后桌案上,全身抖着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那瞬我忽有些绝望,直觉睁目即黑,贯耳皆狂风。

    这是被自己的陷阱布进去的那种绝望。

    桌案上乌墨砚台翻在汛白的宣纸上,被我研出的两道墨线搅浑成一团洒在一团白净之中,乱得要死。

    “稹清稹清。”他将我脸拗过去看他,一容的俊逸柔化作难得的踌躇。

    “稹清,你心里想的往后要的,我能给你我都能给你。”

    廿柒

    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我是刻意同他亲近的。

    可我要的并不是这种亲近。

    我心里装的事情,是我一直都知道我爹是真要反的。

    我要的只是让他在我爹真反了之后能饶了大哥、二哥和我爹性命的那种亲近。

    廿八

    不过如此看来,好似我要的亲近,同他给我的,又正该是同一种。

    我突然不知道傻的人究竟是我,还是他。

    第7章 山色有无

    廿九

    身为佞臣贼子,我自不可能真赖在皇上宫里不走,四下都是眼睛,他护得住一时护不住一世。

    皇上没同我亲近多少时候,一则我总絮絮叨叨推诿开更近一步,二则我身上洗过却仍旧有股讨饭的味道。

    他不强求,一如多年一样,只趴在栏杆上笑话我邋遢,我唉声叹气怪他清早将我提来训话。

    宿醉上了头加之缺觉,弹劾沈山山他爹的折子和沈山山走出尚书房时候的神情,叫我忽而想了很多有的没的,大哥、二哥和我爹的脸皆在眼前晃。

    皇上还是点了宅子赐给我,特赐在东城,好叫我有个意想,想我爹不留宅子给我我也能住上好地方。

    我谢了恩,也不知皇上他知不知我心里的苦楚,临出尚书房前我又回头瞧了瞧他。

    他坐在我来的时候就占据的那处阑干后头,重新进殿的内侍给他奉上了新的食饵,他扔了两把在台下的碧塘中,一串锦鲤忽而争先恐后跳游上来,从他手下抢夺吃的,动如江潮翻涌。

    他只疏淡地垂眼看着塘中,似思似虑。

    这么看他好似个游手好闲的富贵公子,随手慷慨解囊布施善道,救民于水火。

    而他救的最水深火热的那一个,却应当是我。

    叁拾

    一时皇上抬起头来,竟见我还没走,就同我两相隔着塘子笑看,目光似在询我可还有话说。

    我只向他笑了笑,转身随宫人一道走了,心想下回当给他带个精致些的饵料奁子来。

    叁一

    待我有空考虑饵料盒子的时候,不定我爹已经反了,也不知到时候还有没有机会呈给皇上。

    因为御史台折子里写沈山山他爹擅权弄事,当中便点了骁骑营的沈山山他表哥,那是我大哥所在的一营。我想或然我爹已然开始运作了,却竟将定安侯爷也扯了进来。

    我昨日才替沈山山讨媳妇儿高兴了一夜,今日却又叫我替他讨媳妇儿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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