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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性之心 第10节

作者:伏羲琴 字数:21507 更新:2021-12-30 18:31:37

    凌皇无声地叹了口气,半撑起身接过原旭晨递来的水缓缓喝尽,然后躺下匀了匀气,继续说“龚梧想夺位,但他手上只有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刺客组织,没有文韬没有武略,与储君的要求相差甚远,你便教他用尽仅有的资源,把所有妨碍的人杀掉,最后即便剩下一个最不合适的,他也是唯一合适的。”

    原旭晨道“您太抬举我了。”

    凌皇摇头“雁五皇子的侥幸活命让龚梧的阵脚乱了,此时他已登上皇位,一举一动受群臣制约,不能马上暗杀,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手逼近。他向你求助,你提出刺杀你大哥的要求,他照做之后才发现受了你利用,此时的他已是你的弃子。你知道以他锱铢必较的性格必然会展开报复,又不能大张旗鼓做出防御,便唤回祁路贴身保护。

    从要求从军开始,你便一步步筹划夺位之事。你杀你大哥我可以理解,有他存在朕不会把皇位传予你。但龚梧根本不是做皇帝的料,手下又没有信服的军队,若说刺杀大皇子,即使没有他的帮助,凭你的才能也足以杀死他。龚梧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为何要助他呢”

    原旭晨笑道“我若回答了您,不就承认您所说的话了么”

    他与凌皇对视半晌,忽然泄气般道“罢了,人说知子莫若父,我到今天才发现您可能真是我父皇。”

    凌皇的眼神颤了颤,原旭晨道“您不觉得经此一役,雁国已经无法与吾国抗衡了吗”

    把凌皇皱缩的瞳孔和失色的脸尽收眼底,他继续道“雁皇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但后辈中的佼佼者已殉情而亡,剩下的虽不如流,但国之根本仍然雄厚,一时半会儿不能攻下。那么,自相残杀便是最好的削弱方法。”

    “你”

    “对了,父皇已经老了,想金盆洗手安度晚年,雁皇也是如此;但你们不能连累先祖的基业就此止步,你们这样一联姻和解百年,让儿孙的雄心如何施展”

    凌皇无奈叹息“九州已经打了那么久仗,百姓需要休养生息啊。”

    原旭晨嗤笑“您觉得现在这样就是所谓和平吗和平年代还会有诸侯国造反起义吗”

    “先祖便是这般治国”

    “先祖尝试诸侯制是创举,但我们没道理固步自封您也看到了,诸侯列国哪个甘愿把自己儿子送过来,诚心诚意朝拜我们”

    他的神色缓下来,无比认真地对凌皇说,“父皇,只有让天下都姓凌才能真正太平,您做了那么久皇帝,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

    凌皇看着这个儿子,他的双目里燃烧着跟自己年轻时代一样的雄心,这是他在大儿子和三儿子身上都不曾看到的。

    他垂下眼“看来你已经决定了。”

    “是,没有人能阻止我。”原旭晨说。他伸出右手的扳指放到凌皇眼前“您认识这个圣物吧当初跟莫野剑一起被我发现,我把它留下了。看啊,先祖爷爷是站在我这边的。”

    凌皇的震惊是原旭晨期盼已久的表情,待真正看到时,他却没有想象中的欣喜。

    凌皇仰起头,长长叹息“天意啊。”

    两人沉默半晌,凌皇忽然出声道“晨儿。”

    原旭晨打了个哆嗦。他等这个词等了几十年,在他以为这辈子再也听不到的时候,忽然从凌皇口中吐出,顿时他百感交集,一股奇怪的热流从沉寂的心底汹涌而出,激得他全身颤抖不已。

    他压下自己的失态,努力平静道“父皇,您说。”

    “拿笔墨纸砚来,朕要写遗诏。”

    原旭晨怔了怔,照办。他把凌皇扶起来背靠床头,铺平诏书磨了墨,把笔递到他手中。

    临写前,凌皇对原旭晨凄然道“以前是父皇对不起你,现在父皇把皇位传给你,只有一个条件你六皇弟原旭睿你在抓周仪式上见过,就是那个砸鹦鹉的小鬼我在你大哥被发现勾结龚梧之时把他送到了远乡一个小村子里,把他改名换姓告诉他那对收养他的外戚才是他亲生父母,请你不要去找他,即使无意撞见,也放他一条生路。还有你三弟,把他投入冷宫也好,但不要伤他性命。”

    原旭晨道“如果您把皇位传给大皇兄,是否也会让他保证不害我”

    “不。因为即使我不说,你大哥也不会害你。”

    原旭晨自嘲道“果然我是最阴险最不让人放心的一个,勾结之事也是,明明我们都干了,你们却对大皇兄熟视无睹,对我斤斤计较”

    凌皇叹了口气“你大哥确实一时糊涂,被我和皇后宠坏了,那时你和你三弟都从过军,就他手上一点势力也无,他错信龚梧派来的说客,幸而被我及时制止。”

    “原来您知道这回事,您真是个令人感动的好父亲”

    “事已至此,我再隐瞒也没有意义。你答应我的条件,我便立你为皇,若我现下悔改,想必你还需吃点苦头。”

    原旭晨淡淡道“无德无能者何足畏惧,我答应你便是。”

    凌皇盯着他,仍旧不动笔。

    原旭晨垂眼吸了口气“我原旭晨在此发誓,今生不动原旭睿和原旭烈一根汗毛,除非他们主动招惹我。如有违誓,天打雷劈”

    凌皇点点头,提笔写下遗诏。然后传唤来左右丞相,将遗诏交到他们手中。

    “二皇子原旭晨承先祖遗德,是继承帝业的不二人选。你们要好好辅佐他,助他创造九州盛世。”说罢他闭上眼,仿佛已非常疲倦,“你们出去吧,朕累了,想好好休息。”

    待原旭晨出了皇帝寝宫,第一时间想到要去的地方却不是自己家,而是祁融的府邸。到了门口他才想起祁融还在雁国打仗,大皇子和祁路虽然回来,但龚柯的皇位还未夺下,他正领着剩余的凌兵在彼国杀敌。

    见见祁路也好。这么想着,他却翻墙而入,没有敲响正门。

    其实走哪条路都是一样的,因为府里根本没有动静,祁路已经走了,应该是回雁国协助祁融去了。

    原旭晨一个人站在空空荡荡的大厅里,自嘲一哂“我以为你不会自己做决定呢。看来人都是会变的。”

    第二日,原旭晨登基称皇,众望所归,群臣朝拜,山呼万岁。他一登基便下令出兵支援雁国,大军过境,龚梧惶恐,大骂原旭晨不仁不义,细数他勾结事宜,但私信中所有笔迹都神似大皇子,逝者为大,凌人默默不语,在内心庆幸登基的是二皇子。龚梧百口莫辩。

    三皇子原旭烈因刺杀一事令人忌惮,即使原旭晨没开口,他也被自告奋勇的巴结者堵在府里哪儿也不能去。

    三日后的清晨,御医例行去查看寝宫时,发现这个几日来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先皇已经驾崩。当日午后,三皇子原旭烈被人发现自刎于府中。

    原旭晨听到消息时,背着众臣悄悄抹去眼角渗出的液体。

    自此,天下姓原的尊贵血脉,只余他最不入流的一支。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大皇子原旭容和三皇子原旭烈

    这两位都是小半个路人甲,皇帝的爱子,皇后的养儿子,受尽宫里人宠爱,大哥较稳重,三弟则性子直。其实大哥是个聪明人,他的智商不比原旭晨低,但从小在蜜罐里长大,又没有上过战场,做事拖泥带水,也下不了狠心,所以被人给杀了。三弟是个傲骨头,少年时代就是个将军级别的人,恃才傲物,爱憎分明,做事只凭感觉,不考虑后果,对大哥非常忠心,一心想做他的臣子。于是大哥一死,大局不可逆,他又无法报仇,更不愿屈于原旭晨之下,所有亲人都死了,他也就随他们去了。

    大哥为他年轻时的莽撞跟雁国勾结以增强自己的势力付出了代价,三弟舍生取义,成就了原旭晨的王者之路。不是他们太弱,而是这个不起眼的二兄弟太强。

    关于凌皇

    他的谥号我很早就想好了,叫武昭帝,不知道今后会不会出现,所以先放上来。他是一个强大又弱小的父亲,前半生四处征战,后半生奋力治国。晚年什么都看开,想安定下来享受天伦之乐,却发现年轻时代犯下的错在身边亲人身上得到了报应,而自己却无力保护最爱的人和儿子们。他曾想弥补原旭晨遂他的意让他参军领兵,但孩子已经长大,有了自己的计较,不再愿意接受他的施舍。可以说,原旭晨的叛逆是他一手促成的,但他又不够狠心,若像雁皇一般对儿子封杀,说不定可以把原旭晨的计划毁灭这孩子喜欢稳操胜券,深知亲手弑父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见龚梧。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所爱之人一个个死去,知晓一切,却无能无力。

    他最后把皇位名正言顺地传给原旭晨,一方面是对他的愧疚和作为人父的爱,一方面为了保全另外两个儿子虽然他知道以三儿子的脾气多半不会独活所以他让原旭晨保证不杀他而不是保他平安,另一方面也防止凌国像雁国那样政局动荡,毕竟皇位之争,牺牲的还是百姓。

    不要轻视他,他其实什么都知道,所以原旭晨最初那么怕他,后来不怕,是因为脸皮厚了笑,其实是心机深了,老爹不能全看穿,而且即使看穿也无碍他的行动。

    我喜欢这个父亲,尊敬他并又为他感到惋惜。

    那么,大皇子、三皇子、凌皇陛下,请走好

    、第33章 归来捉奸

    离原旭晨登基已过了七日,算起来凌国大军应已过境。近日传来的都是离国都较远的投诚城池汇报,看来离龚梧气焰丧尽还有些时日。把已经登上皇位的人扯下来,就是比杀死储君要麻烦很多。

    这日原旭晨请出莫野剑一个人在御用练场舞剑,忽然想起一件颇为重要的事。他立即停下招式,恭恭敬敬把神剑请回剑龛,然后直奔祁融的世子府。

    他翻墙而入,找遍每个房间所有角落,最后停在书房那个雕刻精美的空剑架前。

    他摸了摸案台,指尖粘起一层灰,另一根手指抹过剑托,却没有一丝灰尘。

    他眯着眼仔细思索一阵。

    祁路的回程速度自然比凌军快得多,不到五日便到达当初跟祁融他们分开的地方,随后一路打听,又过了两天,终于赶到他们所在的郡县。

    这时候攻帝大军已超过二十万,他们离国都也越来越近,打败龚梧只是时间问题。那么多士兵被安置在地方军营里,而龚柯和祁融等将帅则由知府好生招待着。

    龚柯倒也不客气,知府摆上奢华酒席他一点也不推辞,立马开吃,只是对奉上的金银珠宝视而不见。直至一群美女鱼贯而入来陪酒时,龚柯不耐烦了,怒目瞪得众美人后退数步,然后大喝一声“不要打扰我吃饭”便埋头继续开动。

    祁融暗自扶额,深觉自己的面子也被他剐没了。虽说刚打完一场一天一夜的大仗,他也饥肠辘辘饿不可当,但龚柯这架势,看起来真跟难民没啥差别。你都是要做皇帝的人了啊

    美人们在龚柯身上讨了个没趣,眼神便滴溜溜转向祁融。虽然知府大人交代,刚刚那位才是正主儿,但人家全心全意关注于吃食,再撞上去说不定就要动手了;而这位看起来就知书达理很多,衣冠楚楚,仪表堂堂,不正是美人们春闺的梦里人吗

    她们互相偷瞥,惊觉其他人眼中竟然泛着跟自己一样的心思,便立即身形一转,朝祁融疾步而去。

    一时间,众美人不约而同往祁融身边涌去,有些抢得快的被后边推搡着挤贴到祁融身上。

    好巧不巧,外面庭院里忽然传来侍卫的叱问声,随之一个敏捷的青色身影跃上墙头,又轻轻巧巧落下站定在内院中央,直视这边的众人。

    后边院门猛然被撞开,侍卫们冲了进来。龚柯停下手中的筷子,侧头勾起一个笑,招呼道“唷,你回来啦。”

    祁融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清祁路风尘仆仆的一身,但从祁路的角度大概只能看见他从莺莺燕燕里露出的一个脑袋。

    祁路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令他深觉不说话才是恐怖的最高境界。

    祁融手忙脚乱推开自己身上的美人,推了半天顾此失彼,怎么也推不干净,内心的暴躁急剧上升,他突然拾起已许久不用的绝技眼刀,一排甩出去,顿时横扫千军如卷席,斩尽百花无遗漏。

    后边侍卫见这厢空气凝结的阵势,不知怎么联想到捉奸在床的情景,甩甩头赶紧回魂。看两位贵人的反应似乎跟这位冷面美人很熟,侍卫摸了摸鼻子,悄悄遁退。

    祁融拍干净自己身上的胭脂俗粉,站起来踱到祁路跟前,捧住他的脸用拇指摸索着,仔仔细细打量一遍,然后猛地抱紧他。

    “我很想你。”祁融闭着眼在他耳边低声说。

    祁路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片刻后还是忍不住回抱住他,诚实道“我也很想你。”

    不远处龚柯扯扯嘴角,顾自继续猛填肚子。知府的下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砸个粉碎,被眼刀重创的倒地美人们刚醒,看到这情景立马又晕了过去。

    这件事可没那么容易了结。晚上议完战略安排,祁融迫不及待赶回自己房间,却发现里面黑灯瞎火,祁路根本没有来过的动静。他立即把知府挖起来,才知道祁路另外要了个房间,知府明知不好,但碍于他的身手不敢不给。

    祁融又气又笑,这家伙离了自己不过两个月,终于学会耍脾气了。理亏的某人巴巴跑到厢房门口,仔细思量之后还是规规矩矩敲门,等了半天不见人应,才强行撬开。

    床上有人影,但没动静。祁融也不点灯,黑灯瞎火摸过去,一碰到床沿便使力把整个身子压上去。

    祁路被他砸得闷哼了声,一巴掌拂开他凑过来的脸。祁融委屈地捧着自己被呼到的地方,借着月光发现他眼睛上蒙了层雾气。

    “怎么了”他的心尖儿泛起酸涩,轻轻吻着他眼角问道。

    祁路沉默半晌,淡淡道“你那个样子,让我很生气。”

    明白他说的是白天的事,祁融“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即憋住,望着那双隐隐泛起怒意的黑眸“这叫吃味。嗯,我很高兴我错了,我很难过,不要不理我”

    祁融一个人絮絮叨叨说着。祁路始终是面无表情的,顶多移开眼扭过头,但他眼底投射出的情绪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丰富,在祁融眼里就好像以前的瓷娃娃活起来了。

    他真心喜欢这个样子,却也隐隐为这种转变不安。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祁路扭回头一眨不眨地瞪着他。由于心上人的回应,加上久别重逢的欣喜,祁融的兄弟已经激动起来,正硬邦邦地戳着祁路的大腿内侧。

    祁融丝毫没有不好意思,他大咧咧地把嘴角扯到耳根,从怀里掏出三小盒清香的膏药,向祁路献宝道“这是龚柯那帮将军送我的,橙子味、薄荷味、柠檬味,你喜欢哪种”见祁路不答话,他又补充,“如果你都不喜欢,我房里还有其它味道,但现在回去拿不太现实,今天我随便挑一种,明天再用你喜欢的。”

    说完他随手拣了一盒,将另外两盒塞回兜里,开始脱彼此的衣服。

    祁路拿手掌向上推去,抵着祁融下巴把他推了个鼻孔朝天。祁融收起嬉皮笑脸,望着黑乎乎什么都看不见的天花板说“我不动。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祁路思索好久,才开口道“我回凌国在赫钰哥府上呆了两天。王妃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有自己的宝宝。赫钰哥和王妃非常恩爱跟我们不一样。”

    祁融苦笑,内心把赫钰千刀万剐了一遍,口上却道“哪里不一样我们也很恩爱啊。”

    “我不会为你生孩子。”祁路一针见血道。

    祁融全身的血都从口中飚出来。好半天他才收回四散的魂魄,重回战场“小路,孩子只是证明恩爱的一种方式,我们的感情天地可鉴,不需要证明”

    “但你是世子。”祁路打断他的忽悠,“你是要继承王位的储君,怎么可以没有后代”

    祁融翻了个白眼,暗骂赫钰多嘴,继续对祁路循循善诱“血脉并不重要,留只是个小国。如果父王不愿意生,我领养个儿子或让贤都成。”

    他想了想,又道“赫钰还跟你说了什么,压在心里不舒服,你统统说出来吧。”

    祁路道“我自己想的,你不要错怪他。他只是告诉我一些很现实的东西。皇宫里很多人知道我们俩的事,你猜到了吧”

    “是。这种影响不好的事,不可能瞒住凌国。”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公开”

    “因为我很不爽。”祁融严肃道,“我不能容忍任何人拿那种目光看你,这就像在扇我祁融的巴掌”

    这回换祁路“噗嗤”一声笑出来,祁融惊呆了,七手八脚挣扎着想低头看,却被祁路强行摁着下巴,心中懊恼不已。

    祁路揶揄道“这叫吃味。”

    祁融觉得自己要飘到天上去了,他结结巴巴地问“小路你你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祁路敛下神色“那两天他们跟我聊了很多。我们两人将面临的压力,凌国众臣的诋毁、百姓的偏见,你的国、父王、臣民,还有未来的孩子他们没有歧视我,只是单纯为我担心,希望我将来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祁融盯着黑漆漆的一片问“你会后悔吗”

    祁路答“只要你不后悔。”

    祁融点了点头“你放心。”

    祁路继续道“我便是这么回答他们,于是他们教了我很多据说可以增进感情的方法。”

    祁融悚然,原来祁路的情感表达障碍就是这么轻而易举治好的,赫钰小子太狡诈,早些年干什么去了

    祁路又道“赫钰哥还说,禁欲可以增进感情。”

    祁融炸了,把内心刚捞回来赏骨头吃的家伙一脚踹成壁花。

    把他五光十色的表情尽收眼底,祁路放开手,笑道“我知道这是骗我的,当然”

    祁融招架不住了,他深觉以前祁路不是不明白,只是懒得说,现在被那对祸害夫妻调整到正常状态,这些年来从自己这里学来的套路耍得得心应手,以后再想坑蒙拐骗他就不容易了。

    他扑到他身上狠狠吻住他的嘴。既然如此还多说什么,做一次算一次。

    祁融迅速扒拉下两人的衣服,一边亲吻祁路,一边手下不停地抹上药膏,挤进后穴。指腹进入的瞬间,祁路忽然往后瑟缩了一下,祁融赶紧收回手指查看,没有刮破内壁啊。

    祁路问“你用的什么口味”

    祁融反应过来,捞起药盒查看,笑了“薄荷的,太凉了么”

    祁路翻了个身,把屁股对着他,声音从枕头里闷闷传来“可以接受。”

    祁融嘴裂得合不拢,轻拍一下他的屁股,遭到侧头一瞥,便心满意足地继续开拓。

    这种事即使歇下两个月,只要碰上熟悉的身体,重操旧业时手指不必通过脑子便会熟门熟路自主运作。祁融不一会儿便按到了祁路的敏感点,恶劣地戳到祁路受不住呻吟出声,才拔出手指,携上自家兄弟一鼓作气冲到底,重重地撞在那一点上。

    祁路的叫声前所未有的销魂,三分痛麻五分舒爽,清清楚楚传到祁融耳中,害得他差点把持不住。他缓了缓,让祁路适应也让自己稳住,俯身下细细密密吻舐他的肩胛脊背,单手伸到前方逗弄他的下身,然后挺腰稍稍抽出,继而冲入,展开渐行渐快的征伐。

    床上交叠之人挥洒热汗,毫不掩饰地用叹息和呻吟表达他们对这场性事的体味。没有多余的言语交流,甚至不必眼神对视,他们就能感受到对方是欢愉还是隐忍。世间至深至切,不过心意相通。情已至此,即便所有人反对,他们也分不开了。

    比翼飞鸟,伐此彼亡;并蒂白莲,采一枯双。

    祁融深深沉浸在名为祁路的饕餮盛宴里,一刻也不想自拔。

    祁路感受到他情绪的波动,侧过头迎上他的嘴,舌尖舔过门齿,与他的舌紧紧纠缠,摩挲抚触,似在宣告不离不弃。

    那一瞬,祁融抱紧祁路,两人相贴的身体勾勒出密合的弧度,同时攀上淋漓尽致的极点。

    、第34章 犹记当年

    第二日一早,祁融一开门便看见赫钰顶着一双黑眼圈站在门外,拿控诉加幽怨的眼神盯着他。

    祁融指了指知府卧房的方向“走错房了。”

    赫钰霸气十足地指着自己“你也走错房了不信你问问我兄弟”

    祁融一脚把他连带兄弟一起踹飞“大清早污染空气。”

    祁路闻声从房里走出来“怎么了”

    “没事。”祁融拉拢他的外衣,合上门把壁花关在外面,“不多睡一会儿”

    “睡不着。”

    祁路扭过头,把视线转向放在桌上用绸布包住的长条形物体。

    祁融隐隐有些预感,待解开绸布看见里面物品时,还是吃了一惊。

    是干疆剑。

    “你把它带过来了。”

    祁路点头道“我有些不安心。”

    祁融笑着摸了摸他的脸“你也会不安心,那得有多严重啊。”

    祁路注视着他的笑容,半晌突兀地吐出一个名字“原旭晨。”

    不是旭晨哥,而是原旭晨。

    原旭晨称帝的消息早已传到雁国,面对龚梧暴跳如雷的控诉,尽管凌人在证据面前愿意相信他们的皇,但雁人怎么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祁路在来雁的路上听到了不少雁民对凌皇原旭晨的评价,差不多好坏参半,但绝对不像以往那般信任。更何况凌兵借助五皇子夺位之由大举入雁,他们的紧张在所难免。

    因此,祁融现在在军中的地位非常尴尬,对战局有深远影响的军事议会一般都不邀请他参加,只有大伙儿领兵打仗前戏,龚柯才亲自来通知他该怎么做。

    祁融倒也不叫屈,每天自得其乐。这会儿祁路回来他更开心了,闲下来的时间正好跟他腻歪在一起。

    但祁融偷懒不代表他不了解,相反,龚柯背地里与爱将八卦时,评价祁融是个不亚于原旭晨的阴险分子。

    此时这个阴险分子凝下脸色,注视着眼前他一手养大的孩子,挣扎片刻咬牙问道“你知道多少”

    祁路摇了摇头“那天凌皇苏醒,我觉得心里很慌,便偷偷跑去寝宫。内间只有原旭晨和凌皇两人,我躲在屋顶上贴瓦偷听。他们说了好多话,我大多都听不懂,只明白云姑娘的死与他有关,龚柯哥沦为今天这个地步是他一手安排的,大皇子也被他害死。但他说他想让九州太平。”沉默片刻,他补充道,“他说,只有让天下都姓凌才能真正太平,凌皇似乎答应他了。但死了那么多人,九州能太平吗”

    祁融久久没有应答,祁路便静静注视他的表情,从哀伤,到悲怆,转而无奈,最后下定决心。祁路暗想,他果然是知道的啊。

    “我知道。”祁融揉揉他的脑袋,安慰祁路也安慰自己,“以前只是怀疑,大皇子的死让我再也无法逃避事实。他这么做确实有他的道理,但过程得牺牲太多人。”祁融叹了口气,“他想废除诸侯制,让天下都属于凌国管制,没有留国,没有雁国,没有商国,只剩下凌一个。”

    “那不是很寂寞”

    祁融愣了愣,忽然微微一笑“是啊,很寂寞。所以我觉得还是现在这样好。你呢”

    祁路点点头“我不太懂。只要你觉得好。”

    祁融失笑,继而无奈叹道“我一直知道他是个很坚持的人,但没想到为了自己的梦想,他竟走到这般地步。”

    祁路几不可见地皱皱鼻梁“你似乎非常了解他。”

    祁融愣了愣,随即咧开嘴眉眼弯弯,一把搂住他的腰在脸上猛拱猛亲,被祁路一巴掌推开脸才哈哈大笑道“小路你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祁路效仿他甩眼刀,无效。

    祁融索性揽过他拥到床上,抱着躺好,方正经道“这是一个二十多年前的故事。那时你还未出生,我也只有五岁,我和姐姐也就是留王唯一的儿子和女儿被凌国派来的使节看中,送到凌国当质子。原本凌国是不收郡主的,但我姐姐长得太漂亮了龚云这种根本无法跟她相提并论,所以凌皇给了留国不少好处,半邀请半要挟地把我们要了过来。

    我和姐姐的迎接仪式比任何世子都隆重,何况我那时年纪小,很多事不懂,便自以为是世子中最了不起的一个,因此得罪了许多人。后来他们打听到我不过是个小国世子,便联合起来整我,处处跟我过不去,稍微离府远些就被他们围着打。姐姐心疼我,不让我出门,但采买之类的活儿总不能让她一个女孩子干,于是她便跟我一起去,结果我们还是被堵在小巷子里。

    那次来的人特别多,不少还是世子们叫来帮忙的外头人,他们一看见姐姐眼都绿了,反倒丢下我把爪子伸向姐姐。姐姐比我大九岁,个性要强还习过武,却也不是那么多人的对手,我们僵持了一阵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来就我们的便是原旭晨。”

    祁路注视着祁融,他的眼里满满的全是过去的回忆。祁路闭上眼,仿佛也能看到原旭晨傲然立在祁家兄妹跟前的背影。

    “原旭晨比我姐姐还大一点,俨然是个快要成熟的男人了。他那时候的武艺已经很不错,三两下便打退所有欺负我们的人。为了防止那些家伙再堵截,之后的两周他每天来我们府上护送我出去采买,姐姐便留他吃饭,一来二去,我们很快熟识了。后来即使没有人再来找我麻烦,他也会时不时来府上看看我们,送我些小玩意儿,跟姐姐聊聊天,教我识字和做人的道理。他是个很随和的人,知书达理,文武兼备却谦虚谨慎。在举目无亲的凌国,我和姐姐都把他当做亲人一般。在我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跟姐姐两情相悦,私定终身。”

    祁融方才还祥和的脸渐渐沉寂下来,有种风雨欲来的趋势“一年过后,雁凌和亲,雁国大皇子来到庆安寻找他的皇子妃,原本对象应是凌国公主,但与我有旧怨被原旭晨打败的某位世子突然向大皇子引荐姐姐。大皇子是个聪明人,他没有直接让凌皇把姐姐传来,而是扮作小国世子亲自到府上拜访,手段比龚云高明太多了。聊熟过后,他完全被姐姐吸引,向凌皇表示非她不娶。凌皇无奈,封姐姐为公主,给了留国很多补偿,命姐姐下嫁于他。

    原旭晨那时候的地位比你初见他时还要低,根本无法左右这件事。加之他们的私情若公布,只会遭人怀疑影响姐姐清誉,无奈只好妥协。幸而大皇子是个好人,我们权且这么自我安慰着,眼睁睁看着姐姐离开了凌国。然而不过几天便传来噩耗,送亲队伍在经过凌雁边界时受到野人族袭击,无一幸存。大皇子因提前回去布置迎接事宜而躲过一劫,他发觉送亲队伍迟迟不到,沿路返回赶到那里时,只看到遍地的衣料残屑和碎骨肉末,方圆十里不见活物。”

    祁路怔住了,他离开大山的时候年纪还不到捕猎期,吃的都是族人打来撕碎的现成生肉,诸多口感确实不一样,但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吃过人肉。他捂住嘴,忽然产生一种想把一辈子吃下去的肉全吐出来的冲动。

    祁融沉浸在悲伤的记忆中,听到祁路的干呕声才猛然回神,赶紧轻拍他的背安慰道“野人族袭人事件很少发生,后来几年雁大皇子天天守株待兔等在那儿,等到他死也没见到他们出现。你吃的都是动物肉,放心。”

    祁路好半天才缓过来,捂着自己喉咙闷声问道“你为什么把你最恨部族的小孩带回来养”

    祁融被噎在那儿,梗了半天才抽搐嘴角,尴尬地挠头道“我不瞒你,原因还就如龚柯收龚野时所想的那样。姐姐的去世不仅对雁大皇子打击颇大,对原旭晨的打击也不小。他之后足足两年魂不守舍,最后变成了个缩头乌龟,直到云塘井底一事发生。我那时候还存着报仇的心思,暗想原旭晨是靠不住了,我便只能靠自己。但民间把野人族传得有多恐怖啊事实上也很恐怖噢我不是说你反正我一个人铁定干不掉他们,于是我想到一个一箭双雕的方法,抓一个落单的野人把他驯服,他既可以保护我,又可以帮我灭掉我恨的人。”

    祁融偷瞥一眼祁路,发觉他神色平静,便惴惴不安道“我那时年幼无知,异想天开,接替雁大皇子天天蹲在山脚树林外,风雨无阻。老天被我的诚意感动,非但真送我一个落单的,还是个最完美的小孩。”

    祁融欲盖弥彰地扑上去啃了祁路一口道“看来无知有时候反倒能带来惊喜。”

    祁路在内心翻了个白眼,就你还无知当初设计陷阱用阴险手段骗小孩上钩的人是谁

    祁融看出他在想什么,像八爪章鱼般把他缠了个结实,无赖道“反正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开头不重要,结局满意就好。”

    不过也不能怪他,毕竟是自己族人害死了他亲人。祁路凑过头吻了吻他的唇,把祁融乐得叼过来又一顿咬。

    唇舌交流毕,祁路喘着气问道“现在还恨吗”

    祁融答“恨。但幸好我把你救出来,现在你是我的同类,不是他们的。”

    祁路的心窝好像浸泡在热水中一般舒服。他勾了勾嘴角“那我帮你去揍他们。”

    祁融赶紧摇头,正色道“太恐怖了,敌一还行,敌众绝对吃不消,我不允许你干那么危险的事。”

    “我现在很厉害,以前根本没法比。龚野哥教我的方法我每天有在练,现在我打他们一群没问题。”

    祁融皱眉捂住他的嘴“不要再提这事,我们不回去。”

    祁路被他捂着仍奋力开口,声音怪异“你不想报仇”

    “不想。”祁融继续摇头,“姐姐更希望看到我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纪念汶川大地震

    纪念野性之心满月

    、

    凌国大军在过边境时,被一支已向龚柯投诚的雁军拦住。雁军称附近某城镇遭龚梧部队暗袭,濒临沦陷,请求大军支援。作为盟友的凌军只好过去查看。结果大群人马绕着边境行了两天路,到达时花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攻下了城镇,直把凌军郁闷惨了。这么一拖延,耽误了与龚柯会合的时间,反倒等来了龚梧敌军。于是凌军只得留在边境,跟敌军磨完了才能赶路。

    龚柯收到信时拍着桌子笑得嘴都合不拢,把原本着急的传信士兵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祁融和祁路正好进帐来,龚柯挥手打发了士兵,把信传给他们看。

    “兄弟好本事,既把凌军留在边疆,又让他们对上龚梧的主力部队。这么一来,凌军不能威胁到皇都,又把龚梧的右手砍了,一石二鸟啊。”龚柯道。

    祁融勾嘴勉强一笑,却不说话。

    龚柯拍着他臂膀道“伤心什么,人都是会变的,野心这个东西,谁都不好说。没有的时候什么也不想,一旦有了些,”他啧啧两声,“就是个无底洞。”

    祁融扫开他的手,手臂被他拍得生疼“你不懂。我觉得其实他没变,我跟他相处了那么久哎我也说不好。那些不过是我的推断,指不定他没利用你的意思。”

    龚柯撑住他双肩盯着他的眼“你就差他一点感情用事。所以他能做皇帝,你只能做我手下的混混哎哟你打我干什么清醒点,原旭晨不是省油的灯,你是最了解他的人,你的猜想不会有错。”

    祁融苦笑“感谢信任。”

    龚柯摇头,惆怅道“这世上谁都不可以信任,除了他们这样的。”他指指祁路,目光却飘向了天边。

    祁融深有感触地拉住祁路的手。

    半晌无话,龚柯做完例行反省后回过神来,突然哈哈大笑“做人那么累干什么,笨点什么都不知道多好,对不对小路”

    祁路翻了个白眼。祁融一脚踹他去天边忏悔,啐道“问你自己才合适”

    祁融本想助龚柯夺下皇位,待雁国江山稳定后便向原旭晨请辞回留国,做一个闲散王子,替父王料理国事尽尽孝道,与祁路默默厮守一生。他不求闻达九州,不求把国家治理得像商国那么富有,像凌国那么强大,只求百姓衣食无忧,亲人爱人快活无拘束。至于原旭晨想守着凌国还是吞了整个九州,那跟他没关系,只要不招惹小小留国,他就当没看见。

    他就是这么一个懒散没有追求的人,做储君做到这份上,大概也只有祁路这种傻瓜才会看上他吧。

    他毫不羞耻地笑着,捞过祁路猛一顿亲,不知不觉亲到床上去了,把原本正在琢磨阵法的祁路弄得不明不白。

    然事与愿违才是人生。不出两日边疆传来急报,凌国大军遭野人族袭击,伤亡虽不重,但影响十分严重。野人族数十人半夜偷袭东北部的军营,没等将士们反应过来便已连杀百余人,然后扛上尸体就跑,追都追不上。不用说,这些死去的人是被他们抢去当口粮了。更严重的问题在于,这百余人里有一位是当朝丞相的侄子,家里人本想让他参军一年回来好混个一官半职,便送他去凌军最安全的队伍做后勤,没想到飞来横祸客死他乡,连尸首都收不回来。

    这问题在丞相的渲染下,在朝堂上很快引申为野人族的九州威胁论,凌国众臣翻出龚野的例子,强烈要求凌皇派兵灭族。彼时祁路的身份尚未被世人所知,不然说不定第一个被讨伐的就是他。原旭晨被众人闹得头疼。虽然他知道野人族是怎么回事,但在民众心目中他们与食人魔鬼没什么两样。今天可以在凌国边境吃人,明天指不定就飞自己家来了。

    于是祁融和祁路在得到战报不久后便收到了原旭晨的来信,意图即为希望他们领兵灭了野人族,但信中理由充分,用词诚恳委婉,让原本看一眼就想撕了它的祁融终究没有下手。他呆在自己帐里把信读了一遍又一遍,不时抬头看看坐在他对面顾自看书的祁路。

    在他第十遍抬头时,祁路放下书道“你心底还是不甘心的,是不是”

    祁融尴尬地挠头“的确,但我不会违背对你的诺言。”

    “如果我妈妈被别人吃掉,我也会想去报仇,这是人之常情。”祁路道,“原旭晨说了什么让你动摇的话”

    “他说,这是他一生最后拜托我的一件事,灭族之后他便遵守当年诺言,风风光光送你我回留国,保吾国百年平安,子民衣食无忧。”祁融顿了顿,“还有,做我们的媒人。”

    饶是祁路也愣住了。由凌皇牵线搭桥,问世间还有谁敢对他们的感情置喙一词当然,违背先祖遗训,原旭晨的压力不会小。

    祁融注视祁路半晌,道“原旭晨私信给我而非传旨,便是让我自由决定。怎么说他们也是你的族人罢了,你我之事不靠他,我自己也能解决。”

    祁路也盯着他久久不说话,直到祁融尴尬地抽抽嘴角,起身去帐外透气。他的手忽然被拉住。

    祁路道“如果他们非得死,我希望由我动手。算起来,妈妈的死也是他们造成的我们一起去吧。这是我的请求,你没有违背诺言。”

    祁融望着他认真的神色,拉过来给了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几天后圣旨到,祁融和祁路拜别龚柯,率领剩余凌军与边境大军会合,领了一万人马踏上对野人族的征伐之路。

    凭着二十来年前的印象,两位祁将军带领军队穿过一片繁茂的树林。走在最前头的祁融悄悄凑到祁路耳边道“还记得这地方吗”

    “当然。”祁路漫不经心道,“我被你拐到的地方。”

    祁融讪笑“虽说用捕兽夹抓你是我过分了,但若不用点手段,你能乖乖从我吗”

    祁路淡淡道“我记恨的是那条马腿。”

    “我这就把我的马杀了给你吃”

    祁路翻了个白眼,这家伙当年的原则连影儿都没了。

    两人边走边聊。靠他们最近的士兵脸都绿了,这队人马里有不少是新从凌国过来的士兵,尚未跟随两位祁将军打过仗,看他们的年纪和相貌便很是不服,更听说两人有断袖之癖,厌恶更甚。这会儿亲眼见识到两人的亲密,污了自己的眼,顿时恶从胆边生,拾起路上的石子往两人后脑砸去。

    凭祁融和祁路的耳力哪能让他得逞,两人微微侧头躲过飞来横石,停下脚步扭过头,对上的恰恰是抛石之人的眼睛。

    那个士兵在对上祁融双眼的刹那便脚膝一软跪倒在地,浑身冷汗直冒。后排士兵不明所以,也纷纷停不下脚步。祁融挥手让军队继续前行,扭过头的瞬间说了句令大多数士兵不明所以的话“小心点”

    软倒在地的士兵打了个寒战。战友们从他身边经过,脚不停留。这意思便是,走不走随他。他最终还是咬咬牙站起来,跟上队伍。

    走出树林便是平旷的草地,当年祁路花了一个时辰跑过的地方,军队足足行了一天。待他们来到群山脚下已是傍晚时分,阴风阵阵,军马萧瑟。虽然现在是冬季,士兵也已穿上军袄,但这山脚下的温度跟外面差得太多,让身上的衣服好似变成了夏季单衣,抵不了多少作用。

    祁路这才想起这回事,很是愧疚地对祁融说“冬季山里头冷得要命,今年怕是又碰上极寒天,动物被冻死大半,储粮不足,所以族人才会冒险下山杀人吃肉。除非迫不得已,他们不会离大山那么远,你姐姐那次恐怕也是这样。”

    祁融了然“若是如此,我去请求御寒衣物补给,待添上装备我们再进去。”

    “等开春再去不行吗”

    “粮草不足,凌国那边也等不及,我们速战速决,没问题的。”

    祁路依旧有些不安,不知是到了给他造成很大阴影的故乡,还是其它什么缘由。

    祁融捏捏他的手以示安慰,他对这一战倒是很憧憬。祁路的族人,传说中魔鬼一般的野人族,到底是不是都长得像祁路这般啊不对,其实他真正憧憬的是战役结束后的回国和成亲。

    三天后补给到达,军队整装完毕。这回由祁路领队,士兵们沿着山脚逐渐向群山深处前行。一路上周围树木渐渐减少,一个动物和虫子都没见到。四周只听见枯枝冻叶被踩断的“咔嚓”声,以及寒风吹过树林时又干又硬的摩擦声。

    越到深处温度越低,行了将近一日,众人感觉呼吸都快凝结成了霜。一眼望去只有稀稀落落几棵树,目之所及不见有任何活物的迹象。远处是连绵的皑皑雪山,联想到它们地处四季如春的凌雁边境,这种奇异景象令人不禁望而生畏。

    习惯了温暖家乡的新兵不适应这么寒冷的气候,有人开始抱怨将军带错了路,不过祁路只顾埋头向前走,敢提出质疑的人都被祁融料理了。

    又行了半日,连祁融都感觉有些冷的时候,他们走出一个山谷,眼前豁然开朗。

    、第36章 荒蛮之战揭秘之章

    这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奇怪城市,说它是巨石群或许更贴切些。每栋房子都由众多石头堆砌而成,缝隙处塞上枯枝糊着泥巴,没有门,或者说其中一块能活动的石头就是门。从开着的门望进去,屋内除了地面铺着的干草堆没有其它,所谓家徒四壁的极致也不过如此。目之所及这样的石屋大约有几十个,大小不一,其中唯一一栋没那么歪七扭八的,大概就是族长的居所。

    众人怔忡。祁路注视周围的眼中泛着淡淡的怀念,他环顾四周后道“这里比以前精致很多。”

    “”祁融的心碎了一地。不可想象祁路五岁以前住的是什么条件。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眼前一闪而过,忽然停在被石屋围绕的空地中央。众人这才看清他的样貌,是个约莫十岁的男孩,身披鹿皮光着脚丫,的皮肤黝黑肮脏,头发乱糟糟还不如鸟窝整洁,脸上粘满结块的泥巴和血渍,看不出原本相貌,嘴角还挂着一丝粉红色的新鲜肉末。

    一群人和一个小孩遥遥相望,皆愣了一刻。随即小孩高声尖啸起来,这种声音听起来好像指甲划过光滑的瓷片,令人毛骨悚然。

    祁路扬起手做了一个指令,大喝道“注意,开战了”

    话音刚落,从远处的石堆后面忽然冒出一个又一个黑影,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还未反应过来时,他们便已冲到跟前。

    祁融当即立断,下令全军一字排开,万箭齐发。顿时空地中有不少黑影被箭拦住,瞬间扎成个刺猬。但大多数在看到同伴中箭后,懂得要避开空中飞来的木条。凭着灵活的身形和高速移动,他们很快达到大军正前方,一拳挥去,几个士兵的脑袋霎时爆裂。

    闻到血味,这些野人愈加兴奋。他们此起彼伏发出听不懂的啸声,个个以一当十扎入军队中,把阵型冲得七零八落。

    凌军震惊了。这些是人又不像人的东西战力可怖,被他们扫到不是断骨便是殒命,但他们似乎不知疲倦不畏疼痛,即使被刀剑划破胸膛,脸上也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即使那个十岁左右的小孩,一拳过来也能要掉一个大人的命。

    这是恶魔,是打不死的恶魔啊

    心生恐惧之师,离战败不久矣。两位将军都发现士气低落得厉害,即使他们大声呼喊着杀人的诀窍,士兵仍旧因跟不上身手而大量死亡。一万大军的气势,竟被这数十野人压得死死。

    祁路忽然学着野人仰面长啸一声,他的喉咙发不出那种尖利的声音,却用相同的调子唤出了令人热血一点点沸腾起来的感觉。

    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个声音,四散的野人骚动起来,逐渐向祁路所在的空地中心移动。

    祁融有些担忧,祁路向他示意无恙,用手势令大军后退,把中心场地空出来给他。

    野人们抛下士兵,凑到近前把祁路团团围住。其中一个较年长的突然尖利嘶叫一声,十数个人一齐朝祁路猛扑过去。

    祁路甩开干疆剑,手臂和额角青筋暴起。他张开五指掐住迎面冲来一人的脑袋,把他砸向另一人,顿时两个头颅相碰在半空中双双炸开。祁路挥手拂开四溅的脑汁,右手上干疆剑同时平滑出去,把离得最近一人的脖子整整齐齐切出个平面。

    其他野人狂躁起来,高声呼啸着唤出更多援手。普通士兵只能看清一团人高速移动着,靠得近的石屋纷纷倒塌,巨石砸得脚下土地震颤不休,还不时有东西飞向四面八方,离得近的能看清那些都是人的肢体。

    有些新兵第一次看见这么血腥的场面,顿时软吐了起来。所有人都面露紧张之色盯着那团人影,如果他们的祁小将军也从里面飞出来

    那名之前扔石子的士兵把目光溜向另一位将军。祁融脸色苍白,神情紧绷,双目赤红突出死死盯着战场,指甲把掌心抠得滴血也不自知。他浑身颤抖着,连小兵也能认识到他是在竭力克制自己冲上去的冲动。

    他突然理解了一件事。

    人团里爆出一声大喝,两个野人平飞出去,摔在几尺开外半天爬不起来。包围圈撕开一条裂隙,中心的祁路急促喘着气,还保持着双手握剑平斩的姿势。

    野人们更加躁动。祁融发现他手臂脸上到处布满青紫淤痕和狰狞外翻的伤口,顿时觉得自己也浑身疼得无以复加。他再也忍受不住,提剑冲了上去。

    士兵们见自己的将军身先士卒,又见识到祁小将军的能耐,顿时对胜利有了一丝信心。几千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潮水般向野人们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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