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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性之心 第1节

作者:伏羲琴 字数:19639 更新:2021-12-30 18:31:30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作者伏羲琴

    备注

    祁融是个小国世子,有些毒舌有些腹黑,只想做个透明质子,守住一方小小的诸侯国。

    祁路是个小野人,相当蛮力相当清冷,只想听祁融告诉他做什么,最讨厌自己动脑筋。

    若说两人的相遇是刻意安排的阴谋,但当情感凌驾初衷时,怎样已不再重要。

    想做局外人并没有那么容易,一味自诩聪明地逃避,到头来却发现是亲人手中一枚棋。

    两个同命人,两条皇者路。

    这是一个叙述帝王和人心的故事,是一个充满阴谋和算计的故事,故事里的人都曾伤害过别人,但所有人都有他们的道理。我是一半的叙事人,一半的看官。通过讲述那个年代发生的故事,我只是想看看,他们为了各自的执念,究竟可以坚持到什么地步。

    它随叙事人的性格,比较慢热。

    感谢各位同僚和看官的捧场。

    1v1,祁融vs祁路,腹黑忠犬攻vs清冷美人受

    、楔子 他们的结局

    帝皇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目视阶下群臣慌乱的神色,听着他们口中不时提到那个称呼,眼帘微微垂下。

    刺客青衣,美人青衣,野人青衣,战神青衣。每一个都属于他。

    帝皇眼前忽然出现他的身影,颀长流畅的身材,素净淡雅的表情,有着夺人心魄的美貌,却敛下所有锋芒,生生把牡丹之色化为青莲。

    是了,怪不得他从骨子里想亲近他,原来竟是故人的骨肉。

    他伸手去抓眼前之人,被他轻巧躲开,却不小心勾开了系带。

    青衣散开,风拂衣衫飞舞间,隐约可见内里白皙的肤色。

    帝皇再也不管不顾,飞身上前一把扯住他,丢到龙椅上,俯身压住用力一扯,轻薄的衣衫落了一地。

    身下之人的双眸依旧清澈如水,丝毫不因自己的处境显出一丝慌乱。帝皇受不住这样的注视,拂手盖住他的眼睛。

    他怔了怔,眼前之人忽然幻化成故人,他仿佛看到掌心下注视他的眼里带着悲哀和控诉,这让他听见自己的心龟裂的声音。

    我不能再失去你,我不能再犯相同的错误

    帝皇对自己念着,索性闭上眼,凭感觉褪下他的亵裤,将填入他的身体。

    他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

    他终于得偿所愿,终结了自己二十多年来不分昼夜的懊悔。

    “皇上皇上”

    帝皇猛然惊醒,发现自己仍端坐在龙椅上。眼前根本没有那人的影子,被包裹的紧致和温暖却如此真实。他能感受到自己正蓄势待发,幸好被宽大的龙袍遮住未被众臣察觉。

    帝皇理了理情绪,如往常般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只有自己才能觉察的沙哑“说。”

    “青衣刺客已杀到不足镇宣殿一里之处,请皇上即刻随护国将军离开”

    帝皇扫了眼阶下群臣,大多文臣瑟瑟发抖得更加厉害,有些已瘫软在地;武将们面露凶光,跃跃欲试,其中几位将军方才已出殿,到现在还未回来,剩下的因保护帝皇留守在这里。

    帝皇淡淡道“你们都走吧。”

    群臣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纷纷跪下磕头“请皇上即刻随臣离开”

    “嘭”的一声巨响,镇宣殿的大门被一脚踹开。外头刺眼的朝阳瞬间射入,在龙椅上看不清门口之人的面貌,只见一个轮廓朦胧的剪影泛着血色的光。

    帝皇一眨不眨盯着那枚影子,轻笑“你来了。”

    武将蜂拥而上,血影顿时流动起来,剑锋带着虹色在空中飞舞,所到之处流光溢彩,必有一澎血花炸开来。

    镇宣殿织锦地毯的花纹渐渐模糊,只余朵朵红花怒放,竞相争艳。

    那人止步大殿中央,剑尖直指龙椅上慵懒撑头斜坐的帝皇,神色淡漠如常。

    方圆一丈无人近身,倒地的倒地,犹豫的犹豫。

    “絮儿。”帝皇迷蒙着眼,轻轻唤着,“你恨我吗”

    那人说“我是祁路。祁絮不恨你,但我恨。”

    帝皇眼前逐渐清明,待看清周围一切,他似乎异常疲惫地挥了挥手“退朝吧。”

    底下剩余不多的人踟蹰片刻,再三思量后还是保命为上。

    方才嘈杂不堪的大殿里,如今只余两人寂静对峙。

    帝皇这时才看清眼前之人的面貌,青衣已变成红衣,苍白凄美的脸,眼角淌下红泪,嘴角亦溢着一缕鲜血。握着大剑的手青筋暴起,却无一丝颤抖。

    还真像穿着嫁衣来谋杀夫婿。帝皇调侃地想着,苦笑道“你这是何苦。”

    半晌不答,他又问“是祁融派你来的”

    祁路答“不。”

    “怕是不想让他看到你这个样子吧”帝皇叹息,“这孩子从来没下定决心要杀我,不然朕无法活到今天。你终于长大了,学会替他做主意,来杀朕这个曾经救过他和你娘的人。”

    祁路依旧波澜不惊“恩情早已两清,如今我凭自己意愿而来,与他无关。”

    帝皇哈哈大笑“拿朕的脑袋做临别赠礼,怕是奢侈了些。”

    他忽然从龙椅背侧抽出一柄长剑,推开剑鞘从殿上一跃而下,举剑向祁路斩去。祁路挥剑迎上,一粗一细两把纹路相似的剑霎时撞在一起,火花四射,共鸣尖啸。

    “数百年前云塘之下,先祖怕也是这般情景。”帝皇还有空感慨,“本是夫妻同命生,奈何成敌相煎急”

    祁路奋力挥开对手,剑气令帝皇脸侧绽开一道深深的口子。他仰天长啸一声,双目淌出的血泪更加汹涌。

    帝皇用略带悲悯的目光注视着他已无法集中焦距的眼,语气里亦带着说不出的惋惜“镇宣殿里燃着软经散,朕之前服下解药才无事,你已比常人多坚持了一炷香时间,该歇下了吧。”

    祁路不为所动,举剑侧手一挥,帝皇的鬓发簌簌掉落,耳边几尺外的墙壁霎时裂开一道大口。

    “举起你的剑。”祁路的语气不像对决,更像平日里一声招呼。

    帝皇端起认真态度,两人相对而立,一人紧紧盯着对方,一人目无焦距凝视朦胧的影。

    摆好剑姿,身随风动。火花迸裂间,帝皇的左臂高高飞起,重重砸在龙椅一侧。他的细剑贯穿了祁路胸口,随即猛地拔出,血花喷涌而出,溅了他满脸。

    “住手”

    可惜已经晚了,祁融从镇宣殿外冲进来,一把抱住祁路落下的身体,狠狠踹开帝皇。他伸出颤抖的手探去,指尖却感觉不到流动的鼻息。

    他俯下头慌乱渡气,想按压胸腔时却发现那里赫然张开个血淋淋的洞。

    这个嬉皮笑脸了一辈子的家伙,突然抱着心爱之人的身体嚎啕大哭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反省之后诞生了楔子,看看效果

    罪过,会误导人的

    姑娘留步,是he真的啊

    33章统统下移,顺便修文,真是太痛苦了

    、第2章 他们的相遇

    日暮时分,夕阳将树影拉成斑驳的鬼手。一个小小的身影以惊人的速度掠过平旷的草地,向远处树林奔去。若不是直立的姿态、用两条腿奔跑的动作,简直会让人错觉那是一只豹子。他背后远方的山岭间回荡着一种奇怪的声音,似乎是一群人在集体吟唱一支歌曲,但音调更接近野兽的嚎叫。这种声音令小孩产生一种心脏被活生生从喉咙口挤出来的感觉。他跑更远一点,声音就稍微减弱一点,痛苦就减轻一点,但是他的腿和身体已经快支持不住了。他从太阳在头顶正上方的时候开始跑,一直跑到快要看不见太阳的现在。

    逃出去去

    想想那个温柔的声音,他便还能迈开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的腿。

    就在小孩快要接近树林边缘的时候,一匹马忽然迎面冲了出来。马背上的少年发觉情况不对,立刻拉紧马绳阻止前进。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翘起。可是小孩的速度太快,收势不及,一下就钻到了马蹄底下。眼看不是被马蹄踩到就是撞在马肚子上,小孩本能地握紧拳头,朝着马肚子用力一挥。

    令人肝胆震颤的一声嘶鸣,比小孩大了近十倍的马四蹄朝天跌在数丈之外的地上,口溢鲜血,马身抽搐了一阵,就再也不动了。马背上的少年在小孩举拳的瞬间脱离马镫,一脚踏在马背上,借势跳出去好远,才险险避免成为被殃及的池鱼。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马瞬间沦为一具尸体,而罪魁祸首根本没有把目光施舍一分给他。

    小孩脸色苍白,呼吸急促。他死死地盯着马足足半盏茶工夫,然后拔腿继续往前跑。

    “喂”少年愣了愣,赶紧追上去。

    可他哪里跟得上那种野兽一般的速度,一眨眼,小孩已经消失在树林间。

    忽然,不远处传来金属碰撞的“咔哒”声,伴随着一声稚嫩的惊叫。少年循声跑去,发现刚才那个小孩坐在地上,一只捕兽夹卡住了他的腿。这个捕兽夹原本应该是用来捕捉大型野兽的,所以体积比较巨大,连着左侧大腿和小腿一起夹上了。顶端一条铁锁链绑在大树根部,被小孩拉扯着,绷得紧紧。捕兽夹的构造比较特殊,不仅内侧是细密的刺,连表面也布满了长刺,没有可以握的地方,所以小孩空有力气,把小手弄得鲜血伶俐,还是没法把兽夹掰开。

    但他仍然锲而不舍地跟兽夹做斗争,挣扎令腿部的伤势更加严重,斑驳血迹染红了一地落叶,触目惊心。他尝试了很久都没能把腿解救出来,索性拎过锁链,一下掰断它,然后撑起伤腿连带兽夹一起往前挪。

    废了半天劲才挪出去十几步,伤腿在地上脱出一条红痕。少年看不下去了,上前横扫那条完好的腿,小孩立马跌倒在地。脏兮兮的小脸看不出原本的样貌,一双眼睛酷似凶兽之眸,泛着纯粹的杀气,锐利得像要把少年杀死。

    少年靠近一步,小孩扬起拳头。他只好停在原地蹲下,与小孩平视。

    “你打死了我的马耶,怎么整得像是我抢了你似的”

    “”

    “你为什么要逃那么快,有人在追你吗”

    “”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你爹娘呢”

    “”

    “不说话我打你屁股了啊”

    “”

    “”

    “”

    自始至终,小孩都是面无表情地瞪着少年。相对沉默之后,他又开始奋力撑起伤腿准备跑路。少年眼疾手快,一下点住他穴道,任凭他瞪穿双眼,施施然揉揉他的鸟窝头。

    “大人说话的时候要认真听,毛毛糙糙干不了大事。”

    “”

    少年摆正脸色“我猜你不会说话,甚至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但你可以感觉到,我对你没有敌意。”少年指了指远处的丛山,在树林里还可以隐约听见那里飘来的吟唱,“你害怕他们,你逃出来,一旦被他们发现并抓到你,你就完了。”

    因为少年阴森下来的语气加上比划,小孩貌似懂了,应景地打了个哆嗦。

    少年满意一笑“我可以帮你哟。”

    小孩眼中的锐利不减。

    少年拍拍衣服上的尘土站起来走远“走了一天,饿坏了。吃点热乎的。”

    小孩保持被点住的姿势坐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

    少年把那匹七窍流血的马分尸了,拖了一条马腿过来,坐在离小孩几步远的地方烤马肉吃。小孩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马腿,香味勾得一整天没进食的肚子咕咕直响。

    少年拿出随身携带的刀,割下一片烤熟的马肉,挥了挥,“要不要吃”

    小孩的眼神动摇了。

    “吃了就跟我走。”

    小孩扭过头去。

    少年笑了笑,继续埋头吃他的肉。

    啃干净最后一根骨头,他满足地摸摸鼓鼓的肚子,顺便再揉揉小孩的头,把一手肉油带香味抹到小孩头发上。

    “我休息了,你自便吧。”

    说完他利落地爬上旁边大树,选根结实的枝丫躺下就睡。

    星辰满天,月光昏暗,树影斑驳。远处的吟唱还在继续,在宁静下来的黑夜里显得更加阴森可怖。少年睁开眼,侧耳听了听动静,继而又闭上眼。

    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少年在不远处一条小溪边找到了小孩。被兽夹夹住的腿已红肿不堪,血没有止住,有些地方甚至发炎淌出了脓水。小孩发着高烧,恹恹地靠在一颗大石上。看见少年时他眼睛一瞪,眼神竟然不减当初锐利。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

    远方吟唱渐止,小孩的呼吸粗重起来。忽然,从那个地方传出一声长长的尖啸,继而连续几声随之响起。小孩浑身一哆嗦,又开始拼命撑起伤腿往前挪。少年站在一边冷眼旁观,见他挪出一步就软了腿,一头跌在溪水里,怎么努力也爬不起来。

    少年看了半晌,冷哼一声,一脚迈过小溪。正准备离开时,裤腿被小力地扯住了。小孩仰着脸望他,眼里流露出坚定的妥协。

    少年勾起嘴角,一把抱起还不如兽夹重的小孩,朝远离大山的方向疾行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初耕处女地呐呐呐,想了好久终于决定挖开第一坑。

    绿jj你好,各位看官们好,吾鸡冻了oo

    、第3章 凌皇子原旭晨

    白驹过江间,祁路已跟随祁融三年。这三年里,祁融既当爹又当妈,把一个会尿床又爱裸奔的小野孩子拉扯成一个少年。虽然祁路说话还不利索,字也写不端正,偶尔吃饭出神会把碗筷捏碎,但至少大体看起来,他已与其他少年没什么区别了。

    这天正好是凌国的庆收日,国都庆安的美食主街上热闹非凡,各店家纷纷摆出价格优惠甚至免费的特色小吃,招揽来往顾客。祁融拿出一套新衣服给祁路,看见一丝欣喜跃上这孩子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便觉得花掉自己一个月的月钱还是值得的。穿上新衣服的祁路感觉到今天跟往常不一样,他乌黑锃亮的双眸盯着祁融,周身散发出从来没有过的雀跃,让祁融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太摧残祁路的童年了。

    祁路第一次走出王府,外面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陌生和新鲜的。一下子接触那么多人,看到那么多好吃的,他一时手足无措。祁融嗤笑一声,径自不紧不慢地逛起来,祁路深深吸了口酱爆猪蹄的味道,抑制住内心深处对食物的冲动,赶紧跟上。

    某位店家和顾客吵了起来,周围一圈围观的人好不热闹。听说这家店邀请顾客免费品尝某些糕点,而一位客人错把放在边上的糕点当做免费吃了,店家要求客人付钱,客人不乐意,于是便吵了起来。

    眼见店家和客人越吵越烈,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祁融把挤在人群中努力垫脚往里面张望的祁路拎出来,塞给他一张油纸。祁路会意,一溜烟不见了。祁融继续凑了会儿热闹,然后状似无聊地退出人群,慢悠悠往前走。这时候祁路凑到他身后,学着祁融的样子淡定远离纷扰的人群。两人走出十几步远,忽然听到刚才的店家发出一声惊呼,“我的糕饼呢”继而吵闹愈发凶猛。

    两人随性在街上逛着,由祁路去偷祁融想吃的东西,半天下来,小布背包里竟装满了免费吃食。

    祁融走到主街最有名的酒楼“楼内楼”前,无视小二殷勤的招呼,一脚迈进楼里,径自选个临窗风景最好的位置坐下。祁路亦步亦趋跟着。两人理所当然的模样反倒让小二不好开口阻止,以为这又是哪位达官贵人家宠坏的少爷。待小二端来上好茶水,祁路卸下背包,把一路搜刮来的美食摊了一桌,跟祁融一起就着茶水吃起来。

    小二抽了抽嘴角,“客官要吃点什么”

    祁融斜了他一眼,“不急,等人。”

    “我们酒楼禁止自带食物。”

    祁融瞪了小二一眼,差点把他的魂生生瞪出来。他说“叫你们大掌柜过来。”

    小二赶紧脚下抹油“客官您慢用,想点菜随时叫我。”

    被大小骗子蒙蔽双眼不能全怪这位小二哥,能在著名酒楼当上一名小二,他自有他的眼色。两个少年都是衣冠整整,主人气度不凡,举止傲慢,一看就是任性妄为的富家少爷;小仆也目中无人,处事不惊,闻风不动,恐怕是个深藏不漏的高手。加之他们自带的食物中,有不少是美食大街上价格不菲的特产,一般百姓是买不起的。如果被大掌柜知道他得罪了这两个人,恐怕自己就该收拾包袱回家了。小二暗自庆幸自己的明智,并在暗中偷偷关注两人,及时为他们添满茶水,却不过问一句点菜的事。

    这俩大小流氓也丝毫不觉不妥。大流氓吃相优雅,千层饼都要一层一层剥下来吃,速度却出奇的快。小流氓就奔放多了,十指没有一根闲着,吃得沫子油渍到处都是。

    待包裹里的食物少了一半,祁融慢条斯理咽下嘴里的东西,端起茶小呷一口,朝窗外不经意一瞥,突然瞪大眼睛,慌忙起身往酒楼门口疾步而去。祁路把手里的半块鸡翅塞进嘴,风卷残云般将桌上剩余食物扫罗到背包内,迅速跟上祁融。

    这变故发生在前后不到一眨眼时间里,看得小二哥目瞪口呆,却依然无法阻止。一来这少爷看似有急事,二来他们没吃霸王餐,除却喝了将近半个时辰的上好茶水,可那对客人来说是免费的,三来么,他根本追不上这俩啊

    眼看祁融已一只脚迈出酒楼大门,楼内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制止了他。

    “阿融”

    跟着开溜的祁路差点撞上祁融的背。

    祁融顿了顿,笑着转身,毫不客气地坐到那人对面。

    “旭晨。”

    祁路跟过来,在祁融的示意下坐到他身边。

    “怎么,有急事”

    “刚才看见一位故人,正想追过去叙叙旧,不料被你叫住。”祁融端过原旭晨面前还没动过的茶,喝了一口,“你比较重要嘛。”

    一派胡言。

    原旭晨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较真,招来脑海一片混乱的小二,报上几个菜名。刚点完,祁融又补充了好几道。原旭晨瞥向他,他摸摸祁路的脑袋,“小孩子正在长身体,给他补补营养。”

    逃走时怎么不见你有这份心思点的还都是自己喜欢的。看祁路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水汪汪闪亮亮的眼睛里溢满的都是幸福,像小狗似地掰着桌沿望向厨房的方向,就差猛摇尾巴了,原旭晨只好吞下揭穿他的想法。

    “这孩子是”

    原旭晨打量坐在祁融身边的小鬼。约莫十岁左右的样子,衣着尚显整洁干净,但是很瘦,身上没有几两肉,头发稀疏枯黄,脸呈蜡色,一副严重营养不良的样子。坐在相貌俊朗出挑的祁融身边,更突显出他的缺陷。

    “祁路,先王流落在凌国的私生女儿生的儿子,我的表弟。他父母双亡,在山野里被一个哑巴老太养大。我不久前才找到他,把他带回来。”

    原旭晨扶额,见小孩睁着唯一漂亮的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着自己,再次感受到深深的无奈。

    “你可以叫我旭晨哥。”原旭晨温柔地说。

    祁路眨眨眼,看向祁融。

    祁融解释,“他还不太会说话。”

    祁路点点头,“我还不太会说话。”

    原旭晨完败。

    待大小流氓吃饱喝足,掏空了原旭晨身上所有财物之后,三人被小二哥盛情转移到雅间,喝免费的午茶顺带聊天。

    祁路从祁融的介绍中了解到,原旭晨是凌国的二皇子,可由于他是凌皇醉酒后与一名宫女糊涂一夜的产物,那个宫女又在生他时难产而死,所以在目前诸位皇子中,他是最不得宠的一个。但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原旭晨再怎么不得宠,他好歹是个皇子,日常的吃穿用度和月钱还是少不了的。加之他自己懂得收敛,从来没有争宠之心,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因此没有人花心思折腾他,他自己也有闲钱和工夫在庆收日到酒楼消遣。

    祁融的老底也被原旭晨揭穿。原来祁融是留国的世子。留国是凌国最小的诸侯国,离凌国最远,实力最弱。凌国作为强大的九州霸主之一,每隔几年就会派大臣去各个诸侯国,选择有潜力的得宠世子带到凌国皇宫学习生活,说到底就是做人质。实力弱小的诸侯国,例如留国,无力反抗,老老实实遂了凌国的愿;实力稍微强一些,有不愿意的,凌国不介意用武力给一个教训,迫使他们就范;实力再强一些,动手起来损失不小的,先怀柔安抚着,凌国自有手段慢慢消磨他们的力量。总之,历来的凌皇继承祖先善战的血统,身边又不乏战绩卓越的将领,保证凌国百余年的战斗力只增不减,江源日渐辽阔,诸侯国大多服服帖帖,胆敢挑战权威的从来没有好果子吃。

    祁融五岁的时候被带到皇都庆安,在皇室学堂里跟其他诸侯世子一起接受凌国文化的洗礼。他是留国的长王子,王后生他时难产而死,所以直到他离开留国,他那痴情的父王还没给他添一个弟弟。跟他一起离家的还有他的亲姐姐,长他九岁。按理说姐弟俩的关系应该很好,但祁路从来没见过她。原旭晨谈到这个话题时,很圆滑地绕开了,一点没让祁路深入了解的意思。

    其实祁路不太懂他们的话,什么诸侯国,什么皇子世子,祁融从来没教过他这些。他只知道原旭晨比祁融过得好,在他偷东西还吃不饱的时候,原旭晨可以进这么大的酒楼,点那些填不饱肚子的东西吃。

    关于祁路吃不饱这个问题,也不能全怪祁融。这山里出来的野孩子,胃口比一般成人还要大。而且刚开始他只吃肉,不管生肉熟肉,只要是肉他都吃。祁融的身份地位在那里,月钱仅够自己吃饱穿暖,哪里有余钱买那么多肉填祁路这个无底洞祁路饿得不行,老想往外面窜。但皇宫又不是大山森林,即使出去也没有野味,而且他野性未褪,出去只能引起骚乱。跟祁路说他也听不懂,祁融只好天天点着他的穴,用绳子将他捆结实,尾端绑在床腿上。在他面前放一碟蔬菜,一碗米饭。一开始祁路理都不理,穴道一解他就想挣脱绳子开跑,立刻又被点上。几次折腾下来,眼冒金星的家伙终于妥协,乖乖吃掉面前的食物。

    驯化祁路花了祁融不少时间。好在祁路即使饿得面目狰狞,也不会对祁融发动攻击。慢慢能接受蔬菜加米饭之后,祁路不再试图逃走,点穴和捆绳都不需要了。但祁融还是会在他腰上系根绳子绑在床腿,祁路知道那是他不能离开这个房间的意思,他也就乖乖不去动绳子。

    祁路服帖之后,祁融偶尔会溜到皇宫御膳房,偷一点牛肉鸡腿之类,带回来给祁路改善伙食。有余钱的时候,就去庆安美食大街上买一点熟肉。这些分量的肉只够祁路打打牙祭,但他没有产生欲罢不能的反应,祁融就会尽量让肉常常出现在饭桌上。

    两年之后,祁路的活动范围扩大到了御膳房。他深得祁融真传,偷食本领练就得出神入化,加上优于常人的速度和爆发力,较他师父有过之而无不及。从此伙食政权转交到祁路手上,两人的生活质量大大改善。

    但御膳房也不是吃素的,鉴于祁路颇有誓把两年的肉吃回来的气势,御膳房失窃一案差点惊动了当朝皇帝。祁路也因此被一条绳子拴在床脚,委屈地吃了一个月素。

    种种因素,造成了处于生长期的小祁路面黄肌瘦的现状。搞得原旭晨直叹祁融虐待儿童,直到祁融伸手向原旭晨讨伙食费,原旭晨才打着哈哈转移话题。

    临走前,祁融当着原旭晨的面对祁路说“记住,他是除我之外,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第4章 跻身世子

    从庆收日那天起,祁路开始接触除祁融房间和御膳房以外的地方,以及除祁融以外的人。按照祁融的话来说,祁路已经从狼崽子驯化为家犬,可以带出来溜达见人了。

    祁融每天上午要去学堂上课。这种皇家设立的学堂专教诸侯国世子,灌输的无非是孔孟之道以及凌国的历史文化,不要求世子们学懂,只要乖乖来听讲就行。学堂里外都设有守卫,名曰保护世子们的安全,但孩子之间时有发生的打架斗殴,他们是不会插手的。

    祁融坐在边上靠后的位置。夫子在讲桌前摇头晃脑念“孔子曰”,前排几个小孩把手伸到桌子底下弹石子玩,旁边有人在睡觉,有人跟着夫子摇脑袋。祁融单手托着腮帮认认真真看自己的书。半个时辰后课间休息,他抬起头转转脖子,朝屋顶上瞥一眼,祁路正趴在正脊后的坡上睡觉,只露出半个毛茸茸的脑袋。祁路是进不来学堂的,但祁融觉得他需要接受一点文明的熏陶,所以让祁路待在守卫看不见的地方听课。祁路强撑了小半个时辰,最终还是屈服在暖暖的阳光和夫子催眠般的声音里。

    “那是什么东西猫”坐在祁融前面的家伙突然扭头对他说。

    祁融看向被阳光照耀得金灿灿的呆毛,眼神闪烁了一下“大概是吧。”

    学堂边设有世子们用午餐的饭堂。祁路早在上课的时候就被飘来的饭香勾出了馋虫。世子们一放学,他就从屋顶上跳下来,跟在那群闹哄哄的男孩后面,大摇大摆学着他们的样子去领饭。等祁融反应过来的时候,祁路已经跟打饭大叔大眼瞪小眼了。

    一时间,原本就是事故多发地段的饭堂立马炸开了。

    世子们感觉自己的私人领域遭到了践踏,一个干瘪的下人小孩居然跟他们共享午餐。最重要的是,他明目张胆出现在他们中间,自己居然一点都没觉察。

    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不仅是对自己的鄙视,更是对代表诸侯国的鄙视

    身份高贵的各国世子离开温柔乡,被迫作为人质来到凌国,本就憋屈无比。任何一点异端都可能点燃他们暴躁的情绪。现在祁路就是这个契机,世子们想饭前运动一下了。

    第一个世子把饭菜砸到地上,爆了句国骂,冲上前去揪祁路的衣领。有了表率,另一些人纷纷效仿,围上去各显身手。可祁路哪里会任他们摆布,他轻易躲开世子们笨拙的攻击,本想抡拳头过去,但想到祁融的叮咛,便作罢跟他们玩起了躲猫猫。

    祁路实际上是有些焦躁的。饭菜浓郁的香味洋溢在周围,饥肠辘辘却不能吃,随着世子们的打斗,桌上不少食物被打翻在地,祁路感觉自己的心头都在滴血。

    要不捞一盆饭菜就走人

    他心里这么想,也决定这么做。正当他瞄准目标准备下手时,祁融冰冷的眼神忽然落入眼底。

    祁路一个激灵,僵了一瞬。

    就这么一瞬间,祁融飞起一脚揣在他胸口,把毫无防备的人踢飞到墙上,然后弹回来重重跌在地上。

    祁路捂着胸口咳嗽,一时爬不起来。

    原本炸开锅的饭堂静了,世子们目瞪口呆地望向祁融。

    祁融笑得一脸无害,好像刚刚踢人的不是他“这是我的远房表弟,刚认回来没有管教好,对不起诸位了。”

    世子们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对祁融叫板。

    上课时坐在祁融前面的世子从人群后走出来,向围成一圈的少年们挥了挥手“多大点事儿啊,不过是小朋友肚子饿了要口饭吃,学堂膳房又不是养不起一张嘴。大叔你说是不是”

    大叔冷不防被点名,愣了愣,发现问话的是谁,立刻点头如捣蒜“这小世子能吃多少。”

    刚刚叫嚣得最厉害的少年也偃旗息鼓,乖乖重新打饭坐下来吃。

    祁融走到墙边上,递给祁路一只手。祁路迎着阳光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觉他是笑着的,温暖得与背后的阳光融为一体。祁路被拉起来,跟在祁融后面领了一份饭,大叔又给他加了一把凳子。他就坐在祁融旁边,享受跟其他世子一样的午餐。

    这件事远没有那么容易结束。下午的武技课一结束,世子们似乎串通好了,团团把祁路围在训练场中央。不少少年与祁融年纪相仿,已经蹿起个子。十几个小伙叠起密不透风的人墙,把祁路笼罩在阴影中,摩拳擦掌声此起彼伏。

    祁融刚要上前,一只手搭上他肩膀。

    “赫钰”

    中午做和事老的世子呵呵一笑“难为你记得我的名字。你的小表弟很厉害,不会吃亏的。”

    祁融心里低估我这不是怕别人吃亏么。

    想归想,他还是跟着赫钰坐到不远处的长凳上。但不插手不代表他不能控制局面,即使隔着人墙,祁路还是能强烈感觉到他的盯视,那目光甚至把阳光的温度都削减不少,无声地叮咛他出手不准逾越。

    就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不少世子的身手是很不错的。为了给自己母国争气,少年们不露声色地在私下里默默操习武艺。他们不仅仅把这场打斗作为给祁路的教训,同时也在向其它国家的世子展现自己的实力。

    祁路的出手套路来自于祁融。他一年前才被允许走出卧房,开始学习打斗的技法,现在大体学了个模样,只能算是入门级别的新手。但他总能凭借超常的感知和卓越的速度避开世子们的攻击,爆发力惊人且迟迟没有疲惫的迹象。

    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小猫们个个脸色苍白,热汗跟冷汗齐出,即使后来他们放下对彼此的芥蒂,使用轮流休息的战术,那只小鼠还是灵活地穿梭在他们自以为无懈可击的招式下,游刃有余。

    其中一个世子趁着前方有三人在攻击祁路,悄悄猫过去,试图从背后扑倒他。结果拳头还没擦到祁路的发梢,眼前人影一晃,他控制不住收势,面朝下一头栽倒。他半撑起身子想要站起来,却翻了个白眼,仰面躺回地上,鼻孔里慢悠悠淌出两股血,向脸颊两侧横流。

    精疲力竭的世子们终于有了休息的理由,纷纷状似焦急地围拢在那个世子身边,七嘴八舌地发表以“世子被毒杀”为主题的威胁论。

    祁路一脸无辜地站在边上望向祁融。祁融啐了一句“小祸害”,正准备去检查情况,赫钰赶在他前头挥开了人群。

    他摸了摸世子的额头,探探他的脉,再掰开嘴扫了一眼,命令靠得最近的人“把他抬到树下阴影处,扒光衣服。”见大家膛目结舌瞪着自己,又不满地补充,“给他灌点水。看我干什么,中暑而已。”

    是了。看看世子鼻头的泥巴,那两行鼻血的由来不言而喻。

    于是人群转移到了凉快的树荫底下,只留祁路一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来的地方,远远望着他们。祁融在赫钰的指挥下给世子止鼻血,从祁路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坚毅的侧脸。他抿着嘴处理得很认真,乌黑的眼珠子映不出阳光的颜色,也完全没有自己的影子。

    他是不是在生我的气祁路想,明天我是不是又不能出门了

    灵敏的鼻子忽然闻到一股梦寐以求的味道,祁路循味望去,顿时眼底一亮。

    赫钰不知什么时候退出了人群,手里握着一只比拳头还大的红烧猪蹄,正笑眯眯地朝他晃啊晃。

    祁路在肉的诱惑下第一次主动进行逻辑推理此人在中午让我有饭吃,他对我是好的;融表哥跟他坐在一起,融表哥对他是好的;他帮融表哥处理我制造的麻烦,他对融表哥是好的;现在只剩下我要对他好,我吃了他给的猪蹄,就是对他好。

    迅速推理完毕,祁路满足地顺从结果,朝猪蹄扑了过去。

    双手扒上猪蹄刚咬一口,屁股就被赫钰狠狠拍了一巴掌。祁路趔趄了一下,差点把宝贝猪蹄摔出去。

    他不解的看向赫钰。

    赫钰的笑脸像阳光一般灿烂“没事了。吃吧。”他转头朝人群那边说,“看来蜜糖要比大棒有用得多啊。”

    祁融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第5章 猪蹄报复

    自从那场所谓“两败俱伤”的斗殴之后,世子们默认了祁路的存在。加上有赫钰的打点,学堂里多了一套桌椅,午餐时也多了一份食物。上午,祁路坐在祁融右手边,拿着课本学夫子摇头晃脑念书,晃晕了就趴在桌子上睡得口水横流;中午跟世子们吃一样的饭菜,在其他人刚动两筷时就已把盘子扫荡一空,然后垂涎欲滴地望着赫钰,等他慢条斯理地吃完,不知什么从地方变出饭后点心大鸡腿、红烧蹄膀、狮子头、东坡肉等等。祁路头几天还会看看祁融的眼色,见他没任何反应,从此便放心大胆只关注于赫钰的肉了。

    赫钰一开始是冲着好玩的心思去逗祁路的,那小孩巴巴瞅着肉的眼神天真纯净,让他不由自主联想起曾经养过的小牧羊犬。他向膳房讨了一块刚出锅的蹄膀,用油纸包住藏好,在适当的时候拿出来一晃,祁路瞬间被秒杀。赫钰兴致大涨,自此一发不可收拾,每天上午下课后都要去膳房买一些肉食,饭后逗逗祁路小狗。

    祁融很不爽。他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把狼崽子驯服,带出来溜达没一天,就被别人用块肉喂成了家犬,还天天围着外人摇尾巴。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已经打起了小九九。

    赫钰是商国的长王子,也是内定的储君。商国富饶,商业发达,财力雄厚,人民精于买卖,却不好战。商王室为求和平,甘愿臣服于凌国,每年上交的税比其他诸侯国加起来还要多,百姓却仍能够丰衣足食。在凌国目前所有诸侯国中,商国领土最大,最惹不起。国力也关系着质子的地位,赫钰王府的奢侈程度跟皇子府不相上下,府内仆从成群,是其他世子的数倍。没有人敢不给他面子。

    所以赫钰是不能拿来开刀的。按照祁融的说法,敌人使用美肉计固然可恶,但轻易上钩并且趋炎附势,就是不忠的表现。小崽子还没深刻理解自己的定位。

    这段时间祁路爱上了啃蹄膀,赫钰天天中午给他一块由首席御厨出产的猪蹄,喂得不亦乐乎。祁融对此却不置一词。

    恰逢假期学堂放假五天,祁路正为中午没有蹄膀吃失落,忽然发现早餐桌上也出现了蹄膀,而且好大一碗。在祁融微笑示意下,祁路坚定不移地吃光了所有。虽然味道不如御厨做得好吃,但他还是很满足。

    祁路幸福地回味着早餐福利时,惊喜地发现中餐也是蹄膀,而且好大一盆祁融依旧摆着和煦的笑容,目视祁路狼吞虎咽地吃完。

    晚餐一如既往是蹄膀,分量较中餐有增不减。祁路疑惑地看着祁融。祁融道“难道我会害你吗”

    祁路半羞愧半感激地把蹄膀往嘴里塞。

    就这么三餐蹄膀,祁路足足吃了五天。

    假期结束后,当赫钰兴奋地拿出大蹄膀时,祁路脸色一绿,当场吐了。

    经此一役,祁路对肉类的执着减轻了很多,也不再对除了祁融以外的任何人任何事物表现出过分热情。反倒赫钰开始围着祁路转,拿给他的美食他不吃,赫钰就带很多分给每个世子,这样他便不得不接受。久而久之,祁融渐渐接受了赫钰对祁路的食物殷勤。这孩子面黄肌瘦的样子,不仅在众位白白嫩嫩的世子中格格不入,带出去也显得他表哥气量狭小,似乎天天在克扣伙食。在祁融的授意下,祁路稍稍多吃了点,但一定会先看祁融眼色。

    孩子的身体有了充足营养的滋润,生长起来的速度就像雨后春笋般令人咋舌。这些年,祁路不仅猛窜个子,脸也渐渐丰盈起来,完全脱离了小时候面黄肌瘦的影子,养得白嫩嫩水灵灵。他的五官本就生得精致,一双眼睛更是晶莹透彻,一如刚从山里出来时的模样,没有落进一点大凌国的尘埃。十二三岁的小少年,被禁锢在最繁华和安全的国都,每日最大的活动无非是打架斗殴。远离杀戮,远离饥荒,出落得像一个真正的世子。

    其他人不以为奇,毕竟他们以为祁路真是祁融表弟;祁融却是有些纳闷的。于是祁路感觉近日祁融关注他的时间比以前长了。他很开心。

    某天祁融观察祁路时,不小心把困惑了很久的问题脱口而出“野人族都长得那么像人”

    祁路一开始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因为祁融很少跟他说话,所以他会把每句话细细体味一遍又一遍。祁路想了半天,才把野人族跟自己搭上边。顿时心窝里泛起一阵酸酸楚楚的感觉,直冲鼻腔。

    原来他从未把自己当做他们的同类,他都快忘了,自己是从那可怕的荒山里逃出来的、所谓“野人族”的一份子。

    祁路踟蹰很久,不知道怎么回答祁融。但似乎祁融没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或是根本没想要他回答的意思。他完成例行观察后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待他的背影快消失时,祁路才喃喃低语道“我不知道。我忘记了啊。”

    所以即使祁路长得像贵人,他仍然逃脱不了身份所在。背地里祁融对他的训练一如既往高强度地进行着,可不能因为懈怠而使天生神力和神速退化了。

    祁融曾仔细观察过祁路在使出超人力量时的身体状态,那一瞬间他的发力部位肌肉虬结,青筋暴起,皮肤增厚有如石块般坚硬。但恢复后便如孩童般细皮嫩肉,完全看不出之前可怖的形态,叫祁融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某次祁路在训练时被断口的锋利铁器割破了手,当时还不觉得严重,等恢复过来后,白嫩手背上一条细长伤口血流不止,连祁融都看得心疼不已。而祁路的愈合能力也异于常人,不过五天伤口便闭合落痂,连疤痕都不留下。自那以后,祁路在训练时都会戴上一副柔软却坚韧的特质手套,虽说是祁融从赫钰那儿敲诈过来的,但祁路还是高兴了好久。

    、第6章 垂钓意外

    少年不知愁滋味,爱上云塘。

    但爱上云塘的不是少年而是原旭晨。云塘是皇宫西面一个小池塘,风景雅致,但由于位置偏僻,几乎没有人光顾。原旭晨最先发现这个池塘里竟然游鱼肥沃,从此爱上了钓鱼。他几次相邀祁融和祁路同去,都被祁融以各种借口推掉了。这天两人正在跑马场上练习骑术,旁边跟着万年跟班赫钰,原旭晨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休息区的长凳上,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喝茶。

    待三人骑累了,原旭晨招来三杯茶水邀他们坐下,并提议去打野味吃。

    听到“野味”一词,祁路的眼睛亮了亮,继而立即收敛精光,不动声色地偷瞥祁融。

    祁融喜好狩猎,但皇家猎场对世子是不开放的,故而他点了点头。

    赫钰准备走人,原旭晨拦住他道“商世子如无要事就一起来吧,人多才有意思啊。”

    赫钰推辞“我不善骑射。”

    “无妨,我也不精通。”

    “我要去处理一些账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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