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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为卿狂[古代兄弟] 第17节

作者:梅清木秀 字数:21127 更新:2021-12-30 18:20:13

    展逸全身僵住,呼吸间全是孟临卿熟悉的令人着魔的清冷气息,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紧紧地回抱住他。

    一片寂静中,孟临卿低沉模糊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让他深黑的眼眸蒙上一层温暖的湿意。

    “唯有你,不可以恨我。”

    、好梦

    孟临卿全然不知自己说的那句话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震憾和欣喜,说完之后,双眼一闭,彻底醉倒在他怀里。

    任是展逸再怎么猜测也绝不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来。抱着他,心里躁动得无法保持平静,嘴角的笑意不断加深,眼眶却微微发红“哥哥,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吗我就知道,你心里果然还是在意我的。”千等万等,终于还是让他等到了。

    孟临卿心里并非全无他,不是吗此刻的他真想仰天大笑一声,以纾解心中暴涨的激动喜悦之情,但又恐这一切只是痴梦,梦一醒就什么都没有了。最终只是无声的笑了笑,小心万分地将他打横抱起,转身回到屋里。

    宋之平以为孟临卿追出去是去送展逸的,没想到一眨眼的工夫就见他昏睡着被抱回来,不由大惊“发生什么事临卿哥哥这是怎么了”

    展逸不发一语,瞪他一眼,示意他别大惊小怪吵到怀里的人,快步走至床边,将他轻轻放到床上。

    宋之平轻手轻脚的跑过来,伸着脖子猛瞧。

    展逸弹他额头,沉声道“别添乱,他只是喝醉了,休息一下就没事。去,打盆热水来。”

    宋之平松了一口气,依言照办。

    趁着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展逸细心的替孟临卿脱去脚上的长靴。见他双颊绯红,似乎热得难受,便伸手去解他的外衣。

    先把腰带解开之后,剩下的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毕竟他还睡在床上。

    展逸坐到他旁边,将他扶起来靠在自己胸前,指尖挑开微微敞开的领口,可才脱到一半,手腕突然被用力掐住。

    展逸发誓,他当时真的没有别的什么不轨的想法,只单纯的想要帮他,让他睡得舒服一点而已。可是突然被这么一抓,倒好像是使坏的时候被抓个现行一样,莫名的就有些心虚。低头一看,果然孟临卿已经睁开眼,无声地望着他。

    “你我”展逸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他吸引过去了。

    孟临卿衣裳半敞,脸色嫣红,双眼迷蒙,与其说是在他瞪他,倒不如说是痴痴地凝望他,仿佛正茫然无辜地等待他的回应。

    “展逸”他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微微沙哑。

    “嗯,是我。”展逸温柔的回答。

    孟临卿像是松了口气,抓着他的手也跟着放开,完全任君所为的样子。

    展逸惊喜交加,试探着继续刚才未完成的举动,没想到孟临卿真的没有发火还是别的什么,等外衣脱去之后甚至还将头放心的靠在他胸前,满足的闭上双眼。

    展逸双手将他环在怀里,就像对待世间最定贵的珍宝。

    他从未看过孟临卿如此温顺的模样,或者说脆弱得需要依靠他样子。

    这种感觉真的很温暖,很美妙,真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永远都不要分开。

    可是,宋之平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送来热水。

    展逸也不怕他看到,接过水盆后就毫不留情地赶人“小鬼,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回你屋里去,小孩子要早睡,知道吗”

    “可是临卿哥哥”

    “放心吧,你临卿哥哥有我,我会照顾好他的。”

    “真的没事吗他以前很少喝酒的。”

    “嗯,有我在,不会有事的,还不快去睡嗯”

    “好吧。”

    宋之平嘟着嘴不情不愿的回他的小房间去,展逸这才重新转头看他,目光充满怜惜宠溺。他将水盆里的布巾拧干,仔细地给他擦脸。

    朦胧中,孟临卿知道有个人在细心的照料自己,那个人对他很重要,总是能让他感到安心,便放松身体,把身体全部重量放在他身上。

    “临卿”展逸试探的叫了他一句,声音低低的,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他觉得有些话必需要说清楚,此时孟临卿醉得迷迷糊糊的,没了往日的疏离冷漠,有什么说什么,倒是个绝佳的谈心机会。

    孟临卿长睫轻颤,被人耐着性子喊了几遍后,终于缓缓睁开双眼。

    “临卿”

    “嗯。”

    展逸温柔的轻笑,替他将散在颊边的长发拢到耳后,露出微微泛红的俊美脸庞。

    “知道我是谁吗”

    “嗯。”

    孟临卿想也不用想,很快回答他的问题。不同于以前那种稍微冷淡的语气,他的表情竟是有些温柔的。狭长漂亮的眼近距离的看着他,好像蕴含了无限温柔,冉冉缠缠的,一点一点漫出来,编成网,将他罩住。

    就好像,是爱着他的。

    展逸心软得不行,神情恍惚的望着他,搭在他身上的手越收越紧,仿佛要将此人揉进身体里。

    “临卿,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的。”

    “嗯。”

    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干脆,展逸眨了眨渐渐模糊的双眼,笑得格外好看“有多喜欢。”

    孟临卿的回答是沉默,似乎这个问题将他难倒了,半天没有说话,展逸也不急,继续问“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嗯”

    孟临卿不说话,乌湛湛的眼眸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好似这个问题很难,也很重要,要无比慎重的思考后才能回答。

    展逸静静地搂着他,唇边泛着温柔的笑,也不管孟临卿到底听不听得进,低声道“既然喜欢我,为什么要假装一点都不在意我你可真狠心,说走就走,绝情起来比谁都冷酷,反过来还说我讨厌你,我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做了,像是讨厌的样子吗说出这样没良心的话也不怕我难过。”

    孟临卿抬起手,想要抓住他的前襟,就在指尖堪堪要碰到时,忽得一阵剧痛传来,令他皱紧双眉,脸上露出吃痛的表情,伸出去的手无力地垂下。

    自始自终,展逸的视线就未曾离开过他,孟临卿哪怕是最细微的表情他都看得一清二楚,这些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这时他才想起孟临卿的右手曾受过重伤的事,心里一阵疼惜,忙握住他冰凉的手柔声道“嘘,别乱动,我在这里。”

    孟临卿看看被握住的手,再看看他,目光如水般沉静。

    展逸轻叹一声,终究十分担心他的伤势,心想倒不如趁这个时候先看一看,否则今晚怕是要挂念得寝不成寐了。

    慢慢朝他俯下身,欲伸手去解他的白色中衣。

    孟临卿呆呆的看他靠近,误以为他要亲吻自己,不由自主的闭上眼,淡色的唇微微张启,那完全就是邀吻的样子。

    这真是个美妙的误会。妙到让展逸当场忍不住轻笑出声。明明很想不管不顾的将他压在身下彻底占有,逼得他说不出话来,让那张总是冷淡沉静的脸露出混乱失控的表情,但他还是极力忍耐克制住了,手停在半空,没有任何动作。他就是要小小地恶作剧一下,一报当初的相思之苦。

    果然,想像中的亲吻迟迟没有落下来,孟临卿将狭长漂亮的眼缓缓睁开,露出几许疑惑,几许懵懂。

    “哥哥这是怎么了,不会以为我要亲你吧”展逸故意装傻,笑得像只狡诈的狐。

    孟临卿醉得迷糊,要好一会儿才能明白他说的话,不禁懊恼,脸上的绯红漫悄悄延至耳根。垂下眼,把脸别开了,似乎有些失落。

    头顶飘来男人愉悦的轻笑,接着,下巴就被两根手指勾起。展逸稍微用了点力,迫使他不得不转过头来,视线不可避免地与他相触,落入一片深不见底的,却充满魔力的漩涡之中。

    展逸从心底里发出长长的喟叹,终于不再戏弄他,倾过身在他柔软温润的双唇留下蜻蜓点水般轻轻一吻。

    如此突然的举动似乎将孟临卿给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僵掉了,但没有推开他,只把眼睛睁得更大,两颗漆黑的眼珠似浸在水中的黑宝石,澄净得不带一丝杂质,竟比方才更亮了些。

    看着他茫然无所知的表情,展逸忍不住就想亲他,双手捧起他的脸,又一吻温柔的落在唇边。

    孟临卿脸上仍然平静无波,黑白冽然的眸痴痴凝视着,慢慢地,嘴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竟是笑了。

    这一笑,简直直透心脏。微笑着,所有的浓烈的深情尽数化为炽热滚烫的吻,细细密密的落在他的眉,他的眼,他唇上。

    孟临卿由着他,嘴角情不自禁地向上弯起,迷蒙的眼中只有展逸一人的倒影。

    被这样一个人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依靠着,简直是世上再美好不过的事情。展逸亲够了,将他用力拥进怀里,笑得极轻,语气全然的温柔,叹息一般“这样的你,这样的你教我如何不爱我怎么可能会恨你,虽然你的确很伤我的心,但我知道你有你的理由,我永远都不会恨你,我的哥哥。”

    许久,孟临卿都没有回应,他把下鄂抵在对方温暖的肩窝,收紧了手上的力道,更加用力地抱紧他,好像找到了支撑点一样,就放心地把重量依附在他身上。温热地气息轻轻拂过耳后,展逸略略微惊讶,试探性的叫他的名字。

    没有得到回答。

    扭头一看,才发现,他已经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竟然如此轻易就睡着,真的就这么放心他吗

    一股暖流涌上了心头,展逸笑得宠溺“还是教主呢,毫无防备之心,要是我现在想对你做点什么,你还逃得掉吗不过今晚就先放过你,等你完全清醒了,我再慢慢地,一点一点的回部讨回来。”

    他把孟临卿轻轻放回床上,本想留下来,但考虑到宋之平还在隔壁,中间的门只隔了一道珠帘,要是半夜起来被瞧见的话终究不太好,便想走开。

    哪知,孟临卿却靠过来抱着他的腰不放,展逸试着挣了挣,挣不开。

    “好吧,这回可是你自找的,明天醒来你可别对我发脾气。”展逸在他身旁躺下,指尖一弹,不远处的灯火自动熄灭,屋里顿时陷入一片寂然的黑暗中。

    孟临卿的体温依旧比他略低一点,似乎觉得冷,睡得很不安稳。

    展逸长臂一伸,将他整个人圈在怀中。

    睡梦中的孟临卿似有所觉,钻进他怀中,终于沉沉睡去。

    、誓言

    孟临卿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雨已停,不过天气仍然阴沉,屋内的光线更幽暗,一时让人分辨不出是什么时辰。

    他轻轻声吟一声,感觉头又沉又重,昨天睡得太沉,还一直做梦,梦里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虽然不至于让他不舒服,也挺温暖的,但那种被束缚住的感觉却让他有一点不安,等他扭头一看,猛然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在眼前

    展逸倚睡在他旁边,一手支头,一手搂在他腰上,嘴角上翘,双眼笑得弯弯的,如含着一汪子水,正深情款款的看着自己。

    孟临卿整个人都呆住了,视线自他脸上下移,至下巴,脖子,锁骨,再到裸露的洁白胸膛。展逸松松套着最里面那层单薄的白衣,半敞不敞的,就这样亲密地和他睡在同一张床上。

    一瞬间,什么睡意统统跑得无影无踪,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你”他面色一沉,猛得坐起身,才发现自己也是衣裳凌乱。顿时,各种乱糟糟的想法涌入脑海,他开始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一时也想不起来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哥,你醒了现在还早,我们再多睡一会儿吧。”展逸说着,倾身过来搂住他,渐渐收紧了手上的力道,看似温柔,但其实根本不打算放开他。

    “你,放手。”孟临卿移开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冷冷吐出几个字,试图抓开他的手。

    哪知面前这个人,听了这句话似乎有点生气,干脆手脚一起缠上来,抱得那么紧,生怕他会飞走一般,天知道他已经闷得快无法呼吸了。

    “不放。”展逸不但没有放开,惩罚似的在他肩上轻轻咬了一口,宽厚结实的胸膛霸道地将他整个人覆盖住,怒道“哥哥真是好狠的心,明明昨天在床上对我那么热情,抱着我不肯松手,说最喜欢的人是我,要我一直留在你身边,没想到和我做了那般的事,一夜醒来就不认帐了,这是要始乱终弃啊。”

    “你,胡闹我何曾,何曾与你”孟临卿喘着粗气,不知是生气还是羞恼,脸色红得似抹了嫣红的胭脂,玉面泛红,混乱的不知如何反驳的样子。

    展逸偷偷闷笑了一会儿,把头埋进对方的肩窝,依旧不依不饶“谁胡闹了,昨晚我们早已互许终身,山盟海誓说好永不变心。我不管你记不记得,反正我是不会忘记的,从今往后,哥哥就是我的人,休想再赶我走了。”

    孟临卿顿住,挣扎的动作凝滞下来。

    展逸趁机将他抱得更紧,满意的长叹一声“嗯,这才乖,这样抱着你真舒服。”

    孟临卿身材修长,并肩站一起也只比他稍矮一点,但是他骨架不大,因此显得瘦削,腰身柔韧紧实,抱起来实在舒服极了。

    “别胡说。”孟临卿低声说了一句,想把他推开一点,一下子冷风都钻进被窝里了,就没再乱动。

    天冷地冻,窗外也是阴沉沉的,这样天气让人忍不住缩手缩脚的都不想动,况且他的怀抱真的很暖,孟临卿越挣扎他就抱得更紧,最后无法,只好老老实实地窝在他怀里,即使没有睡意,也渐渐觉得不想离开。

    展逸嘴角微弯,实在心满意足。

    两人相拥着在床上多睡了半个多时辰,这才慢腾腾地起来。

    宋之平不在房里,孟临卿猜想他应该是像平常到楼下大堂里去了,也没大在意。他受伤的手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动作,无法抬高也不能拿重物,一用力就会疼,所以连穿衣穿鞋这样平常的动作也比别人慢了不是一星半点。展逸梳洗整齐时他才打了水正要洗脸。

    曾经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现在连拧个布巾都有些困难,可他的表情很平静,好像早已习以为常。

    展逸在一旁看着,心里满是疼惜,他无力改变过去已经发生的事实,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张开双臂将他用力揽进怀里,好似这样就能把他收进羽翼之下,免他受伤受苦。

    他的手温暖有力,突然环住他的时候,把孟临卿吓了一跳,忙用手肘轻轻撞他一下,皱着眉道“做什么,放手。”

    展逸早知道他的口是心非,根本不把这小小的警告放在眼里,懒洋洋地把下巴搁在他肩上,耍赖道“就不放,哥哥是我最爱的人,我抱着自己的爱人有什么不对”

    孟临卿脸色微红,身体僵硬,抿着唇试探着想从他怀里挣出来,展逸夸张的哎哟一声,他连忙顿住,脸色涨得通红,但也没再出声让他放开。

    没有想孟临卿竟如此大方,展逸得寸进尺,一手搂他的腰,一手不怀好意地往领口摸去,哄道“临卿,让我看看你的伤吧。”

    不知怎的,孟临卿对此反应特别大,话音未落,他出手如电,迅速按住他的手,冷冷地“不必。”

    展逸愕然,愣了一会儿,又半真半假地埋怨道“看看又怎么啦,昨天夜里,哥哥明明答应过我以后再不对我有任何隐瞒的,怎么现在就要反悔了不成。”

    闻言,按住他的手松了松。

    展逸赶紧再接再励,露出戏谑的微笑“而且你全身上下我早就看透亦摸透了,现在才来害羞是不是太迟了。”

    话说得如此露骨,孟临卿却没有对他发火,只默默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地继续拧干布巾,及腰的墨黑长发披散下来,从鬓边发丝间隙望去,隐约可见白玉般的脸庞渐渐转为绯红。

    展逸觉得他这个表现实在有趣极了,也不舍不得再为难他,就抱着他可劲儿的腻歪。把头凑上去,贴着他的耳朵低语道“临卿,等一下我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嘴唇若有似无的擦过那薄薄的耳垂。

    孟临卿的耳朵最敏感,被他一碰,控制不住的猛缩了下脖子,耳根迅速泛红。“何事”他不想被人看出来,只好强装镇定,言简意赅。

    展逸轻笑,靠得更近了“师父生前有一至交好友,姓阎,医术高明,妙手仁心,我有幸见过他一两回,若我请求他医治你身上的伤,相信他老人家也不会拒绝。”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后,孟临卿微微扭过头,在他怀中一动不动,默然不语。

    展逸就当他同意了,笑吟吟道“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一下我们就出发,阎大夫的住处离无崖山不远,脚程快些的话不出半日就到了。”

    用过午膳,与宋之平交待一声之后,两人便骑马上路。

    孟临卿与他共骑一骑,展逸从身后环抱着他,一路上都是他在说话,讲了许多趣闻。孟临卿静静聆听,间或点头或淡淡地嗯一声来做回应。

    虽然路途遥远,但有人相伴,也没有感到疲累或无聊,当展逸指着前方山林间隐约露出的木屋一角,说已经快到的时候,孟临卿居然恍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阎大夫已有六十高龄,几年前就隐退山林休身养性,不再替人看病了。所幸他还记得故人最看重的弟子,当看到展逸时很是高兴。

    两人寒暄一番,很快他就问起宋言的情况,显然他也不相信宋言真的会遭遇不测。展逸如实相告,阎大夫听后很是感伤了一会儿。

    展逸待他平复心情,终于说明来意,见他略有迟疑。立刻跪下来诚意十足的请求他,大有他不出手相助就长跪不起的样子,阎大夫也不好拒绝,当下只得同意医治孟临卿。

    孟临卿在他面前坐下,伸出手,手腕舒展,掌心向上,好让阎大夫替他切脉。

    手指自搭上他的脉博,阎大夫的眉头就越皱越紧,脸上渐渐露出凝重的表情。

    好一会儿,他才放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却只字未提

    “阎大夫,他怎么样了”展逸紧张地问道。

    阎大夫摇摇头,突然对孟临卿说道“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展逸一下子瞪大双眼,狠狠捏紧双拳,一副想阻止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眼睁睁地看着孟临卿依言开始宽衣解带。

    衣裳一层层裉去,展逸胸口憋着一口气,差点急火攻心,忍得十分辛苦。

    孟临卿脸色平静,把最后一件上衣脱下,露出赤裸的布满伤痕的上身。

    白皙的胸前,那一道被自己亲手一剑贯穿的伤疤犹为显眼,其他地方还有深浅不一的刀伤鞭伤,是十五年来被人残酷折磨的证明,是永远无法抹去的疤痕。

    展逸顿时顾不得吃醋生气,有的,只是深深的后悔与疼惜。

    阎大夫站起来绕到孟临卿身后,从这里看去,可以看到右边肩胛骨到胳膊的位置有一小片淡淡的疤痕。他用手轻轻按压,孟临卿顿时疼得浑身一颤,脸色更苍白了些。

    阎大夫沉声道“曾遭某种重物撞击而伤”

    “是。”发生爆炸的时候,他正怀抱着陷入昏迷的宋之平,迸裂崩塌的巨石肆虐横飞,砸向他们,为了不让宋之平受伤,孟临卿侧身去挡,结果被狠狠砸中肩膀。巨大爆破加上猛烈撞击使他跌撞出好远,当时只觉得半边身体都麻了,根本无法动弹。

    后来大夫说是肩部骨折,替他接了骨。刚开始几天,右手甚至连一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伤至筋骨,筋脉受损,经络不通,这伤治起来,难。”

    “嗯。”孟临卿淡然点头,似乎早已接受这事实,并未露出困苦的神情,只默默穿好衣服。

    一旁的展逸看起来却比他还急,恳求道“大夫可有办法若能将他医治好,晚辈感激不尽。”

    阎大夫沉吟道“老夫尽量吧,这种伤急不得,得慢慢调理方能看出成效。”

    “请您多费心了。”展逸拱手施礼,深深地鞠了一躬。

    阎大夫点点头,研墨挥毫给开了两副药方,一副内服,一副外用。他这里并无药材,要到别处去抓药,末了又仔细叮嘱二人如何将药敷在伤处,用绷带仔细包扎好,还有一些别的注意事项。

    展逸一一谨记在心,千恩万谢的谢过他,这才带孟临卿离开。

    回去时,天已完全黑了,夜空云层密布,无星无月,前方一片黑暗。

    展逸一改常态,阴沉着脸,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顿时让气氛十分尴尬沉闷。

    “怎么了”不习惯他突然的安静,孟临卿犹豫许久,终于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寂。

    展逸从后面将他搂紧,闷闷地道“哥哥还是不肯说吗”

    “说什么”

    “说你的伤是怎么来的,之平告诉我是你救了他,我猜就是那个时候所受的伤对吗其实当时我已经到紫云巅了,可还是慢了一步,如果我能更快一点”

    “与你无关。”孟临卿打断他“教中有人心怀不轨,滋事作恶,自然该由我来做个了结。”

    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没有半点怨恨,半点不甘,便是身受重伤仿佛仍然是当初那个心狠手辣,不为任何事屈服的魔教教主。

    只有展逸知道,孟临卿现在的改变在哪里。

    过去的他,冷酷残忍,浑身戾气,眼里心里只有烈火燃烧的仇恨,就像一柄随时出鞘的利剑,森森泛着浸血的光。而如今,渐渐走出复仇阴影的他,淡然寡言,沉静的气质如同质地朴实的剑鞘,浑然天成的将他裹住,少了几分暴戾,多了十分稳重,不说话的时候只让人觉得温文如玉。

    展逸心疼他,只好顺他的意不再对此事多作纠缠,又换了个话题“你之前瞒着我就算了,早上我想看看都不行,结果阎大夫让你脱衣服,你倒肯了,半点不犹豫。”

    孟临卿蹙起眉头“他是要看我的伤处。”

    “那之前那个老缠着你的小白脸大夫呢,你也给他看了”展逸乱吃飞醋。

    孟临卿居然也由着他无理取闹,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下展逸都要炸了,伏在他耳边恨声道“那家伙看你的眼神分明居心不良,你也不知道防着点尽让人占了便宜”

    孟临卿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是大夫。”

    “大夫也不行他们让你做什么你就做我让你给我看一眼就你推三阻四,有你这样区别对待的吗”

    “你你和他们不一样。”良久,孟临卿才说出这一句,大概是难以启齿,说得断断续续,声音轻得如果不是因为展逸靠得这么近,差点就错过。

    展逸呆了好一会儿,突然愉悦的大笑出声。直到怀里的人不高兴了,才止住笑声,低声说道“是是是,我当然不一样,以后你的身体以后除了我,谁也不能看”

    一想到孟临卿没有穿衣服的样子被人看了去,他就恨不得杀人,把看到他的双眼挖去,把碰到他的手砍断,看谁还敢觊觎他的人

    没想到孟临卿顿了一下,居然轻轻地,缓缓地点了点头“嗯。”

    “什什么。”展逸没想到孟临卿居然会答应他的无理要求,不不对,是孟临卿居然会对他一时的胡话作出郑重回应。他都以为对方会恼羞成怒呢,结果竟是答应了展逸一时激动得不能自已,唯有更紧更牢地抱住他,胸膛紧紧贴着他的后背,感受着一阵阵暖意自相贴的地方传来,心里软似一滩水,万分得意“这可是你亲口说的,我要牢牢记住。”

    他怎么不知道,孟临卿若是心底真的在意哪个人的话,原来是可以如此温柔的。

    他何其有幸,这辈子能拥有这么一个人,他抱着的,握着的,这一颗心,清澄透彻,至真至诚,是属于他的。

    、纠缠

    天光微明。

    他靠在树旁,摸出水壶匆忙灌了好几口,眼睛再次牢牢盯住前方骑马的青年。

    已经是第三天了,凤凰嫇偷偷跟踪那个人居然已过去这么久。

    他看着他一人骑着马悠闲地去过不少小镇,可是并不是毫无目的的游玩,偶尔青年也会停下来买点东西,有时一买就是好几坛,竟都是酒。最后装满了两木箱,后来还装门雇了一个拉车的中年人来帮忙运货,他则慢悠悠的骑马在一旁带路。

    他则一路痴痴的看着。以青年的身手不可能没有发现自己,但这么多天了,他就像毫不知情一般,一次也没有来找过自己。

    凤凰嫇怕被发现,又怕他没有发现,就这么一路提心吊胆,一路暗暗期盼,最后跟随着他来到一个叫落霞村的地方。

    之所以叫落霞村,是因为这里盛产一种颇为奇特的果树,名为“火椋”。

    火椋树的叶子是少见的火红色,高枝可达百尺余,叶繁如锦,开红的花,结红色的果。此果实不仅鲜甜多汁,还可以酿一种玄妙神奇的美酒。村里整片整片的山林都种满此树,远远望去,当真如绵延起伏,一望无际的赤色云霞,绚烂鲜红,美幻绝伦。

    顾凌遥会来此地,自然是因为听说了关于“火椋酒”的传闻。

    此酒还有两个好听的,脍炙人口的名字“君子酿”和“诉衷肠”。

    虽说是叫君子酿,但村里有一个传统,只有女孩子才会酿这种酒。

    相传百年前,有一对恩爱的夫妻,男的有事出门家离几年,妻子想念丈夫,知道他最喜欢吃家乡的火椋果,想托人给他带去。但是长路漫漫,若是就这样送去恐怕在路上就早已坏掉。妻子便想了个法子,用此果酿成一小坛子酒,结果发现竟是如此清香扑鼻,甘醇爽口,一口入喉,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当然它最神奇之处在于,不管是谁,只要喝了它,喝到醉时都会开始酒后吐真言。

    世人喝醉,醉态多不胜数,胡言乱语有之,疯颠撒泼有之,但是只有它,能让人毫不保留的说出隐藏在心底的话来。这个时候无论你问他什么,皆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坦诚相待。如此神奇,所以得了这么个文雅的名字“君子酿”,意为君子坦荡,光明磊落。

    落霞村里基本所有未出阁的姑娘都会酿此酒,作为出嫁那天必备的交杯酒。有对对方坦诚,绝不相瞒之意,所以也叫“诉衷肠。”

    因它的特殊性,传出了不少佳话,当然也有笑话。有人因它说出了不该说的秘密,坏了事情,弄得不可收拾。

    爱它的人有之,恨它的人更不少。但不管怎么说,“君子酿”让落霞村成为闻名遐迩的“名酒之乡”,村民们靠它过上了好日子,生活富裕起来,繁华程度甚至不比京城差多少。

    行至热闹的街上,顾凌遥下了马,牵着马慢慢地走。

    这几天一直下雨,到今天才放晴。石青板铺就的路面被冲刷的十分干净,两旁商铺林立,不时有人不紧不慢地身旁走过,间或有抬轿的,推着独轮车的,挑着扁担沿街吆喝叫卖的遇上熟人,停轿下马、作揖打拱,互相寒暄,好不热闹。

    再往前走,连着好几家商铺门口悬挂彩帘,上书一个大大的“酒”字迎风飘卷。

    前面大大小小的酒坛从台阶上一直整齐排到了最里面,还未走近,醇厚的香味已醺人欲醉。

    顾凌遥进得店里,酒店伙计马上地满脸带笑迎上来热情招待。这伙计能说会道,自然也要好好介绍当地的名酒“君子酿”,将那妇孺皆知的传说又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大夸特夸了一番。

    顾凌遥神情淡然,不似其他外地人,刚听到时皆是一副惊奇又向往的神情,遇上个口才好的,三两下的就被别人把银子都给忽悠去了。

    展逸给他下的任务是寻找各地美酒,在精不在多,因此他听完介绍后也没有多大的反应,仔细挑了几坛,让跟在身旁的车夫小心放好,付完钱便转身走了出来。

    凤凰嫇鬼鬼祟祟的扒在门口偷看,他也没想到顾凌遥会这么快出来,吓得魂飞魄散,想要抽身逃跑,结果一时情急,竟一脚踩空,从台阶上直直摔下来,整个人直接滚到街上,险些被路过的行人踩蹋。

    完了被发现了他暗叫糟糕,赶紧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将身上沾到的尘土拍掉,抬头就见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挡在面前,寒星般的眼眸冷冷盯着他。

    顾凌遥不知道自己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凤凰嫇穿着一身灰溜溜的布衣,头发高高扎起来,现在已经有点乱了,鬓边几缕发丝垂下,依然遮不住那姣好的容颜。腰间配剑,身上背着一个包伏,看起来就像一个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剑客。

    接触到顾凌遥绝对算不上温和的目光,凤凰嫇心里一跳,也不知为何,居然紧张得手脚都不知往哪放。

    无措不安了半天,凤凰嫇这才想起要整理仪容,连忙理了理头发,拍拍衣服,确定身上没什么灰尘了,就把头深深埋下,不敢看他。

    顾凌遥微微垂眸便能看到他发红的耳朵和瘦得尖尖的下巴,他真的瘦削了许多,窄袖修身的衣服穿在身上居然也显得宽大,从头到脚简单到朴素的装扮哪有昔日华艳秾丽的影子,稍微有点凌乱的发间甚至还躺着一小片叶子,也不知在哪个林子里沾到的。

    顾凌遥忍住要把叶子拿掉的举动,语气不善地问道“你还要跟多久”

    凤凰嫇把头埋得更低,声音轻轻地传来“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跟一辈子”

    他回答得太理所当然,顾凌遥闻言怔了怔,沉默片刻,才道“你走吧,别再跟着我了,下次再让我看到,我不会放过你。”

    他将话说得如此冷漠无情,凤凰嫇只能把头垂得更低,脸上的血色尽数裉去,看起来更苍白消瘦了。

    顾凌遥挪开视线,仿佛多看一眼都会心痛,迅速转身离开。

    走没几步,声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停住,后方也停住。

    他走,那人也走。

    凤凰嫇还没有死心,竟然默默地,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就这么跟了一小段路程,顾凌遥终于忍无可忍,猛得拔出配剑向后指去

    劲风袭来,尖端直指胸口。

    这情景如此熟悉,凤凰嫇吓得轻呼一声,眼睛睁得又圆又大,露出惊恐无措的表情。

    顾凌遥咬着牙狠盯着他,不发一语,握剑的手向前一伸,灰色的布料被剑尖刺得微微陷进一点。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无比痛楚绝望的时候。凤凰嫇眼眶里慢慢聚满泪水,颤抖着问“你已经杀过我一次,还是不肯原谅我么”

    顾凌遥的回答是再次向前逼近一步。

    他只能后退一步。

    就这样被他逼着退了好几步后,凤凰嫇再也忍不住哭出来。

    咬着唇不出一点声音。

    却泪如雨下。

    当初他千方百计的活下来,为的就是找到顾凌遥。

    在遇到顾凌遥之前,他一直活在地狱当中,过着放纵荒唐的日子,就如行尸走肉一般,从不知道被人真正放在心底喜欢着是什么感觉。是顾凌遥给了他希望,让他活得像个人。

    可他竟也把顾凌遥给弄丢了。更可悲的是,他根本不知道顾凌遥是从哪来,又会到哪去,分开的那些年,他只能日日徘徊在无崖山附近,好几次险些被名剑山庄的人当场抓住。

    他找了顾凌遥这么久,久到以为这辈子都不可再见面了。可他到现在还在恨他,是真的,不要他了。

    凤凰嫇心如刀绞,除了伤心流泪,毫无办法。

    沉默许久,顾凌遥撤回武器,转身背对着他道“从你选择抓走宋之平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再无可能,更别谈什么原不原谅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走吧。”

    “你让我去哪呢”凤凰嫇哭着笑出来,抬袖狠狠擦去泪水,轻声道“我说过,今生今世只认定你一人,天涯海角永不离弃,谁也别想赶我走,就是你也不行”

    顾凌遥身体一僵,随后便如没有听到一般,举步离开。

    凤凰嫇抹去眼泪,小跑着跟上来。

    顾凌遥走到哪他就跟到哪,途中他多绕了几条街试图甩开他,但凤凰嫇实在跟得太紧了,不管走得多快,凤凰嫇总能从某个角落冒出来,眼巴巴的看着他。

    顾凌遥试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这么一耽搁,大半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到了中午用膳时间,顾凌遥转入一家酒楼,在小二的指引下坐进大堂里靠角落的位置上。

    凤凰嫇赶紧跟上来,把包伏往桌面一甩,坐到顾凌遥对面。

    顾凌遥面色一沉,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转到包伏旁边的长剑上,略带警告。

    凤凰嫇舔了舔干到微微有些破皮的嘴唇,期期艾艾地“我饿了,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为了跟紧顾凌遥,他觉不敢睡,饭也不敢吃,只随身带了点干粮和水,饿的时候就拿出来啃几口,生怕在自己吃饭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把人给跟丢了。

    听了这话,顾凌遥没有再说些什么,默默收回目光,只是叫过正在忙碌的小二,让他多加几个菜。

    小二答应着退下。

    凤凰嫇心里一动,一双漂亮有些妖媚的眼睛直直望着顾凌遥,眼波流转,隐约几许笑意。

    顾凌遥面无表情,眼神淡漠,无声的打量四方。

    此时大堂里坐满了客人,几乎没剩几个位置。

    他们左边靠墙,坐在他们斜右边那一桌应该是哪个门派出来的人,一共有五人,皆身穿黑灰相间的衣裳,身旁各放一把长剑。其中两人身材高大,满脸的络腮胡子;还有一个身材精瘦矮小的,脸上自右眼到左边下巴一条深深的刀疤。剩下两个同样看起来很不好惹,几人往那一坐,顿时煞气冲天,普通人家恨不能离得远远的,连满脸带笑的店小二每每经过那里都不由自主地收起笑容,小心翼翼的伺候,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祸上身。

    凤凰嫇一颗心全扑在顾凌遥身上,根本没有心思注意到别人。

    只有顾凌遥朝那边多看了一眼。

    不多久,小二将饭菜送上桌,凤凰嫇才舍得移开紧紧黏在顾凌遥身上的视线,抓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他吃得太快了,活像几辈子没吃过饱饭似的。顾凌遥微皱着眉,不动声色地将面前的鲜汤往他那边移过去一点。

    想叫他吃慢点别着急,话到嘴边又生生卡住,几番犹豫挣扎,终是忍住了。

    凤凰嫇无知无觉,一眨眼就吃下一大碗,等没那么饿了,他便放缓了速度,改为小口小口地吃,看起来居然挺乖巧的。

    “哎,你怎么不吃呀”查觉到对方好像没怎么动过筷子,凤凰嫇无意间一抬头,竟接触到顾凌遥没来得及收回的略带几分怜惜的眼神。他心中狂跳,咽了咽喉咙,小声道“顾凌遥,你别生气了好吗我真的知错了,你别赶我走,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我不会再去害人了。”

    顾凌遥又恢复到之前淡漠的神情,道“你比我想像的更有本事,即便没有我,你也能过得很好。就到此为止吧,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凤凰嫇放下碗筷,红着眼角“我不到六岁就被母亲亲手卖进戏园,师父对我们不是打就是骂。我因为长得瘦小,更常常被师兄弟们欺负。他们白天抢我饭食,晚上抢我被子床铺。我第一次登台唱戏时就被两个听客轻薄,我气不过,跟他们打了起来,结果当晚就被师父打了个半死,他把我绑在床上,让那两人过来,对我为所欲为”

    “够了”一声粗暴的低喝打断他的话,顾凌遥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眉目间渐渐透出可怕的怒意“过去的事,你别提了。”

    凤凰嫇却不肯,唇边隐含着一丝丝嘲讽,仿佛这些脏污不堪的事并非发生在自己身上,微笑着道“后来我进了袁府,天真的以为从此就能脱离苦海了,结果却是来到一个更加可怕的地狱。那些人玩弄我的手段,估计像你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没见识过。我被扔出袁府时浑身是血,一个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如果不是王爷的马车刚好路过,他又一时兴起救我,这世上早就没有凤凰嫇这个人了,怎么还能坐在你面前跟你讲这些呢二十多年来,你是唯一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我发过誓,将来要与你”

    顾凌遥僵硬紧绷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却是沉下脸,显得更冷峻更无情“你说这么多有何用你忠于王爷,我忠于太子殿下,我们之间没有将来。”

    “我没有”凤凰嫇猛得撑住桌子站起,向他凑近几分,着急地为自己辩解“活捉宋之平是我为王爷做的最后一个任务,只要完成了,他就会放我走,以后也不会再欠他什么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相信你又如何,宋庄主和宋之平已经死了。”顾凌遥麻木的轻喃出这一句。

    凤凰嫇呆了一呆,脸色苍白如纸,慢慢露出灰败的表情“我不是故意的,这真的不是我想要的我只要喜欢你就好了,为什么还是这么难”

    他一时没有控制好情绪,吼得有点大声,引得旁边那一桌人侧目来看。

    这一看却不得了了,刀疤男一眼就认出不远处这个漂亮瘦弱的青年就是他寻找多年的叛徒。

    当年凤凰嫇将宋之平交给严应容之后就他给被扣下了。为了逃出囚牢向顾凌遥通风报信,他用计打伤几个负责看守的人,其中一人还被他用刀划伤脸颊。

    后来,教主失踪,宋言不幸身亡,天下武林很是乱了一段时间,江湖上大大小小的门派如雨后春笋般相继冒出。这其中就有由临天教侥幸存活下来的人新组成的一个帮派,名叫“天煞帮”,混了两年,在江湖上倒也还算有点名气。

    如今,刀疤男已成为“天煞帮”的四大堂主之一,这旁边的四人皆是他的属下,自然听命于他。

    他原打算直接在这里就下令把凤凰嫇给杀了,但是坐在他对面的青衣人看起来也很不简单。心中杀念一起,他竟似有所感,立即扭头看过来,冰冷的目光把他看得头皮发麻,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眼睁睁的看着昔日的仇人就在眼前,却不敢轻举妄动,心里恼恨得厉害,看向凤凰嫇的眼神更恐怖,更充满了无边的怨毒。

    、情障

    凤凰嫇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仇家盯上,依旧认认真真的跟在顾凌遥身后。

    顾凌遥走出酒楼,唇边泛起一丝冷笑,往后面比较冷清的小巷子走去。

    走了一段路,突然,他猛得旋身抓住身后凤凰嫇的手。

    啊

    凤凰嫇刚露出惊讶的表情,就被他扯得向前扑去。

    就在那么一瞬间,耳边骤然一道劲风刮过,脖颈处传来细微的疼痛。

    他来不及细想,撞入对方的怀中之后就被施了巧劲推到后面。他还一片懵懵懂懂,并不知道刚才已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在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顾凌遥已拔剑与刚才从背后偷袭之人战到一起。

    兵器相交之声不绝于耳。

    “顾凌遥”

    凤凰嫇惊呼出声。

    随后,他看到两个身穿黑灰衣服的高大男人“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均被一剑封喉,鲜血如涌,当场毙命。

    而顾凌遥则执剑站在他们身旁,剑尖犹自滴血,牵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线。

    一切发生在眨眼之间。

    凤凰嫇到此时才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顾凌遥你没事吧”

    他飞扑过去抱住顾凌遥的手臂,满脸紧张。

    顾凌遥看他一眼,略有责备之意。

    “无事。”他将长剑擦拭干净,收回剑鞘。

    冷静犀利的目光凝望四方。四下一片寂然。

    藏身于某处的刀疤男咬着牙一声不吭。

    他确实是有点怕了,这个叫顾凌遥的身手不是一般的高强。方才,两名下属同时出招竟也没在他手下讨得半点便宜,不过两三招便被一剑毙命。

    那可是他堂里武功顶尖的人,可是在对方面前却是如此不堪一击。

    若换他与此人对上,能不能在他剑下走过三招还是未知数。

    幸好方才没有贸然出手,否则躺在地上的人就该换成他了。

    此人如此棘手,看来要报仇只能趁两人分开时动手。

    “你认得他们”顾凌遥踢踢脚下的死尸。

    确认对方完好无伤,凤凰嫇这才有空去打量刚才想要杀他的人,低下头仔细看了看,奇怪的说“不认识,我从未见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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