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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临城/丞下 第16节

作者:扶风琉璃 字数:20515 更新:2021-12-30 19:12:04

    司马嵘挑了挑眉“未曾多想”

    “咳”王述之笑了笑,“想的有些多,想岔了。”

    司马嵘不置可否。

    王述之朝他看了看,见他不显喜怒,心里不由打鼓,忙低头吻在他唇上。

    司马嵘气息陡沉,下意识闭上眼,并不退缩。

    王述之心中大喜,狠狠掠夺一番才将他松开,知他并未恼自己,不由笑容满面,看着他的目光带着明晃晃的情意。

    司马嵘让他看得一阵燥热,忙撇开目光,重新捡起那张纸“你再好好看看。”

    王述之意识到其中有些蹊跷,这回倒是看得仔细,目光微闪“这是太子的字迹。”

    “嗯。”

    “妙”王述之笑起来,意味深长地朝他看了一眼,“想不到晏清连太子的字迹都会模仿,可谓一招出其不意的妙棋。”

    司马嵘波澜不惊“但凡看过的,我都会模仿一二,太子自恃才高,不少字画流落宫外,丞相府也有他的真迹。”

    王述之面露恍然,心中却是另一番计较,看这字迹以假乱真,绝非几日之功,看来他确实与二皇子、景王等人有牵连,不过念及他对自己态度的转变,又有些期待他的坦诚相告,于是未再多言,将纸放在案上,笑道“改日你也写两句送给我罢”

    司马嵘眼角狠狠一跳,生硬道“强人所难。”

    “怎么会”王述之笑眯眯地在那张纸上点了点,感慨道,“多有文采,真是叫人期待啊”

    司马嵘脸色骤黑。

    “咳我去见见母亲。”王述之识时务地准备走人。

    司马嵘想不到他回来竟是先到自己这儿,不由愣了一下,所有尴尬不快都烟消云散,深深看了他一眼“好。”

    王述之匆匆去了王夫人那儿,说了几句体己话便开门见山“母亲,明日我派人护送你回会稽。”

    王夫人见他容色憔悴,甚是心疼,点点头道“我也正由此打算,如今形势未明,我不方便再出去走动,待在府里又闷得慌,只是这里留你一人扛着,我又不放心。”

    “这有何不放心的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

    王夫人见他一脸笑模样,忽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叫你娶个媳妇儿你偏不听那晏清再能干他会伺候人么瞧瞧你现在这模样,一看就是没人疼的”

    王述之见她说着说着竟含了泪意,顿时慌了神,连忙安抚道“有这么多下人呢,怎么就没人伺候了晏清这不是刚打算接受我么,以后有他疼的,母亲放心。”

    王夫人见惯了他的厚脸皮,不以为意,只是心思一转更加恼怒“他答应了他答应了你就要将我送走嫌我老婆子碍眼了是不是”

    王述之知道自己母亲是个心中透亮的,这番话听起来颇似无理取闹,实际上是心中别扭罢了,顿时哭笑不得,一连声好话蹦出来,总算是将她安抚妥当了。

    王夫人催他回去歇息,关上门后独自坐在榻上,对着虚无的黑暗出神良久,半晌后幽幽叹了口气“你撒手西去倒是落得轻松,奉之又不愿涉足朝堂,你们爷儿俩真是一个比一个能耐,将诺大个担子撂给述之,你们不心亏我心亏”

    王述之伫立在门外,摇摇头无声而叹,放轻脚步离开,让下人伺候着随意梳洗一番,晃到司马嵘的住处,倒头便睡。

    迷迷糊糊中听到些响声,心中高兴,却实在睁不开眼皮子,很快又沉沉睡去。

    司马嵘就着烛火打量他一番,见他换了衣衫,神色也好了许多,心头微松,替他脱了鞋盖好被,自己也在他身侧躺下。

    王述之似有所感,伸手便将他搂住。

    司马嵘定定地看着他,眸色深沉,抬手在他微蹙的眉心揉了揉,很快便让他捉住。

    “晏清”

    “嗯”司马嵘等了半晌没听到回应,知他睡沉了,便由他握着手,很快也睡了过去。

    第六十五章

    夜深人静,庾皇后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一连数晚睡不安稳,如今被下人吵到也顾不上发怒,反倒是眉头深锁,颇为镇定地从榻上披衣起身,对近身伺候的宫女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匆匆忙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虽已极力放轻,可落在寂静的夜色中依然如敲耳膜,庾皇后面色发白,藏在广袖中的手忍不住有些颤抖。

    一名内侍匍伏在地,惊慌道“启禀皇后,大事不好,第三名派出去送信的暗兵亦遭遇埋伏,密函不知所踪。”

    庾皇后跌坐在榻上,一手扶着身侧的青铜兽头,手指捏紧到发白,咬牙切齿“第三次好你个王述之,一手遮天欺我庾氏无人么”

    内侍听出她动了怒,将头埋得更低,大气不敢出。

    庾皇后冷哼起身,踩着重重的步子在殿内徘徊,蹙眉深思每回都被拦截,且都离城门不远,时机把握如此准确,看来此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掌握在手中。

    庾皇后遍体生寒,抬头四顾,她周围的宵小之徒早就被清理干净,想不到还是出了岔子,只是自兄长出事后,她不敢轻易再有大动作,如今看来,这后宫不少人蠢蠢欲动,她也逐渐掌控不住了。

    “哼我倒要看看你王氏如何只手遮天”庾皇后拂袖起身,再次写信,交到内侍手中,冷声道,“这回不用我们自己的人,去交给李大人。”

    “皇后英明。”内侍及时拍了一记马屁,躬身退出去。

    庾皇后却丝毫高兴不起来,几乎一夜未眠,直等到第二日,想不到却再次惊闻噩耗李大人派出去送信的人再次遭遇暗杀

    “砰”处境如困牢笼,庾皇后满面怒色,手中的茶盏轰然摔碎。

    正在此时,又有一人惊慌失措冲了进来,扑通跪在地上,颤声道“大大事不好”

    “又怎么了”庾皇后惊起,面沉入水。

    来人满头大汗“户户部尚书,祁大人,被人弹劾”

    “什么”庾皇后再难维持镇定,面露惊慌,“究竟怎么回事”

    庾茂被削兵权后,庾氏在军中地位一落千丈,而朝中一番清洗,亲近之人更是七零八落,祁大人算是余部的中坚力量,却突然遭此横祸,其中利害关系非同小可。

    来人顾不得头上冷汗,磕磕巴巴道“户部侍郎夏知章连夜上书,弹劾祁大人中中饱私囊,贪墨国库银两,此刻王王丞相已经赶往尚书台”

    “快快通知其他几位大人”庾皇后边说边冲到案前,提笔迅速写了数封信,慌忙交到他手中,咬牙道,“叫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拦住王述之就说一切应当待皇上醒来再做定夺”

    “是。”

    庾皇后看着那人匆忙离去的身影,面露忧思,只恨自己一介女流之辈,不好直接出面横加干预,此事任何行差踏错都有可能成催命符,让王氏抓在手中大做文章。

    王述之面带笑容,看着面前一干拦路的同僚,不轻不重道“待皇上醒来再做定夺”

    众人冷汗直下,硬着头皮道“是。”

    “咦”王述之面露诧异,“诸位的意思是,本相总领尚书台一切事务,竟无权调查此事本相的职务是个空壳子不成”

    “这”众人冷汗更盛,“下官并非此意,只是皇上尚未醒来,而丞相连日操劳,怕是也累了,此事不妨”

    “哎呀诸位大人的好意本相心领了”王述之笑若春风,“本相毕竟年轻嘛,多操劳些也是应当的。再说皇上尚未转醒,若什么都等皇上醒来再定夺,那岂不是大小事务堆积如山本相可不能失职啊”

    对面一干大臣见他油盐不进,不免着急,可又对他十分了解,哪怕真撕破脸皮破口大骂,他也能笑眯眯接招,那种一拳砸进棉花的感觉他们已经领教过无数次,此时又没了多少倚仗,不得不将姿态放得更低。

    “丞相所言在理,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当慎重处之。”

    “嗯。”王述之严肃点头,“的确该慎重,如今朝廷即将入不敷出,如此紧要关头竟然还有人贪赃枉法,此等大事应当尽早解决,若是等皇上醒来,不知又该耽误多少了,造成的后果恐怕都不是你我能担待得起的。”

    面前一干大臣哑口无言。

    王述之再次笑起来,颇为和蔼地看着他们“对了,此事都已经证据确凿了,本相再不处置,难道还包庇他不成”

    众人齐齐变色,他们只以为是普通弹劾,想不到竟已是板上钉钉,这下冷汗冒得更加厉害,一个个都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此时哪里还顾得上祁大人,脑中乱哄哄只想着自己会不会受牵连,恨不得立刻飞回府中。

    王述之微勾唇角,再不与他们多言,翩然离去。

    夏知章被安排进户部,从一开始就在搜查罪证,迄今为止已经将其中脉络理得清清楚楚,未免打草惊蛇,直至近日时机成熟才有所动作,直到现在,才有人真正注意到这个名声不显甚至默默无闻的夏知章,惊觉他竟是王氏的人。

    短短数日,王述之以雷霆手段迅速完结此案,不仅仅祁大人遭殃,所有与庾氏有关的朝臣都受到牵连,庾氏余部被以各种理由连根拔起,朝野震惊。

    庾皇后跌坐在地上,面如死灰,浑然不顾皇后威仪,只觉得一股刺人的寒意从脚底传遍全身。

    被处置的这些人中,多数都隐藏得极深,甚至有不少在明面上与他们庾氏唱反调,想不到如此隐秘的关系都能被王述之挖出来,而且还是趁皇帝昏迷之际一锅端起,叫人毫无招架之力,如何不让人胆寒

    庾氏文武两只羽翼皆被齐根斩断,庾皇后与太子成了无脚的螃蟹,顿时陷入死地。

    庾皇后目光空洞无神,泪流满面,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待回过神才发现一名内侍跪在旁边,无力道“又有什么事”

    那人喜道“启禀皇后,皇上醒了。”

    庾皇后精神一震,立刻从颓丧中挣扎出来,仿佛捞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抹了抹泪急忙起身“快快伺候本宫更衣”

    皇帝见到她过去,并未露出多少喜色,他醒来时身边无一亲近之人,唯独在不远处立着王述之,这让他口中颇为苦涩。

    好在消息一传开,宫中的几个儿子全都赶过来,就连太后都让人扶着过来,听闻太后每日都要在此守数个时辰,早年的芥蒂忽然就不那么重要了。

    虽说庾皇后同样每日过来守数个时辰,可与年事已高又非生母的谢太后相比,顿时就落了下乘,再加上迟迟未见太子,皇帝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见到庾皇后时只淡淡道“太子出去那么久,也该回来了,赈灾之事用不着他亲自动手,难道朕这个做父皇的生了病,他都不闻不问”

    庾皇后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只好强笑道“昌儿之前并不知情,也是刚得的消息,正准备回来呢,妾身稍后再给他去一封信。”

    皇帝皱着眉对一旁的内侍总管道“给太子下道诏令,命他即可回京。”

    庾皇后暗暗松了口气,他对皇帝也算了解,知他只是心有不满,只要未触及底线,太子必然无事,更何况这回是皇帝下诏,谅他们王氏胆大包天也不敢再从中阻挠。

    王述之朝庾皇后瞥了一眼,眸中晃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皇帝不再理会庾皇后,目光转向太后,见她神色间颇为憔悴,心中顿时滋味难辨,涩声道“让太后担心了。”

    太后一脸喜色,连连点头“醒来就好醒来就好”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笑道,“嵘儿得知皇上生了病,心中焦急万分,连夜便要往回赶,可惜身子刚好没多久,一时急火攻心,忽然吐血,便没能及时回来,只好先写一封信叫人送过来。”

    庾皇后身子猛然僵住。

    王述之神色微动,沉默地朝太后看过去,目光一转,落在那封信上,可惜离得稍远,看不清里面写了些什么。

    皇帝神色微怔,虽然最近开始笼络谢家,可那只是权宜之计,他始终未曾将这个儿子放在心上,此时伸手接过信来,心中说不出的惊讶,随即又觉得颇为欣慰“这孩子真是有心了。”

    太后浅浅一笑。

    皇帝打开信来一看,神色间露出几分欣喜“嵘儿的腿治好了”

    “是啊想不到方外之人的医术竟如此了得,也多亏景王有心。”太后口中称赞,心底的惊讶却不比皇帝少,她也没想到这孙儿竟恢复得如此神速,而且吐血一事纯属胡诌,她清楚这是在等待时机,只是心中总有股怪异之感,似乎一切都比她预料的快了一步。

    神医当真如此了得看来改日得好好问一问谢卓。

    皇帝不知内里详细,自然不会多想,只是看着信赞不绝口“嵘儿写得一手好字啊仅寥寥数语,便可观其才学过人,不错不错更难得的是,身处逆境而不颓丧,心智坚韧,可堪大任呐”

    庾皇后看着皇帝满面喜色,又看看谢太后,心中再升寒意,一股颤栗之感油然而生。

    王述之倒是一脸平静,他早已派人查过,那二皇子的确是能走路了,只是身子尚虚而已,只是二皇子的相貌与生平事迹极难查清,端的神秘。

    也正因为这份神秘,才更令人不敢小觑。

    王述之敛眉深思二皇子所图不小,本事也不小,晏清若是当真在为他谋划,自己恐怕还真是无法拒绝。

    第六十六章

    传旨的快骑已火速离开京城往南而去,此时南方水患基本得到遏制,赈灾一事也将近尾声,当地太守对太子可谓感恩戴德,日日跟在他身后拍马都难以表达感激之一二。

    太子颇为自得,在京中夹着尾巴如履薄冰的日子早已抛诸脑后,想着出来一趟总算立了大功一件,回去定会受到父皇嘉奖与朝臣赞叹,不禁愈发飘飘然。

    这一日,太守接到密报,笑着捻了捻颌下微须,对身侧心腹道“圣上的旨意已经不远了,算下来应当明日一早便到。”

    心腹精神振奋,连忙起身,拱手道“属下这就着人安排晚宴。”说完见太守点头应允,便转身匆匆离去。

    当夜,太守府内觥筹交错、笑声不歇,太子受到众人追捧,心中着实畅快,再加上左右美女环伺,酒性酣浓,不知不觉间便饮了个半醉。

    “殿下”有人凑到他耳边,压低嗓音,“下官也不知消息准不准,听闻皇上病了。”

    太子晃了晃脑袋,双眼迷离“唔,病了孤甚是挂念。”

    那人见他只嘴上说说,面色却如常,似乎并未放在心上的模样,又道“听说病得极重,都昏迷多日了。”

    太子脑中清明片刻,竟觉得听闻了仙音,强自按捺心中振奋,不动声色地饮了一杯酒“嗯,孤该回京了。”说完酒意上头,忍不住闷笑一声。

    那人瞅瞅他的神色,勾了勾唇角转身回到自己的席位。

    太子情绪高昂,及至被人送到榻上歇息仍嚷嚷着喝酒,隐隐觉得浑身灼热难耐,可脑中实在不清楚,便也没察觉出古怪,迷蒙间见灯下美人如花,顿觉干渴无比,很快与她们滚做一团。

    翌日天一亮,传旨官便入了太守府,太守等人闻讯匆匆出来迎接。

    传旨官左右一看,神色微僵,咳了一嗓子“怎么没见着太子殿下”

    太守面露尴尬,忙恭敬道“下官已着人去请,想必殿下正在更衣。大人一路辛苦,不妨随下官入内先行歇息片刻”

    传旨官笑了笑“也好。”

    一行人说说笑笑入了正堂,传旨官茶喝了数盏,始终未见太子踪影,满脸疑惑,又见有人走进来在太守耳边低语,太守似乎面露为难之色,不由暗自揣测,又耐着性子等了等。

    眼看日头越来越高,等候的众人都急了,传旨官见太守暗自擦汗,疑惑更甚,忍不住道“陛下旨意拖延不得,眼看都快晌午了,过了时辰可就不妥了”

    太守擦汗擦得更是勤快“这下官呃”

    传旨官面色微变,豁然起身“可是太子殿下出了何事”

    “不曾不曾”太守连连摆手。

    传旨官见他一脸心虚模样,沉下脸色,拂袖出了正厅便往院子深处走“殿下究竟在何处不得隐瞒”

    太守想拦又不敢拦的模样,迟疑着往里走,口中讷讷道“殿下正睡着呢,不妨再等等”

    传旨官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更是疑云丛生,只以为太子遭了什么变故,脚下走得更快,呼呼生风,好在一路走来环境清雅,太子住处颇为考究,似乎并未受到怠慢,心中稍宽。

    一行人靠近太子住处,忽听一阵娇笑传来,不由脚下顿了顿,隐约又有太子的声音夹在其间,不免一个个面露尴尬,不用猜也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传旨官乃皇帝心腹,传旨乃第一要务,再加上他早在来时便知道皇帝对太子已心生不满,此时听见太子荒淫,脚下只略微顿了顿,又接着往前走去。

    浓浓的脂粉味已掩盖住四周清雅的花香,一扇轩窗正半撑着,听里头的动静竟似有数名女子,众人尴尬间,只见窗口伸出半截藕臂,伴着一声娇喘,那素手攥紧又松开,飘落一张薄笺。

    传旨官朝身边的人示意,那人急忙上前将薄笺拾起交到他手中。

    传旨官略扫一眼,见上面写满淫辞艳曲,不由更加尴尬,正欲甩手扔掉,却发现是太子笔迹,顿时脸色大变,急忙将这张薄笺收入袖中。

    大晋民风颇为放荡不羁,因战乱不歇,时人常感慨世事无常,只争朝夕,贵族士子常有醉生梦死之态,如眼前这荒诞的一幕本也不算稀奇,可皇帝毕竟大病一场,太子作为一国储君,如此行事就大大不妥了。

    传旨官并不知王述之曾暗中封锁过消息,只以为太子早已知情,不由替皇帝扼惋。

    太守瞟见他神色不豫,故作尴尬道“殿下听闻皇上病重,借酒浇愁,是以多喝了些,实不知大人今日会到”

    传旨官听得面色骤黑,心中冷哼这借酒浇愁可浇得着实香艳

    “要不下官这就进去”

    “”传旨官犹豫片刻,看看天色,“再等等罢,唉”

    说完正要转身,忽然听到太子的说笑声“孤明日便回京,卿卿随孤一道回去。”

    女子娇笑“太子身份尊贵,又拿好话哄奴,奴与殿下云泥之别,去了京城岂不是自寻死路”

    “胡说”太子嗔笑,“待父皇大行,这天下还不是孤一人说了算”

    此言如平地一声惊雷,震得窗外诸人齐齐面色大变,几乎一瞬间,所有人后退数步,垂首作出一副“非礼勿听”的模样。

    太子又道“卿卿可知,父皇已病重不起,孤等不了多久了。”

    “”诸人再不能装聋作哑,倒吸一口冷气,朝传旨官手中的明黄圣旨瞟了一眼,呼啦啦跪了一地。

    传旨官颤着手,故作镇定地看向太守“时辰不早,还请太子出来接旨。”说完一刻都不愿多待,转身大步离去。

    众人来时镇定,走时慌了神,争先恐后如鸟兽散,太守缓缓起身,待众人走远后推门入内。

    屋内几名女子皆垂首而立,不复嬉笑模样,另有一名年轻男子站在窗口擦擦额角冒出来的冷汗,朝榻上昏睡的太子投去同情一瞥纵使早有心理准备,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大逆不道之言,还是觉得脖子后面汗毛直立啊

    太守与他相视一笑,也不多言,只朝太子微微示意,立刻便有一女子上前,扯乱衣襟侧卧榻上,掏出一只小玉瓶凑到太子鼻子跟前,静待他悠然转醒。

    前面正堂中,传旨官终于等来神色惺忪的太子殿下,见他面色浮白、眼角熏红,俨然一副酒色过度的模样,不由抽了抽嘴角。

    太子连连告罪“孤不慎贪杯,今日起得迟了些,让诸位久等了。”说完想起昨夜销魂滋味,顿觉浑身舒畅。

    传旨官只当他掩饰方才的荒诞言行,连称不敢,接着恭敬地展开圣旨,宣了旨意。

    太子一听竟是宣他回京的,怔愣片刻,随即露出喜色“父皇醒了身子可大好了”

    传旨官再次确定他对皇帝昏迷一事已然知情,面色僵了僵,笑道“下官来时,陛下刚刚转醒,想必此时已大好了。”

    太子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数日后,一行人回到京城,有着太子笔迹的那张薄笺被送至皇帝手中,至于太子当日一言一行,亦原原本本写在传旨官的奏折内同时呈上。

    皇帝看完勃然大怒,即刻将当时在场之人全部召到面前加以询问,众人见有人挑头,哪里愿意隐瞒,自然一五一十全都说了。

    “孽障”皇帝气得头顶冒烟,早朝时怒斥太子不忠不孝,不用大臣提议,立即颁下废太子诏书,将其贬为庶民。

    “至于皇后,因教子无方,不宜统御六宫,然念其与朕多年夫妻情分,暂收其凤印,降其为庾嫔。”

    下面站着的一干大臣自然早已没有了庾氏的心腹,惊喜之下连呼万岁。

    太子已废,皇帝颇有几分心灰意冷,一时想起其余几名皇子,竟似个个心怀叵测,一时歇了重立太子的心思。

    诸位皇子,无论大小,全都开始谨言慎行,朝中谁都不是傻子,揣摩着圣意,齐齐缄默,亦无人去做那出头椽子。

    不过东宫早晚还是要住人,皇帝眼瞧着精神也没以前那么好了,朝臣们暗地里仍旧蠢蠢欲动,早已站队的自然在等待合适时机,摇摆不定的则各自思量,生怕落了人后。

    一旦押对了宝,将来新帝登基,少不了一份从龙之功,荣华富贵还用愁么

    只是皇帝转醒当日夸赞二皇子的话也已暗中传遍,突然又冒出一个人神不知的二殿下,这可着实叫人犯了难。

    一时间,景王司马善苦不堪言,明里暗里不知打发了多少刺探消息的,恨得牙根直痒,也懒得多加理会,只一心一意按照司马嵘的计划安排“二皇子”回京的车马等一应物事。

    司马嵘想着早晚要向王述之坦白一切,也就未再掩饰情绪,自司马昌被废以来,眉目都舒展了许多,平添几分旷达之意,看得王述之心动不已。

    “晏清,你有何打算”

    司马嵘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心中一顿,抬眼凝视王述之的笑眸,与他对视片刻,似下定决心般,忽地展颜一笑。

    王述之从未见他笑得如此畅快过,竟看得痴了,半晌回不过神来,下意识抬手轻抚他脸颊。

    司马嵘低声笑道“今日秋高气爽,我们去游湖吧。”

    第六十七章

    司马嵘一向内敛,王述之见惯了他冷凝含蓄甚至深沉静默的一面,难得听到他主动提及游湖这么有雅兴的事,不禁惊喜交加,只觉得今日的晏清焕发着极不一样的光彩,与往日相比似乎变得更为鲜活,更让人移不开视线。

    “好”王述之毫不犹豫点头答应,立刻将王亭喊过来,吩咐道,“快去准备车马”

    司马嵘急忙开口阻拦“出府做什么后面不就有现成的湖么如今太子被废,朝臣都战战兢兢,咱们若是显得兴致太好,岂不落人口舌”

    王述之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拉着他便往外走“兴致高才显得你我豪不心虚,那些人如今憋着劲钻营琢磨,你我心怀坦荡,岂是他们可比”

    司马嵘微顿,觉得他说得倒也在理,可想到自己还有话要说,便轻轻一笑,坚持道“我瞧着府中的湖也不错,景致好,又难得落个清净,若出府去,说不得会碰见丞相的同僚,几番招呼下来,难免扰了兴致。”

    王述之见他今日心情颇好,甚至毫不吝啬地时时展露笑容,顿觉浑身舒畅,本就愿意听从他的意愿,此时更是连声说好,又着人备了酒菜,满面春风地携着他往后花园行去。

    二双手交握,一路大摇大摆穿过半座府邸,颇为招摇,引得众人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丞相这这这这是把人给驯服了”下人甲一脸不可置信,他以为少说也要再磨个一年半载来着。

    “不容易啊丞相一脸春色,可喜可贺”下人乙盯着二人交握的手,颇为动容,自认为该流下几滴衷心的泪水,奈何抬袖擦了半晌,袖子还是干的。

    另一个角落则多了不少伤心婢女,眺望着王述之与司马嵘携手登船的背影,齐齐捏着帕子抽噎。

    湖边守候的亭台楼阁四人十分替自家丞相高兴,坐在草地上撸起袖子打赌丞相何时将人拆吃入腹。

    周围忠心耿耿蹲在树枝上的护卫则默默望着湖面,支起耳朵听附近亭子里婢女们莺啼似的哭诉声。

    整个丞相府沉浸在一股极为微妙的氛围中,小船上的两个人却完全不受影响,自成一片天地。

    小船停在湖中央,随着水波晃晃悠悠,王述之走进船舱,紧挨着司马嵘坐下,支额盯着他看了半晌,眼中的笑意映着粼粼波光。

    司马嵘渐渐不支,挨着他的半边身子竟隐隐发起烫来,耳根处的红晕迅速蔓延至耳尖,不由侧眸瞪了他一眼,迅速给他斟酒“看我做什么今日是出来喝酒的”

    王述之笑出声,凑到他耳边道“晏清不是酒量差么我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

    司马嵘斜睨他“我陪你喝。”

    王述之差点让他这眼神勾去半条魂,愣了片刻才回过味来,好笑地捏捏他下巴“这么高兴”

    “嗯。”司马嵘毫不掩饰畅快的情绪,微微勾起唇角,果真给自己斟了小半杯。

    王述之闻了闻,知道这酒清淡,也就由他去了,只是看着他面上的笑容,再想想他曾经喝醉酒一言不发的模样,不由有些心疼,低声道“先吃些菜,慢点喝。”

    司马嵘已经自顾自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侧头看他一眼,再转回头看着湖面,眸色忽然变得悠远,笑容却添了柔和,只点点头,并不说话。

    王述之见他这幅模样,一时敛了各种心思,只与他一道慢悠悠喝酒吃菜,欣赏着湖面倒映出的风光,原本好奇他的身份与来历,有心想了解他更多,此情此景下却忽然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难得见你如此洒脱,可见是真的开心。”过了许久,他才低低道了这么一句。

    “嗯。”司马嵘点头,已有了浓浓醉意,双眸水雾弥漫,温润地看着他,抬手拾起他耳侧一缕发丝,轻轻一牵,将他拉近。

    王述之几乎与他双唇相贴,直接被他这蛊惑的神态震得神魂俱失,正欲再靠近些直接吻上去,便见他双唇微启,轻轻吐出一句话“我上辈子怎么没有早些遇见你”

    “呃”王述之眨眨眼,抬手摸向他额头,皱眉,“你说什么”

    司马嵘忽然松开他的发丝,自嘲地笑了笑,“还好,不算迟,老天总算还是开眼的。”

    王述之见他摇摇晃晃,急忙揽住他的腰,本有些后悔让他喝多,可想起他喝醉酒向来一言不发,眼下却完全换了一副模样,俨然对自己毫无戒心,又免不了一阵自豪欣喜。

    司马嵘微垂着头,轻轻抵在他肩上,自顾自道“一辈子受人制肘、孤立无援,你可知有多痛苦临死之际都透着深深的无力,你可知有多不甘”

    王述之眉头深锁,一时竟参不透他话中的意思。

    司马嵘轻笑“太子成了废人,庾氏那毒妇竟然只是降了位份,若我猜得没错,她定是得到消息后在皇帝面前自请入冷宫,用她深明大义的嘴脸以退为进。皇帝那蠢货,又上当了”

    王述之不明白“又”字从何谈起,不过听他这么口无遮拦,知道他醉得不轻,只好将他抱紧些,抬手轻抚他后背,低声问道“你的仇,报完了”

    “唔”司马嵘皱眉思量片刻,点头,“算是吧,他们气数已尽,虽然还留着狗命,不过离死期不远了。”

    王述之暗叹仇恨竟如此的深

    “毕竟是皇族,要取他们性命谈何容易我知道你有二皇子作依仗,可他神神叨叨的,不见得当真一直护你,你也要学会明哲保身,切勿乱来。一切有我,你可记得”

    司马嵘听他一番语重心长的话,愣了半晌,忽然笑起来,抬头看着他认真中透着关切的眉眼“二皇子”

    王述之见他笑得灿烂,炫目至极,忍不住在他唇上啄了一口。

    司马嵘直直看着他,轻笑“我就是二皇子,二皇子就是我。”

    王述之无奈地叹口气“你喝多了。”

    “嗯。”司马嵘并不反驳,乖乖点头,又问,“若有一日,我要你一切都听我的,你可答应”

    王述之笑起来“眼下可不就是一切都听你的”

    司马嵘皱眉想了想,总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尚未说清楚,可脑中一时昏沉,竟理不明白,只好再次强调“我就是二皇子。”

    “咳”王述之配合着点点头,“二皇子性子好么”

    司马嵘想了想“不好。”

    王述之满面担忧“在他面前千万不要喝酒,这么胡言乱语,小心惹火上身。”

    司马嵘听得糊涂了,还没来得及问,又听他懊恼道“晏清,你今后有何打算一直留在丞相府可好”

    司马嵘顿了顿,点点头,又摇头,想了想,再次点头。

    王述之只觉得自己一颗心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备受煎熬,生怕他再改主意,忙捧着他的头不让他乱动,见他双眼迷离,喉结动了动,迅速俯身将他吻住。

    司马嵘手一紧,任他予取予求,二人本就心意相通,此时再添酒意,更是思绪浓烈,竟渐渐有些收不住势。

    衣裳微乱时,天已近黑,凉风阵阵袭来,船舱顶上忽然传来雨点敲打声,将二人惊醒。

    王述之抵着司马嵘的额头“谁说秋高气爽的”

    司马嵘笑而不语。

    王述之瞥见他敞开的衣襟内半抹春光,喜爱万分,再次低下头去,却被一把推开。不由愕然。

    司马嵘挪了挪,将头探出船舱外,闭着眼感受脸上的蒙蒙秋雨。

    王述之从未料到他敞开心怀后竟会如此撒酒疯,无奈地去拉他“当心受凉。”

    司马嵘不为所动,轻声道“老天开眼,给了我第二条性命,就让它淋一会儿罢。过了此夜,过往种种也该抛却了。”

    王述之盯着他看了半晌,觉得还是待他酒醒后再好好询问,见他执拗,便俯过去替他挡雨。

    司马嵘让雨水浇得清醒了些,睁眼看他,抓过他一缕湿发,眼神添了些热度“回去罢。”

    王述之如闻仙音,立刻将他拽入船舱,拾起大氅将他裹紧,以最快的速度将船撑到岸边。

    王亭早已带着几人在此撑伞守候许久,见二人落汤鸡似的,不免暗自嘀咕,接着神色振奋道“浴池内已备了热水。”

    王述之借着昏暗的夜色瞥他一眼。

    王亭机灵地凑到他耳边“衣裳、膏药都备齐了。”

    王述之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一旁的王阁道“丞相,大司马差人送了封信过来。”

    王亭暗中敲了他一记,暗骂他没眼力,对着王述之笑道“普通信封,并非急信。”

    王述之好笑地在他头上敲了一记“那就先搁书房罢。”

    “哎”王亭应得极为响亮,瞟一眼微醺的司马嵘,偷笑着与王阁撞撞肩,挤眉弄眼。

    回去之后,司马嵘酒醒了大半,再往池子里一泡,脑袋又昏沉起来,看着王述之拨水靠近,先前尚未说完的话再次抛诸脑后。

    二人半是缠绵地沐浴完,一直折腾到宽大的卧榻上,王述之见他眸中似点了火,不由更加口干舌燥,蹦着火星子的双眸染上笑意,低哑轻唤“晏清”

    司马嵘抿抿唇,猛然翻身,迅速将他压在身下。

    王述之瞪大眼,一脸错愕。

    作者有话要说丞相惊悚错了错了喂

    清清茫然错了

    丞相严肃错了

    清清哦乖乖躺下

    第六十八章

    窗外雨声潺潺,映衬得室内分外寂静,除了烛火偶尔传来的吡啵轻响,便只剩下二人彼此交缠的呼吸声。

    司马嵘半醉半醒,迷蒙着漆黑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王述之,似乎从未这么居高临下地观察过他,不免看得极为投入,甚至下意识抬手轻抚他眉眼,指尖顺着熟悉的轮廓慢慢下滑。

    王述之以往都是厚着脸皮贴人,今日难得见对方主动,既愕然又惊喜,短暂愣神后便轻轻笑起来,神色间带着几分纵容,任他为所欲为,自己的双手却毫不空闲,探入他的衣摆摩挲,指尖的滑腻柔韧让他心神荡漾、口干舌燥。

    司马嵘直直望进他笑意盈盈的双眼,腰际传来的酥麻让他脑中一片混沌,下意识俯下去,温热且带着酒意的气息消失在彼此唇瓣。

    二人沐浴后只草草裹了衣裳出来,此时在榻上一番纠缠,更是泄露春光无数,王述之望向他半敞的胸膛,敛了笑意的双眸又黑又沉,恨不得直接将人吞噬进去。

    司马嵘让他撩拨得浑身犹如火烧,却完全没了主意,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

    他上辈子缠绵病榻,又整日念着仇恨,在情事上别说开窍,想都不曾想过,连春宫图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如今一切随着本能,下意识将人压在身下,手脚却不听使唤,很快就变得骑虎难下。

    王述之爱极了他这幅迷茫的模样,手指细细捏着他后颈,哑声道“晏清,叫我子熙。”

    司马嵘眨眨眼,似是反应了一下,依言开口,喉咙同样沙哑“子熙”

    王述之听出其中的情意,猛然深吸口气,再难忍耐,抱紧他一个翻身,重新将他压在身下,一下一下四处轻啄,急切道“再叫。”

    “子熙”

    王述之心中沸腾,以他如今的地位,人人唤他丞相,“子熙”二字,只有心头这一人叫得,让他如何不激动

    再次深吸口气,一边亲昵一边宽衣解带,指尖竟带着几分轻颤,一直颤到心间。

    外面风雨未停,凉意袭人,室内烛火渐暗,却愈发闷热,墙上映出交叠的身影,床榻上如瀑布的青丝下面,是交握痴缠的十指,喘息声弥漫一室。

    王述之看着司马嵘微蹙的眉头,看着他变得艳红的双唇,所有的忍耐顷刻间土崩瓦解。

    云消雨歇。

    司马嵘从未睡得如此沉过,迷迷糊糊醒过一次,察觉自己被抱着泡在热水中,很快又重新睡去,至于在水中如何,又何时回到榻上,则浑然无知。

    再次睁开眼,身侧已没了人影,见窗外天色昏沉,便起身去看沙漏,竟未到黎明。

    司马嵘坐回榻上,掌心在王述之睡过的那一侧轻抚,触感微凉,不由皱了皱眉,心头没来由一阵不痛快,似乎一夜的情热都让这突兀的凉意挤得烟消云散。

    人怎么不见了

    外面仍在下雨,风声听着也比昨夜急了些,司马嵘添了件衣裳,忍着身子的些微不适,提着一盏灯笼打开门走出去。

    王述之近日一直宿在他这里,除此之外,最有可能的便是在书房了。

    此时天尚未亮,整个丞相府都在沉睡中,廊檐下一路走过,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远远见书房内透出微光,心头一松,眉峰却轻蹙。

    这个时候在书房,难道有急事

    走过去抬手轻叩,书房内却无人回应,司马嵘喊了声“丞相”,里面依旧无声无息。

    他一直可自由出入书房,想了想,便径直推开门走进去。

    里面空无一人,只案头一盏茶残留余温,司马嵘正要离开,余光一瞥,却见镇纸下压着一封信件,里面“二皇子”三个字直直冲入视线中。

    司马嵘心中微动,拾起信件一看,是大司马王豫所写。

    之前不是说并非急信么怎么天没亮就跑过来看信了

    司马嵘锁着眉迅速将信看了一遍,越看心头越沉。

    “听闻皇上醒来后特地赞过二皇子,如今朝中诸人也多方打探,伯父思来想去,不得安寝。二皇子若一直病着倒好,可如今突然痊愈,又如此不动声色,叫人无法揣测,实非易与之辈。若任其所为,恐怕后患无穷。二皇子为嫡出,正统所在,一旦其安然归京,则四皇子危矣”

    司马嵘捏着信件的手指微微收紧。

    他早知王豫的立场,却没料到在这种时候会突然看到这样一封信,这封信算是重要,却也不至于让王述之急惶惶在雨夜特地跑到书房来。

    对于此事,他究竟作何想法

    司马嵘后心一阵发凉,想起自己未尽之言,不知该后悔还是该庆幸。他从未忘记,王述之姓王,这是无论如何都更改不了的事实。只是以往认知是一回事,现在事到临头又是另一回事,这种真真切切的体会,似乎成了一盆彻彻底底的凉水,对准他正发热的脑袋当头浇下。

    宗族荣辱胜过一切,王述之与王豫是王氏族中两根顶梁柱,王豫军功卓著,又是他的长辈,在族中的分量自然不是他这个丞相可以抗衡的。他当真会为了自己,与全族唱反调么

    为了这个多年名声不显的二皇子,众叛亲离何等荒谬

    司马嵘本就谨慎,再加上上辈子的惨痛经历,性子中的多疑又岂是轻易能更改的

    想到醒来时身侧一片冰凉,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沉浸在寒意中,忙深吸口气,将信放回去,目光一转,看到角落还有一封信,取过来迅速展开。

    内容很短,只寥寥数语。

    “今得密报,景王已携二皇子出封地,不日将抵京。伯父已安排人半路设伏,为保万全之策,侄儿当速派人前来支应,共同阻击,令其不得顺利返京”

    这封才是急信,想必王述之便是被这封信叫到书房的,只是眼下人呢

    司马嵘抿抿唇,短短瞬间,唇上已经干裂无比,顿了顿,急忙转身出门。

    心底仍抱有一丝希望,司马嵘走得很急,只希望能尽快将人找到,真相虽然听起来荒诞,可总要去试一试,说出来,他是否会相信,将作何选择亦或是,说出来便暴露了一切,自己彻底处于明处,进退不得

    一阵疾风吹来,灯笼里的火苗闪了闪,忽然熄灭。

    司马嵘脚步一顿,想起曾经相似的一幕,心中添了几分柔和,压下最后一丝犹豫,继续往前走去。

    丞相府很大,他却运气足够好,拐了几个弯便隐隐听到说话声,忙屏息辨认,顺着声音而去,却鬼使神差地在转角处停下。

    “此事涉及整个王氏家族,让他们都乔装好,切勿暴露身份,万一事迹败露,后果不堪设想。”王述之嗓音沉沉,夹杂在雨声中有些模糊不清。

    另一人应是裴亮,只听他低声应道“遵命事不宜迟,属下这就去安排。”

    “嗯等等。”

    “丞相还有何吩咐”

    “此事瞒着晏清,不要让他知道。”

    “啊”

    “瞒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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