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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性之心 第11节

作者:伏羲琴 字数:20285 更新:2021-12-30 18:31:37

    这场战役持续了一天一夜,一万人对不到一百人的部族发动攻击,全数歼灭对手后,只剩下不到两千凌兵。

    原本荒凉结霜的大地上血流成河,堆尸如山。祁路双手颤抖无力,干疆剑“啪嗒”一声掉进血泊,他踉跄着后退数步,被祁融用胸膛撑住才不至于跌倒。

    祁融也几乎力竭。他将下巴抵在祁路肩上,两人就这么背贴着胸相互支撑,成为冰天血地中唯一站着的人。

    这一刻他们活着,便是幸福的开始。

    他们就着互相紧靠的姿势,把剩余力气全花在风卷残云般的亲吻中。

    然而,没等幸存者们休息多久,最豪华石屋的房门巨石忽然被推开。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子映入众人眼帘,他身披虎皮,脚上套着熊掌,杂乱的胡须垂到胸前,双目有神摄人,酷似凶兽之眼。

    如果说之前被打死的族民胜似百兽,那么这位便是当仁不让的虎王。

    士兵们的眼里流露出绝望,活着的人坐在尸体之上,已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祁路离开祁融的胸膛,迈出三步,把所有人挡在自己背后。

    剑拔弩张的对峙持续半晌,最后一位敌人突然仰天哈哈大笑。

    笑完后他盯视祁路,嘴巴一张一合,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留儿”

    留儿。

    祁路的心瞬时被击中。凝固的记忆忽然流动起来,他隐约想起刚记事的时候,似乎确实有个男声学着娘亲艰涩地唤他。

    他本应名“留”,因被祁融收养时吐字不清,才被误取为“路”。

    祁路张了张口,试探着小声唤道“爹”

    祁融怔住了。

    男子的眼里泛起水雾,他本该听不懂这个词,但他竟理解了。他的嘴咧开来,口里吐出奇怪的声音,一边快速朝祁路走来。

    后面的士兵有些紧张,祁路却一动不动目视他走到自己跟前。

    男子的手抚上祁路的脸,粗糙的指腹抹开属于儿子和族人的血,细细摩挲着。

    他一直发出那种奇怪的声音,絮絮叨叨叫个不停。祁路不时点头,偶尔露出震惊或悲伤的神情。其他人一句也听不懂,而且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他们的美人将军跟这野人是一家。

    他们交流得非常顺畅,祁路听得懂族语,男人看得懂儿子的神态。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的世界里只剩下两人。

    祁融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他感觉自己比祁路更无法接受这一切,如果世上只剩下他一个留国人,所有国民都死于自己之手,即使逼不得已,他也会疯掉。

    他究竟让祁路做了什么

    父子俩说了很长时间话,祁路忽然拉起祁融的手,带他跟在男子身后走到半里开外山岩下向阳处。那里有个土包,最高处插着一根锈迹斑斑的东西。祁路对祁融说“这里睡着我娘。”

    祁融心中五味杂陈。他向那个土包恭恭敬敬鞠了个躬“伯母,我是小路的爱人。我向您发誓,会一辈子忠于他对他好。”

    祁路脸颊微红,也对土包说“娘亲,我照您说的逃出去,现在过得很好。”他顿了顿,“但您说的那个地方我没找到其实是我记不清了。我跟融表哥回他的国,把那里当做那个地方,好不好”他闭目聆听片刻,睁眼微笑道,“谢谢您。”

    回神发现男子目光怔忡地注视土包顶端的东西,祁路安慰地捏捏爹的手,把它从土中拔出来。

    筷子状的物体,顶端缀着一大串挂苏。是枚发簪。几十年来它虽因地处岩下未受到雨淋日晒,但逃不过岁月侵蚀,已结上厚厚一层锈斑。

    祁路把它端在手心,轻轻抹去上面的土灰,捧给祁融炫耀。

    祁融细细打量,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突然瞪大双眼,心跳如擂,激动得全身都颤起来。祁路吓了一跳,没等他反应过来,簪子已跑到祁融手中。

    他双手小心翼翼撑着两端,放在眼前反反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倒一口气,震惊地望向祁路。

    “怎么”祁路试探着问。

    “这发簪是当年原旭晨送我姐姐的”

    祁路愣住了。他隐隐感觉刚刚这句话的意义不浅,但愣是想了非常非常久才明白过来。

    姐姐的发簪,娘的发簪。原来当年留国郡主并没有死,她被野人族长掠去当了夫人并生下祁路。结果阴差阳错间,祁路逃出深山被祁融收养,佯装表兄弟。天意弄人,他们竟真有血缘关系,还是一个小舅,一个外甥。

    怪不得祁路长得那么夺目,却不见他爹样貌周正,原来是因为他有个倾国倾城的娘。

    姐姐给儿子取的名,希望他回去的地方,就是留,就是他们留国啊

    所有一切都有了合理解释,水落而石出。两人怔怔对视,之前的表哥之称仿佛是一场闹剧,如今突然被从天而降的血亲砸到,两人的关系似乎变得完全不一样。他们焦灼踟蹰,不知道该拿这份貌似更亲近实则不得不疏远的伦理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嗷呜,脑细胞死亡过度

    其实后面每一章都是揭秘,我都快忘了自己设了多少埋伏

    、第37章 血脉隔阂

    男子感觉到两人间的尴尬气氛。他凭着近似兽类的直觉发现这个青年对自己儿子有意思,这种意思用他的理解来说便是。现在他们因为一根棒子出了问题,青年还想,但他不想负责。

    男子理所当然站在儿子这边,所以他一拳头迎上去,把祁融打了个鼻血横流。

    “你干什么”祁路急了,赶紧上前扶起他捂住鼻子。

    男子叽叽呱呱说个不停,大意是如果自己使劲儿,这家伙脑袋都没了,还用得着你心疼爹这是为你好啊傻孩子。

    祁路狠狠瞪了他一眼,把他瞪得委屈不已。

    傍晚时分,凌军在外头清出空地搭帐篷烧火,祁融和祁路盘腿呆在石屋里,男子坐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瞅儿子。

    祁融低下仰起的头,试探了一下,鼻血已经止住了。祁路用指腹抹去他残留的血。屋子里寂静下来,半晌都没人说话。

    最后祁融叹了口气,握住祁路的手“小路,你怎么想”

    祁路摇摇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件事来得太意外,自己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是割破手指能把血融在一起的近亲。这种关系让他们离得更近,也正因为太近才有了芥蒂。

    现在不仅仅是断袖,还加上一宗乱伦之罪。祁路是姐姐拼了命保护的儿子,自己以前不知情已待他不好,现在还有什么立场夺走他传宗接代的权利

    姐姐会杀了我的

    祁融懊恼地抱住脑袋,害祁路紧张地以为他头疼。他把头发挠成个鸟窝还是无解,泄气地耷拉下肩膀,决定先把这事放一边。

    于是他顾左右而言他,指了指大叔“你爹是族长”

    祁路点头“我一生下来他就是,小时候不懂,只知道其他人对他恭敬。”

    “怪不得,看你以一敌众,颇有乃父风范。”

    祁路微微一笑“多亏龚野哥指点,还有神剑在手。我不是纯血,跟我爹年轻时候比还差很远。”

    祁融倒吸一口气“差很远纯血我没见你们部族有女人啊。”

    “有的,只是非常少,你分辨不出来而已。”对祁融的目瞪口呆报以一笑,祁路道,“我们部族原来有几百人,是承继雪山天神之力的唯一种族,拥有远胜于常人的臂力和速度。当年这片山脉除了圣山其它还未如此寒冷,先祖们灭光所有部落,占据了离圣山最近的这片土地。为了使血统纯正让神力不丢失,族民不准离开山脉,男子只能与部族的女子。于是到了每年春天的发情期,所有女子的屋门敞开,任一个个本族男子肆意享用她们的身体。”

    祁融想象一下那场景,又联想到祁路成人的那年春季,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祁路继续道“部族女人本来就少,生下的小孩却大多都死了,活下来的又几乎是男性。如此循环,女人不够用,部族便面临绝种。所以万般无奈下,族人只好容忍血统混杂,出去抢女人。但先祖传下的禁令已变成神旨,他们不敢离开圣山太远,只能抢山脚边的居民或过路人,渐渐山旁人闻风而逃,族人的数量也越来越少,现在只剩几十人。”

    “那年遇上二十年不遇的寒流,山里动物死绝,之前抢来的女人也冻死好几个。族长也就是我爹没办法,带族人跑过草地穿出树林,正好遇上了经过凌雁边界的送亲队伍。于是男人们杀了做食物,女人们抢回去为来年春天做准备。”

    祁路吸了口气,声音有些颤抖“冬天过去,刚抢回来女人死了一拨;春天来临,被男人们的女人又死了一半。等到冬初寒季再临,生下孩子还有一口气在的女人,已经不到五根手指。娘就是其中一个,她因美貌被爹看中,避免了被众多男人糟蹋的命运。”

    祁融听着也脸色苍白“为什么要如此对待女子”

    话一出口他便想通了。见识过祁路他怎会不知,野人族的发情跟兽类极其相似,是自己控制不住的自然本能。为了更多地产出后代,每个雄性都竭尽所能在更多雌性身上留下自己的种子,这让一般人类女子如何受得了姐姐这样,确实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祁路见他恍然和痛惜的神色,便知道他已有了答案,也就避开不答。忽然想到什么,又补充道“龚野哥也非纯种,他娘亲是在那次寒流中死的,所以他对我娘有骨子里的亲切感,出逃的意识也那么强烈。”

    看他流露出眷恋和惋惜的神色,祁融捏捏他的手,安慰道“我算是明白怎么区分纯血和非纯血了,你们明显比他们好看多了。”

    祁路扯扯嘴角笑出来。祁融看得心猿意马,凑过头对上他的唇,临到贴近又想起什么,不尴不尬地稍稍偏移,亲在了腮边。

    祁路的唇角微微塌下,却什么也没说。

    被晾在一边很久的老爹看到这情形,又想上去给祁融一拳,却被儿子扫过来的警告目光制止,不满地龇牙嘶叫一声。

    祁融瑟缩了一下,奇怪道“伯父眼见他族人死绝,怎么貌似一点也不难过”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族长是用来当逃兵的么”

    老爹的第七感一点也不比祁路弱,立马感觉小子在说他坏话,越过祁路飞了颗小石子过去,把祁融打得鼻孔朝天。

    祁路见状有样学样,把他爹也打得鼻孔朝天。

    祁融躲在他身后暗笑,觉得自己当头一块乌青值了。

    言归正传,祁路解释道“他认出了我又不敢跟族人说,只好一个人躲在屋里闹肚子。至于族人”祁路忽然联想起先凌皇临死前的模样,“大概他已经看开了吧。”

    闹肚子自然是假,瞅见儿子望着自己的调侃表情,老爹委屈地啃起了稻草。

    祁融听着这话百感交集,祁路跟离家出走那会儿相比完全判若两人,这大叔还能一眼认出是自己骨肉。可他身为亲舅舅竟一点感觉也没有,早些时候还把他当人性野兽驯养,而今真相大白,要他如何有地自容

    祁路感觉到他的自责,伸过手来握住他五指。祁融苦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祁路伤感地望着他,还是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祁融跟凌军睡在外头,听着石屋里传来大叔兽鸣般的说话声。凌国士兵经此一战已对两位将军非常顺服,但大多数人仍无法接受石屋里面是一对父子的事实。他们在饭后探索四周时发现了一堆被啃得血肉模糊的尸体,应该是那些在边境遭袭的凌军。祁融看到后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却没作任何其它反应。他双目飘忽,魂魄似乎不在此处。凌兵以为他被祁小将军他爹嫌弃,所以才如此失神,在佩服祁将军勇气的同时,他们暗暗告诫自己以后绝对不可以歧视断袖

    全军退离石屋三丈之远休息了一夜。第二日顶着一双黑眼圈的祁融去溪边醒神时跟祁路打了个照面,两人均发现对方的状态没比自己好到哪儿。大叔倒是神采奕奕,在祁路身旁蹦跶得欢。

    两人互视一笑,倒是客气得别扭。祁路眼巴巴盯着祁融,后者尴尬地一缩头,低捧水扑脸。祁路失望地收回视线。

    “啪”一声,在祁路的惊呼中,大叔一巴掌扇向祁融后脑勺,把他劈头盖脸覆进溪水里。浅水之中鹅卵石上,一缕鲜血飘啊飘。

    全军列队半晌才等来他们将军,小将军闷闷不乐的样子我见犹怜,让不少不食男色的士兵纷纷吞了口唾沫。随即他们被熟悉的眼刀剐得浑身一颤,看到大将军的脸又浑身一颤。这会儿祁融英俊全无,鼻青脸肿,明显一副刚被人胖揍的模样,谁下的毒手不言而喻,难为他仍着,还能把眼刀耍的那么犀利。

    大叔的脸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他本来就黑乎乎不好看,所以远不如祁融那么明显。士兵们又纷纷咽了口唾沫,暗暗发誓即使惹祁融也不能招惹祁路。

    大叔把一行人送到山谷口,祁路拉着他的手道“爹,跟我一起回城吧。”

    大叔摇摇头,呜呜嗷嗷说了半天。祁路无奈叹气,环住他给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然后拍拍他的臂膀,望着他雾蒙蒙的眼睛道“我走了。你放心,我会好好的。”

    一旁祁融捏紧他的手,坚定附和“您放心,无论如何我会护他一生。”

    大叔狠狠盯着祁融双眸,这回祁融没有丝毫躲闪,坦坦荡荡直视回去。

    两人胶着半晌,还是大叔先收回目光,他拍拍祁融肩膀,差点把他拍地上去,然后转过身摆了摆手,径自往祁路娘亲的墓地方向走去,边走边发出古怪的嘶鸣,正是祁路逃跑那天追随了他一路的祭奠哀歌。

    “走吧。”祁路转身背对他爹,朝军队下达启程指令。

    祁融忍不住问道“你爹说了什么”

    “”祁路仰头仿佛吟唱,“天神告诉我,他即将收回赐予人间的神力。我族他最骄傲的子民,我们接受召唤去天神身边侍奉。爹送走你们就去追大伙儿。儿子你注定不属于圣山,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吧。”

    祁融默然。

    这是野人族的世界,所谓的正常人无法理解和融入他们的信仰。他们用自己的方式杀戮和赴死,无怨无悔。而来自这个民族的他的恋人,半推半就被自己扯入纷扰尘世,失去了圣山天神的庇护,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祁融扪心自诫不管未来你我是何关系,我注定为我所犯下的一切担起责任。

    、第38章 雪狼绝杀

    军队走入山谷不过两三里路,忽然闻到不知从哪里飘来的臭味,有种说不出的腥臊,时有时无,却久久弥漫着不散去。

    祁路突然警觉,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他大喝一声“停止前行”,往四周迅速扫视一遍,立即下令原路返回。

    众士兵不明所以,但仍旧执行他的命令。全体掉头在祁路的催促下疾步往回走,大军踏过土地的巨响回荡在山谷间,在这巨响中混杂着另一种声音,并且越来越清晰。

    “嗷呜”

    那是此起彼伏的狼嚎。

    回头望去,天地相接的地方腾起浓浓烟雾,正是狼群疾驰而来的迹象,看这阵势绝对不下千头。腥臊味顺风飘来,比方才浓烈数倍,令人直接联想到身后跟着一群怎样狰狞的猛兽。但杀人杀到手软的士兵们根本不屑把禽兽放在眼里,在他们心目中,野兽,那都是放在猎场上让人骑射的目标。

    抱着这种态度的凌兵逃跑自然不快,他们碍于将军的威势才没有回身跟那群畜生来个正面搏杀。祁路垫在队伍末尾急切地催促着,却怎么也没法让大部队的脚步跟他一起急起来。

    祁融也有些不解。他相信祁路的判断,但还是脱口问了句“为何不杀”

    祁路跺脚道“让我吓得停止哭泣的动物,你想拿大伙儿的生命来试试吗”

    祁融噎住了。他本末倒置地联想起小祁路哭得梨花带雨,又在看见狼时吓得小脸惨白的情景,还添油加醋地“呵呵”两声。

    祁路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又气又笑,憋了半天却吐不出一句话,只好恨恨瞪他一眼,继续催促前方部队加快脚步。

    凭这么拖沓的脚程,凌军被狼群追上只是眨眼之间的事。待大伙儿跃跃欲试地拔刀转身迎敌,却个个眼瞪得如铜铃般大,吓得腿肚子都在打颤。

    这是一群怎样的狼啊,体型如小牛犊般,浑身银毛根根如刺,兽瞳鲜红似血,嘴里的大獠牙泛起尖锐的光泽。

    这简直不是狼群,而似猛虎群了谷顶悬崖之上也有不少影子在急速蹿动,似乎想包抄上来。凌兵再不疑祁路所说,个个争先恐后使出了逃命的力气。但他们不是野人族民,两脚如何赶上四脚眼见狼群的距离极速缩短,而他们离谷口尚有数百步距离。

    但出谷又能如何士兵们绝望地想着,忽然发现狼群的追踪似乎慢了下来。

    祁融深知祁路的用意。圣山雪狼与野人族相处多少个春秋,两族必然相遇甚多,彼此知道对方不好惹,不会轻易入侵领地。祁路把军队往野人族的居住地带,就是利用狼群的忌惮让它们知难而退。

    但如今野人部落只是一具空壳,那些外貌凶残的禽兽能上当吗

    军队拼了命往谷外撤,狼群却在踟蹰。它们自然闻到了从谷口飘来的浓浓血腥味,昭示着这是死对头食肉部落的领地。

    但是它们太饿了。罕见的寒流逼得野人族出山觅食,也没有留给狼群一点填肚子的东西,不远处飘来血的味道刺激得它们凶光毕露。眼皮底下的美食即将跑入别人口中,高崖上突然响起一声极为尖利的嚎叫,众狼骚动起来,不管不顾撒开步子往食物扑去。

    就在狼群的前端快要触到军队末尾时,祁路突然转过身,甩出干疆剑大喝一声,笔直朝它们冲了过去。祁融被他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也立即拔剑紧随其后。两人的剑尖还未触及狼身,肩膀猛地被人拍了一下,身子被这股力道推得止住冲势,甚至往后退了两步。

    胜似狼嚎的兽鸣落在他们跟前,挡住他们的竟是大叔。

    他咆哮着抡起拳头向狼群猛砸过去,挥出的拳风把巨狼掀起半丈多高,颇有力拔山兮之势。狼群被他的气势怔得迟疑一阵,它们认出这个家伙正是野人族里最强悍的领头者,死在他手下的同伴不计其数。最前面的狼在他跟前一丈远处徘徊着,畏缩不敢上前。

    山崖上传来一声悠长的鸣叫,头狼似乎发现他身后再没有其他追随者,便向狼群传达这个信息,巨狼们纷纷大起胆子把他团团围住。

    “爹”祁路急切唤着,想上前却不断被扑上来的巨狼制止。

    大叔吼叫一声,意为让祁路他们快跑。但他们能跑到哪儿去呢野人族里的状况早晚让这群恶兽发现,再往后退就是圣山,那里的温度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祁融大声对身后士兵喊道“今天不是我们死就是这群畜生亡,大伙儿拼出条血路回家”

    士兵们现已相当明白自身的处境,背水一战只为求得一线生机,他们高声呐喊着向狼群倾泻而去。

    人狼混战,山谷里顿时惨叫连绵,血肉飞溅。白色的长河与暗色人流交织在一处,缱绻缠绵出浓浓的血腥和苍凉。

    大片凌兵不费巨狼吹灰之力便命丧爪牙之下,经过野人之役已损钝的刀剑很难切开雪狼厚实的皮毛,两军孰强孰弱立竿见影,凌兵们绝望而麻木地挥舞着兵器,仅以将军和野人族长的神力慰藉自己还有希望。

    确实,也只有祁融祁路和大叔还在削减着狼群的战力,特别是大叔。他一个人跑到离大家十丈之外,深陷狼群以巨镰割草之势击杀不息。甚至连祁路都有些吃不消的时候,他爹的吼声非但没有减弱,反倒有渐响的趋势,这令祁路隐隐发觉不对劲。

    这种不安逐渐浓郁,他挥开雪狼纵身跳到崖壁上,向他爹的方向匆匆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浑身冰凉。

    他爹的胸膛正中插着一块削尖了的石头,血已把面前的虎皮染成鲜红。他双目无神,红泪满面,口溢鲜血,出拳的速度和力道快得连他都叹为观止。

    祁路不由自主红了眼圈。这场景太过熟悉,他爹分明是自尽到一半,听到他的呼声赶来救助。

    祁融大声呼喊着他,险险劈掉朝他张开血盆大口的雪狼。祁路一眨不眨盯着那个方向,眼睁睁看着他爹咆哮冲天,与周围方圆三丈的巨狼一齐炸为了血沫。

    眼角溅过一滴带有余温的血,缀在祁路苍白的脸上好像血泪一般。为求生存的野人族何罪之有他不仅亲手终结了他的同类,还没让最后一位至亲血亲安息。

    祁路的心刹那崩塌,与他五岁时看着娘亲松开握着他的手时一样。他仍然面无表情地望着,一动不动,眼角却滚出一滴泪水冲淡了至亲之血。干疆剑太重了,从手心滑落的一刻他松了口气,忽然觉得这般回归说不定是野人族最好的宿命。

    起于圣山,终于圣兽。谁敢不承认他是野人族的一员兜兜转转一圈,他还是回来了,因为他的根在这里。

    他闭上眼,释然地勾起一抹淡淡微笑。

    几乎能闻到来自狼口的腥臭味时,祁路的手突然被握住用力一扯。他收势不住扎进一个熟悉的怀抱,抬起头正对上祁融气得狰狞的脸。胸口猛地遭到一击,这感觉实在久违,祁路被打得向后倒去,险些吐出一口血,又立马被人重新拉进怀里紧紧抱住。

    “你这个欠操的小畜生”祁融的声线带着颤抖,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几个字。

    祁路怔忡一阵,怎么也挣脱不开。这样背对狼群的姿势甚是危险,祁融自己也不要命了,只顾搂紧祁路在他耳边喝道“在我想到怎么弥补你之前,不许逃跑”

    他突然往前扑了一下,踉跄着勉强站稳。背部被狼爪扫到,连皮带肉被剐下一大条,疼得脸色惨白不似人样。

    祁路一拳击爆狼头,心疼得也跟被剐了一样。看着祁融血肉模糊的伤口,他终究下不了狠心,捡起干疆剑斩死向他和祁融扑过来的雪狼。

    然而他们战力单薄终究不是狼群的对手,血流蜿蜒漫布山谷,几乎都是凌兵的,尸骨无存断肢遍地,是让人无法正视的绝望。祁融和祁路浑身上下布满伤口,竭力互相扶持到现在,放眼四周红和白交织一片,凌兵的身影在兽浪中起伏挣扎,已几乎殆尽。

    “今日你我就要战死于此吗”祁融喃喃。

    祁路问“你不喜欢我的故乡”

    祁融笑道“只要你在,哪里我都喜欢。”

    他们相互拥抱着,在苍茫血河之上热烈亲吻。

    眼见狼口就要朝祁路当头罩下,祁融猛然一惊,搂住他的腰奋力一带,让雪狼扑了个空。祁路讶然发现祁融的双眸光芒四射,一股由衷的喜悦驱散绝望包裹住他们。

    “我想起来了你之前说过,龚野曾挖密道逃出部落。我们赌一把,倘若密道至今未被发现,我们可以从那里出山,逃过雪狼群”

    祁路也眼前一亮。当即顺手打横抱起祁融,踹飞挡路的猛兽,朝部落直冲而去。

    祁融被从未享受过的高速惊得心脏都快掉出来了,生死关头他也无力计较自己的姿势多么销魂,只虔诚向圣山之神祈祷平安。

    祁路凭记忆找到龚野曾经住过的石屋,它已在刚刚的大战中塌方,祁路用干疆剑劈碎大石,把残屑拨开。祁融趴在地上仔细摸索,把身后交给祁路。

    “有了”

    祁路闻言朝祁融手指的方向用力斩去,大石应声而碎,一个黑乎乎的洞口露出来。祁融一把把他推进去,拿打火石点燃地面的干草堆,随即也跟着跳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爹爹的强大不是战斗力只有1的渣渣们可以比的。

    部族的心思你们不懂,他们是最接近神的存在╮╰╭

    爹爹找娘亲去了,雁大皇子干得过他吗

    、第39章 反目成仇

    武曜元年冬,孝路帝祁融与青衣将军祁路于凌雁边境雪山灭野人族。随后在凯旋途中遭雪狼袭击,全军覆没。帝闻讯甚悲,待春至派军入山敛尸,只收得一地碎骨,辨不得人形。帝将所有碎骨一并埋于凌宫皇陵,建碑上书一字“忠”。探军忽报山脉脚下发现军马践踏痕迹,疑似雁军过而不入,见死不救。帝大怒,遣大军征讨雁国。自此,九州两大霸主正式反目,七年战乱就此拉开序幕。

    此战因当时尚为将军的祁家舅甥引起,故史称“融路之征”。

    武曜帝君原旭晨传

    凌皇原旭晨坐在镇宣殿龙椅之上,闭眼支头。阶下众臣参奏完毕,久久等不到皇帝回话,个个腿脚发软冷汗涔涔。

    离两位祁将军失踪已过去整整两年。这两年里,凌皇的性子愈加捉摸不定,以往常现的和煦笑容现已非常罕见,且一现便意味着人头落地。底下的众臣只剩下誓死追随他意志的人,一旦有人提议终止征伐,便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雁国的大部分土地已被凌国收入囊中,篡位者龚梧已死,新雁皇龚柯守着最后的帝都疆域垂死挣扎。见势不妙的凌国诸侯世子纷纷与母国联络,想方设法逃离凌国,却无一不以叛国罪被推上断头台。罕有几个国主主动交出领土权,被削职沦为贵族以求得一时太平。

    凌国的土地在极速扩张,但原旭晨的脾气一天比一天糟,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这个心机深沉得可怕的帝王,以其决绝的手段让所有反对他和可能威胁到他的人销声匿迹。

    商世子赫钰甚至凌皇之妹五公主也不能幸免。

    赫钰自小便立誓守住先祖留下的基业,让商国子民专心从商,养家致富,不落为他人强国的工具。但如今之势原旭晨对商国这块肥肉虎视眈眈,欲吞之而后快,这是赫钰绝对不能容忍的。况且王妃五公主自小与宫人一起歧视原旭晨,夫妇俩不认为原旭晨已忘了这回事。

    争锋相对,在所难免。

    自古有言,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于是他一边与母国联络,一边助龚柯守国。这种做法自然逃不过原旭晨的法眼,今日早朝上,朝臣讨论的便是这件事。

    商世子赫钰,祁融和祁路的挚友,虽与原旭晨似友非友,但确实是当下与他关系最近的人。

    五公主,亦是他在凌皇宫最后一个血脉亲人。

    多数朝臣直谏商世子夫妇勾结雁敌,不交主权,罪当致死。

    他们以为,这应当是最符合凌皇心意的谏言。

    原旭晨一动不动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让众臣差点以为他实际上已经睡着了。

    半柱香后他突然睁开眼,吓得不少大臣跪倒在地。他只淡淡说了句“准奏。”便起身离开了朝堂。

    半月后,凌军攻下雁国皇都,结束了龚家数百年的统治。龚柯携残部逃离雁国,不知所踪。有传言说,他实际上已经被暗杀了。

    与此同时,商世子府邸大门被凌军砸开,大军冲到外堂时发现赫钰正一个人坐在堂口贵妃椅上优哉游哉喝茶,对面前杀气腾腾的人马视若无物。

    府邸人去楼空,一个仆人都不剩下。凌军头领将赫钰五花大绑,下令即刻追捕其他逃犯。凌皇得知消息,正式对商国宣战。

    马车内,用一张粗麻布裹住自己和怀中小孩的美貌妇人一脸慌张。他们刚刚越过凌国边境,就传出封锁境门抓捕逃犯的消息。不一会儿便听到隆隆震地声,回头一扫,正是凌国兵马朝他们疾驰而来。车夫使出全力抽动缰绳,把马车跑得快要散架,还是抵不住两方的距离不断拉近。

    身侧的护卫猛然回身,大喊着朝凌军冲杀过去,不多时便淹没在千军万马之下。

    凌军追上马车,挥刀间鲜血四溅,渗透了整个车厢。马儿在悲鸣中被斩断四蹄摔倒在地,掀翻了车。最前头的士兵手起刀落把它一切两半,却发现车厢内没有尸体。

    首领举目眺望,不远处一匹骏马正独自疾驰,上面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的身影隐约可见。他一挥手率军继续追去。

    苍茫大地上,只见一支马队追赶着一匹马疾速掠过,女人绝望的神情、身下不断溢出的鲜血为此情此景更添凄凉之色。

    骏马驰过小坡时,她再也支持不住,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她用身体紧紧护住怀里的孩子,让自己的背重重跌在坚硬的石地上。

    身后的凌兵随即而至,首领骑在马背上高举起刀,向女人奋力斩落。

    “锵”的一声。

    一个头颅随大半截刀斜飞出去,首领的身子晃了晃,从马背上倒栽下来。

    鲜血溅了女子一脸,她呆呆地看着挡在面前的背影,身子微微震颤不已。

    “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话音未落,另一人骑马赶到。正是本应死在雪山之下的祁路和祁融

    两人一站一骑,一齐挥剑冲向敌军部队,顿时惨叫声连绵,凌军的进攻被生生压制。

    不过一会儿,后方传来千军万马行近的声音。五公主勉强撑头眺去,硕大的“商”字旗熠熠生辉。

    她闭上眼,眼角溢出止不住的泪水,喃喃道“赫钰,你看到了吗你可以安息了。”

    太阳行至头顶正上,商世子赫钰因叛国罪,于午时在凌国帝都庆安菜市口斩首示众。

    日暮时分,辽阔平原之上一片血影。商军大败凌军,祁家两位将军未死叛变的消息正在去凌国的路上。

    祁融和祁路在五公主身旁屈膝而跪,这个坚韧的女子脸色惨白,身下一大滩鲜血,已经奄奄一息。她轻轻抚摸着自己小腹,露出遗憾又无奈的表情。

    “霜儿的弟弟或妹妹,现在已经没有了。”

    她的手温柔抚上女儿赫霜的小脸“霜儿,娘亲对不起你。”

    小霜儿已经懂事,含着泪拼命摇头“霜儿要娘亲,霜儿不要弟弟妹妹,只要娘亲。”

    五公主依旧温和地笑着,任泪水一颗颗淌满颊边。她将霜儿轻轻推向祁融和祁路“这是赫钰唯一的血脉,请你们”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祁路点点头,拉住小姑娘的手道“你放心。”

    “请把我送到他的故乡,若有机会让我们夫妇团聚,我和赫钰今生无能,来生定做牛做马回报二位。

    祁融摇头“公主言重,赫钰是我们的挚友,这是份内之事,我们定当尽心竭力。”

    五公主感激地朝他们笑了笑,万分不舍地望了自己女儿一眼,在霜儿尖锐的童音哭泣中闭上双眼。

    祁融和祁路尚在的消息迅速传到凌国。在群臣惴惴不安跪于朝堂之时,凌皇原旭晨露出了两年来最真挚的笑容。

    这个笑容最后衍变为仰天大笑,他举头朗声道“上天垂怜,朕终于不再独自寂寞了”

    有人说这是凌皇对昔日挚友念念不忘,也有人说他是在感谢上天赐予他一个强劲的对手。谁都不知道凌皇真正的意思是什么。

    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自此,两人正式与原旭晨公开为敌,掀开了九州战乱最鼎盛的篇章。

    祁融和祁路自密道逃脱后,回留国王宫蛰伏了两年。前半年他们在留王勒令下闭门修养,后一年半练兵加暗中联络其它诸侯国及周边邻国,拼拼凑凑竟也合出个勉强可以跟凌国叫嚣的军队。本想时机成熟些再亮出来,没料到赫钰一家面临生死关头。他们在收到密信后即刻启程,马不停蹄奔来援助,最后还是晚了一步。

    这两年来两人目睹原旭晨所作所为,即使深知他用意如祁融,依旧不能接受他当下生灵涂炭的举动。祁融不好评价天下归一是不是久安的权宜之计,但眼睁睁看着身边人一个个死去,他做不到原旭晨的无情。

    他是人,当其他挚友和爱人生命遭威胁时,他顾不了什么天下大义,他只要他爱的人活着,即使与把他养大的兄长为敌。

    正如龚柯所说,他差原旭晨至关重要的一点,便是感情用事。

    所以他差一点害得祁路跟他一起死在狼吻之下。

    是了,祁融怎么会不知道,原旭晨正是深知寒流过后狼群无食,自野人族飘出的血腥味会吸引狼群围攻,才让祁融和祁路在冬季上了山。

    他这是想神不知鬼不觉除掉知他最深的两个人,两个最亲密的挚友啊。

    自圣山侥幸逃脱,祁融便痛下决心抛去以往所有顾忌,包括对原旭晨的情,以及对祁路感情的踟蹰。生死关头,什么伦理皆不重要,他只想跟最爱的人紧紧相拥永不分离。最绝望的那一刻祁融深深懊悔不迭,若这样不明不白死去,他的遗恨,祁路的遗憾,姐姐的遗愿,都将带进坟墓让他生生世世不得安宁。他在九泉之下既无颜面对爱人也无颜面对亲人。

    因此获救之后,他与祁路又恢复到以往的关系,甚至待祁路比以往更宠,祁路说一他不敢言二,毫不避讳亲友和百姓的另眼。

    渐渐身边的人也习惯并接受了。一半因为对祁融的爱或尊敬,另一半则迫于祁融的强势。这家伙回来之后颇有向原旭晨靠拢的趋势,言行处事犀利果敢,深谋中有大胆,却广纳贤才建言,唯独对众人之于祁路的态度说一不二,丝毫容不得别人对祁路一丝不敬。

    所以了解祁融的人都知道,祁小将军是留国储君的心头肉,宁可得罪祁融,也不可以得罪他。

    祁融自暴露之日起便当上了留国储君。留王除了祁融再无子嗣,所以祁融很早就是默认储君,只是现在让他名正言顺而已。与其说是储君,不如说他便是留国的王,留王退居后宫把所有权利都交予他,只在他和祁路身体之事上行使话语权。

    留王早年丧妻,后来又失去唯一的女儿,儿子常年不在身边,他早已看淡生死,把寂寞当伙伴来陪。这会儿儿子突然回来,还意外带了个亲外甥,长得同他娘亲一般标致,真真让留王乐得年轻了十数岁。虽然听说祁融“一生只祁路一人”的誓言后遗憾了好久,但终究只叹息一句“儿孙自有儿孙福”,便率先表态为他们扫平了路。

    说不感动必是违心。祁路长这么大第一次了解亲情所谓何物,留王的疼爱让他几乎落泪。这便是娘亲心心念念让他回去的故乡,只一眼,他便与它血脉相融,合而为一。

    作者有话要说

    赫钰被炮灰了,这个喜感任性的家伙终于在成为有担当的男人之后不久被我写死了他是个聪明人,只是脑细胞用在经商上,性格又懦懦,在这些bug家伙面前就显得比较弱了。哎其实我可舍不得他了

    于是派爱妻过去陪他。

    两日论文加聚会,第一次没按时更新,但显然没人惦记儿子们,伤心。

    此文快要完结了,阿琴深刻反省,可能这类严肃的传奇类文真的不符合看官口味,尽管我自己构思得热血沸腾,但显然没把jjer调到同频状态。大儿子快要养成已经调整不过来,以后若再养娃我会注意。

    近日心情低落兴趣缺缺,我尽力写好结尾,如有处理不妥之处望不小心踩到此文的看官谅解。

    鞠躬。

    、第40章 帝王盛宴

    留国上下不过一年便被祁融收拾得服服帖帖。凭着祁融的胆识谋略,配以祁路的骁勇善战,他们的名声不胫而走,受到来自各个被凌国欺压国家的协助,力量得到不断扩充。赫钰夫妇的死,终于让这柄隐藏的利剑亮出来,剑锋直指凌皇宫里镇宣殿中龙椅上的残酷帝王。

    武曜三年春,凌皇原旭晨娶雁国国相女儿为妾,称燕皇妃。凌军占领雁国皇都,将皇宫夷为平地,皇亲国戚或发配边疆或贬为平民,国土沦为凌国所有,雁国自此不复存在。

    同年冬,凌军第一次伐商失败。留军与商军联合,损失惨重。皆因原雁国皇都附近乱民造反,凌皇不得不派军镇压,联军才得以逃过几乎全军覆没的局面。另外,燕皇妃诞下一子,为凌皇原旭晨长子。

    武曜四年春,龚柯率旧部辗转来到商国,投靠祁融和祁路。

    同年,凌国占领前雁国以北、凌国西北一个小国,另有一个小国主动投诚。反凌同盟国增加至七国,其中除商国外,其它均为小国。联盟军驻守于商国与凌国交界处,队伍日渐壮大。

    武曜五年秋,凌军第二次伐商失败。受原雁国关照过的小国接应雁国旧部造反,凌军再次中途撤军,留给反凌同盟保存主力和残喘的机会。更多小国前来加入同盟。

    武曜六年春,发生凌国军机泄露事件,凌皇原旭晨肃清疑党,杀了一大批雁国和凌国旧臣。凌国内人心惶惶,同盟军却士气大好,祁融和祁路率领军队屡建战功,祁融运筹帷幄,各国君臣无不信服。

    武曜六年秋,祁路率兵凭借祁融智谋以少胜多,在边境重要防御关卡取得大捷,后称“商门关大捷”。祁路“武神青衣将军”的名号愈加闻名遐迩,祁融被同盟军正式推为总头领,留王立诏将王位传予他,自己当起太上王,粮草后备支持。

    武曜七年春,凌皇平息内战,倾大部分兵力第三次伐商。这次战争足足持续半年。同年秋,凌国终因粮草不足退兵,两军势均力敌,两败俱伤。

    武曜八年春,九州土地正式分割为泾渭分明的两大阵营。靠西为凌国国土,靠东为反凌同盟国,主要以凌商边界为线划分,凌国国土稍大于同盟国总面积。因祁融的杰出领导贡献,也为了使同盟国之间不起冲突,能长久联合与凌国抗衡,各国君王协商之下推选祁融为皇,改商国国号为留,商王城作为皇都,祁融称帝,其它同盟国成为留国的诸侯国。

    封帝仪式因连绵战事而草率进行,祁融身穿明黄色龙袍站在琼楼之上,面对脚下臣服众生感慨万千。他只想安逸与所爱之人执手一生,却在追求愿望的路上,身不由己被推到漩涡中心。他得到了他不曾想过的,却似乎离真正想要的越来越远。

    凌国众臣闻讯大怒,拒不承认祁融的帝称,唯独拍板之人凌皇原旭晨不置可否。

    自此,九州浩战渐熄。凌留边境虽摩擦不断,但两军主力一直在各自领土休养生息,按兵不动。

    祁融从祁路身体内缓缓退出,指腹轻轻抚过他的脸。祁路紧闭双眸,已经昏睡过去。祁融凝视心爱之人苍白的面色,眉尖蹙起,内心泛起一股淡淡的不安。

    祁路的体力大不如前,虽说战事操劳,但没做完一次就昏过去,这是以往从未发生过的情况。更何况,最近大战渐息,他已经有半个月没身体力行上战场杀敌了。

    照理来说不该这么虚弱才对。

    祁融亲吻他的眉眼,祁路在睡梦中也显得局促不安,眸子在眼皮底下不停震颤着,似乎在拼命挣扎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祁融只能心疼地把他紧紧搂在怀里。

    他不是没让御医仔细检查过,但所有结果都显示祁路的身体状况很好,只是体质稍虚,绝对谈不上严重。配给他的补药吃得他快流鼻血,日常三餐也是祁融亲自下厨,菜式丰盛营养充足,也不见得祁路吃得少。但虚弱的症状一直未改善,虽说不影响白日里练兵议事,可一到晚上房事的质量明显下降。祁融已连着一周没能尽兴了。

    祁路对此也很愧疚,他甚至尝试了一些能让人兴奋的药物,但一到这个时间倦意就汹涌袭来,挡也挡不住。反倒被祁融发现他在偷偷服药的事,被他狠狠训诫了一顿。

    祁路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事。每天见祁融顶着一张幽怨的脸飘来飘去,害得不少深受其苦的君王将领没少与他促膝长谈旁敲侧击。祁路很是无奈,所以他考虑了一下,把某天下午的军事统统推掉,一个人跑去找祁融。

    祁融正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看到祁路过来很是惊讶。他知道祁路对自己交给他的职责很是上心,没特殊缘由他绝不会放下军务在这个时候过来找他。

    于是他停下手上事务,紧张地仔细打量,一边问“出了什么事”

    祁路倒是一副淡定的样子摇摇头“想你了。”

    祁融听到这三个字,顿时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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