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看着他呆滞的面容,微微一笑,用一种温柔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道“你就是蓝水凝么长的也不过如此嘛。”
蓝水凝缓缓抿住唇,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人,此时他浑身如阵刺痛,完全不能和这个人比气势,只能静静的等待,看看这个人究竟想做什么。
那人见他不说话,也不恼,继续笑道“我是楚一。”
蓝水凝眸中飞快的划过一抹异色,却仍然没有说话,楚一看着他的面容,轻声道“你应该知道我的,我是巫门的主人,也是灭了楚家的其中一个。”
他似乎在讲故事一般,想了想,又是一笑“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么”
蓝水凝仍然没有回答,脑中飞快的运作着,此时即使自己好好地站在这里也不会是这个人的对手,现在正能等沈奕书来救自己了。
只是,身上的疼痛却愈发的明显了。
他皱了皱眉,却见那人靠近自己,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有一种寒毛直竖的悚然。
“你不要奢望有人能够来救你,我既然能够来这儿,自然做了足够的安排。”
蓝水凝眉头一跳,终于开了口“你把他们怎么了”
那人的脸缓缓拉开,无辜的摊手道“我不是个爱杀人的人,我来只是找你拿一样东西,只要你交出来,我立刻就走。”
“什么”
对于外人,蓝水凝的话语一向简洁。
“藏宝图。我接到消息,在你这儿。”
“只要你教出来,我保证你们不会有任何事。”
楚一勾起唇角,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似乎料定他不会不给一样。
却见蓝水凝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是不愿意交咯”楚一从袖中抽出一把三寸长的小匕首,声音温柔的腻人。
“虽然我喜欢美好的东西,但并不代表我不舍得把他毁了。”
冰凉的刀刃,轻柔的贴上蓝水凝苍白的面颊,本以为可以吓到这个苍白纤细的少年,却见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上一下,声音依然静的惊人“我也喜欢美好的东西,但我并不介意有或没有。”
楚一挑了挑眉,道“你不怕我将你以男人的身份委身与人下的事闹得全城皆知”
蓝水凝合上眼眸,没有力气再继续和他纠缠这种无聊的话题,他的沉默无疑是激怒了楚一,却只听那人的声音变得愈发温柔,轻轻的仿佛蛊惑一般。
“我不想毁了你的,他那么喜欢”
耳边的声音逐渐远去,蓝水凝觉得愈发无力,身上痛的更厉害了,以前,他见过母亲也这么痛,他清楚的知道,只是因为不离之毒发作的原因。
沈奕书,是否,我依然逃不过离开你的命运
他疲惫的闭着眼睛,额头渗着细密的汗珠,不离,不离,痛亦不离,毒发者当如地狱红莲之火般炙烤,体内发热,触物如刀剐之痛,偏生体外肌肤冰凉,如僵死之人。
沈奕书回来的时候,蓝水凝已然沉沉睡去,他的呼吸微弱,桌上的红烛已然将要燃尽,沈奕书换了根蜡烛,走回床前。
看着床上的紧闭双眼的人儿,他心中一跳,伸手执起他纤细的手腕,冰冷的触感让他心惊莫名。
手指搭上脉门,感觉他体内毒素如激流般横冲直撞四处徘徊,他的手蓦然一抖。
怎么会这样,明明已有三分之一的毒素都已成功的引到孩子的身上,为何还是会发作他忙撩开被子,伸手在他胸前三处要穴猛点三下,以此来阻止毒素往心脏蔓延,心中却已经乱了套。
刚刚被二婶叫去吃晚饭,又不好推辞,被灌了几杯酒才回来,被二叔嘲笑有了娘子忘了叔的时候心里还甜滋滋的,如今,脑中却只剩下一片空白。
当初的自己,真的太过自信了,凭什么认为只要有孩子,便可以轻易地解他的毒明明这种做法无人成功过的呀
可是,为什么呢好好地,怎么突然就发作了呢完全没有任何预兆的
他轻轻贴近他的面颊,将脸贴在他的面上,感觉着他滚烫的呼吸,感觉着他冰冷的肌肤,胸口突然狠狠的抽搐了起来。
“娘子”
“嗯”
意料之外的,人儿轻轻应了一声,沈奕书慌忙眨去眼中蒙起的水雾,轻轻在他脸上烙下一吻,笑嘻嘻道“我还以为你睡了呢,饿不饿”
蓝水凝觉得脸上被吻过的地方一阵剧痛,看着他温柔的眉眼,微微一笑“不饿,有点凉了,你陪我睡罢。”
他的眸子温温柔柔的铺着淡淡的悲切,笑容绝美,竟透出一股子凄艳来,沈奕书看得揪心,缓缓上了床,人儿伸手揪住他胸前的衣服,将身子偎在他的怀里,眼睫微颤,轻轻抽了口气。
“娘子”沈奕书不知道不离发作之后会是什么样子,看他却似乎痛的厉害,不由得将他搂紧,轻声道“你哪里疼告诉我”
我若告诉你,我全身都疼,尤其和你相触,便连心也痛的厉害,你可会再继续抱着我了
蓝水凝合着眼眸,轻轻摇头“只是有点冷,抱紧我”
沈奕书心疼之极,轻轻吻着他的额,柔声道“睡吧,我陪着你。”
五月的夜晚,虽不至于闷热,却也绝不冷了,沈奕书不知他为何要说冷,只是尽量的搂着他,轻轻的柔柔的,无限的爱意萦绕在唇间,说不出,道不尽。
最终汇聚成一串水珠,顺着合上的眼睛蜿蜒流下。
我的娘子,我该怎么办
二人都心照不宣的不去谈论蓝水凝的病情,这一夜,沈奕书眼睛酸涩,到了凌晨才撑不住的睡去,而蓝水凝,即使闭着眼睛,却仍是一夜未眠。
次日早晨,沈奕书醒来的时候,身旁的位子早已空空如也,只有余温尚存,提醒着那个人刚刚离去。
他跳起来,直冲出门外,便见蓝水凝正在和二婶说些什么,面上挂着得体的笑意,微垂着的眼睫显得乖巧而安静,他缓缓放下了一颗心,走上前去,道“你们在说什么”
他走到二人面前,很顺便的将蓝水凝的手包在掌心,他的手指仍然很凉,却不至于冰的厉害。
看来,不离的第一次发作,已经过去了。
二婶看着他们笑得暧昧,道“水凝在和我请教缝纫技巧,说是要帮你做衣服呢。”
蓝水凝淡淡笑着,沈奕书却是一愣,莫名的,心中突然不安了起来,他不悦道“我需要衣服自己自然会去买,哪儿需要他做。“
他瞪了身边的人儿一眼“你身子不好就不要老是闲不住,没事学什么做衣服。”
蓝水凝淡漠的眼眸扫了他一眼,抽回自己的手,眉梢微挑,分明就是在说“你敢管我”
沈奕书立刻转开眼,对二婶道“吃早饭了没呢”
“呵呵,做好了,就是叫你们两口子来吃饭呢。”
沈奕书点了点头,不好意思道“我们今天把厨房收拾一下就自己生火了。”
二婶连说见外,蓝水凝轻轻拉住沈奕书,道“还不快去洗漱。”
二婶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看着沈奕书乖乖走掉的模样,对蓝水凝道“阿书就是有点孩子气,不会照顾自己,现在有了你,我们也都放心了。”
蓝水凝轻轻点头,心中却闷闷的痛了起来。不离之毒共会发作七次,一次比一次厉害,没有固定的时间,只是,只要七次一到,便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是回天乏术。
自己,真的能够陪伴他一生么
第五十一章 沈家老宅
日子一天天的过,沈奕书每天都窝在屋子里面翻看医书,他那一箱子都是宝贝,平日里不舍得拿出来翻翻。
沈奕书一向是一个能懒则懒的人,如今,因为蓝水凝身上的毒素,他白天忙活着重新开张济云堂,夜里便趁蓝水凝睡下之后,研读那些医书。
并将以前没来的及带走的书籍全部翻了出来,他如此的相信着,他还有大把的时间,距离不离毒发的第七次之前,自己一定能够找得到解决的真正办法。
蓝水凝也帮着忙活济云堂的事,沈奕书出门批发药材的时候,他便在家里将买来的药全部归类,放入药柜的小格子里,一格一格的贴上名称。
那个叫楚一的人也没有再来,蓝水凝虽然觉得奇怪,却也不想去没事找事。
两个人都很默契的不去提那天毒发的事情,一连几天,小日子也过得平平静静。
翠心则担任了一家人的伙食,每天都把耀儿馋的流口水。颠老儿有时会去帮一下济云堂的整理,早上没事就指点耀儿习武。
这样,一连几天,也算是有了家的样子。
沈奕书也抽空给沈奕兰写了封书信,大意是已经回到了家,一切安好,娘子有了身孕,让姐姐不要再操心子嗣的问题。
转眼间半个多月过去了,济云堂破旧的匾额被拿掉,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烫金匾,黑底金字的济云堂三个大字随着一阵鞭炮声被一块红布给暴露在眼前的时候,围观的群众发出一声声的赞叹。
沈奕书看着头上悬着的三个大字,深深吸了口气。
爹娘留下的好名声,沈奕书会继续传下去。
济云堂经过了三年前的那次血雨的洗礼,在三年后,再次的展现在了世人面前。
沈奕书毫不逊色与沈令勤的医术,以及对待无钱买药的人的同情与慈悲,很快的又在庶洲得到了善大夫的称号,沈奕书对此很是得意。
那天,是济云堂开张的第七天,吃早饭的时候沈奕书说要带蓝水凝回家一趟。
蓝水凝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却见他微微一笑,道“沈家的祖宅在山里,很少有人居住,祖宗的牌位都在那儿。”
其实,他本意是想回去看一下藏的。没有人知道,沈家祖上是前朝皇家太医院的院士,藏里的书多达上万卷,无一例外全是医书。
沈奕书从小到大,到山里去的次数极少,只有每年的逢年过节才会跟着父母回去拜一下祖先。如今,已经有三年没有给长辈上过贡了。
吃了早饭,沈奕书便拉着蓝水凝上了马车,甩掉非要跟来的耀儿,一路出了城门。
庶洲城郊是很好看的,城外便是绵延的大山,沈奕书跟着脑中仅有的一点记忆,指挥着车夫在山里七拐八拐,到了正午才算摸到了门。
沈奕书有些汗颜的对不停翻白眼的车夫一笑,转身将蓝水凝接了下来,道“小哥儿要不要进去坐坐”
那车夫看了眼面前古老而肃穆的宅子,打了个寒噤,这里,怎么看怎么像鬼宅呀。
“看上去阴森森的,我还是在这儿等着吧。你们也快些。”
沈奕书道了谢,与蓝水凝一起走进了大门。
车夫看着高大的门板,轻轻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接这个活儿了,现在只能在太阳底下等着了。、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老虎呢”车夫嘀咕着,一转头,突然看见一张苍白如鬼的脸,登时吓的张大了眼睛。
“鬼”还没等他将整个字喊完,那只白色的纤细的手变毫不客气的拧断了他的脖子。
沈奕书牵着他的手,缓缓靠近了祠堂,蓝水凝觉得四周阴冷的厉害,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抬头看了眼太阳,总觉得此处的阳光,似乎也变得惨白的瘆人。
沈奕书轻轻搂住他,柔声道“这里长久不住人,听爹爹说,有不少山魅妖精都借住此处呢。”
他看着他仍然淡漠的脸庞,有些无趣的摸了摸鼻子。
蓝水凝道“这里阴气很重,你爹搬出去是做对了。”
沈奕书好奇的看着他“你还懂这些”
“我师父是一奇人,天文地理八卦阴阳多有涉及,平日里耳濡目染自然懂的一些。”
沈奕书眼睛一亮“那么他现在在何处”
蓝水凝看他一眼,抿了抿唇道“师父算是修道之人,这两年一直在闭关。”
沈奕书皱了皱眉,暗暗打起了小算盘,或许,娘子的毒,他的师父可以解呢。
“不知别人对师父怎么称呼”
“武仙老。”
“武仙道人”
看沈奕书睁大了眼睛,蓝水凝微微一笑,道“是呀,你认识他”
沈奕书咧嘴笑了笑,将他搂紧,道“娘子,有时间,我们一起去拜访下师父吧。”
看来,即使自己在藏里找不到方法,娘子的毒,也可以驱的干净了。
蓝水凝静静的看着他瞬间明亮起来的脸,唇角含着淡淡的笑意。
我怎么忍心,让你日日愁眉。
沈奕书,你若知道,师父早已知道我的体质,你若知道,那素心内功乃是师父所能找到的唯一一个压制不离之毒的武功,你若知道,早在与你结合的那一刻起,蓝水凝便已做好了接受命运的准备,你,可会恨我
当时之所以不愿破功去梅子丹的毒,便是知道,一旦失了童子之身,一旦没有了素心功法的压制,蓝水凝便会受那不离之苦,最后,也不过是一个死字罢了。
二人祭拜了祖先,沈奕书又从藏里挑了不少能用得上的书,蓝水凝便安静的站在旁边,看他将一本本的书从架子上抽出来,一页页翻看,遇到有用的便放到旁边,以便拿回去仔细研读。
日头西去,残阳似血,沈奕书抱着一摞书本和娘子一同回去。
“你不要回头看,现在快到晚上了,这里的阴气更加重了。”
沈奕书笑眯眯的吓唬他,却见蓝水凝轻轻点头,帮他抱了一些书,一路走去,竟当真没有回头看一眼。
二人回到马车前,沈奕书将书放上去之后,让蓝水凝自己先上去,自己随后跟上,对车夫道“走吧,原路返回。”
而后回身将娘子搂在怀里,柔声道“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们走路上买一点”
蓝水凝摇了摇头,纤手轻轻覆上腹部,他的孩子,已经有三个月多了呢。
腹部的圆润也越来越明显的可以看出来了,再过七个月,他们,就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
“沈奕书。”
蓝水凝突然问他“你说,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好”
沈奕书覆上他腹部的手,想了想,笑眯眯道“叫宁好了,安宁之宁。和你的名字谐音,正好。”
蓝水凝看他一眼,笑了笑“也好,安宁之宁,沈宁”
“愿我儿平安一生。”
他垂着眼眸,轻轻将头靠在他的怀里,困意席卷而来,他呼吸均匀的睡了过去。
第五十二章 再遇四鬼
沈奕书看着怀里的人儿,伸手掀开车帘,看马车仍然在山里转悠,即问道“还有多久能出山”
难不成这车夫和自己一样都是路痴
马车依然不急不缓的前行着,沈奕书有些奇怪了,又问道“小哥儿,大概还要多久这天都快黑了,怎么还在山里呢”
前面的车夫仍然没有回答,沈奕书微微皱眉,缓缓静下心来。不对劲,刚刚从宅子里出来就不对劲,早上被自己领着在山里转悠半天的时候,车夫不停地在骂自己,而现在,这一路回去,车夫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轻轻将人儿抱到自己怀里坐着,看来是自己太大意了,这个人,应该不是先前那个车夫了。
马车猛然颠簸了一下,蓝水凝皱了皱眉,在他怀里抬头看他,轻声道“怎么还没到家”
沈奕书吻了吻他的唇,柔声道“应该快到了。”
蓝水凝不再说话,静静的趴在他的怀里,直到马车停下,他眯了眯眼睛,看着车帘被掀开,露出一张惨白精致的面孔。
“二位,请下车吧。”
木戌的唇淡淡的勾着,那双眼睛带着死气沉沉的怨气,沈奕书率先跳下车,又将刚刚睡醒浑身疲软的人儿抱了下来,看着四周陌生的院子奇道“不知今儿个什么日子呢竟然能让木公子亲自来请我们。”
蓝水凝站在旁边,手被他握着,很温暖的感觉。突然发现,沈奕书,其实并不是没有长大,只是,他保存了孩子的童心而已。
木戌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笑道“今日请沈大夫来,只是单纯的救人而已。”
“哦“沈奕书好奇的看着他“是谁”
木戌带着他进了屋内,只见那天的那个文秀男子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嘴唇肿胀的泛着青紫色。旁边站着六卿和那个粗壮男子。
六卿一见沈奕书进来,便立刻迎了上来,拱手道“沈大夫,好久不见。”
沈奕书笑着摆了摆手,道“不用这么说,我可一点都不想见你们。”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男子,坦白道“令弟中毒不轻,沈某爱莫能助,你们找错人了。”
“还是速去准备后事来的实际。”
对于这些人,沈奕书几乎可以称得上厌恶痛恨,如果不是遵循爹爹教导,为医者,不可伤人损德,他早想送他们西去了
他这话一说,其他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那个汉子首先跳怒道“沈奕书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今天好好救了我二哥,在京城发生的事我们就一笔勾销,要是再说这种话,休怪我侯赞无情”
沈奕书觉得好笑极了,无奈道“不是我不想救,只是这毒太过罕见,我救不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