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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寡夫寻夫记 第5节

作者:叶书 字数:24830 更新:2021-12-30 18:27:11

    刺客被押走,被打斗声引出来的兵士们也回到自己的营帐。几个有官衔儿的将官除了蒋副将陆续过来问候了大将军。

    屈羽想借此机会接近大将军,询问二哥的事情,但是将官们一个接一个的过来,他一直瞅不到空儿搭话,心里又担心韶儿。刚刚小松没听话跑了出来,帐篷里只有韶儿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出事儿。

    屈羽又看了一眼跟将官说话的顾兴戟,一跺脚向着自己帐篷走去。没走两步,就看到司徒先生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小松,小松背上依稀趴着个人,看影子像是韶儿。

    屈羽的心漏跳了一拍,立刻冲上去,“韶儿”

    韶儿听到屈羽的声音抬起脑袋,想着屈羽伸出手,“叔儿,我没事儿,困”

    屈羽扔了手里的银枪,抱过韶儿,仔细摸了个一边,发现没有伤口才放下心来,“不是不让你出来么”

    “小松要给你送枪,不放心我,就把我送到司徒先生的帐子里了。”韶儿的脑袋在屈羽的颈间蹭了蹭。

    小松捡起屈羽仍在地上的银枪,愤愤地说“不许叫我小松,要叫我叔”

    一旁的司徒先生抚了抚胡须,不知道想了什么,突然开口道“赵兄弟,跟我过去见见大将军吧”

    屈羽当然见过大将军,司徒先生先生这话的意思是要将屈羽正式引荐给大将军了。

    这算是通过考察了么屈羽自然不会将这话问出口,应了“是”,将韶儿放下地,整了整衣服,跟在司徒先生身后再次走回大将军身边

    、第三十七章

    “大将军受惊了。”司徒先生没用人通报,直接掀开帐子的门帘,进了大将军的帐子,见一位将官离开,立刻出声。

    剩下等着问候大将军的人见司徒先生出现,也没怪他插队,只是向大将军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反正他们也只是为了在大将军面前混个脸熟,要多说什么反而容易出错。

    司徒先生对着将官们颔首示意,等他们都离开了,司徒先生才对顾兴戟说“大将军,这次幸好赵兄弟机警才没出事。”

    屈羽顺着司徒先生的话上前,对着大将军行礼,“赵羽见过大将军”

    “你是当日从天水城里逃出来的义士”顾兴戟虚扶一下,示意屈羽免礼,“今日多谢赵兄弟了”

    “赵羽不敢当”

    “赵兄弟的功夫很俊,练了很久了”顾兴戟发现了刚刚迎敌的时候眼前的“赵兄弟”耍的枪法跟他相差无几。他这枪法是在那次遇袭受伤醒来之后突然学会的,联系他脑中多出来的那些事,他猜测这应该是张二郎家传的张家枪法,这人怎么习得的

    “将军谬赞,在下只练习了三年有余,实在不成气候”屈羽低头自谦。

    “确实还欠些火候,能有今日成就想必是名师指点了不知赵兄弟师承何处”顾兴戟顺着屈羽的话就说了下去。顾兴戟倒不是有心要给屈羽捅刀子,而是话赶话,刚好可以问到他想知道的。

    屈羽有点傻眼,这个,正常不是再夸两句“英雄出少年”之类的么,听大将军的意思,他这枪法若是无名师指点就更拿不出手了屈羽有些生气,这枪法是他下苦工练习的,怎么就欠些火候了

    屈羽虽然不高兴,但是还是耐着性子回答了顾兴戟的问题,谁让他还要从这个大将军嘴里打听事儿呢“这枪法是在下义祖母传授的。”

    “哦不知道老夫人如何尊称”看到屈羽身边跟着的小豆丁,顾兴戟已经差不多猜到这老夫人是谁了,只是还需要再确定一下。

    “义祖母夫家姓张。”说到这儿了,屈羽索性择日不如撞日,将该问的都问了,“在下此次到边关来,是受义祖母所托寻回次孙张武的遗骨回乡安葬。在下听闻当日二哥一直跟在大将军身边,赵某斗胆,敢问大将军,我家二哥是在哪处遇害的”

    “你是张武的义弟”顾兴戟疑惑,他在京里接到的报告说护国小公爷是跟他的二婶到边关来的,怎么会变成了干叔叔莫不是

    顾兴戟借着营火再仔细打量了一番,骨架纤细,身材娇小,声音虽不是温柔和软,但也不是男子的粗哑,若说是女子假扮也不是不可能。出门在外,男装确实比女装便bian宜的多。可若是女子,依司徒先生的眼力不会发现不了,而把他安排在营地之中了。

    顾兴戟思量一番,并未太久,“当日万幸有二郎在本将身边,只是连累二郎送掉性命,本将心中万分愧疚。二郎是在阳关城西行六十余里的伏牛山遇袭阵亡的。”

    “多谢大将军指点在下携幼侄历尽险阻至此,只为寻得故人下落,幸得大将军指点,在下不胜感激。因韶儿年幼,在军中多有不便,在下欲先行一步”知道了二郎埋骨之处,屈羽一时半刻也不愿意多待,刚刚这个大将军看他的眼神比刀更利,让他浑身上下不舒服。

    “赵兄弟何必如此着急,阳关城此时正被羌族铁骑围困,赵兄弟带着一个孩子,要如何绕过阳关城到达伏牛山”司徒先生在一旁劝说,“而且我听说,当日阵亡的将士都埋在一起,赵兄弟要如何辨认故人尸骨”

    “什么”屈羽还真没想到张二郎是跟别人埋在一起的,这要如何找回二哥的尸骨

    “二郎并未与他们埋在一处。”看到屈羽天塌一般的样子,顾兴戟忍不住就告诉他了。

    “大将军可知二哥埋在何处只要能寻回二哥,在下愿为将军马前卒,为将军牵马坠蹬”屈羽急切地问。走了这么久,还险些被羌族人俘虏,若是还不能达成奶奶遗愿,他无论如何都不甘心

    “二郎毕竟为救本将而亡,当日本将清醒过来之后,便派人将二郎寻了回来,但因为战事吃紧,本将又重伤,却未仔细询问底下人将二郎葬在何处”说着,顾兴戟脸上浮现出尴尬,自己当时只觉得别扭了,还真没留意底下人将救命恩人埋在哪儿。

    屈羽却是能够理解的,在南馆多年,见过各种大爷,那些有钱的、有权的上位者几时将他们这些下位者放在眼中了尤其眼前这位不仅是统领十万大军的大将军,更是皇次子,身份尊贵,能派人将二哥的尸体寻回单独安葬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吧

    “在下代二哥谢过大将军,只是,在下还想冒昧问一句,当日安葬二哥的侍卫大哥在何处”屈羽这话并无它意,但是顾兴戟听在耳中,却是“啪啪啪”的打脸声。

    “他们另有任务,这次被留在京城中了。”说道这个,顾兴戟也有些后悔,干嘛要弄什么历练,出门在外还是熟人用着顺手,若是甲六他们在,又怎么会有今晚被自己人碍了手脚的事发生

    “既然这样”屈羽想掉头回到京城找人,打听清楚了再来。

    “你们暂且留在军中,稍后本将派人传讯,让他们过来就是。”敌人接连两晚动手,说明早就盯上他们了,这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又带着个孩子,只要离开大营,不出半日就会被敌人捉去。

    “这”屈羽犹豫了,大将军肯帮忙自然是好的,只是,大将军有这么好心

    “本将答应你定然帮你寻回二郎遗骨,那你的诺言是不是能提前兑现”顾兴戟不想让他们离开,一方面他们是二郎的亲眷,他自觉有责任帮忙照顾,另一方面这位“赵兄弟”的武艺还不错,与他配合更是默契,若是能留在身边,可比十个碍手侍卫更有用。

    顾兴戟有意无意地忽略了“赵兄弟”可能是“屈氏”这个问题。

    “在下愿为大将军效犬马之劳”有求于人,屈羽怎会说半个“不”字。

    “好那从今日起,你便是本将的近身护卫,随侍在本将身边听候差遣”那个碍手碍脚的家伙哪凉快哪里歇着去吧

    听明白大将军的意思,韶儿不干了,自从太奶奶去世后,他还没跟小婶婶分开过呢“叔儿,我怎么办”

    韶儿靠在屈羽身边,一脸委屈,小婶婶怎么可以不管他呢

    如果可以,屈羽自然是把韶儿放在第一位的,但是现在他们爷俩都在别人地盘上,要怎么做,哪里由得他们说的算

    “小娃儿倒是机灵的很读书了么”司徒先生不愧是二皇子得力的手下,此时英勇出声为主子解除尴尬。

    “是啊,小勺应该已经读书了吧是谁给你启蒙的”顾兴戟立刻想到了办法。

    “你怎么知道我叫小勺”虽然那时自己只有三岁,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但是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影追着他叫“小勺”的场景他记得格外清晰。管家爷爷跟他讲小叔的事情的时候,也说只有小叔才会叫他“小勺”。

    顾兴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脱口而出了,他是怎么知道这娃儿叫“小勺”的是了,他是二郎的侄儿,二郎在家的时候一定是这么叫他的“是你二叔告诉我的,他还说你很聪明。”

    “真的我二叔真的这么说的”二叔究竟什么样子韶儿记不得了,但是他知道二叔对他很好很好,很喜欢他。冲二叔的面子,韶儿决定对这个大将军好一些。

    屈羽揉揉韶儿的脑袋,“韶儿三岁的时候由许涵正许先生启蒙,此次出门原以为三两月就能返回,谁知会只怕要耽误韶儿的学业了”

    “涵正公原来小公爷是涵正公的小弟子啊”司徒先生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似乎跟许先生很是熟悉。

    “司徒先生与许先生是旧识,时常交流学问,”顾兴戟的话印证的屈羽的想法,“不如由司徒先生暂代师傅之职,教导小勺一些日子,也免得耽误了好苗子”

    司徒先生虽然只是二皇子的幕僚,但是学问丝毫不逊于那些金榜题名的状元郎,而且司徒先生在士子之间的声望很高,若不是此次出征需要司徒先生出谋划策,顾兴戟是想把他留给自己儿子启蒙的。

    “我对韶儿可是喜欢的紧,只怕日后忍不住会抢了涵正公的弟子啊”司徒先生抚须大笑,却没有拒绝顾兴戟的提议。

    “许先生会教我医术,司徒先生会教我别的吗”韶儿仰起脸一脸天真的问。

    “哦你还会医术赶明儿我去找军医老柳,定然把你教的超过你许师傅才行”说笑间,韶儿的去处就这么定了下来。

    韶儿安全无虞,还能继续学业,屈羽放下心来,当侍卫就当侍卫吧,当年自己不也想过一身戎装,驰骋沙场么

    韶儿年纪小,可以不懂事,可是屈羽作为长辈却不能不懂事,笑过之后,屈羽郑重地给大将军和司徒先生道谢。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下来,第二日屈羽就领了属于他的皮甲,正式成为二皇子的近身侍卫之一。

    其实,侍卫的工作比屈羽想象中的要简单的多,毕竟敌人虽然多次突袭,但是还没有正式短兵相接,像上次那样的刺杀也不会日日都有,所以侍卫多数时候就是跟随在二皇子身后巡营或是守在大帐周围。

    由于韶儿的原因,顾兴戟特意吩咐宋宣不要给屈羽安排值夜,于是屈羽比其他人更轻省一些。

    这样的日子只有短短几日,大军的行程再慢也到了天水城下。天水城依旧挂着武朝的旗帜,若是没有屈羽等人送信,谁也想不到偌大的天水城已经易主。

    顾兴戟下令在天水城外扎营,十万大军拉开阵势,在城下列兵,既不攻城也不进城。

    城中伪装成守城将领的羌族将领扎灿心里开始打鼓。那夜他们突然袭击攻占天水城之后,严格控制出入城的人,为的就是引敌人援军进城一网打尽,可是看敌人的样子似乎是已经提前得了消息

    会是前些日子那些骑兵派人报讯了不该啊,当日敌人被打的措手不及,慌乱之下已经被撵的绕过天水城,直奔阳关城了到底会是谁那些躲在山中的愚蠢村民不,他们不会知道朝廷派了大军来的

    扎灿思来想去,都无法确定,不管如何,兵临城下的事实已在。身边侍从询问“大人,敌人没有中计,我们当如何”

    扎灿想大汗当日定下的这个计策漏洞百出,他已经尽力去完善,却仍不能瞒过敌人,依着城中如今的兵力是不足以与敌人一拼的,他能做的只有留给敌人一座空城

    扎灿一挥手,下令让手下的人开始劫掠,能抢走的都抢走,带不走的就毁掉

    “报”斥候噔噔噔跑上城楼,“大人,城西发现敌人骑兵。大约五千人马,列队城外”

    扎灿一愣,当日不该想要利用这些人削弱政敌的兵力而把这些骑兵撵走,没想到乎岩也不是个傻的。现在该怎么办本想引君入瓮,却不想被敌人瓮中捉了鳖

    “将城里的平民赶一百个到城楼上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敢妄动,这一百个人的脑袋就会被丢下去”扎灿一脸阴沉。他可以不让敌人攻城,却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援北军大将军大帐里,守卫在大将军身侧的屈羽听到斥候从阵前传回的消息,恨恨地握紧了手中银枪。这些畜生,竟然连无辜的百姓都不放过如果之前是因为有求于顾兴戟不得不听他调遣,此时的屈羽就是因为从心底而起的对侵略者的厌恶而甘愿等候顾兴戟的命令。

    “听他们的,收兵,今夜我们就在这里安营。”顾兴戟面无表情地听完斥候回报,冷冷地下令。

    “大将军是要围城么”共同议事的一个偏将出声询问“天水城近年来客商往来频繁,物资并不短缺,若是围城怕是非个月见不得成效。”

    “我们能等个月,阳关城的弟兄们怕是连日也等不得了”另一个校尉莽汉鲁直地说。“大将军,强攻吧咱们这么多人害怕他个鸟”

    “行,掉下来那一百颗人头,你去给我接着完事儿再给安回去。”

    顾兴戟状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引来几个属下善意的笑声。几位偏将、校尉并未掩饰笑声,他们的大将军虽然是皇子,但是平日跟属下们相处都不错,没有那些穷讲究的龟毛毛病。

    就连被顾兴戟抢白的汉子也挠挠脑袋笑了。“俺忘了,呵呵”

    顾兴戟一挥手,所有人都收了声,那效果就比交响乐指挥少跟小棍儿。当然,那时候的人不懂交响乐,也不知道啥叫指挥,只知道军令不可违。

    顾兴戟对自己造成的效果很满意,点点头,“下令今日全营早一个时辰安歇,明日早一个时辰拔营。”

    “是”几个汉子齐刷刷地抱拳领命。

    几个汉子离开之后,大帐里只剩顾兴戟、屈羽和另外一个侍卫。顾兴戟转头对屈羽说“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明早要早起的。”

    屈羽一愣,帐子里虽然看不到太阳,但是估摸着也就是刚过未时,他才当值还没多久啊“回禀大将军,还未到卑职换岗的时辰。”

    “嗯没事,不是还有宋宣么,有他就够了,你回去歇息吧”顾兴戟一脸认真地嘱咐,“明天的值也不用当了,你带着韶儿就行”

    屈羽不知所措地看看站在顾兴戟另一半的侍卫统领宋宣,宋统领目视前方、面无表情,跟没连一根毛的提示都没有给屈羽。屈羽又看看大将军,掂量了一下自己抗命的可能,抱拳低头,“卑职遵命”

    说完,屈羽就退出了大帐。留下顾兴戟对着门帘发呆,自己的侍卫不少,怎么就忍不住想要对他好些呢

    “大将军”宋宣硬邦邦地声音将大将军戳醒。他没见过以前的二皇子是如何英明神武,他只知道自己的主子,在没人的时候总是会发呆犯蠢啊作为一个忠心耿耿的侍卫嘴严是很重要的一条,他只希望主子能保持住,不要在人前露怯。

    “嗯宋宣有事”顾兴戟回神,很自然地问了一句。丝毫没察觉到,之前的自己根本就不会有事没事儿的发呆,就算发呆也不会让人看见,就算看见也会冷着脸装面瘫,根本不会这么来一句

    宋宣本意是提醒大战在即,主子不要只顾着发呆,不过大将军这么一问,他刚好有些事儿要跟大将军谈谈人生了。“大将军很偏爱赵侍卫”

    “偏爱有么底下人说什么了”顾兴戟坐直身体,恢复了人前的高冷。

    “没有只是卑职以为,大将军总这样免了赵侍卫的值,赵侍卫是不是侍卫都不重要了”宋宣婉转地提醒主子,动不动就免了值回去看孩子、看孩子、看孩子,主子找来的不是侍卫是奶娘吧

    “你说的对”顾兴戟恍悟一般,“你去问问司徒先生,韶儿的课程安排,赵羽当值的时辰跟韶儿一样就行了”这样就不用总是免去赵羽的值了。

    宋宣

    此时,宋宣再忠心耿耿也免不了想起,之前跟着主子出征的兵士私底下传言,说主子被张家傻二郎附身的事。难道他要为主子请个法师驱邪不成可是他是侍卫统领,不是管家啊

    顾兴戟没有理会宋宣宋统领内心的挣扎,径自起身到了地图前琢磨起接下来该有那些行动。那些暗中排走的人差不多该就位了,能不能拿下天水城就看今晚了

    大将军独自琢磨战略战术不提,却说屈羽回到属于他和韶儿的帐篷,听从了大将军的吩咐,天还未黑就与韶儿就寝,奈何时辰实在太早,周公迟迟不来相会,屈羽只能与韶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说着说着就说多了,竟然比平日睡的还要迟一些。

    还好屈羽记得第二日要提早拔营的事儿,睡的并不沉,听到外面有响动立刻就醒了过来。可是韶儿年纪小,并无屈羽这样好的自制力,赖在被窝中迟迟不肯起来。

    屈羽不忍心硬将娃儿弄醒,只能一遍一遍地叫。“赵哥,小韶儿醒了没司徒先生说如果没醒过来就抱他车上去,你放心当值去就好”

    屈羽本想说大将军已经免了他今日的值了,随即又想到,他总是缺值,同僚们已经有意见了,韶儿有司徒先生照顾,安全无虞,他又何必去扎某些人的眼

    于是屈羽将韶儿抱到司徒先生的车架中,亲自跟司徒先生道谢。司徒先生的车架并不是专门用来给他代步的,而是用来承载军中文书的。平日里司徒先生也多跟军士们一样骑马,只是偶尔才坐到车里歇息一会儿,今天早早坐到车里,想必是为了自己的小弟子。

    屈羽看到司徒先生对韶儿这样上心,放心不少,道谢过后就去了大将军的身边。

    大将军的大帐还未收起来,里面站了不少将官。屈羽进帐子,顾兴戟是看见的,不过他没说什么,屈羽自然也不会说什么,悄悄地站到属于自己的角落。

    站了一会儿,屈羽发现帐子里的气氛似乎不对。今日帐子里的人不少,却没有往日喧哗,大家似乎都在等着什么。屈羽从几个憨直的将官脸上看到了疑惑、焦躁,而居于上首的大将军却手持兵书就着烛光,老神在在、慢条斯理地翻看着。

    屈羽知道自己的身份,并未出声询问,就这么干巴巴地陪诸位将官站着看他们的大将军看兵书。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远远跑来一个人,随即一声响亮的“报”划破黑夜。

    顾兴戟放下兵书,“说”

    “报大将军,天水城内火光冲天,大军所处东城门大开。”斥候将探得的消息言简意赅地说出来。

    “好”身着铠甲的顾兴戟霍地站起啦,“韩五,你带一千人先行,进城接应城中人,协助他们清理出自东门至西门的大街,务必使大军畅通无阻”

    “卑职领命”韩五得令之后干脆利落地往外走,与之后而来的斥候擦身而过。

    “报”斥候跑到顾兴戟大帐前,半跪下道“报大将军,敌人向城西逃窜,像是要弃城西去”

    “所有人听令,即刻拔营,跟在韩五的人之后追击敌人,勿使一人逃窜”顾兴戟下完命令率先大步走出营帐。

    帐子外,兵士已经将大将军的坐骑准备好。顾兴戟稍住片刻等待各位将官各就各位,一抬手,大军开拔,只留部分兵士收整帐篷炊具,他们只要跟在队伍的最后与粮草一起慢行即可。

    侍卫们自然是跟着大将军同行,屈羽也不例外,只是,“你去看孩子就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儿”眼红屈羽被大将军另眼相待的人是不少的。

    屈羽也不与人争辩,退后两步,站在侍卫队的最末,那人一拳打在棉花上,恨恨地跟上前面的人,还是在大将军面前露脸比较重要,整治小人有的是机会

    要说屈羽不生气,那也不是,但是作为编外人士,抢了人家的饭碗,他早就做好了被找茬的准备。幸好,顾兴戟动作快,策马进了天水城,侍卫们要紧跟主子,没了时间折腾他。

    屈羽进城的时候大军已经进了差不多两万。大军直奔西门,紧跟敌人而去,经过街道、巷子的时候陆续有兵士从队伍中分离出来,到巷子里搜出,以防有敌人暗藏。

    大军最终在天水城西二十里左右的地方追上了敌人。羌族人正被武朝一队骑兵拦截,敌强我弱,眼看骑兵就要被敌人如数歼灭,喊杀声自敌人背面穿了过来。

    腹背受敌的敌人乱了阵脚,刚刚一味冲杀的勇猛不复存在。援军陆续跟了上来,将敌人团团围住,余下的时间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羌族人勇猛,可以以一敌三,但是我军人数数倍于敌人,五个人、八个人击杀一个敌人,战斗很快结束,结果没有悬念。

    战斗中的顾兴戟一马当先,就像是一把尖刀,冲进敌人的阵营中,为后来的军士撕开了一条口子。

    酣畅淋漓地打过一场之后,上至大将军、下到普通兵士都一身血迹,也都一脸笑容,押送着战利品回到天水城。

    刚刚战斗的时候,屈羽被人有意无意地拦在了后面,远离了大将军,只能与一些普通敌兵搏杀。所以,此时大家都喜气洋洋地庆贺胜利,他却有些憋屈,冷着脸驱马走在大将军的侧前方。

    轻易得来的胜利让兵士们都放松了警惕,所以当冷箭袭来的时候只有闷闷不乐的屈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横马挡住大将军的去向,银枪一挽化解了一只箭的来势。

    然而第二、第三支箭接踵而来,似曾相识的场景让顾兴戟脑中短暂的空白。屈羽勉强击落第二支箭,眼看第三支箭无论如何也躲不过了,突然腰上一紧,一股强大的力道带着他翻下马去。

    施力的人很及时,但是也仅仅是让那一间避开要害而已。羽箭擦过屈羽的肩膀向后飞去。

    掉下马的时候,有人护住了屈羽的头颅要害,还垫在他的身下,所以他并没有摔疼,落地之后他还能迅速抬头观察敌人,看到有侍卫已经奔着冷箭射来的方向追去了,他才放心地低头查看救了他的是谁。

    “你没事吧”顾兴戟扶着屈羽的肩膀坐起来,这小家伙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没几两肉,谁知道砸在身上还挺疼的。

    屈羽想说没事,但是肩膀疼的快要麻木了,又被顾兴戟的大手扶了一下,忍不住“嘶”了一声。

    顾兴戟立刻意识到他是受了伤,连忙收回手,却发现右手粘满了黑红色的血迹,“糟了,有毒,快,快去叫军医来”

    顾兴戟一边大声吩咐,一边扯下屈羽的皮甲,又从自己的衣服下摆撕下一条来将屈羽的肩膀狠狠扎牢。

    伤口已经麻木,屈羽感觉不到疼,只是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他听到大将军在说什么,可是他只能听到声音却分辨不出大将军说的是什么意思。

    屈羽努力保持清醒,他感觉到身体一轻,似乎是被发到马上,然后自己靠在一片冷硬的石头不,不对,应该是铁甲。是谁是谁在抱着他

    屈羽咬破舌尖,希望保持清醒,遗憾地是,他的舌头也麻木了感觉不到疼。屈羽知道自己中毒了,情况很不好,但是他没想到死。

    屈羽只是试图保持清醒,他没想到自己死了会怎么样,谁来寻回张二郎的尸骨,又有谁抚养韶儿长大。

    尽管屈羽很努力,但是眼前发黑的时间越来越久,似乎有人在他耳边说话,他听不清,后来,屈羽陷入了长久的黑暗中。

    屈羽昏睡过去,人事不知倒是乐得清闲,清醒的人却恨不得将刚刚斩杀的敌人再砍一边。尤其是大将军顾兴戟。

    第二次了,已经是第二次有人挡在他的身前为他挡箭,第一个死掉了,难道第二个也难逃一死吗

    顾家的祖宗烧了多少高香,又或者张家的祖宗欠了顾家多少银两,亲生子孙为了顾家送命也就罢了,竟连干孙都逃不脱这魔咒

    顾兴戟抱紧怀中的人,在侍卫的护送下一路飞奔回天水城,还未到临时驻扎的府衙门口,就大声喊,“老柳,给我叫老柳到堂前候着”

    马儿到了门口还不等停稳,顾兴戟就抱着已经昏迷的屈羽跳下马,冲进府衙。军医们早就准备好了迎接伤病,没想到第一个回来的却是大将军。

    普通的军医自然不敢上前,医术最好的老军医老柳当仁不让地迎了上来。“我没事,赵兄弟帮我挡了一箭,箭上有毒。”

    老柳一听有毒,脸色一变,立刻扶着屈羽进了临时被当做医帐的厢房。不等顾兴戟将人放稳立刻就抓起屈羽的手腕诊脉。

    片刻之后,老柳放下屈羽的手,侧身从自己的药箱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到处两粒黑乎乎的小药丸给屈羽喂了进去,“这只是普通的解毒丹,能解一些常见的蛇虫毒物的毒,是否对症并不清楚。大将军最好找到射箭的人,寻找解药。最糟糕的办法就是找到射中赵兄弟的箭,我来试试能不能找出是哪种毒药,再来寻找解药。”

    “那只箭在这里”一路跟着大将军回来的宋宣铁青着脸交给老柳一支羽箭,“还请柳军医多多费心。”

    老柳摇摇头,“不是我不肯费心,我只是怕赵兄弟挺不到我找出解药”

    “咚”顾兴戟一拳捣在身边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立刻去给我找,还有那些俘虏,谁知道解药的线索,就免谁不死不知道的就杀”顾兴戟红了眼睛,暴戾的样子让宋宣也忍不住退了一步。

    宋宣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抱拳应“是”,立刻去办主子交代的事情。

    “老柳,帮我救活他,不惜一切代价有什么需要的就找司徒先生”顾兴戟吩咐过老柳,低头看看脸色苍白的瘦小男孩,握紧了拳头,“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说完,顾兴戟出了厢房,他想到一个人,如果这次暗杀是敌人预谋的,那这个人一定会知道点什么

    这人就是之前带兵占领天水城敌人将领扎灿。天水城外一战,扎灿败在顾兴戟的长枪之下,伤痕累累地被活捉。

    顾兴戟阴沉着脸进入牢房,守卫的兵士立刻感觉到后脖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众人不约而同地为大将军将要审问地犯人祈祷。

    扎灿也是条硬汉,这种汉子不屑于寻死,他想的都是如何找机会逃出去,他有自信不论敌人如何严刑拷打,他都受得住,不会吐露一丝一毫地秘密。

    扎灿猜到敌人的将领会派人问他羌族此次进犯的有多少人,粮草在何处,计划是什么等等,他猜到了敌人会问的一切问题,也都想好了该怎么回答。

    顾兴戟突然出现出乎了扎灿的意料之外,更大的意外是,这人竟然没有问半句关于战事的问题,只问解药在哪里

    解药什么解药扎灿并不知道这件事,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猜测。能让大将军出面讨要解药的人,身份必定非凡,若是此人死了

    想到自己惨败被俘,扎灿就咬牙切齿,不管是谁安排的偷袭,只要一想到敌人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要陪他同死,扎灿诡异地平衡了,死了也值啊

    “你没有时间慢慢想,说或者死,你可以挑”顾兴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被吊起来的扎灿。

    扎灿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不再看顾兴戟。

    顾兴戟也没介意,侧身让了让,将扎灿身前正对的位置让了出来,然后对着囚室外抬手,勾了勾手指。

    一串与扎灿一通被俘的敌囚被排着队送了进来。为首的一人似乎还是不大不小的将官,他第一个被压着跪在扎灿面前,第一个被抹了脖子。喷涌而出的血液溅了扎灿一身。

    “说或者死”顾兴戟又问了一句。

    扎灿依旧不说话,第二个人被送了上来,与他之前的同袍享有了一样的待遇。

    “说或者死”顾兴戟再问一次。他知道自己现在与地狱的修罗无异,他曾与这些人在战场上交过手,虽是敌人,但也都是让人敬佩的汉子,如果可以,他不会做这些事,怪只怪他们不该伤了那人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第三十八章

    一连五个人都倒在血泊中,顾兴戟终于停了下来,“一炷香的时间,他们的生死就在你手中了”

    顾兴戟自知不能将救命恩人的性命寄希望于敌人的仁慈,关于解药他还要想更多办法,另外,天水城刚刚被夺回来,是否有敌人潜伏还要清查,还要追捕刺客等等许多事情,顾兴戟自然不会在牢房里跟扎灿大眼瞪小眼,恰巧宋宣回来复命。

    宋宣在顾兴戟耳边低语几句,顾兴戟脸色不变,看了宋宣一眼,“这里交给你,尽快问出解药的下落”

    “卑职遵命”没有追回解药,宋宣还怕主子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主子又给了他一次机会。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把事情办砸了。

    要说起来,宋宣也算专业技术型人才,在刑讯方面有着深厚的家学渊源。宋爹做了二十年刑部尚书,业余爱好就是查看哪间刑房的刑具需要更新,最常感叹的就是无缘再见商纣酷刑。

    有了父亲自幼熏陶,宋宣在刑讯方面早早显示出过人的天赋。比如现在,“大人挂了许久了吧来人,将大人放下来,歇息一会儿。”

    有两个强壮的兵士立刻上前,放下扎灿,一左一右给扎灿手肘位置帮上一节木头,使得他的胳膊不能弯曲。

    宋宣等人绑好了,“大人说说吧,我们大将军只是问问,那些刺客是谁派的,解药在哪儿”

    扎灿狠狠瞪了宋宣一眼,并不接话。

    “大人不要固执,不为自己也为兄弟们”宋宣对扎灿的眼神丝毫不以为意,等了一小会儿,见扎灿仍没有回答问题的意思,叹了口气,冲站在扎灿身边的兵士点点头。

    两人立刻将扎灿两只手并在一起,连同一把匕首绑在一起。做好之后,两人抬头看看宋宣,宋宣勾勾手指。

    兵士得了宋宣的指示,扶着扎灿的胳膊,帮助他将匕首送进了跪在面前的俘虏兵士身体里。

    扎灿变了脸色,这些人竟然要他亲手杀死自己的同袍么

    “我不知道你们听不听得懂汉话,今日如果你们死了就怨你们的大人吧,我不是要你们背叛自己的部落,而只是一瓶解药。”宋宣等扎灿拔出刀,继续说“你们原本是要刺杀我们大将军吧可惜只射中了我手下的一个护卫。护卫为主子殒命是无上荣光,只是我们大将军重情义,不忍我们护卫他一场却送掉性命,所以才会不惜一切要回解药。反观你们的大人,即使你们都死了想必都不会让他眨一下眼睛吧”

    “胡说,你胡说”扎灿赤红着眼看着倒在地上羌族汉子。他还没有死去,但是血水汩汩而出,整个人倒在地上抽搐,“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宋宣一挥手,“记着,送你们上路的是你们的大人,原本你们是有机会活命的”

    “不是”眼看着匕首又要送进眼前人的身体里,扎灿奋力挣扎,“不要,我说我说,放开我”

    两个兵士并未放开他,只是卸了力道。宋宣看着扎灿,等他往下说。

    “是沙蛇的蛇毒,箭上的是沙蛇的毒液。这蛇在我们戈壁上很常见,我们很多人身上都带着解毒草药”扎灿恶狠狠的说。他当然不知道是谁派来的杀手,毒药又是什么,他只是不再希望斩断同袍的生路。如果那人因为用错了药一命呜呼,那就真的太好了

    宋宣立刻命人将从扎灿身上搜出来的东西拿过来,让扎灿辨认。宋宣并不完全相信扎灿,得了药之后先给老柳送去。

    经老柳确认这草药确实可以抑制沙蛇的蛇毒,并且跟屈羽之前吃的解毒丸并不相冲之后立刻给屈羽煎服。

    服下草药的屈羽并没醒过来,但是青紫的脸色淡去不少,看来这草药确实有用。众人松了一口气,宋宣将这里留给军医们照看,他则还有其他事情要办。

    老柳起初将注意力都放在屈羽身上,随着伤病送来的越来越多、屈羽脸上的死气逐渐褪去,老柳命人将屈羽单独放在一个小间里,他则腾出空去救治其他重伤员。

    各自都在忙碌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小韶儿不知何时摸到了小间里,抱着小婶婶哭。

    顾兴戟亲自去刺客行凶的地方查看,并未获得任何有用的线索,阴沉着连回到府衙听说解药找到了。顾兴戟心里一轻,立刻大步走去来人所指的房间。他总要亲眼看看才放心。

    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个孩子在呜呜的哭,边哭还边说着什么,顾兴戟仔细听了一下,似乎是韶儿在说“小婶婶,咱们回家吧,回去吧,等打完仗咱们再来寻小叔。小婶婶,不要丢下韶儿”

    小婶婶韶儿唤赵兄弟是小婶婶这么说来他果然是女扮男装的顾兴戟的第一反应就是翻身瞪着跟在他身后的侍卫,“刚刚你们听到什么”

    几个侍卫互相看看,其中一人回答,“大将军,我们什么都没有听到”

    “好,如果这事儿再传入其他人的耳中,不要怪我冷血无情”顾兴戟一个一个地扫过众侍卫,记下在场人的面孔。“好了,留两个人守在门口,其他人忙去吧。”

    顾兴戟进门的时候,屈羽正摸着小韶儿的脑袋安慰。顾兴戟抱起韶儿,自己坐在韶儿刚刚坐过的位置,再把韶儿放在自己的腿上,“醒了,觉得怎么样了”

    屈羽要起身行礼,却被顾兴戟压了回去,“多谢大将军关心,除了伤口还有点木,其他已无大碍。”

    “都怪你小叔儿都是为了你才受伤差点死掉,我们不要留在这里了,我们要回家”屈羽没好意思出口的话,韶儿都替他说了。

    “别哭,你是小男子汉了,是要保护家人的,怎么能随便流泪呢”顾兴戟想了想将“小婶婶”换成了“家人”,现在还不是这人暴露身份的时机。

    “才不是随便小叔儿差点死掉,我差点一个亲人都没有了”小韶儿似乎被吓得不轻,变得不依不饶。

    屈羽明白韶儿对自己的依赖,只好出口安慰,“没事儿了,叔儿不是还在么叔儿还要看你长大娶媳妇呢,不会随随便便死掉。韶儿,不哭了,你吵得叔儿不能休息了。”

    一听屈羽这么说,韶儿立刻抹干净了眼泪,他听大夫说生病受伤要多休息才能好得快,他要小婶婶快快好起来,他要带小婶婶回家

    看韶儿止了泪,屈羽又问“你到我这儿跟司徒先生说过了么外面刚刚打过仗,你突然不见,司徒先生会很担心”

    “我现在就去跟先生说”韶儿跳下顾兴戟的膝头。他是趁着司徒先生处理军务的时候跑出来的,因为被拘在房中闷得烦了,想来找柳师父玩耍,却没想到会撞见小婶婶受伤昏迷。

    顾兴戟叫了一个守在门口的侍卫将韶儿送去司徒先生的地方,又吩咐另一个侍卫,“去把老柳请来再给赵兄弟看看。”

    房中只剩顾兴戟和躺在床榻上的屈羽。顾兴戟有心跟屈羽说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就是自己的小媳妇了不,不对,是二郎的,她是二郎的,二郎至死都念念不忘的小媳妇

    瘦瘦小小,模样俊俏,与二郎所想的一丝不差。顾兴戟心理有些高兴,又有些不乐意,矛盾的一塌糊涂。高兴终于找到了传说中的小媳妇,有不乐意这人竟然是属于别人的。

    顾兴戟揉揉脑袋,不对,他应该就是二郎,二郎也是他。距离二郎身死的日子越久,这种感觉越是明显,起初他觉得自己只是拥有了二郎的记忆,可是最近他越来越容易被那些记忆影响。

    比如现在,发现了这人的身份之后,他惊喜异常可以勉强说是找到故人家眷的欣慰。然而,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去亲近眼前的人,他想将人抱在怀里,亲亲,做一些夫妻间才能做的亲密的事。

    他想告诫自己,这人是他救命恩人的妻子,可是心底总有个固执的声音说,不对,这就是我媳妇,我的,小媳妇

    这人是我的顾兴戟心底一浮现出这个想法就止不住傻乐。这是我的小媳妇我的,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脑海中一个声音不停地叫嚣着,在它的驱使下,顾兴戟在屈羽的身边坐下,慢慢俯下身

    “大将军”屈羽惊疑不定地出声。不怪屈羽不淡定,他们现在一个躺在床榻上,一个俯下身这姿势怎么看怎么暧昧,如果此时有人推门进来,他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他还是二郎名义上的妻子啊

    顾兴戟看到屈羽眼中的防备,心里有点难受。随即,他又安慰自己,小媳妇现在在假扮男人,这样的亲密是不合适的觉得心里好受多了,顾兴戟才清清嗓子说“我只是想试试你有没有发热”

    屈羽额上的筋抽了抽,欲盖弥彰要不要这么明显啊鉴于眼前人的身份,还有自己要拜托他办的事情,屈羽决定不去拆他的台,转移话题地问“刺客捉到了么解药是怎么得来的大将军军务繁忙的话,就不用特意来探望卑职了。”

    、第三十九章

    “刺客还没捉到,解药是宋宣找到的,军务还有宋宣”三句话里面有两句拐带了宋宣,顾兴戟很不爽,有他宋宣什么事儿啊关键的是,解药找到了不该先报告自己吗这样关心自己的小媳妇干什么

    大将军第一次有了给属下穿小鞋的想法“咳”顾兴戟清清嗓子,准备跟小媳妇说点别的什么,然而他刚张嘴,第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外面就传来了宋宣的声音,“大将军在吗”

    不行了,坏主子好事什么的,一定要给他穿小鞋顾兴戟颇具现代逗比气质地想着。

    “是宋统领,想必有重要的事找大将军,大将军还是去忙吧,属下这里并无大碍。”屈羽要起身相送,被顾兴戟又按了回去。

    “你躺着吧,待会儿老柳会再过来给你瞧瞧,好好养着。”嘱咐了几句,顾兴戟起身。

    “大将军,劳烦大将军代属下谢过宋统领,救命之恩属下铭记于心”屈羽没想过让大将军代为传话合适不合适,只是觉得自己一时半会怕是见不到宋统领,但是谢意一定要传达到了。

    顾兴戟拳头握了握,穿小鞋,现在就去穿“这些你都不要操心了,一切有我”

    顾兴戟一出现在门口,宋宣顾不得主子脸上的杀意腾腾,立刻迎了上来,“大将军,射中赵兄弟的箭有问题”

    宋宣一句话化去了顾兴戟的杀意,“换个地方说话”

    宋宣跟着顾兴戟来到府衙中临时收拾出来的书房,屏退左右,并吩咐不让任何人靠近之后才说“大将军,刚刚属下又审讯了其他的俘虏,其中有一个少年自称家族是羌族王庭的匠人,家中几代包括他都为军队制作武器,他说,这箭不是出自羌族。”

    “不是羌族人做的箭”顾兴戟把宋宣呈上来的箭拿过来仔细查看,却看不出什么名堂,他只在战场上看过羌族人射过来的,并未仔细留意过。自己亲身经历那次,等他醒来箭早就没有了,也没有人敢拿那玩意儿到他眼前。

    宋宣又抽出一支箭呈给顾兴戟,“这两支箭属下比较过,粗略看来一模一样,那羌族少年说也说不出究竟哪里不一样,只说毒箭上并无属于羌族匠人的印记。匠人们做箭矢的时候都会留下不同的印记以区分是谁做的,毒箭上并无类似的印记。”

    “嗯,羌族人想杀我不奇怪,无须刻意抹去印记。不过,顺着这印记应该会查到箭矢分给那些部落使用吧部落如果不想多拉仇恨,抹去印记也是有可能的,从这点来说,毒箭上无印记并不奇怪。”顾兴戟将两支箭并排放在一起,却没看出究竟哪里不同。

    宋宣点点头,又道“那少年还说了,他虽然具体说不出是哪里不同,但是制作箭矢无非就是箭头、箭杆、箭羽,若是有心追查可以查查这箭头的铁质、箭杆的木质。”

    “嗯,这事儿交给你去办,不要声张。”顾兴戟把两支箭都交给宋宣,“去把司徒先生叫来,说我有事跟他商议。”

    宋宣领命离开,不多时司徒先生就找了过来。顾兴戟把宋宣查到的事情大略说了说。

    听完事情的经过,司徒先生脸色凝重,“照这情势来看,最好的情况就是这箭是羌族人私造的,因为怕过多招揽仇恨才抹去印记。”

    司徒先生这样说却也知道这种说法的可能性不高,最大的可能性是有另一方的势力暗中借着羌族的旗帜想要置大将军于死地。

    “会是其他势力的敌人所为吗”司徒先生想到的顾兴戟也想到了。

    司徒先生摇摇头,“有可能是西南反贼或是其他敌人跟羌族联合了。但是,他们单独派人刺杀大将军并无意义。皇上并无让大将军带兵平定其他地方叛乱的意思。”

    “我死了群龙无首,羌族人可以趁火打劫,长驱直入。若是羌族人许诺的好处足够动人,他们动心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派刺客比派兵增援要简单容易的多。”顾兴戟并不同意司徒先生的分析。

    司徒先生想了想,觉得大将军分析的也有道理,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是朝堂上有人见不得您得了兵权,想要处之而后快。属下觉得,可以再审审之前在营地中抓到的刺客。按常理来说,头一天已经派人偷袭了军营,第二日正是戒备森严之时,不该会再派刺客刺杀主将,当然也不排除敌人的脑袋跟咱们不一样,但我总觉得这其中恐有什么关联。”

    顾兴戟同意了司徒先生的建议,交给他去办理。“敌人的两次阴谋都因为赵兄弟而被破坏,不知道会不会怀恨在心,他现在受了伤,派两个人等等,咱们分析这箭多半不是羌族人做的,那扎灿怎么可能会有解药”

    顾兴戟和司徒先生对视一眼,两人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一句话解药是假的

    想到小媳妇可能吃错了药、性命难保,顾兴戟立刻冲了出去,连桌案都被他撞翻在地。

    顾兴戟一路冲到屈羽养伤的小院儿,路上碰到人都以为有了什么十万火急的紧急军情,才让他们常年面无表情的大将军变了脸。

    顾兴戟顾到屈羽的房间的时候老柳刚刚为屈羽换了外伤药,净过手。“老柳,解药是假的,快想办法让赵兄弟把吃下去的药吐出来。”

    老柳一愣,“大将军在说笑吗赵兄弟吃了解药就醒过来了,若是假的怎么会醒过来”

    “这,说来话长,老柳你别多问,快看看能不能让赵兄弟把药吐出来。”顾兴戟很急躁。

    “大将军,这药吃下去少说也有小半日了,药效早就显了出来,不说赵兄弟肚子里还有没有药,就算有,吐出来也没用了。”老柳额头青筋直条,都吃下去半天了才来说解药是假的,有这么拿人命当儿戏的么

    “这老柳你想想办法”

    “大将军要我想什么办法赵兄弟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大将军是要我把解药的药性去了么这简单,我听说赵兄弟中的是沙蛇的蛇毒,大将军找一条沙蛇来再咬赵兄弟一口就是了”老柳当了多年军医,脾气一点也不比军中的莽汉们好多少。

    “毒解了解药是真的”顾兴戟疑惑地问。

    “当然”老柳说的斩钉截铁,“这药拿来我自然要试过无害才能给伤者服用,不然药性相冲,那就不是救人而是害人了,我柳某人的金字招牌还要是不要”

    “赵兄弟没事了解药是真的”司徒先生没有大将军跑得快,有有所顾忌,所以刚刚进门就听到老柳说的话,顺嘴问了一句。这一句却让脾气不甚好的老柳军医跳起脚来,对着顾兴戟他还顾忌着对方的身份有所收敛,对着老友就不必了,直接跳上去要揪老友的胡须。

    顾兴戟让候在一旁的侍卫将两个人清了出去,“出去玩闹,莫要吵了赵兄弟休息。”

    看着两人都被弄出去,依靠在床榻上的屈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柳军医医术高明,却连连被怀疑,难怪要生气。”

    “你没事就好,一想到你误服了假药,可能性命难保的时候,我就什么都顾不得了”说话间,顾兴戟拉住了屈羽的手握在手中。

    小媳妇的手真小,软软嫩嫩的,握在手中真舒服顾兴戟忍不住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屈羽的手。

    屈羽在南馆的时候虽然并未破身,但也是陪过酒的,那些老色鬼的动作与大将军的所差无几屈羽试着抽挥手,不想大将军却越抓越紧。不得已,屈羽开口道“大将军您捏疼属下了”

    顾兴戟立刻放松力道,怜惜地揉了揉屈羽的手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两人相顾无言。

    许久,屈羽想开口让顾兴戟去处理军务,又怕他误以为自己在赶人,虽然他确实是想撵人走,但是大将军身份是实打实的,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一个小小的侍卫来撵人。

    顾兴戟第一次如此想要亲近一个人,搜肠刮肚地想着跟小媳妇说点什么才好,一抬眼,发现小媳妇还穿着染血的袍子,只是左肩从受伤的位置连同整个左袖的部分被撕掉了,细白的手臂就这么明晃晃地露在外面。

    顾兴戟立刻不高兴了,小媳妇的手臂露出来了老柳、司徒先生、连同护卫们都看到了他的小媳妇被人看了顾兴戟冷着脸将屈羽的手臂塞进被子里,并将被子拉高,一直盖到屈羽的下巴颏才满意。

    “这里不比家里,你身份特殊,须当谨慎才好”顾兴戟不高兴地说。

    屈羽以为顾兴戟说的是他半道儿插入侍卫队的事儿,便点点头,乖巧地应了声。

    顾兴戟见小媳妇如此乖巧,心中满意地不得了,觉得这事儿不怪小媳妇,怪只怪那些汉子不该看他小媳妇的胳膊

    “你肩上的伤多久换一次药我来给你换”自己的小媳妇,只能自己看,不能再让老柳占便宜了

    “不敢劳烦大将军,属下只是皮肉伤,过两日结痂就好了,不必再换什么药。”屈羽连连拒绝,他怎敢让一个大将军给他换药更何况他今日刚刚被这人调戏

    、第四十章

    屈羽感觉到大将军对他的过于暧昧了,难道真如那些兵士们说的“军中待三月,母猪赛貂蝉”可是自己是男人啊,还划不到“母”这个范围吧难道大将军

    不,不会的,大将军大概只是想找个发泄精力的途径。不是屈羽自恋,在军中这么些日子,还真没有个比自己好看的。

    屈羽心里不安起来,他可以答应大将军做侍卫,但是,如果大将军向他求欢,他该怎么拒绝他可是许了人家的,有个叫张武的夫君

    顾兴戟不知道小媳妇在想什么,只觉得小媳妇低垂着头,含羞带怯的模样好看的不得了。

    屈羽觉得这静默尴尬地不得了,随意找了个话题,“大将军武艺不凡,改日有机会还请大将军指点一番。”

    “好啊,我们一起练枪”这么好的与小媳妇亲近的机会,顾兴戟自然不会拒绝。

    说到练枪,屈羽忽然想起来大将军使得枪法与张家枪法如出一辙。“属下冒昧,敢问大将军的枪法是哪位师傅教的”

    顾兴戟眼神一变,这枪法是受伤之后突然就会的,不止枪法,其他武艺也是不凡的。这些应该都是二郎学的。他可以接受自己就是二郎,二郎就是自己,但是要怎么让小媳妇接受自己就是他的夫君子不语怪力乱神,自己死而复生虽只有有限几人知道但也让不少人侧目不已,若是自己告诉小媳妇自己不仅仅是皇帝次子,更是张家二郎,会不会吓坏小媳妇

    “是二郎教的。”顾兴戟不动声色的搪塞过去。

    屈羽并未觉得奇怪,奶奶可以教自己,那么二哥自然也可以教大将军,只是有些话还是要说明白,“奶奶去世前说过,这张家枪法传媳不传子。”

    传媳不传子“奶奶这么说的”顾兴戟想到这或许是让小媳妇对自己坦白身份的好机会。小媳妇对旁人要保密,对自己可不行,于是,“那奶奶为什么会把枪法传给你”

    “因为韶儿太小,奶奶等不到他娶媳妇了,又怕张家枪法断了传承,所以才传给我。”屈羽说的坦然,“大概还有让我保护韶儿长大的意思吧。”

    顾兴戟有些失望。算了,自己现在并没有顶着二郎的壳子,小媳妇防备自己也是应该的。要想个办法光明正大地把小媳妇弄回家才好。

    只可惜大敌当前,顾兴戟没有太多闲暇去想东想西,阳关城的守将已经等不起了。又在小媳妇身边坐了一会儿,顾兴戟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去干正事。

    攻破天水城之后,顾兴戟先前派出的骑兵中的三千与大军会和。因之前在天水城外遇袭,八千骑兵去了小三千,这两日在天水城和阳关城之间游荡,多次与敌人遭遇,陆续折损了小一千人,余下的只有当初的半数。

    第一次见到小媳妇的那日,顾兴戟就与司徒先生商定了计策,暗中派人从山林潜入城中,另派斥候绕过天水城与率领骑兵的王偏将套招。

    大军攻城那日,暗中潜入城中的探子放火烧了羌族人的营地,王偏将以此为号,分出三千人离开佯作去阻截援军。

    扎灿果然上当,以为援军已到,立刻抛弃了混乱的天水城,出城西去想要与援军汇合。殊不知,三千兵马绕了个圈与大军汇合从背后给了扎灿一刀。

    全歼了扎灿的队伍之后,顾兴戟又给了王偏将一个任务,用剩余的不足一千人去追击扎灿派出的求援的探子。

    不需要都杀掉,只要让探子们知道,武朝派来的十万大军不堪一击,骑兵被扎灿大人杀的只能狼狈逃窜即可。

    得了命令的王偏将不解,难道不该大张旗鼓地宣扬军威,让敌人胆寒进而退兵而去么

    “我们是军人,要做的是不是虚张声势吓退敌人,而是把胆敢来犯的敌人杀的片甲不留”顾兴戟这样告诉王偏将,“羌族人分成多个部落,内部并未铁板一块。如果你是围攻阳关城的兵将,得知扎灿这里毫不费力就能杀的敌人落花流水,而你们寸功未建,你会怎么办”

    “派人来与扎灿争功”王偏将不确定地说。

    顾兴戟点点头,“所以你们要做的就是诱敌,我会让人选最快的马给你们,你们见到敌人之后并不要鲁莽迎战,而是要望风而逃,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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