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均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风烟对着桌子发呆,时不时的蹙一下眉,表情很是生动。他忍不住就笑了出来,他这一笑,引得风烟的眉蹙得更甚了。
那个家伙居然笑得那么开心简直
风烟很是郁卒。
沈灵均笑了笑,柔声道,不吃东西某人不是说,饿了么
风烟看了他一眼,又把眼睛转回来,面无表情地道,不饿了。
沈灵均并不生气,只是笑,走到风烟身后,隔着椅子抱着他,为什么又突然不饿了呢
风烟觉得沈灵均这个人真的很讨厌,于是抓起沈灵均的手就咬了一口。在有武功却不能施展的时候他觉得这是一种很好的宣泄方式虽然他更想把沈灵均打成蜂窝。
这动作实在是太过于亲密,而沈灵均也任他去咬,只是微微的笑着。许久,风烟松了口,也不去管沈灵均依旧环在他腰上的手,径自的去吃已经凉了的东西。
不用换沈灵均轻轻地问。
风烟没有回答他,因为他已经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怡宁。如果让怡宁爱上自己
他微微的笑了起来,春光未及。
这些日子,很无聊。风烟这样说着,同样的,这是大实话。
沈灵均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问道,所以你想怎么样么
我答应过你未婚妻的。风烟似笑非笑地道,我答应过要教她琴我不会把她怎么样你那是什么眼神。
沈灵均不想承认他嫉妒风烟对怡宁太好,更不想承认他嫉妒风烟对怡宁笑得那样甜美。
他蹙起了眉,严肃道,实在无聊的话,我书房的书还有很多他看风烟并不高兴的样子,叹了口气,柔声道,除了找怡宁,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风烟半真半假地道,杀你也可以
沈灵均笑道,你舍得
风烟眼中杀机一闪,却垂了头,微微的笑。
当然舍得。
但这句话,他不会傻到说出口的。
沈灵均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复杂,他撩起风烟的一络发丝,放在手里把玩着,一边道,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轻得像自语一样的声音让风烟微微的诧异了一下,沈灵均又道,我想我应该是喜欢你的否则也不会,不会不会不会他一连说了好几个不会,最终说,也不会这样容忍你
他的话说得虽然并不动人,但却比任何的情话听起来都要恳切得多,风烟不想承认他在听了这句话之后有微微的感动,沈灵均又道,一直和我在一起,可好
这类似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般的话,让风烟在微微的感动的层面上又加了一些微微的感动,他没有说话。
沈灵均道,你默认了么
风烟本想反驳,却脱口道,随便。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可再也收不回来。
沈灵均微微的笑了,而风烟却没有看到,沈灵均眼里一丝丝的深情。
这个,你收着吧。沈灵均说着,递过了一个物件。
风烟接了,仔细看来,是一对耳坠子,明显女人用的东西,风烟有些莫名其妙,而沈灵均却显得有些扭捏,半晌才道,家母说,留给
他没有继续下去,他以为绮歌会懂。不过可惜的是,心思早已经飘远了的风烟,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说了些什么。
月落日升,斗转星移。
八月十九。
风烟坐在桌前,写着连自己都觉得恶心的情话
采薇小姐
自初见,忆相逢,犹记花间,笑若春山。仆以为不才,难抵痴心,阑珊梦回,音容笑貌胸中永锥。夫恨不早逢卿心有属,若之心怀难为仆所露。仆至于此,心胆俱碎。
斗胆成言,难搏卿一笑虚心以待,怎得若青鸟。仆虽知此言,有违伦常,而心念在怀不吐不快也。念日日夜夜空叹菊开,菊开佳人不见何以心欢郁卒不已,秋水望穿。盖仆虽无相如之才,而求凰心切;虽无德文之怀,而真心可表。
乞怜相望,无耻奢求。愿恳卿相顾,虽死亦足。书成泪染,相思缠缠。尺素晚投,绿笺红泪,虽辱卿眸,愿以箜篌。
没有落款,但却可以很简单的看出写信人的身分。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风烟想把早饭吐出来,后来觉得浪费,便作罢了。
一个偶然间得知怡宁虽是女流,但其父却极其疼爱,甚至冒天下之大不讳为其取字,而字,便是采薇。
采薇采薇胡不归。风烟只能想到毛诗中的这句话。
采薇胡不归
采薇就是胡不归
风烟一震,渐渐的有些明了,眼里的笑意却更冷了。怪不得明明不喜欢也一定要娶原来如此
胡不归。
胡不归的名气在江湖上相当的大,虽然他不懂武功,也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胡不归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易容之术神乎其神,并且能将暗器制造得相当的高明。而这样一个神秘而又恐怖的人物,居然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居然是沈灵均的未婚妻。
天大的笑话,也莫过于此罢了。
这几日以来,沈灵均几乎一有空就会来找他,几乎是夜夜缠绵片刻不离,而好几天前便写好的那封信一直没有机会递出去。
然而机会的到来,又是那样的恰当,当沈灵均说他不得不出一趟门的时候,风烟的欣喜若狂已经掩盖了听到这个消息时淡得不能再淡的失落。
八月二十三,晴。
菊花开得越发的好了起来,映衬着微暖的秋阳,花香被风切成碎片,摇荡地奔跑在路上。怡宁坐在院中抚琴,依旧是潇湘水云,再弹起时已经没有了错误,可依旧找不到那一日的感觉。也许只是因为那个男子认真的表情
不敢再想下去,怡宁羞了素颜,只觉得心乱难当,看了看那具琴,却也无心再弹下去。信步走着,弯身拈了一朵雏菊,在指间把玩着。
小姐好雅兴。
只这淡淡的一声,便让怡宁惊喜了起来,而惊喜里又带着微微的惶然,而惶然很快就便成了羞涩,她反倒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小姐
怡宁慢慢转过身,差点撞在风烟的怀里,一抬头便是风烟那显得深情而温柔的眼,她低下头,不敢再看,楚公子。她轻轻的说了一声。
风烟微微的笑,八月风来,正是赏花时候,只可惜
怡宁偏过头看他,轻笑道,可惜些什么
风烟停住脚步,看着怡宁,可惜没有九月的风光。
怡宁道,公子觉得,九月的菊花最美
风烟听了这话,便知道怡宁喜的是八月菊花,便道,九月是赏花时节,但最美的却还是八月雏菊,隐隐的姿容,豆蔻年华。
怡宁听了他的话,正合心意,掩唇笑道,楚公子怎么有兴过来
风烟笑道,上次答应小姐的事情,在下还没有忘。
他说话的时候贴着怡宁的耳朵,这一次怡宁羞红的不仅仅是脸,连洁白的颈项都晕成了桃色。
一连几日,风烟日日来教她抚琴。与其说是教琴,不如说是风烟抚琴她来听罢了。
二十八的时候,风烟临走之前,将那份早就写好的书信留给了怡宁。次日他再去时,怡宁笑道,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
风烟怔了怔,温柔的笑,敛了眸,挡住了眼中的得意之情。
片刻,他道,我可以,叫你采薇么
怡宁羞涩地点了点头。
那一夜,风烟留在了菊园,留在了怡宁的香闺中那一张特别别致的床上。
正所谓
少年红粉共风流,锦帐春宵恋不休。兴魄罔知来宾馆,狂魂疑似入仙舟。
脸红暗染胭脂汗,面白误污粉黛油。一倒一颠眠不得,鸡声唱破五更秋。
八月三十,黎明。
风烟觉得,东窗事发这句话用得并不太适合。
是他故意在无意间说到雏菊花开的,而所有的人都很明白,在这里唯一有菊花的地方就是菊园。那天本来心情很好的沈灵均摔门而去,风烟微微的笑,他唤来了一名婢子,让她给怡宁送了一封信。
当沈灵均去而又返的时候,风烟已经知道接下来绝对不会发生什么好事。他的念头还没有断,就被沈灵均扔在了床上。
你说过你对奸尸没兴趣。风烟淡淡地道。
沈灵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道,我对强暴有兴趣,这总行了吧。他眼里有血丝,满面的愤怒。风烟在这一瞬间有了淡淡的愧疚和不忍,但只是那一瞬间,很快就消失了。
沈灵均瞪着他,咬牙切齿地咆哮,你胆子很大你胆子真的很大太大了
对于那一夜的事情,沈灵均只能说,那是他第一次强奸别人。
中午的时候,风烟已经睡着或者说是昏倒。而沈灵均也真正的清醒过来了。他对自己的作为很是后悔,可是后悔之余却又咬牙切齿。
为风烟清理了身体之后,他为他穿上衣服,然后唤了仆人。
带到牢里去而他却很是不舍得,顿了片刻,才下定决心,不过如果他身体不适的话,就向我禀报。
仆人答应着,将风烟带了出去。
沈灵均叹了口气,悲伤而愤怒。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着风烟,他只知道在所有的人当中,他只对风烟的感情是真的。对于这件事,他气愤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因为他的未婚妻和谁有私情,而是他唯一动过感情的人居然在他不在的日子里去勾引他的未婚妻。
风烟的背叛,他无法忍受。
哪怕天下人背叛他,他也不允许风烟背叛。
他颓然地伏在桌子上,长大之后第一次哭泣。
月隐他乡,长夜未央。
他呢怡宁见那婢子,却不见风烟,有此一问。这婢子,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嘴很紧,也很忠实,她和风烟的事只有这个婢子知道。
那仆妇悚然道,奴婢不知她顿了一下,悄声道,这是 她本想说绮歌,但料想怡宁并不知道他是沈灵均的情人,便道,这是楚公子托付奴婢带来的。
一张薄薄的纸。
怡宁的嘴唇已经被她咬得发白,她似乎已经有些感觉到发生了什么或者说是从那婢子的表情里那惊悚的表情里看出了一些。也许无为发现了,她绝望地想着。
怡宁双手颤抖着接过纸,而纸上的字更是让她眼前一黑。
信很简单,只有四句话,是一首诗,陆游的大作。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纸飘落在地上,怡宁无力地靠在墙上,那婢子吓得不敢动,怡宁又道,那么他在哪里
她这样问,那婢子哪敢回答,只不作声,怡宁怒道,你这贱婢她话未说完,已有些呼吸困难,悲伤和恐惧混合在一起,让她承受不住。
那婢子见怡宁脸色灰白毫无神气,生怕她怎样,急忙道,回小姐的话他被沈官人押在私牢里。
怡宁听了这话,身子抖得更加厉害,慌忙道,把他怎么样了
那婢子哪敢隐瞒,只得道,尚未处置不过她顿了顿,看了看怡宁的面色,不一定以后
带我去。怡宁有气无力地道。
那婢子哪敢带去,只跪下求饶道,小姐
怡宁冷笑道,当我是小姐,就快她说到一半,噎在了嗓子里,只喘个不停。那婢子生怕气坏她,只得答应了。
进了私牢,怡宁受不了这阴寒。那婢子早已想到,为怡宁带了披肩而穿上之后,怡宁并不觉得有暖和,她知道,自己的心是冷的,被这个消息吓得心都冷了。
楚公子,不要有事。她默默的念着。
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很快就如预料之中一样被人拦下。
怡宁冷笑道,蠢货,还不让路
那人恭谨道,小姐不可。
怡宁抬手便甩了那人一巴掌,冷声道,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我看你倒是很像主人的样子嘛。
那人急忙道,小姐不知,公子交代过,任何人不得入内。
怡宁闻言,不怒反笑道,这么说来,我也在那任何人之内了沈家的下人,胆子倒都是大得很啊。清蕊,我们回家去。
那婢子清蕊听出了怡宁的心思,故意道,小姐,这样走了,恐怕官人那里不好交代。
那人听见清蕊的话,以为是真心劝阻,心下一喜。
怡宁见清蕊听懂了自己的话,借机道,你这贱婢死在沈家也别叫我去收尸
清蕊连忙假装委屈道,小姐且先息怒,奴婢知错。说罢,向着那仆从求告,这位哥哥,好歹放我们一行,否则沈官人那里也是不好交代的。
那人见挡不住,却又不好放行,为难间,清蕊又求道,想必哥哥也是识大体的人,今日怎么做,哥哥还不知道么万一真的出了事,也绝不会说是哥哥放行的。
那仆从思虑片刻,终于道,那小姐请自便,奴才自当是瞎了眼睛。
怡宁冲清蕊点了点头,径自地走了进去。
才走几步,便听有人在身后道,采薇,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声音很是温柔,而怡宁的身子却僵住了,清蕊的肩膀不禁也缩了一缩,那声音又道,这里又冷又湿,对你身子可是不好的,你呀,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呢
这话似温柔极至,可却透着刻骨的冰冷,怡宁慢慢的转过身,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慢慢的从喉咙里挤出了两个字,无为。
沈灵均慢慢的从暗处中走了出来,他来此本是担心风烟,没想到却撞见了怡宁,一时间不由得百感交集,不知该恼该怒该哭该恨。
沈灵均向前走了几步,在离怡宁四步处站定,采薇,你还没回答,到这里来做什么。他顿了顿,有意地道,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怡宁脸色苍白,她从沈灵均的话里就听得出来,今日的事是万万无法轻易了结的。想起风烟恬淡的笑容,想起他抚琴时的姿态,想起他对自己的温柔细语虽然她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怡宁心里很清楚,她这一生只爱一个人,那个人,便是风烟。
说呀。沈灵均不紧不慢的加了一句话。
怡宁的脑海中却浮现出那几日她与风烟在一起时的片段,无论是月下的携手还是锦瑟和鸣她苦笑了一声,心中的念头越发坚定了起来,她看着沈灵均,心下一横,决然道,我是来看楚公子的。
我是来看楚公子的。
只这一句话,仿佛一把利刃,将沈灵均从头到脚的剖开
好一个情深意切好一个才子佳人好一个伉俪双双好一个
沈灵均一想到风烟把对自己说的话换一种形式对怡宁去说上一句,就忍不住浑身发抖。抬眼再一看到恰宁那一副为了爱不惜一切的样子,更是犹如火上浇油,抬手就将一旁为看守放置物品所摆设的桌子劈碎。
怡宁的眼睛微微的眨了眨,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那张桌子或者说她马上就要步那张桌子的后尘。
可意外的却没有了害怕或者是畏惧,所谓的死得其所也便不过如此了吧。她叹了口气,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觉得对不起沈灵均。
沈灵均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怡宁苦笑了一下,将沈灵均交给她的玉佩掏了出来,含泪道,还君明珠。
沈灵均淡淡地望了一眼,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冷淡地道,本就不是正式的信物,不要了的话,丢了也罢。
怡宁怔了一下,低了头,泪在眼眶里打转。
沈灵均忽然间恶意丛生,冷笑着道,你可知我为何一定要娶你为妻
怡宁愣了片刻,低头苦笑道,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何必再重提不过是为名为利罢了。
沈灵均淡淡的笑容里已经染上了一抹报复的恶意,他冷哼一声,道,那么你可知,你那楚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怡宁的脸色变了变,她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的话绝对不会太好听,果然,沈灵均道,你那楚公子,半月前似乎还在我的床上。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打在头上,怡宁向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坐在地上,她睁大了双眸,看着沈灵均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然而沈灵均却终于感受到了报复的快感。
他冷笑着说了下去,我和我的未婚妻争一个男人,是不是很有趣。说这话,不知是在刺痛怡宁,还是在刺痛他自己。
怡宁的身子本就虚弱,听了此言,登时心病发作,一时间呼吸困难,清蕊急忙上前扶住她。
沈灵均道,把你家小姐扶回去。他顿了顿,森冷地道,重阳之前,我不想看她出菊园。
清蕊被他吓得一抖,在喉咙里答应了一声,便匆忙地将怡宁扶了出去。
目送着怡宁离开,沈灵均站在原地,心里却更加难受,一时突然冲动,恨恨地对身后的人阴冷地道,用刑。语声刚落,便不见踪影。
风烟被关的地方虽然离几人交谈之处距离不近,但隔着这样的距离要听到谈话对于风烟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目的已经达到,沈灵均也已经被他激得似乎失去了判断的能力。
风烟不禁微微的笑了起来,这种兴奋冲淡了他对沈灵均微微的不忍和淡淡的心疼。
两个男人走进来的时候,风烟并没有太大的吃惊。他开始思考沈灵均的私刑究竟能厉害到什么地方。
进来的两人大概都在三十上下,一人玄衣,一人黄衫。黄衫人似乎腿脚不灵便,拄了一根铁拐。
二人进来,上下的将风烟打量了一遍。
玄衣人道,老马,勾引江姑娘的是不是就是这小子。
黄衣人道,听贱内提过,就是他。
玄衣人道,还真不一般。说着,冷笑了一声,上前道,长的还不错,只可惜老子对男人没兴趣。
风烟笑道,纵然你有兴趣也轮不到你头上,得意什么
玄衣人怒道,我不得意,难不成你得意
风烟冷笑道,人死之前总要得意一番的,我自然不会得意。
玄衣人抬手便一掌打在风烟脸上,风烟眼中杀机一闪,忍了下去,冷笑道,打得太轻了,没见血。
一直未开口的黄衣人突然将手中的铁拐向风烟肩上砸了过去,然后对玄衣人道,霍兄,先息怒。尔后对风烟道,这下呢
风烟漠然地扫了他一眼,可惜只伤到了骨头。
玄衣人道,那么下次就多伤几个给你看看。
风烟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冷笑道,多嘴的奴才,我跟你说话了么
玄衣人登时满脸通红,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怒道,你
风烟淡淡道,我我什么难道连话都不会说了
玄衣人怒道,这里风水不错,你不如就在这里安息了。
风烟哦了一声,可惜我不会给你挑风水。顿了顿,又道,这世界上只有子为父看风水这一说,我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
玄衣人刚想说什么,却被黄衣人拉住,黄衣人道,楚公子,口下留德。
风烟冷笑道,在下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便是德二位什么都不缺,唯独缺德。
黄衣人冷冷一笑,楚公子别忘了现在的形势。
风烟冷笑道,你应该佩服我。
黄衣人被这一句弄得摸不着头脑,道,为何
风烟淡淡道,子不语人言,在下依旧听得懂,阁下不佩服么
黄衣人拉住要冲上去的玄衣人,冷笑道,霍兄,我们的时间多的是。他顿了顿,只要不出人命,公子是不会说什么的。
一晃两日过去,沈灵均做任何事情都有些心不在焉。他觉得自己很可笑,自己的未婚妻和别人有了私情,他所气愤的却不是未婚妻的红杏出墙,而是另外一个人对自己感情的不忠。而他更加觉得可笑的是,在这几天心神不宁的缘故,却是在担心那个对自己感情不忠的人。
在很多的时候,他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和风烟的事情来。直到现在,他依旧不知道风烟的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口口声声的说喜欢自己,可却看不出他的用情有多深。偶尔的撒娇或者任性,偶尔的深沉或者冷静。
沈灵均心乱如麻。
有的时候他觉得很好笑,这样突然间的毫无预警的喜欢上一个人,为什么呢也没有为什么只不过就突然的再也移不开眼,只不过从此眼中心里只有这一个人,而其他的人或事,都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
叩门声起,沈灵均道,进来吧。
一个侍从走进来,道,公子
沈灵均正心下烦乱,听他这等吞吐,怒道,有话就说
那侍从急忙道,楚公子身体微恙,小人斗胆唤了大夫
沈灵均心知这是隐晦的说法,却无暇再细想,只急忙道,他在什么地方
那侍从道,小人斗胆将楚公子移向客房
他还未说是哪间客房,一抬头,便发现沈灵均早已没了踪影,苦笑一声,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请了大夫为风烟处理伤口,否则沈灵均要是见了他满身是血的模样,恐怕是要活劈了他们这帮微不足道的人。
第五章 驾鸿凌紫冥
沈灵均移开屏风,走进去,风烟正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的样子。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着,在床边停了脚步。
风烟看起来苍白了很多,沈灵均悔恨交加,伸出手轻轻的去碰触风烟。而风烟却并没有睡着,偏头避开了他的手。
沈灵均一僵,半强迫地把风烟抱在怀里,苦涩道,我知道我现在道歉没有用,可是我真的后悔了,你在我心里的重量,比我以为的多得多。
风烟并不理会他,他继续道,我只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风烟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道,沈公子的歉意,在下可承受不起。说着就想挣开他,而沈灵均见风烟身上有伤,不敢用力,风烟一推,差点又摔在地上。
沈灵均急忙把他抱住,轻轻道,对不起。
风烟冷笑道,杀了人说句对不起,官府是做什么用的
许久没有听到回话,风烟只觉得自己脸上有点湿,抬手摸了一下,却发现沈灵均在哭。
风烟一时间没了言语,所有准备好的话都失去了用场。他只知道沈灵均的眼泪一直流到了他的心里去。
别哭了。风烟叹了口气,好不好
沈灵均不说话,只是摇头,然后把下巴放在风烟的肩膀上,只是流泪。
风烟突然间觉得,其实一直这样下去,也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我想睡了。风烟轻轻的说。然后他就真的睡着了。
风烟睡醒了,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他只觉得身上被人压得难受。仔细看来,是坐在床边的沈灵均把头压在自己的胸口上,睡得还很香。
风烟有点咬牙切齿,很想把沈灵均的脑袋拧下来当球玩,但也不可以,只好抬手一巴掌拍在沈灵均的头上。
一个男人的力气,不会小到哪里去的。
沈灵均一下子就被拍了起来,捂着头,刚想发作,一看到风烟,便急忙笑道,你醒了
风烟斜了他一眼,怎么,沈公子不高兴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在里面。
沈灵均面色复杂地道,我他顿了顿,又道,虽然这次是我不对,可错却在你。
风烟知道沈灵均肯定没有向怡宁询问过经过,便冷笑道,错在我沈公子,下次记得管好妻子。只这一句话,便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怡宁的身上。
沈灵均怔了一下,有些欣喜地道,不是你
风烟不去理会他,沈灵均追问道,采薇她
风烟故意无比委屈道,天知道学琴怎么学到他没继续下去,只是道,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沈灵均微微的笑,无比真诚地道,在我心里,你是最重要的。
不可否认的是风烟被感动了一下,然而他故意忽略这感动,只是淡淡地道,是么那你把那两个人叫来吧。
沈灵均道,你又想做什么
风烟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报仇啊。
沈灵均只得依言照作,问道,这叫做什么
我这叫做借刀杀人。风烟淡淡地道,你不想办就算了。
沈灵均语声里满是宠溺,他笑道,不敢不敢,您说怎么杀就怎么杀,炖了煮了随便。
二人吓得面如土色,风烟淡淡道,我对吃人不感兴趣。二人刚刚放下心来,风烟道,不过喂狗也不错。
沈灵均点了点头道,悉听尊便,悉听尊便。
霍姓人哀求道,公子
他刚刚开口,风烟道,此地不许放屁。
沈灵均忍不住笑了出来,口气里满是纵容,你不欺负人就难受是不是
风烟状似无辜地道,我从来不欺负人。
沈灵均道,然后
风烟淡淡道,我欺负的都不是人。
沈灵均奇道,不是人,难道是动物
风烟道,可能是动物,也可能是鬼魂。
沈灵均叹气道,温柔地望着风烟,这么说来,他们是非死不可了
风烟道,如果沈公子不想的话,那就算了。说着,闭上眼睛,不再理会他。
沈灵均摇了摇头,看着二人,冷声道,你二人自裁于此吧,你们的家人我会安顿好。
二人以为求生无望时,风烟突然开口,算了。
沈灵均宠溺地笑道,您老还真难伺候。
难伺候风烟冷笑道,我求你沈公子伺候了么不愿意伺候我现在就走,不劳远送说着,便要起身。
沈灵均被他吓了一跳,急忙将他按住,柔声道,没您继续。
风烟冷冷地斜了他一眼,才道,麻烦沈公子废了二人武功,再让他们绕着沈家跑三圈。他又补充道,对了,我说的沈家是指碧湖山庄。
这下子,二人都白了脸。
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没有什么比武功更重要的。而碧湖山庄,哪怕是武林高手用真正意义上的跑绕完一圈,也会累得满头大汗,何况
沈灵均却不理会这二人的苦瓜脸和求饶声,照着风烟说的做了,便令人将他们拖了出去。事罢,笑道,怎么样
风烟斜了他一眼,完完全全发自内心地道,我很想把你武功废了再让你绕着碧湖山庄跑上三圈。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想靠得更舒服一点,不过那不太现实。
本以为沈灵均会像以往一样调笑说你舍得,可沈灵均却苦笑了一下,保证道,如若有下一次,沈某不得好死。
风烟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有些心软了,他微微顿了一顿,本想讽剌几句,可却说不出口,半晌,笑道,你还想有下一次
沈灵均的手臂紧了紧,低低地道,不想。
风烟忽然道,如有来生,可愿携手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对沈灵均说过多少次的情话,只有这一次,是唯一一次发自内心的。
沈灵均愣了一下,微笑道,愿意。
风烟微微的笑,笑容里有沈灵均看不到的东西。
既然你愿意,那么来生我愿意与你在一起,生死相依,不离不弃,东篱把酒,共与言欢。
而今生,我只能用你的性命,换我的诺言。错只错在不该相知。忽然又想起了绮歌,风烟的愧疾又浓重了一些。
绮歌。对不起。哥哥对不起你。
而沈无为,今生,我只能对你说
一晃几日过去,菊花开得更盛了些,而这些,除了菊园,别处是看不到的。
琴声依旧,菊花依旧,可人,却已经是两样的心境。
怡宁静静地抚琴,而不知何时到来的沈灵均也静静地听着。
一曲终了。
怡宁叹了口气,淡淡地道,无为,你这次来,是为了九九的事吧。用的是吧,很明显的肯定的语气。
沈灵均笑了笑,难道我们真的会谈情说爱
怡宁冷笑道,是啊,像你沈无为这种人,会和谁谈情说爱呢言词里有讽刺的意味。
沈灵均并不恼,只悠闲地道,自然不是和你谈。他顿了一下,又道,你家的楚公子,现在正等我呢。
怡宁的脸色变了变,却没说什么。
沈灵均拂了拂衣袖,笑道,采薇,临安试剑,你可要准备好。
怡宁冷笑道,无为费心了。
沈灵均并不理会她的讽刺,只是道,你身子不好,早些起程。说罢,便向回走,再未回头看她一眼。
风烟站在院子里,远远的便看到了沈灵均,却故意装作一副不知道的样子,直到沈灵均走得近了,他才半真半假地道,到哪里去了
沈灵均不想对他说假话,去看采薇,她身子不好。
风烟知道他并未说出全部的原因,但也不追问,只是道,无聊得很。
沈灵均听他这样一说,忽然想到了临安一行,便道,这两日我便要出去一趟,你若愿意的话,一起去吧。
风烟听了,正合心意,口中却道,带上我,你不会不方便么
沈灵均从背后抱住风烟,笑道,白日里我自去做我的事,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说着,暧昧道,晚上嘛
风烟听了,还口道,沈公子精力不错嘛。
沈灵均笑道,一般一般。
风烟顺手抓了沈灵均的胳膊咬了一口,道,说你胖,你当真喘上了。
沈灵均笑道,你怎么咬人属狗的
风烟道,我是君子,自然只动口。
沈灵均笑道,我听过什么来着哦,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敢问楚公子你哪点和文质彬彬搭边了
风烟哼了一声,道,你家公子我明摆着就是文质彬彬。他顿了一顿,道,不过沈公子倒显得野了,看来文质却是一多一少,不善哉不善矣。
沈灵均笑道,还是你词多。
风烟道,书读得多,就是没办法。把自己住的地方起名凝香阁,果然是男子汉大丈夫啊。
沈灵均佯怒道,你有意见。
风烟道,就是有,怎么样
沈灵均正色道,原本这院子是我父亲的一个侍妾住的,后来那侍妾被逐,院子就荒了。后来我看上了这院子,就过来住,也懒得改,不如楚公子妙笔金言,改一下如何
风烟淡淡道,重玄门,如何
沈灵均笑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不过听起来像个门派的样子。
风烟冷哼道,不要算了。
沈灵均笑道,要要要说着,语声渐渐低了起来,连你一起要。
风烟只是笑。
云雨方始,露浓霜重。情超楚王朝云梦,乐过冰琼晓露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