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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为卿狂[古代兄弟] 第5节

作者:梅清木秀 字数:22521 更新:2021-12-30 18:20:04

    望着对方充满期待的双眼,展逸隐约知道这女子对自己的心意,只是这辈子他不可能回应,便只能在心里无声叹气。

    他其实并不想领她这份心意,免得造成误会,让她以为还有一线希望。但此番他若不接,只怕叶小柔回去后却不知道要怎么胡思乱想,伤心欲绝了。

    不得已,只能伸手接过。

    细白的瓷碗里,鲜汤热气腾腾,确实令人垂涎欲滴。

    叶小柔满脸紧张地看着他,她站在展逸的阴影里,眼里的光晦暗不明,她甚至紧张地咬紧了唇。

    这些展逸都没有注意到,只是在这当口,宋之平那小孩突然匆匆跑来,远远就嚷开了“展逸,那位哥哥醒来了,我爹正在那边看着,据说他今天气色好了很多呢”

    “是吗”展逸高兴的连汤也不喝了,站起来就要往外跑,突然想到什么又折回来,笑着道“你这碗汤送得刚好,说起来你要道歉的人不是我,而是孟临卿,我这便给他送过去,这汤既能助人取暖,又能使人的胃口大开,想必他会喜欢。”

    “哎”叶小柔来之前有个千万种设想,却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往这方面发展,不禁大受打击,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了。

    “不行”她试图阻止,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展逸已经绕过她向外走了,只一眨眼,身影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叶小柔呆站在原地,面色惨白,身体怕冷似的发抖,竟是无比可怜了。

    孟临卿耐着性子等宋言诊断完毕,正想闭上眼歇一歇,展逸那家伙又兴冲冲的走进来了。

    真真是如影随形,阴魂不散。

    冷不防又见他手上端着什么东西,不由下意识蹙眉,一阵反胃。

    这些日子展逸总是让他喝味道难闻的中药,一天两次,喝得他都想吐了。而展逸可不管他怎么想的,每次他不肯合作时,便是威逼利诱,软磨硬泡,用尽各种手段逼着他喝下去才作数,世上就没有比他更难缠的人

    宋言站起来对展逸“这下你可以放心了,教主恢复得不错,你这几天可以寻空回去一趟,至于这边由我来照顾即可。”

    “多谢师父。”展逸笑弯了眼。

    宋言没有多说什么,只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出去了。

    展逸一等等宋言出去便快步走到孟临卿床前,献宝一样将补汤举到他面前“来,哥,尝尝我亲手煮的汤,花了我一个时辰才弄好的呢。”

    孟临卿瞥他一眼,知道自己不乖乖照做了,对方是不会善罢甘休,回头都不知道要怎么个纠缠自己,只得伸手接过,不情不愿的喝下来了。

    展逸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听话,不由喜上眉梢,心里甜滋滋的,就想和他多说话几句话。奈何孟临卿只是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对他是眼不见心不烦了。

    展逸心里有些受伤,默默在旁坐了许久,突然道“哥,我明天就要回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在这边要好好休养”说着,自己觉得依依不舍起来,又厚着脸皮道“你一定要等我回来,不准偷偷跑了”

    孟临卿冷嗤一声,似乎在嘲笑他的无知幼稚。

    直把展逸恨得牙痒,恨不得在他白皙的脸上掐一把。

    这时,他却发现孟临卿的脸上浮现一丝可疑的晕红,呼吸也渐渐变得沉重。

    “你怎么了。”展逸是真的担心。

    孟临卿闷哼一声,却不知是什么情况,从刚才起就感觉头晕沉沉的,全身发烫,甚至还有一种奇异的无法压抑的感觉从小腹直冲脑门,令人又热又难受。

    展逸见他面露苦色,脸上的红得不正常,不禁以为他又是寒毒发作,但仔细看来又不太像,忙把手掌贴在他额头,焦急地问“你是不是发烧了很难受吗”

    孟临卿紧紧掐住他的手臂,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说出的话有气无力“呃好恶心,姓展的,你究竟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奇怪,他的声音怎么听起来很遥远很飘渺,竟不像自己的

    孟临卿甩甩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但却徒劳无用,这感觉如此汹涌,难以控制。脑海里开始出现各种奇怪的令人羞耻的幻像。

    突如其来的急躁似要冲破理智的枷索,带着他往更坏的方向发展。

    脸上的,身上的热气一直消不下去,这让他觉得大事不妙。可是他毫无办法,他全身虚乏无力,脑子里一片混乱,甚至连动手教训那人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模糊不清道“你你竟敢给给我下那种药嗯好热”

    看着孟临卿痛苦无助的样子,展逸如遭电击,刹时目瞪口呆的僵在原地。

    他这个样子八成是吃了那个。

    可是冤枉啊,他就是再坏再卑鄙也不能给人家下这种最不齿的药啊。

    “我真的没有”这种话说出来,连他自己也不信。这次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展逸想到之前叶小柔反常的样子,不由一股怒火直涌上来,脸色铁青。

    该死,原来是她

    不管展逸平时有多么镇定自如,此时也六神无主了,这种事,真的太匪夷所思了。

    他轻轻拍打孟临卿抓紧他的手臂,柔声安慰他“没事的,你撑着点,先别急,一定有办”他的话被孟临卿接下来的举动骇得吞回肚里,他瞪大了眼眸,完全不知所措。

    孟临卿他,他竟开始用另一只空着的手胡乱地撕扯衣襟,直到露出了一大片平坦的,微微发红的胸膛,他紧紧闭着双眼,口中的低喃变得急燥而煽情“好热你你除了用这些下作手段,还会什么”

    展逸简直欲哭无泪“不,不是我”

    “好渴嗯”孟临卿已渐渐被药侵蚀了神经,理智慢慢消失,全身像着了火一样难受,那种陌生的感觉既痛苦又奇怪,体内好像有一种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叫喧着要喷涌而出,却因得不到解脱而痛苦。他虚软的靠在床头,有些烦燥的地将衣襟扯得更开,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展逸怔怔地看着对方衣瓽不整的模样,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心悸的感觉强烈到令他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似乎自己也被感染了,看着他闭紧双眼重重喘息的模样,只觉得自己一颗怦怦乱跳的心也跟着发烧发烫了。

    “哥哥,你还好么”

    恰在这时,孟临卿刚好睁开眼朝展逸看过来。

    迷茫无助的眼蒙上一层淡淡的水气,展逸避之不及,呼吸一滞,心脏像被狠狠撞击,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如霞的烛光下,孟临卿细腻光滑的皮肤在这样的光线下泛出不正常的潮红,眉骨在眼窝处投下一点淡影,根根分明的睫毛在不安的颤动,欲拒还迎。

    展逸一动不动的望着他,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他的唇上。

    孟临卿真是长了一双诱人的唇,薄薄的,颜色莹润鲜艳,微微张启,像是无声的邀请。

    孟临卿已经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事,看着近在眼前那张糊模的脸,那个人是谁他甩甩头,努力拉回一丝理智,可是却想不起来他是谁

    “哥哥哥哥”

    有谁在耳边说着什么,可是他现在什么都听不清了,身体明明感觉很热,但是却因为他原本体内的寒毒在反抗而难受,冷热往来,真正是冰火两重天。

    展逸勉强回过神来,轻拍他的脸“哥哥,你快清醒一点你还知道我是谁吗哥哥”

    “呜”孟临卿终于支撑不住地缩倒在床上,难受的弓起背,嘴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引。

    展逸被吓得不清,保持最后一丝理智,握着他的手道“我去请父来看看”

    “嗯”仿佛觉察到对方微凉的体温,孟临卿竟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赤河蟹裸的肌肤贴去他只是太热,太难受,想找冰凉的东西来降去那恼人的灼热感而已。

    “你”展逸瞪圆双眼,白皙的俊脸迅速涨红,当他的手贴上孟临卿身上时,脑海中紧绷的弦终于“啪”一声断掉,仅存的一点理智终于崩溃了。

    、面圣

    一大早,天还没有大亮,天空灰蒙蒙的,万赖俱寂中,自名剑山庄某一处厢房中陡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声音之大,直把窗外早起的鸟儿惊得四处飞散。

    展逸迷迷糊糊从地上爬起来,对上的就是一双圆睁的漂亮眼睛,里头火花四溅,怒不可歇。

    “展逸”咬牙切齿的两个字,包含了太多不加掩饰的愤怒和杀意,听起来让人忍不住心惊胆寒。

    从美梦中被人一脚用力踹下床的展逸这下总算完全清醒过来了。

    他只敢稍稍抬起头,看到孟临卿正倚靠在床头支撑着自己虚弱无力的身体。他发丝凌乱,脸色潮红,匆忙中胡乱抓起来的锦被也掩盖不住起伏的胸膛里正酝酿着滔天的怒火。“你你”

    他从来都是情感内敛的人,从没像现在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同一个人气火冒三丈,语无伦次。即使是昏迷不清,孟临卿仍然记得是自己先去招惹了那个该死的弟弟。他本应该将他碎尸万段,将他丢进千雨楼把刑堂里所有毫无人性的酷刑都用在他身上,让他生不如死,让他求救无门。可是那药效如此霸道,便是现在他还能隐约记得两人是如何在这张床上颠鸾倒凤,醉生梦死的。

    而现在,那个昨晚将自己紧紧压在身下侵犯,在身上留下斑驳痕迹的人此刻正跪在脚下,含情脉脉脉的看着他。

    简直该死

    孟临卿咬着牙,居高临下,凶狠无比的瞪着展逸,那冰寒刺骨的目光只恨不能化为利剑,在他脸上刺出几个血窟窿。

    展逸自知心虚,抬手摸摸鼻子,向他靠近,轻声道“哥”

    孟临卿浑身一震,似乎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字便将他刺激得快要发狂失控。他猛得一挥手,掌风切切,直朝展逸辟来

    展逸险险躲过,眼见孟临卿大动肝火,一副气得浑身发抖几欲晕厥的模样,连忙举手投降“你不就是想打我,让你打就是了,我也知道这次是我不对,但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说完,自觉来到孟临卿面前,垂下眼帘,完全是任君发落的温顺模样。

    昨晚,孟临卿因着某种药的原因,全无反抗的能力,被他折腾了整整一夜,再加上他本身身体虚弱无力,展逸料想他就算全力以赴,最多也只能将他打个轻伤,因此毫不在意,胸有成竹。

    孟临卿冷冷一笑,突然杀气袭身,掌决一引,出手如电,连续几掌狠狠打上展逸胸膛

    “呃”比预料之外还要来得凶狠的掌法将他打得后退几步,撞上身后的木桌,展逸痛得闷哼一声,捂住胸口,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哥你”千算万算,都算不到孟临卿还有这么厉害的身手,展逸狼狈喘着粗气,皱紧眉头,表情居然有几分委屈和不可置信。

    “今日我所受的侮辱,来日我定会千倍百倍的讨回来,天上地下,我绝不会放过你”一字一句自孟临卿口中吐出,字字冰冷无情,锥心刺骨。他冷眼望着自己的亲弟弟,仿佛在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誓要让他尝遍世上最痛苦的滋味

    明明前一晚还亲密无间,抵死缠绵,眨眼就见心爱的人反目无情,展逸心底颇不是滋味,无力的为自己辩解“哥,我并没有侮辱你的意思,这完全是一场意外,我我真的”

    “哼这些年在宫中你学到的就是这些卑鄙下流手段,怎么你敢作却不敢承认了”

    展逸被他隐带的嘲讽的目光看着,也很些心灰意冷“我承认,对你做这种事,我确实并不后悔,只是我却不能让你误会我,下药的事真的并非我本意,我也是情非得已。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只能尽我全力去弥补我所犯下去的错。”

    “哼。”孟临卿婉如在听一个笑话,冷冷的笑了一下,而后靠在床头,闭着眼道“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滚”

    最后一个字说得又狠又不留余地。展逸讪讪的,但他惊讶的发现孟临卿好像比之之前恢复得不错,虽然形容有些憔悴,但声音清亮,根本不像之前重伤之人。

    “你放心,我会走的,但我要确定你没事才会走。”展逸披上外衣,定定看着他,眼底眉梢俱是温柔怜惜。

    孟临卿没有回答,展逸不怕死的靠过去,不顾孟临卿拼尽全力的用力挣扎,硬是搭上他的手为他诊断,孟临卿拧眉抿唇,满面怒容,还待再次出掌,却被展逸眼疾手快抓紧了,又急又怒道“你别乱动,先让我好好查看一番。”

    孟临卿甩也甩不掉,气得几乎一股气逆转,几乎急火攻心。

    展逸知他冷傲性子,不敢怠慢,反手搭上他的脉门,竟然发现脉门从容和缓,不沉不浮,不迟不数,竟是节律均匀,脉象平稳。

    这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按理说孟临卿旧伤未愈,此刻应是虚弱无力,但看他仿佛一夜之间恢复了许多,那索绕在眉间的因修练邪功而若隐若现的一团黑气也淡了下去。

    怎么回事展逸深深皱起眉头,是因为他连日来不断的悉心治疗终于收到效果,还是师傅的妙手回春此刻发辉大作用,还是叶小柔那一盅不怀好意的汤药突然有了奇效抑或是想到那个荒唐的念头,展逸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忍不住斜眼偷偷打量他。

    孟临卿疲惫地靠在床头,仿佛多看他一眼都嫌烦,两颊长长的黑发垂下来,依然遮不住那眉目间隐隐流转的过后的一点。

    展逸放缓呼吸,眸中光华渐渐转沉,这样看着他,竟是舍不得移开视线。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不,这不是猜测,而是事实本该如此。

    他费尽心思寻找至阳之物想化解他体内的阴寒之气,却不知被叶小柔弄巧成拙反而窥见一线生机。天下之至阳为男,他和孟临卿的结合竟有此效,实在妙极,极妙

    越想越得意,胸口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喜塞得满满,若不是顾忌到对方的心情,他简直就想纵情大笑了。

    孟临卿掀起起眼帘瞧见他想笑又不敢笑的古怪表情,心想他不知又有什么龌龊阴谋,骤然间怒气大盛,狠狠喝到“看够了就给我滚”

    展逸站起来,依然掩不住眼角眉梢的得意之色“你舍不得的,哥哥,我已经找到治好你的方法了。”他微微勾起唇角,声音低了下去,仿佛情人间的呢喃“我会帮你,也只有我能帮你,其他人想都别想,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哥哥。”

    展逸奉旨回宫,自然是要觐见皇帝的。不过因着晨起的一番耽搁,又兼于太子殿中替换衣裳,是以来到皇帝所平日歇息的甘露殿时已过正午。

    皇帝传过午膳,原本是要歇午觉的,怱闻太子求见,即命人传召。

    太子头戴笼冠,身着降紫丝织绣金蟒的对襟长袍,腰间佩戴显示身份地位的白玉组绶,神采飞扬,英姿焕发。待行过见驾的大礼后,垂手而立,两寸来宽的袖口以明至淡的金线绣有祥云龙鳞图案,层层叠叠,甚为密厚。窗外午后细碎的光亮明明晃晃映入,尊贵纹章光泽夺目,更衬得当朝太子气宇不凡,俊雅清逸。

    饶是皇帝心中再不郁,眼见被寄予厚望的太子随着年纪渐长,浑身俱有超然脱俗的天子气度,亦侠亦狂却中磨砺出隐隐端庄肃然的气度,顿时深感慰藉,连日因太子擅自出宫逗留的不满总算消去大半,终是和缓了语气道“这么些天过去,你总算还记得回来。”

    “儿臣不敢,因宫外锁事缠身,多耽搁了几日,累父皇挂念,特来请罪。”

    皇帝见他说得真诚谦恭,暗中赞许,面上却淡淡的“朕知你痴迷武学,这些年来你多次出宫,朕亦未加阻拦,但你贵为太子却不能一心只闻江湖中事,当日,朕仔细叮咛,只盼你性子收一收,可是如今看来,不但无效,反助长你的嚣张气焰,竟然胆敢违抗朕的旨意,公然擅自出宫。”

    展逸躬身作辑“儿臣知错,父皇的教诲儿臣时刻铭记在心,但实在事出有因,人命关天,儿臣不得不如此。”

    皇帝冷哼“若不是知晓你为救那人出宫寻医,朕会任你逗留宫外,放任不管朕问你,那人为何会受此重伤,乃至性命垂忧”

    皇帝有此一问,想必早已派人查清来胧去脉,见他所问直指重点也不惊讶,徐徐道来“那日儿臣与孟临卿切磋武艺,不想竟一时得意,出手无度,险些害他丢掉性命,幸好如今已无大碍。”

    皇帝不置可否,身上黑色常服上的龙纹昂首躬背,气势惊人,良久的沉默中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隔了一会儿,他突然站起,来到展逸面前,至高无上的皇帝目光如电,直直望着他,仿佛能看透一切“孟临卿是什么人”

    他派人调查那个惊鸿一面的人,动用朝廷的力量布下天罗地网,结果居然只查出他是近年来在江湖上引起腥风血雨,企图称霸武林的魔教教主,其余却什么也没有查出来。无人知道他的过去,他就像凭空出现在世上的人,关于他的一切显得扑朔迷离。

    展逸略一沉吟,心知以皇帝对皇长子的疼爱之心,若知晓孟临卿就是当年的展怜,以皇帝的性子,定是要即刻寻回身边的。但观孟临卿分别多年,愈发性疏质冷,高傲冷漠,对他们更是充满了杀意,若冒然将他带回,双方矛盾激化,后果不堪设想。况且他身上有太多的迷,在一切尚未分明之前,他实在不想将孟临卿卷入宫庭之中,以免再生事端。

    是以,态度诚恳的垂首答道“不瞒父皇,孟临卿乃临天教首领,平时神出鬼没,而教中之人多行事诡异,且不择手段,为武林正道所不容。儿臣数次与他交手中隐约觉得他身份可疑,所以几次手下留情,不忍取他性命。”

    “身份可疑”皇帝微挑起眉,低声重复一遍。

    “儿臣也说不上来,只知道每次见到他都有一种说不清的熟悉感觉,仿佛曾在哪里见过。”

    午后,外面的日头许是被飘来的云层掩去,殿中光线顿时暗了几分。皇帝眼中的落寞寂寥一闪而逝,快得几乎难以查觉。

    展逸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自古以来,但凡有乱民造反,多是利用教派这种秘密组织起义,而个中高手,甚至可以在江湖中随心所欲,无所不为,引领千军万马,驰骋战场;朝庭对此颇为忌惮,一旦哪个门派壮大到威胁国事社稷。那么下场只有两种,一为归顺朝廷,二为满门灭绝。

    展逸暗中观察,见皇帝神色晦暗不明,不知要如何处置孟临卿,正惴惴不安间,却听皇帝轻描淡写道“孟临卿之事今后你不必再管,倒是你,今逾弱冠,已适婚娶之时,朕会亲自挑选一位女子与你择日成婚。”

    、抗旨

    展逸愕然,想也未想就断然拒绝“请恕儿臣不能从命。”

    宫中从不乏美人,千娇百媚有之,秀外慧中有之。纵使凌然万万人之上,左拥右抱,美女如云又如何如果将来共度一生,携手相伴的人并非自己真正想要的,那么他宁愿终身不娶。

    皇帝语气出奇的镇定“嗯”

    “父皇。”展逸双膝跪下,俯首恳求“请再给儿臣一些时间,儿臣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有办妥,如今无心婚娶之事。”

    “呵。”皇帝不怒反笑“朕实在太纵容你了,娶太子妃一事从三年前起你便一拖再拖,总有数不清的借口,当真以为朕不敢罚你”言罢拂袖一挥,怒目而视。

    太子依旧不卑不亢,正待说什么。此时却听见赵初来报,特意压低的头音带着几分谨慎小心“皇上,贵妃娘娘求见。”

    皇帝正在气头上,瞧也未瞧一眼“宣。”

    很快,便见林贵妃在几名宫女的簇拥下款款移步而来。此行虽然匆忙,贵妃娘娘却依然妆容得体。一袭胭脂色的交领长裙勾勒出曼妙身姿,外罩石青色缠枝牡丹暗纹褙子,美艳中显示出雍容大度、典雅庄重的风采。

    皇帝依然紧盯着太子,并未看她。

    贵妃林氏的目光自展逸身上不着痕迹的掠过,一双美目秋水含愁,似藏了无数烦恼担忧,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她依照本份上前屈膝行礼,声音轻柔婉转“皇上万安。”

    皇帝右手虚空一抬,算是免了她的礼。

    待展逸依礼给生母请了安,随侍的宫女便在贵妃娘娘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林妃来时早已知晓甘露殿的情况,却仍然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故作诧异“这是怎么了,一来就见你跪在这儿,可是又惹你父皇生气”

    皇帝语气森然“你问他准备何时娶妃。”

    林妃恍然,随即唇边绽开一抹如花般娇艳妩媚的浅笑,目似明珠又如春水荡漾“臣妾还道是什么事呢,皇上您不知道逸儿脸皮薄不好意思跟您开口,实际上啊,他就早就属意工部侍郎林章次女林婉儿许久了。林章教女有方,女儿林婉儿德蕴温柔,娴雅端庄。太子成婚,当择此女与配。臣妾愚见,还望皇上恩准。”

    言罢,一双似含了水意的明眸定定望着皇上。

    殿内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展逸蓦然浑身一僵,张口欲言。林妃冲冲他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精心绾起的发鬓上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流光溢彩,苏苏作响。

    皇帝不置可否,直到现在,他才将目光转向林妃,脸上看不出喜怒。可不知道为何,林妃却莫名觉得心惊胆跳,一股凉意自背心迅速蹿起,惊得她不自觉的别开视线,脸上显出一丝慌乱。

    皇上还未开口,展逸却急急辩解,态度坚决“绝无此事,定是儿臣平日里说错话惹母妃误会了,儿臣还有一事未了,断不会考虑婚娶之事。”

    皇帝脸色发青“好,好,你且说来听听,朕到要看看你所为何事。”

    展逸一字一句“孟淑妃。”

    “什么”一听这个名字,皇帝果然亦惊亦怒,紧蹙着眉头瞪着他,可见若是展逸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答复,定会将他重重处罚。

    林妃反应比之皇帝有过之无不及,她来到展逸面前,气极道“逸儿,你糊涂了呀,好端端的你提她做什么”

    她满脸焦急之色,拼命朝展逸使眼色,劝他莫再说下去,毕竟孟淑妃一名于皇帝来说非比寻常,稍有不慎便会触范禁忌。

    皇帝心下恼怒之至,却没有当场发作,只板着脸,语气冷然“你让他说。”

    展逸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殿中的暗潮涌动,接着说道“当年孟淑妃一事难道父皇您丝毫没有疑心她为何突然纵火,为何突然得了失心疯这当中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放肆”冷冷一声暴喝传来,皇上雷霆之怒,威震旁人。

    林妃吓得花容失色,惨白着脸,颤颤说道“淑妃一事当年早就查清,事情都过去了,你别说了,快向你父皇赔罪。”

    展逸垂首聆听,却不打算请罪。皇帝气得狠了,反倒一时发作不得。他瞪着展逸,双目精光闪烁,从齿间挤出一句,泠泠的尽是冷意“你果然查到了什么,却想瞒着朕。”

    “儿臣不敢。”

    “朕看你是胆大包天,还有什么不敢”

    展逸闭口不言。

    皇帝见他不打算坦白相告,更是怒从心起。低而沉的声音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似乎连空气也骤降了许多,大有冰冻三尺之势。不知过了多久,才听他慢慢道“好,朕便给你一个月时间来彻查此事,一个月后,若你不能给朕一个满意答复,朕绝不饶你。”

    “儿臣遵旨。”展逸欣然领命,抬眼却见林妃失魂落魄的伫在一旁,眼里泪水涟涟,瞧来十分伤心忧愁。

    展逸心中有愧,携了林妃一起向皇帝告退,亲息自送她回宫。

    一回到丽央宫,林妃立即挥退左右,张口便是责骂“你今天是怎么了皇上给你指婚你不要,非要去查当年淑妃的事,你是存了心要气母妃吗”

    展逸皱着眉头,无可奈何道“儿臣只是不想让她死得不明不白,若淑妃当年真是遭人陷害,我绝不轻易放过。”

    林妃脸色一变“你待如何”

    “自然是替她报仇”

    林妃偏过脸去,两颊挂着盈盈粉泪,哭着道“如今你只顾着你的淑妃娘娘便好,至于你母妃就由她独自伤心去吧。”

    展逸跪在她脚边,抓住她的手“儿臣怎么会不顾你,只是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您放心,只要事情告一段落,儿臣自然会回到您身边,听您教诲。”

    “你准备从何查起”

    “孟临卿。”

    林妃蹙眉“他现在如何”

    “于名剑山庄养伤。”

    “那林婉儿”

    “娶妃之事我意已决,绝不改变。”

    “你还是不听母妃的话”

    林妃又急又怨,眼泪又留了下来。

    展逸也无话可说。

    她的母亲太固执太坚持。

    可是她怎么就不明白,当年皇帝争夺皇位机谋百出,用的是铁血手腕,使的是深谋远略,早就一副铁血心肠。为防止外戚专权,后宫干政,皇帝并未给母家那边亲戚委以重任。可是母妃却明目张胆要将林家沾亲带故的人安排进来。若不是他一直对皇位表现出无所谓无异心的态度,皇帝早就对他们下手,还能留他们逍遥至今

    双方都无法说服对方,再争论下去只会伤了母子情份。展逸只好细细宽慰一番,起身离去。

    林妃眼看太子走远,唤来身边的贴身侍女,小声道“你想办法传话给工部侍郎林大人,告诉他将孟临卿在名剑山庄的消息散布出去,我已派人查清此人与多人结怨,一旦行踪败落,必定大祸临头”

    “是。”侍女应声而退,林妃这才又露出一点笑容“本宫看你还能活多久。”

    翌日。

    魔教教主在名剑山庄的消息一出,整个中原武林为之哗然。

    街头巷尾,茶楼酒肆,有好事的闲人聚一起交头接耳,津津乐道。有武林人士议论纷纷,奔走相告。各大门派纷纷出动,齐聚无崖山。

    上回,他们受名剑山庄邀请而来,后来因孟临卿下落不明而不得不放弃清剿行动,转而继续寻找。若真如传言所说,孟临卿真的藏身在名剑山庄,庄主宋言必然难逃其咎,以死都不能谢罪了。

    这一天,名剑山庄迎来了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天。

    青龙堡,藏花谷,闲云阁等以及武林三大百年老派少林,峨嵋,华山全部派人到此。

    此次铲除魔教行动轰动武林,若能借此机会一展身手为民除害,定能扬名立万,奠定往后在江湖上的根底地位。

    也有不少长者愿给后生晚辈一个下山历练,出人头地的机会,因此,此行更多的是精神振奋,跃跃欲试的年轻弟子。

    很快名剑山庄厅堂内便熙熙攘攘挤满了人,个个神情激愤,与宋言所带领的一众弟子僵持不下。

    即使面对千人所指,宋言仍然以一贯沉稳内敛的太度去面对。

    “想必各位有所误会,孟临卿并不在这里。这些日子名剑山庄也在全力搜寻孟教主的行踪,若有消息一定宋某第一时间通知大家。”

    “哼,说的好听。”出言相讥的是前几月受到魔教重创的闲云阁二弟子杨全,闲云阁原本小有名气,后来因不肯归顺临天教而惨遭杀害,一代英才调谢,如今已沦为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帮派。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咽不下这口气“宋言你不用假惺惺了,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今日人人都说临天教教主就藏身此处,定不是空穴来风,说不定名剑山庄就是魔教安插在人间的爪牙,企图伺机谋反作乱,危害武林”

    “简直一派胡言”一把清脆嗓音传来,定睛一看,只见一名十五六岁的女子挺胸而出,明眸皓齿,俏丽若三春之桃,正是小师妹叶小柔。

    叶小柔手持利剑,威风凛凛,一身正气“你有哪只眼睛看到孟教主就在这里了,无凭无据也敢大放厥词,诋毁我们师傅,污蔑本庄,小心我取了你的命”

    宋言出言阻止“小柔,你退下。”

    “师傅,是他们胡说八道在先。”叶小柔跺脚。

    杨全冷讽道“谁胡说八道装疯扮傻谁心中有数,难怪我们搜遍全城也找不到那魔头,除了你们名剑山庄还有什么地方能将他藏得滴水不落”

    “你胡说”叶小柔按捺不住,宝剑出鞘,直指对方。

    场面顿时失控,更多人嚷嚷起来,直言名剑山庄恼羞成怒,要动手杀人了。

    杨全是个粗人,性子也急,一把将腰间佩带的长剑拔出,喝道“想动手尽管来,老子还怕了你”

    铮铮铮,名剑山庄弟子几乎在同一时间亮出武器,动作迅猛有力,明晃晃的锋芒晃得人眼花瞭乱,汗湿重衣。

    杨全顿时有些畏缩,但仍嘴硬道“怎么,仗着人多要吓唬谁啊宋言,你若真的问心无愧就该放手让大家进去搜查清楚,给大家一个交待,否则我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各大门派纷纷出声表示赞同,这些人原本心中有气,极容易被煽动。之前大家碍于宋言武林盟主的身份不好强加指责。此番杨全说出了众多人的心声,顿时一呼百应,气汹汹的谩骂声不绝于耳。

    “阿弥陀佛。”正在所有人争吵不休时,一声嘹亮佛号猛得传来,声若洪钟,仿佛远在天边之外,又似近在耳前,惊得众人纷纷侧目,四周安静不少。

    少林住持慧空大师迈着沉稳步伐排众而出,他眉须皆白,面目慈祥,身着黄色僧袍,肩披赤红袈裟,目光清明,嘴角凝结着一丝令人莫测高深的微笑,令人观之亲切又庄严。

    宋言从心底尊敬这位慧空师傳,走上前双手作揖道一声“大师,您也来了。”

    慧空大师双手合十“老纳相信宋盟主没有私藏恶人,但观此情形,老纳还是建议宋庄主请各派几位代表进去查看一番以正清白,不然若是传言继续下去,不但于盟主名声有碍,江湖上也人心惶惶,更怕有人心借此机会兴风作浪。”

    少林寺实力雄厚,赫赫有名。慧空大师慈悲为怀德高望众,深得众人信赖,由他出面定夺,才能使众人心服口服。

    许多人听完大声叫好,已经开始在安排人选。

    宋言略一沉吟,只能微微侧身,脸上温和无波“如大师所说,各位请。”

    就见杨全耻笑一声率领众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进去

    、青楼

    搜查孟临卿的行动正进行的如火如荼,而当事人早已远在京城的另一边。

    事情得从头说起,展逸奉旨后还未展开行动便得到孟临卿行踪泄露的消息,也幸得他未雨绸缪,早前在宫内宫外都安排了得力线人,才能在第一时间赶去救他。英雄救美虽然及时,但也颇费了一番功夫。孟临卿倔得很,不肯乖乖合作。展逸无法,出手狠了怕伤着他,轻了又不能将他制住,着实耽搁了好一会儿。

    好在最后终于赶在那帮人来寻事生非之前偷偷潜出来。

    略显清冷的长街上,展逸与孟临卿共乘一匹骏马。

    为掩人耳目,他还特意给孟临卿戴上一顶帷帽,两旁垂下的黑色薄纱遮住他俊美的面容,便是凑近了看也只能模模糊糊瞧个大概,不怕被人发现。

    展逸坐在他身后,一手控制缰绳,一手看似亲密的揽住孟临卿,其实是在暗中施力防止他半路逃脱。

    “你猜那些人现在怎么样了”展逸没话找话,见对方恍若未闻也不在意,继续道“乘兴而来空手而归,我真的很想看看他们灰头土脸的样子,呵呵。”说完,低低笑了几声,声音低沉,温润如暖阳。

    孟临卿状似嫌弃的微微侧过脸,避开吹拂在耳边的热气。

    展逸兀自得意洋洋,只能说他英明神武,智勇双全,动作就是比一般人快。那些道貌岸然,整天嚷着要为民除害的所谓正道人士休想在他手里讨到半点好处。不过人是有惊无险的逃出来了,安置在什么地方却是个伤脑筋的问题。

    “你说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好”薄薄的面纱尽数将那人的神情掩去,为满足一颗窥探之心,展逸又向前凑近了几分,胸贴着背,一股温暖的气息霸道地将他包围。他是真的为孟临卿担心,总觉得带他去哪里都不安全。俗话说狡兔还有三窟呢,除了千雨楼,还有临天教根据地,他就不信孟临卿没有准备其他紧急情况下可以藏身的地方。

    便听孟临卿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冷冷冒出几个句“国色天香楼。”

    “什么”展逸大惊,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国色天香楼,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京城最有名的青楼妓院。

    不同于其他烟花之地,国色天香楼富丽堂皇,雍容华贵。里头除了容色倾城的风尘女子,亦有风流秀丽以色侍人的男倌儿。作为上等妓院,青楼中的妓女男倌个个花容月貌,皮肤白皙。不仅如此,他们还天资巧慧,吟诗诵词、弹琴唱曲样样精通。

    不过两三年时间,国色天香楼便声名远扬,成为不少文人雅士,公子王孙留连忘返之地。

    展逸也曾一时兴起带了顾凌逍和顾凌遥去“感受”了一番,不过逍遥二人太古板,全程都只顾神经紧绷,警惕四周,害得他只能小酌几杯就匆忙离开。尽管如此他还是查觉到了老板的聪慧通达,不管是从布局格调还是挑选人员都能看出其匠心独妙。

    可原来,他也和孟临卿有关系吗

    展逸扭头瞪他,孟临卿置若罔闻,面纱下神情淡淡。

    展逸无法,只好朝国色天香楼的方向前去。他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潜伏在其中。

    不过那种地方一般都是晚上营业。展孟两人去得早了,大厅里并没有什么人。只有四五个衣着暴露的女子懒洋洋坐在一角,猛然见到如此俊秀出尘的年轻公子,立即双眼一亮,踩着小碎步眨眼就来到眼前,二人团团围住。

    莺莺燕燕,环肥燕瘦,好不热闹。

    “公子好面生,可是第一次来”

    “是啊,奴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俊的人呢。

    “公子,让奴家伺候您可好哎呀”

    展逸好笑的看着孟临卿将一名作势靠上来的女子推至一旁,一张俊脸黑如锅底,手中亮出一物“带我去找凤凰嫇。”

    可怜那美女受他一推一挡,差点摔到地上,还没有回过神来,突然见到这特制的令牌,顿时神情骤变,樱唇微张,好半天才平静下来说“大人请随我来。”稍作整理,女子脚步轻移,带头走在前面,将他们往后院引去。

    穿过大门,眼前顿时霍然开朗。后院厢房与前厅连起来是方正的“回”字型结构,院里头绿柳周垂,山石点缀,花团锦簇。不知从哪里引来的泉水从假山下穿流而过,在中心形成一泓水池。波水粼粼,凉风拂面。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皆透出几分素雅清晰,俨然另一番天地。

    展逸惊讶之余又有几分吃味,瞧这品味,瞧这赚钱的头脑,这凤凰嫇该是何等人物啊。

    一个浊世翩翩佳公子的形象闯入脑海,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一声轻呼“教主,是你吗”就见一名身材瘦削男子脸上带着惊喜的笑容,花蝴蝶一般翩翩飞来。

    展逸呆了一呆。

    “哎呀教主果真是你,刚才我还以为看错了呢。”男子停下脚步,理了理松松挽起的长发,露出一张惊艳绝美的脸。冰肌玉肤,眉若春山,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比之女子还要多情妩媚。

    此时,他亲密地依在孟临卿身旁,看起来足足比他矮了半个头。一身鲜艳的兰紫色大袍,窄臀细腰,妖孽冶艳,雌雄莫辨。举手抬足间,一阵妖异暗香随风袭来,浓郁到极至反而让人分不出是好闻还是难闻。

    展逸摸摸鼻子。

    从前他总觉得孟临卿生得太好看,面相过于阴柔,可如今跟这个人比起来,一时男儿气十足简直好太多了。

    什么翩翩公子,分明是国色天香楼的一朵奇葩。

    凤凰嫇原先还冲着孟临卿甜甜笑着,一扭头,正巧与展逸四目相对。

    展逸正极力克制着想一脚将此人踢飞的冲动,因此板着一张脸,眼神如剑,带着几许摄人威严。

    凤凰嫇仍保持着甜美的笑容上前挽住展逸的手,对孟临卿说道“哟,这是谁家公子,生得好俊俏,把我们天香楼的头牌都比下去了。”

    他的声音既不像男儿般浑厚,也不似女子般清甜,而是如丝绸般柔滑,不过听起来倒没有令人感到不适。到底是长相的问题,若换了个容貌丑陋的男人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神态说话,就真的要吓死人。

    堂堂一个太子,却被莫名奇妙拿来与妓院头牌作比较,换了谁都要生气。可要是让他跟这个比女人还像女人的男人计较,会不会显得自己太没风度了展逸只能无奈叹气。

    孟临卿的目光在相依的两人身上稍作停留,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随后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独自向里面的房间走去。

    展逸连忙跟上,凤凰嫇也不甘示弱,从后面追上来拉住展逸“哎这地方可不是你一个外人可以进的。”

    展逸面露微笑“对临卿来说,我不是外人。”

    “那也不行。”凤凰嫇拦在他面前,翘着兰花指一下一下的戳他胸口,嗔到“我们教主最讨厌别人无故去打扰他了,你呀现在最好不要过去。若是觉得无卿呢,您就往前厅那儿去,那里什么样的美女小倌任君挑选。实在不行的话让我陪你也行呀,不过,你要对人家温柔一点。”

    说着,身子跟没有骨头似的往展逸怀里倒下去。

    展逸皱紧眉头施了巧劲将他一推。凤凰嫇看似无力的被推开,足下脚步急错,腰肢一扭又旋身回来轻轻巧巧的挂在他身上。

    果真有两下子。

    展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腕急翻,蓄全力于掌,直击凤凰胸口要害。

    凤凰嫇轻呼一声,反推展逸一把,身子借力一弹,灵活地避开他的掌法,又乘隙而入,钻入对方怀中。

    他眼睫手快,步碎轻盈,身影飘忽不定,真如起舞一般充满了美感。

    不过他除了轻功厉害之外,却是个花架子。要不是展逸顾忌对方的身份,下手的时候留点情面,凤凰嫇的小命早就交待了。

    正在他抱着展逸黏黏糊糊,纠缠不清之际,就听到孟临卿清冷的声音自屋里传来“凤凰嫇。”

    凤凰嫇浑身一震,只差没跳起来“是,教主。”

    展逸也想进屋,却被他一把关在门外“教主找我必有要事商量,你跟来做什么”

    展逸的手停在门前,犹豫了一下,终是放弃了。

    他把孟临卿安全送到这里,本来已算大功告成。但好巧不巧偏偏是天香楼这种地方,遇见的又是凤凰嫇这样的人。

    他不甘心,也不放心。可是孟临卿始终排斥他,正如现在,他明明很想进去看看两人在做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

    站在门外,隔着墙头隐约有交谈的声音传来,具体却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展逸心里真如揣了一只张牙舞爪的猫儿,一下一下挠的他坐立不安,心神不宁。

    正踌躇间,猛听到凤凰嫇拖长了的娇媚叫声“不行,不要,教主。”

    、侍寝

    这声音不大,却酥媚入骨,听在耳边真如平地一声惊雷。展逸头皮都炸了,未作他想,迅速破门而入。

    前脚方踏进屋内,迎面突然一个人影急扑而来。展逸关心则乱,根本来不及作防备,就见凤凰嫇大喝一声一掌挟劲风直辟而下,其来势迅猛如电全无躲闪的余地。展逸凭借本能竭力扭身,堪堪与之擦身而过,再顺势抓住他略显瘦弱的手腕。

    凤凰嫇攻势凌厉凶狠,猛然受制,却不慌不忙,借助对方之力,向旁腾开一步,不待步口踏实,突然旋身转体,又一招掌刀辟来,直奔展逸面门。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展逸方才避过第一招,还未稳住重心,对方招势便紧随而至。眼看收势不稳,出手不及,正是不尴不尬的时刻,对方却突然改掌为刺,五指尖尖,迅速自脸庞划过,留下几道深浅不一的伤痕,鲜红的血很快溢出,在白皙的脸庞上更显得鲜艳夺目。

    凤凰嫇目光闪了闪,嘴角含笑。那红艳的,刺目的血色映在他深沉的瞳中,令他妖艳的脸庞更添十分诡异邪魅。

    展逸以拇指拭去鲜血,只觉得伤处如千万虫蚁噬咬般细细密密的疼起来,一阵阵酥麻,手脚也有些发软,连忙稳住身体默默调息。

    凤凰嫇唇边的笑不断加深。他的指甲里藏的是一种见效极快,能瞬间使人全身无力的毒药。方才他在里面故意喊那句就是为了扰乱他的心绪和步伐,再攻其不备。没想到对方果然中计,终于被他毒倒。

    展逸退后两步靠在门前,喘着粗气朝里面望去。目光牢牢锁住圆桌旁泰然自处的红衣人,他眉目低垂,自始自终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平静的好像谁生谁死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展逸按住胸口,用尽全身力气也压不下心里酸酸涩涩的感觉。

    那不过是他们二人设的局,并不怎么高明,可叹自己还是上当了。

    凤凰嫇媚笑着凑过来,展逸勉强抬起一只手,却被对方反手握住。他的手葱白如玉,柔若无骨。比女子还要嫩滑,展逸强忍着心中异样挣了挣。凤凰嫇轻笑一声,举袖一挥,只觉一阵妖异香风拂面,便眼一黑,不醒人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展逸被泊泊的水声惊醒。

    他被关在一个阴暗狭小的水牢里,水从墙壁左上方凿开的洞中源源不断的涌现出来。大概是地脉深处的水,凛若冰霜,阴寒刺骨,已经快漫过他的膝盖。浸在水中的双腿已经冷得发麻僵硬,几乎没有知觉,而水仍在不断加深。

    他试着活动手脚,却发现全身仍旧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无。而且手脚均被玄铁打造的锁链扣住,另一端固定在墙,根本无法逃脱。

    是他大意了,孟临卿恨他入骨,如今落在他手中,那个冷情冷血睚眦必报的家伙都不知道要怎么折磨他。

    正想着,上方传来一阵平缓的脚步声。

    展逸抬头,就见那人凝着脸缓步朝他走了过来。

    孟临卿站在水牢上方,居高临下,沉默的看着他。墨染的发,稍嫌苍白的脸,一身绯红在半明半暗的刑牢中暗沉得仿佛迸溅的血雾般触目惊心。

    水声溘溘,很快就要漫至腰部,不知是水的冰冷还是自心底升起的寒意,展逸一瞬间冷得如坠冰窖。按理说他一个习武之人,就算暂时没有内力护体也不会如此虚弱。但中过迷药后,他的身体比往常要敏感许多,一丁点的痛苦不适都能让他加倍难受。他皱紧了眉头,看着孟临卿不动如山,略显削尖的下巴有种高高在上的冷酷,嘴角微微噙着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

    冷冷的大牢,冷冷的目光,连笑容都是冷的。

    他就这样看着他,看着寒水慢慢上升,看着他极力忍耐却动弹不得,插翅难飞。看着他从震惊到无措再到失落。那总是神采飞扬春风得意的面具终于被打破,笑容不再,嚣张不再,紧抿的唇泄露了他的窘迫,极力挺直的胸膛出卖了他的狼狈,怎能不让他畅快淋漓,怎能不让他喜形于色。

    冷啊,真冷。连袭来的风都这么冷,更别提是地底下的水。可是再冷也冷不过万灵山底的极地寒潭,那应该比最冷的冰水还冷吧。整个身体浸在水中,冷气似乎从骨头缝里渗进去,一丝丝,一缕缕将他包裹。一开始还能觉得痛,再然后就是麻木,最后是仿佛连血也被冻住,痛到极至反而没有知觉。为了修练内功,他便在那苦寒之地整整呆了十多年。如今不到一刻,眼前这人就受不了吗

    水慢慢淹至展逸下巴处,此时的他便如普通人一般除了忍受折磨,无计可施。冰冷的水冻得他脸色惨白,嘴唇发紫。

    孟临卿一扬手,水终于停住。

    “滋味如何”忍不住上扬的嘴角是满满的讽刺。他好整以暇的看着展逸在水受苦受冻的样子,十分享受。

    展逸全身冰凉,一双似若桃花的眼仿佛被雨水打湿,湿漉漉的,更显得眼眸黝黑秀丽,倒有些可怜了“哥,你怎么能这样忍心。”

    “该死”孟临卿怒上心头,就要发作。可是一阵钻心的冷意突然自心口漫廷开来,他连忙默念口决运气调息,可是体内真气翻涌,他用尽全力才能死死克制。身体也跟着一阵阵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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