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里到老宅并不远,刚才四人根据战力合计了一下,由鱼如水去找云游的鬼修,而剩下的人回老宅帮封梵解决麻烦。
毕竟那里还留下一个抚州花氏的传人,这么长时间花聆都没消息,无法保证是不是又出了什么问题。
说到搞鬼,钱亦尘眼前第一个闪过的影子就是条黑犬,蓝终不希望他们找到能招魂的鬼修,所以用尽方法阻碍行动
不过这也是个好消息,证明蓝终同样没找到人,而且当铺管事的魂魄也没有被毁。
他现在灵识比从前好用多了,谨慎的回头看看,小路附近连一丝妖气的影子都没有。
“你在等什么”贺兰玖发觉周围少了个人,拎着封梵转身,“如果不想回去我就放下他,现在追鱼如水还来得及,招魂幡比某个凡人重要多了,兵分两路居然只为了这种小事,你不是一向以大局为重吗”
钱亦尘在原地一愣,加快脚步追上去“我知道要做的事很多,但也得一样样来,而且你就不能好好背着封梵么”
单说贺兰玖那张脸,换身高校制服可能就是校草或者校花级别的人物,就这样的角色单手把书包拎在肩头,随意的转身一瞥,你说帅不帅
凭良心讲,帅。
但问题是现在失去意识的封梵,就是那个书包啊
倒霉的主角一无所知,在贺兰玖背后无力的垂下四肢摇摇晃晃,睡得非常安静。
分骨术的原理是此消彼长平均分配,在鱼如水的控制下达到了非常平衡的状态,兄妹俩一人一半,封梵缺少的身体被塑人泥填补。
有人在不断破坏妹妹的躯体,所以封梵才会用自己那部分度过去,导致留存的身体不够维持行动。
“你管我啊。”贺兰玖充耳不闻的迈开步子直奔老宅,姿态行云流水潇洒无比。
兄台,你在走秀吗
假如他扛的是根木头,钱亦尘绝对会不含糊的上去抢过来。
但如果是封梵,他敢保证那人不可能撒手,导致主角在拯救苍生之前就被拉锯一样扯成两截。
封家老宅下的古锈铜铃仍然是离开前的样子,推门而入时没有任何异状。
“你们怎么回来了”看家的花聆正在院子里嗑瓜子,左手笼罩一团草木灵气在角落里有规律的转动,在催生那些花苗。
一朵淡色兰花在早春无声开放,四周笼罩着灵气,所以不会枯萎。
钱亦尘把重剑放在院中的桌上,疑惑的环视四周“其他人呢你什么都没察觉”
“赵婶出去买菜了,小雨还在屋里睡觉啊。”花聆不明所以的歪头,更纳闷他如临大敌的态度,“封梵他怎么了”
“咳”封梵睁开黑白分明的眼瞳,离近另一半身体后暂时清醒过来,扶着桌沿慢慢坐在木凳上。
贺兰玖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你看,这不是没事吗”
老宅四周的符咒并非摆设,况且花聆坐镇,妖邪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潜入,但妹妹的身体为什么还会出现问题
蓝终同样能完美的隐藏妖气,但弊端和贺兰玖相同,只要动用能力就会暴露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去看看小雨,你要不要回去躺着”钱亦尘正打算去扶却被拒绝,只能先去妹妹的房间看看情况。
花聆莫名其妙的看着突然返回的三人,又吃了一把瓜子“去盟会也不带我,怎么一回来就这样了院里干净得很,什么异状都没有。”
钱亦尘进了北边的主屋,才发现她说的不错。
小雨盖着薄被躺在床上,呼吸绵长平静,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那为什么封梵会行动困难
钱亦尘远远看了小雨一眼,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对,这里不是干净,而是少了一样东西。
那条翠色蟒蛇的妖魂不见了
贺兰玖一直把仅剩的仆从带在身边,到底是从哪一刻开始,周围不再有妖魂的影子
钱亦尘指尖微颤,突然回想起来出发去当铺的时候就没见过妖魂跟着,但现在院子里也没有它的存在。
还有一件事对什么都无所谓的贺兰玖,在回老宅的路上第一次表示要去和鱼如水追查招魂幡,并不想回来。
他硬撑出担忧的表情果断转身,在门口远远冲贺兰玖招手“你也过来瞧瞧,是不是被什么鬼气缠上了”
贺兰玖还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不情不愿地走近,在迈过门槛的瞬间被他抓住手腕拖进了屋里
“嘘。”钱亦尘满脸凝重的背过身,咬牙低声逼问,“是不是你对小雨做了什么”
贺兰玖眉梢一跳,笑容仍然不变“明明看上去什么异状都没有嘛。”
“我知道”钱亦尘在低吼之后才发现自己太过激动,重新调整音量,“别装糊涂,你把支撑妖魂的血拿来干什么了”
贺兰玖掰开他紧抓自己的手指,抱臂望着闺房里沉睡的少女“我早就用妖魂下了个不会立即发生的法术,现在已经启动,那滴血正在一点点在那具人身的内部翻涌。这样一来,封梵就不得不用自己的部分去填补,到最后只剩下塑人泥我找了很多年所以必须到手。”
钱亦尘对他坦诚的邪恶感到无奈,重重强调“马上给我停了你又不缺身体,拿塑人泥有什么用我帮你换个别的东西行不行明明在追查蓝终的计划,还让我白费功夫回来一趟”
“我”贺兰玖笑意更深,想解释什么却发现他出去了。
身体越来越轻的封梵终于倒下,背景音是花聆的惊呼声,不断流失精力去填补妹妹的那部分。
钱亦尘冲出几步又回头,充满告诫意味地指着他,才紧张的去为封梵检查。
只要引出那滴血,他就能恢复正常但是到底值不值得呢
贺兰玖想到钱亦尘的保证挠挠下巴,突然觉得塑人泥也不是那么珍贵,抬手解除了那个法术。
他不缺身体,只是缺一具人的身体而已。
人魂妖身的血液同样能成为魂魄寄体,效果不如分骨术或塑人泥,但多了它,封梵今后大概就能使用六成左右的躯体了。
闺房深处床下,却慢慢钻出一只毛皮纯黑的狗,轻巧的站住“你在看钱亦尘那个人对谁都好,而只有我,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
“是吗”贺兰玖没有回头,也没有提醒院内的众人蓝终就在他身后。
蓝终的视线从他脚边延伸出去“不光如此,我还知道你家人是谁,又为什么会让你住在一只妖怪的身体里。”
“我看起来是没人做伴的可怜鬼吗”贺兰玖踢了他一脚,“拿别人并不在乎的事情当做筹码,你还真是愚蠢,难怪要费心费神去促成毫无益处的凶日。”
蓝终吐出舌头反问“谁说没有好处了”
“赶紧滚吧,我没兴趣帮猎人盟会跑腿去解决凶日,但你留在这里太讨厌了。”贺兰玖远远凝视因为某人情况转好而松了口气的钱亦尘,也不知在说谁讨厌。
“你觉得我多余,在旁人眼里你还多余呢。”蓝终留下最后一句话又钻回黑暗中,眼睛在暗处亮的吓人。
贺兰玖并不放在心上,脚步轻快地走出去,等着钱亦尘说点什么好听的,比如称赞他放弃想要塑人泥简直顾全大局一类。
但是
“放心放心,以后有什么我帮你分担。”钱亦尘背对屋门,帮脸色渐渐恢复的封梵拍背顺气,不知道记不记得身后还有个人。
贺兰玖缓缓捏紧掌心。
他要的不是博爱,而是偏爱。
哪怕钱亦尘把一辈子暖好的被窝让出来,但因为某些不明的原因,他还是比不上封梵。
“轰”
银蓝色狐火冲天而起,擦着封梵的身体将尽头的院墙烧灼成灰。
贺兰玖眼角红纹延伸至脖颈下,闲散的站在院子里笑了笑“不好意思,因为有个人看你很顺眼,所以我看你非常,不顺眼。”
、第二十章
“上古大妖的妖气这味道有点熟悉,难道是那个什么”花聆震惊地变了脸色,不小心将桌上的瓜子拂落,“贺兰玖,你”
钱亦尘还没摸清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刚恢复意识的封梵利箭一般闪身后退,一道银蓝火光贴着皮肤扫了过去直到听见花聆的声音,才反应过来凶手是谁。
也对,他几乎忘记贺兰玖只要动用能力,就会被修真界人人喊打了。
“躲得到挺快,你的身体恢复了几成”贺兰玖右手尖利的兽爪笼住一团火,悬在空中摇摇晃晃,没有燃料却烧得无比激烈,“我同样是妖怪,还在你这个猎人身旁待了那么久,意外吗”
“我知道。”封梵敏捷闪避的同时已经摸到了武器,平静的将厉纯剑握在掌心,“抵达青州的当晚你用一滴血试探我,那时候我就清楚你并非凡人也非修士。”
贺兰玖眼角扫过如临大敌的花聆,挑眉发问“是么,那意外的应该是我,被人看破了身份还不知情,劳烦你们配合演这场戏了。”
封梵站在被烧毁的院墙前摇头“不是这样。”
“为什么突然在这里化形就算动手至少先给个理由。”钱亦尘只觉得贺兰玖的性格也太飘忽不定,试图劝他停下动作,“你想要什么,也不能直接去抢啊。”
贺兰玖不屑的表情略微凝滞“你以为我是为了塑人泥才如此那东西只是想要,还不到非要不可的地步,跟我走。”
“什么”钱亦尘上前的脚步顿住。
话题跳的也太快了吧
“我对凶不凶日的东西不感兴趣,身体痊愈后打算离开这里了,你答应要陪着我,难道想食言吗”贺兰玖一把掐灭掌心的狐火,威胁地望进他眼底,“我不喜欢这个地方,再留下来,说不定哪天就把整个青州城烧了。”
难道这才是凶日毁城的真相因为不喜欢就得毁掉才是真正的地域攻击啊
钱亦尘脑海中刚冒出念头,立刻觉得荒谬。
要么因为留在青州而触发毁城事件;要么现在跟贺兰玖离开,避开凶日发生的主线地点,两个选择似乎后者才比较正确。
不过说真的,他不认为自己在贺兰玖身边能好好活下去所以这是一道送命题啊
“那个,要不咱再商量商量”钱亦尘打圆场的横在中间,发现他主动熄火觉得还有回转余地。
“没什么可商量的。”贺兰玖漠然地别过脸,“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哪怕他不想听,钱亦尘还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身后却传来淡漠坚定的声音。
“你让开。”
封梵拖着重剑单手将他拨到一旁,直视不耐烦的贺兰玖“我早察觉你是异族却从来不打算说破,知道原因吗”
贺兰玖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不做声,压住了好奇心懒得废话。
“那么只能用别的方法教你这个道理了”封梵按住胸口检查身体恢复了几成,片刻后提剑重重踏过地面向前,“有人畏惧妖邪阴险,但你除了那夜的试探后没有做任何事,所以我不会用没有发生的事猜忌身边的人。”
贺兰玖想到他屋内的妹妹,嘴角弯起的弧度嘲讽,掌心一挥重新燃起火焰“那就来试试,这世上还没人能教我什么”
幸好及时放弃了从另一人下手得到塑人泥的打算,分骨术就像用一块木板围出两个木桶,两边都只能摇摇欲坠的存在他就应该直接把封梵这个桶拆了。
好让钱亦尘明白一个事实,他可比封梵强多了,凭什么那家伙瞧不上他
如果说最初攻击只是恶劣的玩笑,那么现在交手的性质已经彻底改变那两个人只想尽快分出胜负,用更直白的方式比比谁更有道理。
钱亦尘头痛的看了一圈,附近只有花聆还算是可商量的人“你拽封梵,我拽王久,成么”
封梵的厉纯剑气霸道,但一劝肯定会住手,另一个就说不准了。
银蓝狐火是阴火的一种,能灼烧现世的实物,但其最喜欢的燃料只有魂魄。贸然去拦,哪怕蹭上一点儿火星都够人难受的
花聆揪住衣角没有回答,脸色相当凝重。
在他说话时狐火已经更旺,四周空气在灼烧下阴冷如深冬,寒气渗入骨髓。
“我要一点点烤干你的血,最后才是身体。放心,不会伤及魂魄的。”贺兰玖右脸的红纹愈发艳丽鲜明,褪去伪装的无害感,妖异地让人胆战心惊。
狐火在身后汹涌燃烧,几次贴着封梵的身体呼啸而过,透过火焰看的景物都开始跳动。
就连想插手劝停的钱亦尘,也变得模糊起来。
贺兰玖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想法如何,就好像他对这个世界的不满被无限放大了,满脑子都是冲动暴躁的情绪,只想找个地方发泄出来。
“是赤炣,不会错的,我想起来了,这是赤炣的气息。”花聆饱满的红唇苍白一片不住颤抖,突然提高声音,“封梵,帮我制住他”
姑娘,我是来让你劝架的,不是煽风点火啊
钱亦尘条件反射地去捂她的嘴巴,贺兰玖已经扬起一道狐火向花聆袭来
已经躲不开了
他下意识在面前的空气中写下仓颉造字中代表木的符号,双手拢住后猛地挥开,草木之灵疯狂向这里涌来,挡住了那道跳跃的火焰
钱亦尘挡下攻击,也不指望花聆,干脆独身闯入战局,左手以灵气化成刀刃格住厉纯剑,右手张起淡绿色的半圆护罩防住狐火。
草木之灵最多压制他的力量,不能完全消灭属火的狐妖,但交手一瞬间的停止已经足够。
“你还真是长本事了。”贺兰玖讥讽的撤回火焰,目光灼灼盯住他身后的封梵。
“让开,事已至此,就算他把我家的院墙修好也没用。”封梵的剑尖平静指地,剑意却指向面前的男人。
难道刚才帮你修好院子就能不计较了
不得不说,这个时期的主角真是怀抱着朴素的梦想,刚才几次差点被狐火吞没,开出的谅解条件居然还只是修院子啊
“你们有完没完因为莫名其妙的事情打起来也就算了,花聆你怎么还跟着添乱”钱亦尘夹在中间仰天长叹,“就这样的队伍还想拯救苍生苍生都要被你们气死了”
贺兰玖傲慢地扭头,连封梵也在指责下不说话,用冷漠暗含心疼的表情看着蒸发掉一半的院墙。
“上古大妖赤炣元神消散后的身体一直由我家秘密镇守,十几年前有人抢走身体,杀死了当时看管妖身的所有族人”花聆离开观战的地方缓缓上前,“如果你不是赤炣的元神,能解释一下这具身体的来历吗”
贺兰玖单手将松散黑发捋到耳后,歪头时目光挑衅“你是想说是我干的”
花聆紧紧抿着下唇,紫色纱衣被抓出了一个洞。
贺兰玖突然笑了“十几年前谁知道呢。你要想动手,多一个我也奉陪不过,先说下去吧。”
在他的印象中自己没有童年期,似乎一生下来就是这副模样,当然也没有亲人朋友,只剩下刻在脑海里的名字。
名字是谁取的
偶尔半夜睡不着,贺兰玖就会反复想这些问题,但他在人世纠缠十几年,也想了十几年。
哪怕没到非知道不可的地步,弄清楚也是好的。
半空,有双眼睛颇有兴趣地看了他们半天,良久传来一声轻笑。
蓝终化为原形占据屋顶一角,嘴里叼着一张撕破的黄符“不愧是风水宝地的关门弟子,做出来的东西就是好用,竟然能抽出自身情感炼化后去诱出别人的,哪怕诱导出失常的愤怒也不在话下。只是结果可惜可惜啊。”
那两半黄符随着他的喃喃被风吹走,在空中翻卷飘散,不知道落到哪里了。
“下面的道友你们好吗”有条黑犬从藏身处露出脑袋,向地面轻巧地一跃却没落下,而是悬在空中一翻身变成人形,“十几年前那花氏的小姑娘恐怕还不会走吧与其听她的,不如来让我说。”
“蓝终”钱亦尘立刻打消将灵气放回天地的念头,任凭木系的力量充斥身体,还好这一次已经比较适应了。
之前院落四周设下符咒保护,蓝终以原形无声潜入,现在院墙尽毁,哪怕出现妖邪也无法起到什么地狱作用。
“哎呀,你不会又想把我蹂躏一番吧”蓝终故作娇羞的捂脸,突然又摆出正经讲故事的模样,“要说这位红衣道友,那可真是不简单,出身名门望族然而一夕覆灭,如果不是某个意外,或许能享受几天阖家欢乐的幸福啊”
贺兰玖心念一动,哪怕他说的内容不靠谱也听了进去。
“省省吧蓝终,信口胡诌不累吗”钱亦尘在地面上冷冷抬头。
代表主角粉掐架期间,他可是亲眼见过某些粉丝要和这个缺乏爱和温暖的反派组建家庭的狂热,不刻意去翻原作也把贺兰玖生平经历背出个七七八八。
哪怕不是作者,也能听出蓝终说的东西简直一个字都不靠谱
“我一直觉得你知道很多事”贺兰玖意味不明的低语。
“我只知道你的家庭大约很不幸福,如果出身大家族那一定大房二房乱斗,天天互投鹤顶红。如果家里只有双亲,估计会摊上心理有问题的父母。”
钱亦尘将原作设定重复一遍后顿了顿,没敢直说作者提过贺兰家双亲的死和他有很大关系。
贺兰玖静静听完,银蓝色火焰裹着他向空中的犬妖袭去“他的说法可和你截然相反,想好用几条命赔罪了吗”
蓝终一笑露出虎牙,侧身避让攻击“你信他,他却更信封梵,真是有意思。”
贺兰玖的攻击停顿片刻才恢复如常,却不得不承认蓝终说的一针见血。
那个人愿意无条件信任封梵,却不信任他吗算了,反正自己也没做什么值得信任的事。
火焰吻着蓝终的侧脸消失,被蹭到的地方表面如常,皮肤下却有来自魂魄的灼痛难当
蓝终用手背按住侧脸落回屋顶,扯出个僵硬的笑容;“要是真的赤炣,恐怕我现在就没命了吧”
看来那道符咒的影响已经完全消退,局面大概会对他不利。
钱亦尘踮脚站在地上,只能看见狐火和黑烟纠缠在一起,不清楚谁更占上风。
蓝终一口一个上古大妖,听上去十足尊敬,但散发出的气场并不弱多少,甚至因为战斗经验丰富而游刃有余
“你们就没有会御风升天的吗”钱亦尘询问身旁的人,仰头久了一低下来就眼花缭乱。
花聆无奈地扯着头上的那串藤萝“我修为还不到家。”
“这是霸气为杀的重剑,不是飞剑,离开我的手能勉强负人就不错了。”封梵同样无法应付离地几丈的敌人。
“那就乘剑上去啊”
封梵的问题直中核心“我乘厉纯剑上去的话,用什么打架”
他竟然没想到这点
宿敌之间的公平对决很有看头,比如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那种,不过现在是一对一的时候吗
贺兰玖脸上的红纹已经炽热到要烧起来,是妖力催动频临极限的标志。
钱亦尘拍了拍额头,琢磨该怎么去帮忙。风属巽,巽属木,他现在唯一掌握的草木之灵,是可以带来风的。
道法玄奇千变万化,像是鱼如水能研究出分骨术,也鼓捣了一套自动泡茶工具。
文字是最早的符咒,应该也能作为法术的媒介
钱亦尘突然蹲下,两指蘸着灵气为墨,在身上写下一行字
“我欲乘风归去。”
清凉拂来衣袂飘起,连脚步都轻了不少,是风
这股风还是太小了,他能一步跃起一丈,可还不够像蓝终那般在空中活动自如。
但钱亦尘脑袋里一时也搜刮不出什么关于风的诗句,只好叹了口气又写
“你咋不上天呢”
、第二十一章
苏轼大人对不起了事态紧急,没能憋出一首和您水平相当的诗句
钱亦尘愧疚地写完最后一笔,那个字刚刚成型,立刻看到小腿被轻飘飘的草木灵气包裹,足尖一点顺利跳上房顶
蓝终不甘的踏碎一片屋瓦闪身离开,指尖徐徐蹭过唇角“能将驭灵术用的如此出神入化,在下真是佩服道友。”
“你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倒是跟贺兰玖挺像的。”钱亦尘顺口说着,晃了晃在屋顶上站住。
“哼。”贺兰玖死不承认,完全忘了自己同样时常一脸傲慢的自称在下,银蓝色的火焰在白天也非常鲜明,铺开后堵住了蓝终的退路。
正面是钱亦尘和汹涌而来的天地木之灵,身后是即将灼烧到发尾的狐火。
蓝终在半空中停顿片刻“是吗不过我们也只能改日再聊了,在下还有别的事要做,我很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不过既然无意参与凶日,就不要来妨碍我。”
话音未落,他脸上明朗的笑容逐渐阴沉,眼角一勾,肃杀之气顿现
无形的屏障从天空坠下,将整个院子笼罩其中一寸寸收缩,似乎连空气都被挤压出去。
“嘭嘭,嘭嘭,嘭嘭”
钱亦尘的心神被庞大震慑感抑制,耳边只能听见重重的心跳声,一下下越来越沉。
这样的威压绝不好受,仿佛泰山灭顶般无力反抗,引起魂魄深处畏惧的阵阵战栗
这是真正大妖才能释放出的压倒性气息,足以证明之前的蓝终只是在逗他们玩儿而已。
贺兰玖勉强停留在空中,额头很快布满汗水“你”
“人魂填充的赤炣身体,最多能将它当年的力量发挥五成而已。小家伙,当年我可是跟赤炣同一辈分的啊。”蓝终好整以暇的将整个身体藏进黑烟中。
钱亦尘脚下一软差点向地面滚去,发现对方准备离开却只能无力地开口阻拦“站住”
蓝终别有深意的垂头瞥了一眼,神情专注冷峻“啊呀呀,你们不低头看看吗”
钱亦尘本来不想吃他这招声东击西,但地面上传来的尖叫让人不得不留意。
“啊”
眼角瞥向院内的一瞬间,蓝终化形为黑烟流走,很快消失于天际,以他为中心的震慑也随即消失。
“有缘再会吧。”
钱亦尘吃力地站起来,顾不上阻拦,而是紧张的落回地面“花聆,你的脸”
刚刚发出一声尖叫的花聆,将颤抖双手举到眼前“脸脸也这样了吗”
她的双手从指尖开始呈现出一种缺水状态,干巴巴的皮肤贴在骨头上,白皙依旧,却比七旬老人的皱纹更多
是蓝终做的
不可能,刚才他没有碰到花聆,也没有甩出什么阴险的恶咒。
而且这里的所有人都被排山倒海式的妖气压制行动,为什么出现干枯状态的只有她
没错,不是衰老,而是干枯。
花聆整个人像一株从发芽开始就没浇过水的植物,抿了抿皲裂的嘴唇,惊恐猜疑地望着他“这是炽火之灵灼烧过的痕迹没错的,就是赤炣”
抚州花氏世代看守并维护赤炣的身躯,木系生火,才能保证失去元神的妖体不会坏朽。
十几年前赤炣的身躯被人夺走,那时花聆还小,只听长辈把这件事当做惨痛教训来告诫小孩子,今日得知贺兰玖就是赤炣,猜忌心顿时加重。
一有个三长两短,肯定最先怀疑他。
钱亦尘不敢贸然去碰恐惧到了极致的花聆,在一旁安抚“你肯定是看错了,我相信他没有动手。咱们先来讲道理,大家认识这么多天了,他也就跟封梵找过茬对吧”
花聆修习的是草木之灵,本来就和火系不太对付,她越强则敌人越强。现在哪怕催动全身灵气,也只能减缓身体干枯的程度,片刻后又恢复如常了。
但刚才情况虽然紧急,也不至于让人记忆混乱,钱亦尘记得清清楚楚,贺兰玖的狐火从没有碰到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花聆用双手捧住脸,几乎毁容的事实给她带来不小打击。
封梵怨念的看了一眼被摧毁的院墙,目光蓦地定住“刚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天上,如果外面来了什么人,恐怕没有谁注意到。”
“可那人留下了痕迹。”贺兰玖嘴角含笑轻轻落地,身上狐火还未熄灭,吓得花聆退开几步。
钱亦尘扭头后立刻不满的皱眉“你高兴什么”
“因为你刚才那句话啊。”贺兰玖抱臂,目光却延伸到远处,“记得我们进门时,院外的草木还不是这个样子。”
老宅外的巷子两侧生有杂草,先前被狐火连同墙壁一起摧毁了大半,幸存的部分也已经枯萎脆弱的不像样子。
不是被火烧过或草木在冬季的凋谢,是那种大旱连年的干枯,连泥土都裂开了。
这景象还有迹可循,泥土干裂的痕迹从院门口一直绵延到远方。
就好像有个人无声无息的从远处走来站在院外,只是停留片刻,所到之地就呈现出大旱状态。
顺便蹭了花聆一下,她就呈现出脱水迹象。
那么是谁有这个本事,接近后在门口观察了他们半天
“出去看看。”钱亦尘脚下生风的离开院子,追寻土地干裂的纹路跑向远处。
干旱景象在巷子出口附近戛然而止,以那一带为界限,里侧死气沉沉,外侧生机盎然的草根还隐隐泛出青色。
“消失了”
贺兰玖随后跟来,慢悠悠开口打断他的喃喃自语“对方能完全隐匿气息,离开时上天入地都有可能,没法追踪。”
钱亦尘四下转了一圈,没找到哪里的草皮呈现出枯萎迹象,悻悻地返回时发现他手里抓着一张纸“那是什么”
贺兰玖将那张草纸揣进怀里,故意卖关子“和现在的事没关系,再说点好听的就给你看。”
“我还不稀罕看呢。”钱亦尘被诸多变故搞得脑袋都大了,一甩袖子原路返回。
老宅的小院里,封梵正在捡还能用的墙砖,准备重新把破损的地方补一补,不愧是年少当家的主角
只是,当院子里还有个嚎啕大哭的小姑娘时,这样做就显得很没良心了啊
花聆今年不过十五六岁就敢独自离家闯荡,放到钱亦尘那个时代还是中学生呢。
“你怎么也不哄哄她”钱亦尘叹着气走到花聆旁边。
封梵无可奈何的把破碎墙砖归拢到一处“我刚刚真的劝了,她让我一边去。”
为什么要这么听话你不知道女孩子都是口是心非的吗
花聆蹲在地上,抽抽噎噎十分委屈“走开你们都走开,不准看我”
“姑娘,咱不哭了行不行你又没有变老,只是缺了那么一点点水分。”钱亦尘只好亲自上阵,俯身拉起她的手,“我先试试,看能不能让你恢复原状。”
驭灵术已经能调动天地游移的草木之灵,或许可以帮助她修复灵脉。
钱亦尘想了想,用法术在她手臂上写“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意境多好,有水又有花的。
淡青色灵气从掌心蔓延出去,如春风掠过肌肤开始舒展,恢复了少女白皙柔软的感觉然而只得一瞬间。
木之灵即将笼罩花聆全身的时候,竟然像触动了什么禁区般开始收缩,很快归于原处让皮肤重新枯萎,连写过字的手臂都无法幸免
木质生火,无论他在花聆身上注入多少草木之灵,都会让炽火的力量更澎湃。
花聆期待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钱亦尘苦恼地抓抓头发“看来我是没办法了,要不然洗个澡吃点水果,从外界补充一下水分”
没用。
花聆勉强止住眼泪去洗了个热水澡,穿着新的紫色纱衣从房内走出来时,仍然像串蔫巴巴的紫藤。
就连她头上佩戴的紫藤花都已经焦黄。
“你说我该怎么办啊这样又要被爷爷骂了我才不要回家”
钱亦尘修补院墙的动作一顿,半晌还没有人敢去和愤怒的少女搭腔,赶忙拍了拍封梵的肩膀。
“那个我觉得这样显得沧桑,以后游历人世也更加安全,你爷爷一定会以你为傲的。”封梵正在琢磨如何用那几块砖头布满整面墙,想了片刻才认真回答。
钱亦尘差点和花聆一起气得过去抽他。
主角你到底会不会说话了,难道那些妹子都是用这种方法俘获芳心的吗她们是不是瞎
伤了灵脉的小姑娘果然更加暴躁,抬腿把砖头踢到一旁,叉腰站在封梵面前,一副要打架的模样。
贺兰玖一向管杀不管埋,不帮忙就算了,还嗑着刚才的瓜子煽风点火“你以后可以专修火系呀,全身皱的像根千年枯藤,从外表看杀伤力就能比现在高个成。”
钱亦尘立刻拎着砖头转身,气势汹汹的要把他拍进地底“给我闭嘴”
贺兰玖丢掉瓜子微微一笑,果然变得很安静。
“以相生相克的原则来说,我们应该去找些水系法宝,比如南海蛟珠,借源水的力量滋养灵脉,日就可恢复。”封梵终于说了句像主角的话,凝视花聆的眼睛,“在我看来,你的容貌和之前没什么不同,不必担心会被笑话。”
花聆盯着墙角已经枯萎的兰花“南海太远了。”
“还有鸟危山,我记得附近山上产一种罕见的水胆琥珀,内部存储的水来自千年之前,或许能起到同样的效果,我这就去找。”封梵拍干净掌心的灰尘,苦思冥想终于找到可行计划。
钱亦尘印象里似乎也有这么个宝物,忙不迭点头“肯定有用不就是鸟危山吗,我才去过,再探一次又没什么。”
封梵提剑的动作一停“你也去”
“不是也去,而是我跟王久一起找,你留下来守着宅子。”钱亦尘信心满满,拉着旁观状的贺兰玖表态,“蓝终说不定什么时候还回来,我的魂魄只是凡人,他同样属于妖怪,对庞大妖气没什么抗性。只有你修的是霸道戾气,能多少抵抗他的威压。”
贺兰玖懒洋洋的打着呵欠,故意跟他唱反调“万一蓝终专门去围堵我们,怎么办”
钱亦尘气结,瞪了半晌眼睛“你就不能往好处想想吗”
其实这种组合分配,从各种角度来看都相当合理。
贺兰玖刚暴露了妖怪的身份,现在是有人灵脉受损无心顾及别的,但花聆恢复后,必然会质问他关于赤炣的事情,要求贺兰玖给个交代。
而且这家伙又因为某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拆了封梵家的院子,趁大敌当前赶紧跑,留出冷静期才好。
钱亦尘希望能够顺利带回水胆琥珀,帮了别人的忙,花聆再怎么警惕,也能就妖怪原身的事情心平气和的谈一谈了。
但当两人重回鸟危山时,却发现一个堪称惊悚的现象。
整座山,也都枯萎了。
大片橡树的树皮干枯暴起,松松的挂在枝干上,泥土皲裂的缝隙深不见底。
钱亦尘甚至怀疑只要出现一点火星,就能把整个山头烧干净。
、第二十二章
正是暮色四合的时候,残阳代替火焰掠过干枯树梢,是另一种意义的燃尽一切。
钱亦尘望了天边片刻才低头寻找道路“封梵说他从小在青州长大,曾在南麓的山洞里见过水胆琥珀,洞外崎岖不好走,兴许现在还留在那儿。”
贺兰玖不耐烦地折断一截树枝,仔细打量整齐的断面“说不定让整座山枯萎的东西就在洞里等你,不过话说回来你不觉得这里太干净了吗”
干净
钱亦尘打量着充满燥气和尘土的山野,才明白他指的“干净”并非环境,而是气息。
曾经的死气已经被清理得毫无痕迹,这座山上什么都没有了。
“先去南麓,取到水胆后再去之前的地方看看”钱亦尘辨认了方向率先迈步,但心里多少清楚,蓝终或许已经将那里彻底清扫了。
脚下踏碎枯枝的声音不绝于耳,两个人急匆匆循着封梵说的位置去找,爬了小半座山果然找到藤条掩映的入口。
鸟危山出现干旱的地方并不连贯,似乎之前有个人在山间漫无目地走来走去,经行之处草木便悉数枯萎,然后腾空跳起又去了别处。
但不包括这个洞穴附近。
钱亦尘折断的藤条还能在断面上摸到湿润水汽,天气暖后估计又会抽芽,回身冲贺兰玖招招手“快快快,进来,这里挺安全的”
“安全吗”贺兰玖招出一团狐火充当照明,在影影绰绰的银蓝光芒里一低头进入山洞。
洞内内别有天地,足有两人高,并肩而行也不显得逼仄,只是过分安静,影子映在潮湿的石壁和泥土上,形状十分扭曲。
这个世界是有鬼存在的,钱亦尘意识到这点后不自觉加快呼吸,在洞穴拐弯的地方却放慢脚步,生怕走快了会撞上什么。
“属火的大妖很多,能拥有让土地干旱的却屈指可数,比如入魔的瑞兽麒麟,或者凤凰。不过前者已被七曜宗集结诛杀,后者早在百年前就已经死去。”贺兰玖突然开始讲解起来,掌心举的一团狐火飘向远处,“你看不见吗这里很干净。”
钱亦尘在一片明亮的冷光中眨眨眼睛“对了,如果有鬼,我应该早就能察觉到它们等等,你刚才那是在转移我的注意力”
贺兰玖笑而不答,突然附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水胆琥珀被谁敲开扔在这里了”
他掌心中的淡黄色石壳散发出幽幽冷光,对着照明一看就能发现内部有个很小的孔洞。
树脂包裹纯水经历千年化为琥珀,石头并不值钱,珍贵的是那汪灵气极强的水,现在源水被凿开流走,剩下的石壳一文不值。
钱亦尘低头仔细观察,目光又落在泥土之间“封梵说他当年见到的水胆琥珀都是镶嵌在石壁里的,还提醒我敲下来会很费力”
狐火悠悠上升,照亮头顶坑坑洼洼的石壁,让他明白了琥珀的来源。
或许那些水胆琥珀曾经嵌入石壁,但最近被人悉数敲下来,还在这里一块块砸碎了。
“啁”
洞穴外突然传来一声鸟鸣
钱亦尘猛地中断思绪,在地上堆起的石壳间抓了一把,勉强筛出两颗还完好的琥珀塞进怀里“敲水胆的人回来了,我们快走”
洞内的出路只有一条,尖锐的鸟鸣在入口处戛然而止,接着传来拍打羽毛的扑棱声。
有人或者鸟人回来了。
钱亦尘刚转过拐角,一股赤色烈火扑面而来,甚至让人来不及书写召唤天地之灵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