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的眉骨、深邃的双眼,从眉中心划至面颊两侧的人字形血色胎记。帝冠的珠帘微微晃动,虽未着龙袍,但身为帝王的气势却已弥漫。
寒冷的目光只是在殿中扫了一圈,众臣心脏俱是一跳。
龙子,这就是真正的天龙之龙威吗?
言老将军第一个跨出、跪倒。
“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一起拜倒,山呼万岁,觐见新帝。
☆、28
龙袍赶制需要七天,仪式所需各物也需准备,皇甫桀让张平挑个日子,张平随手一翻,就七天后吧,百无禁忌的日子,你想干什么都行。于是登基仪式便定在了三月十三。
“要做的事情好多。”张平皱眉。
“是啊。”某帝轻飘飘地答。
“皇贵妃娘娘派人来,让请您过去一趟。”
“让她等好了。”皇甫桀在笑。他一想到他娘现在的心情,他就忍不住想笑。他娘竟然也能让他笑起来呢。
“你就不担心娘娘……”
“我让红袖去“安慰”她了。”
张平还能说什么,也亏这人能想得出来,让红袖去对付她原来的主子。红袖在瑞华宫,虽然除了言妃就是她最威风,但言妃又岂是一个好相与的主人,且言妃为一己之私,让红袖这么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在深宫虚度二十春秋,红袖心中怎能不恨?如今红袖脱离言妃掌握,当她有机会反噬时,她又岂能忍住不出一点恶气?
“坏蛋……”
大坏蛋捏他。
“启禀皇上,风大人求见。”上书房外传来新副总管太监柳顺通禀的声音。
“请。”
风雨山进来,一进来就往地上一扑,高呼“草民叩见吾皇,吾皇万岁。”
皇甫桀、张平二人一起斜眼看向趴在地上的人。两人对看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坏心眼,便一起闭紧嘴巴就是不吱声。
风雨山趴在地上,等了等,又等了等。后来也不知是不是猜出什么,竟就趴在地上动都不动。
“旗忠看守父皇,朱炳负责舒王府,若谷盯住言府,老二那边的人马由陶将军收拾也不用担心。裕王那边呢?”
张平答“周湛江将军跟裕王可是老交情,当年周湛江之父就是死在裕王手上。由他盯着裕王,当保万无一失。”
皇甫桀感叹“这京中大臣们的秘密,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张平得意“你再派些人手给我,我包你所有官员吃喝拉撒的记录都能一丝不错的放你案上。”
“想得美!你就老实侍候朕吧,别一天到晚东跑西跑的。”
“卸磨杀驴。”张平不满。
“就杀你这头驴了,怎么着?想造反不成?”
张平……举起拳头吹了吹。
皇甫桀再一次恨恨地想到,他真应该想法废了这人一身功夫才对。
“好吧,算你们恨!”堂下有人受不了两人打情骂俏,终于爬了起来,不过仍旧跪坐着,“皇上,您答应给草民的大官什么时候封啊?要二品以上,您答应的。”
皇甫桀皱皱眉头,“这人是谁?你认识?”
张平仔细看了看,道“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挺像您一个师兄。”
“谁?”
“风雨山。”
“雨山?朕记得雨山明明是饱学的大才子,说话也最是文雅,怎么会像此人一样如此粗鲁不堪?”
“听说是情伤。”
“哦?”
“据说风大才子与裕王的小世子曾有一段过去,不清不楚不干不净,后因身分之差惨遭抛弃……”
“张平你这个死太监!你、你、你满口胡言!本公子什么时候和那小王八不清不楚不干不净了?你不要坏我声誉!明明是那小王八仗势欺人,抢走我未过门的媳妇,本公子与他理论,他却仗着有他爹还有太子撑腰,逼得本公子……”
“是这样么?”皇甫桀怀疑。
张平摇头,老实地道“奴婢明明听裕王府的仆人说,风公子出身贱籍,虽有满腹才学却不能出仕,便想高攀小世子,借小世子帮他脱离贱籍,甚至自荐枕席。可是小世子却看他不上,不但令人把他赶出王府,还破坏他在京城的买卖,让他在京城无法容身。”
皇甫桀和张平一起用可怜的眼光看向跪在下面的人。
风雨山不跪了,爬起来在最近一张椅子上落座,翘起二郎腿环视一周道“原来这就是皇帝的上书房,啧,不知天下有多少人想进这里。没想到本公子也有坐在这里的一天。”
“是啊,就连朕在今天以前也不过只进入过这里一次而已。”
风雨山立刻坐正身体,咳嗽一声道“说吧,陛下您想让草民做什么?”
“裕王老了。”张平道。
“他手上那三分之一的兵权也握得够久了。”皇甫桀补充。
“如果我不想法把裕王弄垮,皇上您是不是就打算赖账了?”风雨山哼哼。
皇甫桀摇摇头,“朕为一国之君,自然说话算数。你的才干朕也看在眼中,该封你的官当然要封。”
张大侍人接口道“不过,要不了两天,京中就会出现风大人勾引裕王世子不成,反被嘲笑抛弃的流言。”
风雨山死死盯住张平,“死太监,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张平很老实地回答道“因为你骂我死太监。”
“扑哧!”皇甫桀没忍住,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全喷了出去。
风、张二人一起用鄙视的眼光看向这人。
就在所有官员、王侯忐忑不安,不知这位新皇登基后朝中会有怎样一番动荡时,皇甫桀抱着看戏的态度静观众人反应。
胜帝给他留下的这个摊子还算不错,并不需要他从头开始。但万事守成难,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把几只可能作怪的虫子捏死再说。
不过,他并不急。因为他知道比起死亡,最恐怖、最让人心神溃败的其实还是等待死亡的过程。
此时,对于他的父皇、母妃、兄弟们,还有一些心中有鬼的人,等待无疑已经变成一种煎熬。
七天转瞬而过。
三月十三,天气一改前段日子的阴沉,露出了久违的太阳。
张平在台下舒了口气,看来老天爷还算给脸面,虽说那人的登基名正言顺,但嘀咕的人并非没有。登基大典当日,出现什么都有可能被当作兆头,既然已经到了这步,他自然希望对方能稳稳当当地坐上皇位。
钟声响起,吉时已到。
头戴帝冠、身着皇袍、脚覆龙靴的皇甫桀在众臣目送中一步步登上祭天坛。
高大的身影站在祭天坛的最高处,向天地祈祷,为百姓求福。
天,渐渐阴了下来,刚才还露出一点阳光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
皇甫桀的祈祷词还没有说完,张平在底下焦急万分,不要下雨,千万不要下雨。
“咔嚓!”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接着就是滚滚雷声传来。
皇甫桀高举双手,念出了最后一句祈愿。
暴雨突然倾盆而至。
“龙神下凡,佑我大亚,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张平情急下张口就喊。
众人齐齐跪倒,齐呼“龙神下凡,佑我大亚,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声接一声,就像波浪一样传出老远。而原本对皇甫桀这位丑皇有不敬之心的人,此时那点不敬也被暴雨冲刷得干干净净。民间早就传说四皇子乃龙神之子,如今天子继位,龙神果然前来助威。否则早上还是一片阳光灿烂,怎么早不打雷晚不闪电,偏偏就在新帝祭天时下起了大雨?
春季之雨贵如油。这场雨一下,就此奠定了皇甫桀真龙天子之名。这位被后史尊称为平武大帝的皇帝就此在大亚的史书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因为大亚数位圣明之帝,真正称得上继位继得名正言顺,还顺应天意,更得民心的真是少之又少。
皇甫桀天生异貌,童年时期因此受尽磨难,如今却也因这不凡的容貌,给后世留下了新的传奇。
皇甫桀昂首站在天坛上,任暴雨冲刷着身体。
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目光在暴雨中搜索,站得太高,反而不是看得很清楚。
他在哪里?他知道那一声是他的平喊出来的,他听出了他的声音。
他知道他大概站的方位,那里每个人都跪着,他只能看到他们的头顶。
有人就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悄悄抬起头。
两人目光对上。
皇甫桀笑了。
我做了皇帝呢,我做到了!
是、是,我知道你了不起!
皇甫桀登基,改年号平武。人们便也习惯用年号相称,称其为平武帝。
当夜,太上皇所住的常青宫出现两条人影。
两人分别一晃,外面负责侍候的宫人全部毫无知觉地昏倒。
宫门打开,一人在外放风,一人闪了进去。
“谁?”皇甫胜一惊之下睁开眼。毫不掩饰的杀意刺激得他浑身发寒。
“啊!”胜帝还以为自己看见了魔鬼。
灯亮了,来人淡淡道“这还未到戌时,怎么就睡了?父皇您的身体看来也不行了呀。”
“原来是皇上来了。”胜帝故意加重了“皇上”两字的发音,讽刺意味不言而喻。“你来干什么?特意来看寡人有没有死吗?”
“是呀。”皇甫桀一口承认,堵得胜帝差点吐血。
“寡人还以为你真的要赡养寡人至百年。”胜帝坐起身拥被冷笑。
“呵呵,如果您真的活到百岁,那朕不得继续忍着恶心面对那个女人还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