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君合一时有些无语,但想着来都来了,总是要说的,不然明日又要吐上一天,便道“我……我今日实在吐得不行了……想……想明日能否在岛上歇一日……”
忠慧王颔首道“自然。不然你明日便回南丰去罢。”
君合苦笑道“我且缓一缓罢……就算回去,也是要坐船,还是要吐……”
忠慧王只得道“那你便在岛上候两日,后天我们便还回来的,给你留下两个人。”
君合摆手道“不必不必,王爷还是把人都留在身边,以防万一。”
忠慧王道“你虚弱成这样,自己在这我也不放心……”说着突然一拍案,道“你也同元生一起留下罢,给你们拨五个人伺候。”
君合一怔,看向岫芩,岫芩却道“我不!”语气倔强却又带着一丝哭腔。
忠慧王怒道“你要闹到什么时候!便是把你绑在这也不会再带你上船了!”
岫芩却仰起头,梗着脖子道“说好了准我随军!却出尔反尔!王爷就是这样的吗?!”
君合见她双眼通红,哭的梨花带雨,一身布衣打扮,倒显得十分楚楚动人。
忠慧王道“准你一路跟到南丰已是极限!都已同你说了不准上船,好生候着,偏使出这样的诡计来!战场上岂是玩笑的地方?我要拨多少人去护着你周全?!”
岫芩不依不饶道“我功夫好得很!哪里需要他们!不信你问夏元生!”
君合在旁边一窘,怎的战火引到自己身上来了?忙道“王爷,夫人,且低声些,外头也有平民的帐篷,说不好还有海盗的细作,给人听去要白忙一场了。”
忠慧王却不管这话,疑惑的看向君合,因他并未与他说过在青楼同岫芩动手的事,君合心中想着忠慧王已对岫芩动了情,若给他知道这事,自己也没好果子吃,便对岫芩道“夫人,王爷不准您同行,也是担心您的安危,您身手再好,那海盗的刀枪可是无眼的,若真伤了您,王爷可要心疼死。”
说罢又对忠慧王道“王爷,夫人终究也是挂心王爷,才一路要跟过来,事已至此,也别再动怒了,左右这岛也是这回作战的据点,我在这陪夫人守着,也好与王爷应和。”
“谁心疼她了!”
“谁要留在这!”
“……”
“您二位慢慢定罢……我得回去躺着了。”
第二日,忠慧王终究还是丢下了岫芩,又留下了五名卫兵照看,带着剩下的人出海去了,临行前还给了君合一支信号弹,低声叮嘱了一番保护好岫芩,君合连连答应。
船只陆陆续续离岛,最终岛上只剩下了他们七人,卫兵们为了避嫌皆离得岫芩远远的,有的在海边叉鱼,有的潜到海底采珠,他们皆是海边长大的孩子,总学过一两手,装起渔人游刃有余。
君合看着岫芩坐在沙滩上气呼呼的玩着沙子,心中觉得好笑,便走过去坐到一旁,笑道“夫人果然不同平常女子,所作所为当真出人意表。”
岫芩白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说王爷喜欢这样的吗?”
君合一愣“我何曾说过?”
岫芩道“那晚在青楼!你说王爷不是迂腐之人,不在意什么妇道规矩的!”
君合噗嗤一笑“王爷的确不是迂腐之人,可后一句我可从未说过,那个男人肯让自己的夫人整日抛头露面的、还混在一群士兵当中呢?”
岫芩嘁了一声,道“不过是嫌我碍手碍脚罢了,你明知道我有功夫,为什么不说!”
君合扶额道“您是王妃,我只是王爷的门客,若给王爷知道我同您动手,我还有命活吗?”
岫芩听了,微微扬起嘴角道“这么说……王爷还是在乎我的了?”
君合一怔,想到忠慧王此前的嘱咐,便道“毕竟您将来也是要明媒正娶的王妃,王爷自然看重。”
岫芩听罢,难掩眼中失望神情,又问道“你在王爷身边多久了?”
君合想了想,道“两三个月。”
岫芩奇道“才两三个月?王爷竟如此看重你?”
君合尴尬笑笑,岫芩又问“那……你可知王爷有什么相好的没有?”
君合忍俊不禁,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夫人放心罢。”
岫芩哼了一声,道“我可知道你们男人,彼此都打掩护,一句实话都没有的。”不过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君合见状,想了想,道“不过……我听说王爷出宫之前,倒是中意过一个小宫女……”
岫芩微微蹙眉,道“王爷那样的人物,竟会看得上宫女?”
君合笑笑道“所谓近水楼台嘛!”
岫芩挥一挥手道“罢罢,不过是个宫女而已。”
君合见她不放在心上,心中微微叹息,不知将来晴云来了之后又会是怎样的光景。这时却见岫芩从袖子里摸出一只珠花,正是忠慧王前日买的那只,把玩在手上,阳光下熠熠地闪着光。
君合看她神色陶醉,虽然不忍,却仍道“夫人哪里拾来的玩意儿,品相好粗陋。”
岫芩面色一凝,倏然将珠花塞回袖子里,口中道“玲玲送我的。”
君合微微笑笑,不再说话。
仙子岛是近海岸处最大的岛屿,四周大大小小还有多处小岛无数,只是有了此处,过往船只多在这里歇脚,因而白天极少有船来往,黄昏时分和入夜时却总有抵岸的。
君合与岫芩等人在岛上候了一日,天擦黑的时候才有四五只商船从东边来,想来是到沙阳、艾显等国倒卖货物的回大安来了,穿上下来的看着皆是写富贾,且都配着一票护卫,连帐篷都比君合他们的高大华丽许多,岫芩看着哂笑道“不过是个帐篷而已,有必要做成这样?又不能一辈子住在里头!”
君合道“如此招摇的商船,恐怕容易被盯上,不知他们明日能不能安全回到南丰。”
岫芩笑道“便是他们明日遭了劫,这东海水师皆在巡逻着,不出两日便能给他们救出来了。”
君合亦颔首道“只求他们倒是能念着王爷和胡大人的恩就好了。”
如是入了夜,那几船吵嚷的商贾也渐渐安静下来,皆入了梦乡。
君合因前一日昏睡的多了,今日养足了精神反而睡不着,便走出帐篷散步。
他赤着脚立在海边,任由海浪冲刷着脚踝,感觉到海水的泡沫在皮肤上一点点涌起又破灭,抬头仰望,见星空万里,银河璀璨,耳边是潮汐起伏和温柔的海风,心中不免为这美景动容,想着何时能同炜衡一同看一看这星光便好了。
想了一会儿,低头笑笑自己,又踩着水胡乱走着,忽觉脚下一痛,拾起一个海螺,因他听人说海螺里有海的声音,便把海螺放在耳边仔细听了听,只是耳边本来就是潮汐澎湃的声音,哪里分辨的出来,便又摇了摇头,正准备丢回海里,忽然想到炜衡也未曾到过海边,若把这个带回去给他听听倒也有趣,便将海螺塞回袖子里。
这时,忽然隐隐的见到东边有点点火光,君合心中疑惑,这个时辰还有船只在航行?便朝东边走去,不知不觉便走到了那几船商贾歇息的地方,几个护卫惊觉,连忙赶上来拦他,喝到“深更半夜的,做什么!”
君合唬了一跳,赔笑道“几位大哥,你们看那边是不是有船过来了?”
护卫扭头看了看,道“是便是罢,那又如何?”
君合道“不如何,不如何……”说着忙后撤几步闪身出来,心中想着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只是没走几步,却又见西方也有火光靠近,若说东边是出国回来的尚情有可原,西边从南丰来的,觉不可能这个时辰抵达仙子岛,君合心中一惊,再往南边一看,果然也有火光过来。
他一拍大腿,连忙朝帐篷跑去,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赵岫芩逃出生死劫,柳君合落入恶匪窟。
☆、赵岫芩逃出生死劫,柳君合落入恶匪窟
岫芩因自小习武,睡眠也格外浅些,况且又是在野外海边,因此她一听着外头急匆匆的脚步声便猛地惊醒了,心中隐隐感觉有事,忙披上衣裳掀开帐门查看,却见外头另外几个卫兵也从帐篷中探头出来,正面面相觑,不知何事。
岫芩走出帐篷,远远地瞧着君合挥着手正朝这边跑,继而绕过君合的身影,隐约看到了海上的火光。
“不好!”一个卫兵叫道“海盗来了!”
剩下几个卫兵下意识的去扶腰间的刀,摸了个空后才意识到一身的伪装,刀并不在身上,而后纷纷回到帐篷中取了刀出来。
岫芩见他们拔刀挡在自己面前,忙道“不行!你们忘了王爷的吩咐?遇着海盗须束手就擒,待到了老巢再发信号!此刻把刀拔|出来岂不是全都暴露了?!”
一个士兵道“那是王爷剿匪的计划,但是咱们今日得的王令,却是要拼死护着夫人周全,您且回帐中躲好,咱们定不会让贼人伤您一毫的!”
正说着,君合已跑到帐篷跟前,喘着粗气问道“你们这是作甚?”
“保护王妃!”
“你傻了!”君合急道,“你不看看,四五船的人,你们五个一人一把刀能砍翻一船人?”
士兵咬牙道“死而后已!”
“糊涂!”君合骂道“你死了就能护王妃周全了?”说罢忙向岫芩拱手道“夫人,此地不宜久留!你们三个!保护夫人到岛中山上暂避!你们两个,将刀撇了,随我按王爷计划行事!”
“是!”
“不行!”岫芩急道“我和你一起!”
“夫人!”君合也顾不得客气,“这回要遭海盗所俘,我们皆是赤手空拳,实在无法保护您的安危,别再多言了!你们快带夫人走!”
那三个被点到的士兵忙应了一声“是”,便要抬手去扶岫芩。
“我可是忠慧王妃!”岫芩将袖子一甩,吼道“他只是个门客,你们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三人皆愣了愣,看向君合,不敢轻举妄动。
君合一咬牙,说了一声“夫人见谅!”便抬手朝岫芩臂膀抓去。
众人皆吃了一惊,岫芩还算机敏,侧身躲过后,一掌打在君合手腕上。
君合吃痛失力,却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抓住岫芩的衣领,岫芩忙反手擎住君合的手臂,另一只抓住手肘一撅,险些将君合的手臂掰断!
几个士兵见岫芩与君合动手,一时都惊呆了,愣愣的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君合无奈,又拿方才挨了一掌的右手抵住岫芩的右手,左手松开衣领也反过来攥住岫芩左手手腕,双手一齐发力,硬是将她双臂打开,接着脚下一扫,岫芩轻叫一声应声跪倒,他身子一俯,双手将岫芩左右手腕并在一处,提膝抵在岫芩肩胛上,生生地将岫芩擒住,喝道“还不来帮忙!”
岫芩被君合压制着跪在地上,挣扎几番也不得挣脱,青楼客房中过的那两招她只当君合身手灵巧躲过她的突击,而今才知道他当日是根本不肯与她动手,否则早像今天这样五招之内便被制服了。
她艰难地抬起头,看着士兵从帐篷中取来了绳子,大喝道“你们敢捆我!”
士兵一听,又没了主意,君合骂道“快些!王爷有话自会来问我!还没到你们抵罪的时候!”
岫芩吼道“夏!元!生!”接着感觉到粗粝的绳索摩擦过自己手腕的皮肤,怒骂道“你如此对我!我叫王爷将你碎尸万段!你别以为你在王爷跟前得脸,我便奈何你不得!便是王爷不给我出气,我家里可还有个哥哥!我爹爹在兵部这么多年!哪个——”
话未说完,只觉后颈一阵剧痛,闷哼一声,接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君合收回手刀,一一吩咐道“你们带着王妃往山林里,躲得越远越好,但是走的时候千万轻些,不要惊起飞鸟给人发觉。装上淡水干粮,以防他们留在岛上,拿一块破布,若王妃吵嚷只管塞她嘴里!佩刀带好,这岛上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凶禽猛兽,他们虽怕火,但不可轻易燃火,若有危险只得以刀相博,不能暴露!最后!就算你们三条命都没了也得保护好王妃!明不明白!”
“明白!”
“快去!”
“是!”
君合看着三人扛着昏迷的岫芩跑远,对剩下两人道“你们两个,把这多出来的几个帐篷快些拆了,东西都挪到剩下的帐篷里,值钱的东西全塞在身上,佩刀扔到远处埋起来,快!”
“是!”
几个士兵听令,急忙行动起来,君合听到一片吵嚷之声,回身一看,原是那几船商贾已经发觉海盗来袭,慌乱的跳到了船上准备逃之夭夭,可那些海盗分明就是朝他们来的,哪里逃得掉?船尚未开出多远,早被夹击在一处动弹不得。一时哭喊讨饶声和海盗肆意狂笑声响彻海天。
君合看着东边过来的也快要靠岸,便对剩下的两人招呼道“走,上船!”
两名士兵会意,三人做出一副慌乱形状,朝东岸边的渔船跑去。眼见着海盗船就在眼前,三人跳上渔船,焦急的朝北航行。只是船桨尚未划动几下,便有一支箭稳稳地射在船头,三人僵了身子,转头去看那海盗船。
只见海盗船甲板上一青年人手持长弓、一袭黑衣,冷然道“再动,下一箭便是射在你们头上!”
君合连忙跪下磕头,声泪俱下道“大爷饶命!我们只是平头百姓,来这捞些珍珠珊瑚的糊口,是穷的叮当响啊!您放我们一马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