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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庶子之陪读 第4节

作者:冬月青 字数:31541 更新:2021-12-30 18:54:16

    楚嫣见过周云后,便出宫将吴应子领回了平川侯府。周云见到楚嫣激动了好一会,等到家时,天色都已将黑。往常楚弥这时间还在太学中,楚嫣便准备在兄长房里等他。不想正屋内,早点了一支大烛,楚弥正一手支着下巴,望着烛火发呆。

    蓦然感觉到人声,楚弥抬眼看到楚嫣,立马站起了身,拉着楚嫣的身体反复看着,还扯了扯他肉肉的脸颊,恨恨道,“你这兔崽子,就只会让人操心”

    楚嫣在那卖憨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楚弥其实也只是在近几日得了坠崖的消息,心里还未焦急许久,知秋便将玄景传回来无恙的消息告诉了他。他将楚嫣转了一圈,发现只是瘦了些,便安下心来,看向吴应子道,“这就是救了你们的大侠”才看清吴应子的面貌,便惊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33这节奏我也觉得很坑爹只能说自己果然在学会讲故事的道路上还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出阁

    却说吴应子正是当初在闹市中救了楚嫣的那人,当时楚嫣年纪小,受了惊吓,也没太记住那人的样貌,楚弥那时却记得十分清楚,毕竟想着知恩要图报,不想后来再也没见过那人。

    如今吴应子又救了楚嫣一次,也未免太凑巧。楚弥和吴应子招呼一番,楚嫣早已不耐烦,拉扯着楚弥到了他的住处倚兰轩,歪躺在阁楼上窗前的那张软榻上,立马化身一滩没有骨头的软肉。楚嫣在家时最喜欢这处的风景,从窗外可以看到层层朱墙翘檐,一直到苍玄宫巍峨屋脊上螭吻注1雕像模糊的影子。苍玄宫内除了帝王、皇后与太后寝殿以及其他的主殿,很少有修成几层的阁楼,椒风殿也只有一层,无法在高处看到整个苍玄宫乃至长安城的视野,真真成了墙内的孤陋寡闻。

    这里的感觉每每让楚嫣想起当初在辟雍学堂小时候跟着周夫子学书的情景,傲气不太搭理他的玄湛在记忆里也比小时候可爱了许多,不过这种怀念的感觉还是很不适合楚嫣,一会儿那种情绪就完全烟消云散,现在跟着扬夫子与邓喜儿到藏学习也蛮好的,天天也还能见到夫子。想着想着,最近楚嫣也很是疲累,便不一会就歪在榻上睡着了。

    楚弥平常不太喜欢其他人到阁楼,但吴应子救了楚嫣两次,而且还有想要知道的事情,给楚嫣盖上被子之后,便也与吴应子在榻上的小几两侧相对而坐,沏上一壶茶,开始慢慢盘问起来。

    楚嫣本就生的一副眉清目淡的模样,天色已黑,阁楼里点上了蜡烛,明灭摇晃的烛光映着楚嫣的模样,一时间让木讷的吴应子都有些看痴了,暗暗地有些红了脸,只是看不出来。

    “好,说吧,你是谁”

    吴应子一副疑惑的表情看着楚弥。

    “最好是前因后果都解释清楚”

    楚弥从吴应子的说法中得知,吴应子生长在巴蜀一带的深山中,族中皆为族长马首是瞻,而且与别处不同的是,族长的传承不以嫡庶、血脉为准,而是每一代都会有一个特殊的小孩,这个小孩从小就会被当作继承人来培养,吴应子即是下一任族长。其实这个特殊就是楚嫣以为莫名其妙的双重人格而已。在吴应子族中看来,这并不是神经质,而是上天的赐予,一种人格是自己的正常人格,而另一种则是与上天有能所联系的,虽然吴应子自身意志都没有弄明白,也没有觉得哪一种有族长所说的那种神秘。

    八年之前,吴应子十五岁,要完成族长交待的任务,才能正式学习只有族长才会的族中秘法;而族长交待的任务即是要寻找到一样东西,除了对那样东西的说明,完全没有其他线索。吴应子凭着一股乱撞南墙的勇气与瞎猫碰到死耗子的运气,或许再加上那么一点可能存在的缘分,磕磕碰碰将近一年,终于被吴应子寻到并回到族中。这次出山,族长也只是对吴应子说,“去接受你的命运,随波逐流、顺其自然就好。”不过这时吴应子已对自己的家族与那可能的命运有了一定的了解。

    由于涉及族中秘辛,楚弥也不好问的太仔细,好多地方还是一头雾水,不过也大概知道了粗略的来龙去脉,此时便也很晚了,打发吴应子到客房歇息,简单地收拾一番,便和楚嫣一道在阁楼歇了。

    没几日,轩帝将下毒的宫女作了凶手,明面上结了案,邓小夫人便被下葬了。邓夫人虽被解除了禁足,但自陈皇后被废后,本由她代掌的后宫凤印,被交到了太后手中,宫中事宜则由二皇子母妃程夫人与太后侄女冯夫人共同掌管,

    由此也平静了些时日,但长安城这么大,总是最不缺乏热闹的;其中最大的一件热闹便是清风阁要与秦公子公开择婿,实际上很简单,就是选择一个月朗星稀的好时辰,公开拍卖,谁叫的价高,秦公子便是谁的了。

    如今秦玉已二十多,在清风楼里已经属于年纪比较大的,虽说越发美艳,为之倾倒的人数只增无减,但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这最美艳之后便是急速的凋落,就像月季开得最为荼蘼后便是枯萎。

    但清风楼向来对小倌挑选、训练都十分严格,整体素质也很高,因而小倌从良后清风阁也是十分自由,随去随留,以往的花魁有的跟着自己的心上人离开了,有的像尹老板这般开始走到前台打点生意,有的则自己离开用这些年攒下的钱过自己的小日子。

    但是随着心上人走的,不能生子,家族里也满是嫌弃,有的等闲变却故人心,有的即使并非等闲变却,也是自己人心自己善变,最后有个好下场的,简直少之又少,只能看自己能不能撞大运了。再说出去过自己小日子的,那种清冷简单,习惯了以往的奢华喧闹,再不济也有许多些不熟不生、不咸不淡认识了许多年的人,再从头再来,也有很多人习惯不了。

    到最后,还是会有许多人选择留在清风阁。清风阁里明里暗里十分庞大,也需要打点的人手,只要不触碰刑律,其他也自由的很,毕竟那一个个,曾经或者现在,可都是一棵棵摇钱树,本来就无家业,也无子女,或是游戏,或是蹉跎,都看得开的很,随个人自由、乐意就好。而且在清风阁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这里聚集了那么多好小倌这口的高质量群体,这么多年很多人身体也习惯了,看上了,发展一段无须费心的短暂的身体关系也都乐意自在的很。

    有人说,经济独立,才能人格独立,这话可真真错不了。当了掌事的那些,收入地位都相当不菲,不再是被钱嫖的小倌,有时候还真有很多老客断不了那种滋味,即使不要钱了,还是上竿子巴巴地倒贴着。当真愿意舍下一切出去跟着那人,那人便又还觉得嫌了。

    总总这些,尹老板这么多年也算是看多了,许许多多倒也不稀奇。但向秦玉这般,红透了半个长安城,还要作践自己把自己拿出来叫卖的,清风阁还真没出过,他也弄不明白。秦玉也算从小跟在他身边的,自己还是所谓的花魁的时候,当时的老板觉得是个好苗子,就把他放到自己身边,让好好学着。这孩子小时候脾气就烈,到现在还是一样。

    想到邓允上次来时说到的,他那三皇子的侄子,让他说说可不可以让秦玉去跟着他。如果真能跟着皇子,不管怎样,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但秦玉自己不愿,和他说道,“这世上那些达官贵人哪有几个真心的呢,尹老板您比我看得更清楚。既然我喜欢的不喜欢我,喜欢我的我也不喜欢,又何必勉强,倒不如这般来得干脆。”

    尹老板将这番话说给邓允听时,邓允在他身下从被子中露出半截的白皙的身体,有些软绵绵控制不住的黏声,但又强自匀气道,“谁说的,瞧瞧我,还有我那不靠谱的皇帝姐夫。既然这样,也不能坏了清风阁的规矩,随他吧。”

    那时候,邓小夫人还没过逝,玄定还花了大把心思在秦玉身上。如今这个时间,怕是更不妙,尹老板不禁心中更忧郁了。

    注1螭吻,龙生九子中的一个,多立在屋脊之上,喜欢眺望远方,相传可以防火灾。

    作者有话要说  33话说猜到尹老板是攻了么谁说清风阁里的就不能是攻呢,客人中想要的小受也是有的嘛。哇咔咔猥琐流乱入

    、围观

    那天晚上,清风阁人山人海,喜庆的红丝带挂满了三里街的树上,随风轻悠悠地飘荡着,很是招人。清风阁临水的一圈走廊栏杆边,摆满了一圈莲花灯,映着水面,微微荡漾着灯光。楼里更是灯光璀璨,红纱飘摇,两架素纱屏风摆在二楼的高台上,只露出一个人影,屏风外清风阁的琴师低头在那弹着琴。只要弹琴与听琴的那人入境,即使人声喧哗,便也总能隔离出个世界,酝酿出一些寂寞的情绪来。

    那琴师便是那个弹琴的人,秦玉也是那个听琴的。

    这万万千千喧闹的人群中,并没有玄定。虽然他知道。自从邓小夫人过世后,玄定一直很自责,如果他不是那么的不懂事,只知道整日围着秦玉转,多花点心思在母妃身上,也许母妃便不会枉死,即使他无法阻止,至少他可以多陪陪母妃。跪在邓小夫人的灵柩前的时候,他一直在想,从小他就像匹没有栓缰的小野马,总是到处乱窜,即使后来母妃身体不好,也没有在母妃病榻前多呆许多时间,甚至还不如玄肃这个弟弟。玄肃总是比他懂事许多。

    他还怎么有脸去清风阁凑这档子热闹呢,更何况母妃尸骨未寒,他还在服丧,真正毒害他母妃的凶手也并未引颈伏诛,他也并不相信是姨母害了他母亲。

    清风阁里,戌时过半,尹老板亲自主持下,单刀直入,废话少说,众人便开始叫价。尹老板如今已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当初捧场的许多人得了消息,也早早的来凑个热闹。从一千两白银起价,一次最低100两白银加价。这价格对在场的很多人都轻而易举,叫价声此起彼伏,很是热闹。

    玄定在府中跪在母亲的牌位前,心乱如麻。长安有钱有权的人多的是,过了今晚,秦玉便属于别人,再相见也不过甚至是路人,更有甚者,这些曾经再红的小倌纳进门后,也不过是高墙深锁,连再次见面的机会可能也没有。至少,这是秦玉自愿的,而秦玉不愿跟着他。他已经做错了那么多,又何必再勉强,看着母亲的牌位,坚定自己忏悔的心情,一直到天亮。

    自邓小夫人下葬后,玄定与玄肃便在各自的府中与母亲守丧,兄弟平日见面次数也不多,玄定想着,玄肃自幼与母妃关系好,肯定更是难过的厉害,以后还是要多关心弟弟,做一个好兄长才好。

    楚嫣好不容易回到长安,却还要折腾夫子交待的人物,顿时觉得有些心力交瘁。想想他虽然遇上了些事,但怎么写与律法有关的策论啊,简直是惨无人道。从离开长安的那一脚到回到长安的那一脚,每时每刻,楚嫣都缕了不下十遍,也没找到什么相关,最后在玄景的提示下,想了三个貌似有可为的论题。

    第一个是刚到武陵郡时,听当地百姓提到的盐水河段被富人截断承包,渔民不能随意捕捞河里的鱼虾,这个可以讨论私人是否可以攫占公共资源,若有官府的许可,是否合法官府又能在多大权限内许可不过这貌似实在是一个复杂的问题。第二个问题是若当地百姓因灾害年荒不得不抢劫来往富商是否应按刑入罪,若入罪,那可不可以按刑减轻第三个问题是刺杀他们的凶手背后另有主谋,若他们从小被培养为杀手丧失自由意志,只是作为他人手中的工具,是否与一般的杀人罪有所不同又有何不同楚嫣只是先把问题写下来,便又陷入一团乱麻中。选择哪一个问题,若只把问题提给夫子,自己不用思考就好了。

    正用毛笔头搔着脑袋,呆毛都立了好几撮,便听到知秋给他说邓喜儿来找他,顿时欢天喜地地扔下那堆乱七八糟,真是不要太愉快。当初玄景与楚嫣失事的消息传到长安后,轩帝便又上朝主持朝政,玄幽列朝习政。自回到长安,玄景也需要列朝,还要与几位兄弟朝后一起与父皇讨论,发表自己的见解,玄景与玄幽,还会被轩帝单独留到很晚。

    其实上次轩帝让玄景亲巡,玄幽主持朝政,也并非完全只是为了偷闲或锻炼二人,实在是周云的身子最近让他终日惶惶不安。他最清楚不过,当初周云所中余毒并未拔尽,即使百般调养,再也没让他费过什么心神、伤过什么脑筋,但太医当初就曾嘱咐过,熬得十来年,便要有所心理准备。如今将近第十个年头,想到周云不久便会离开他,实在是有些失魂落魄又急得无处着力,能多陪一时便是一时。而培养继承人的大问题也像赶鸭子上架般,有些心急了。

    因而这会儿邓喜儿来寻楚嫣,玄景也不在。两人在暖室的软榻上挤作一堆,邓喜儿挑眉挤眼地对楚嫣说道,“今天清风楼那位秦公子要出阁,可热闹了,你想去看看么”

    “上次你不是还被你母亲训过了么难道又想惹你母亲生气”

    “这次就只是凑凑热闹,又不需要拿家主令,我母亲怎么会发现呢再说我上次还不是为了你吗,你这次难道不应该陪我去”

    被折腾得七荤八素的楚嫣听到凑热闹的机会,早就有些心痒,既然喜儿都这般说了,他也只好勉为其难去好了。一回生,二回熟,就算两个还是小毛头,但清风阁里有点眼力见的也知道这两位有来头,便也睁只眼闭只眼将他们放了进来。清风阁里挤满了人,两个小毛头塞在人堆里什么也看不清,正有些猴急。

    他们来的时候,正是清风阁叫价起此彼伏,极为激烈的时候,几个痴迷秦玉很久的不缺钱的纨绔,正在那不相让地抬价,都叫到了七八千两白银。尹老板让人给他放了张软椅,正在高台上看得乐呵,身边的管事在那主持。从高处往下看,虽说人多,但两个小毛头还是很明显的,尤其还不得不上心的那种,瞥到一丝影子就得悬了全副精神。

    尹老板不禁心中有些叫苦,他可知道邓允把他这儿子宝贝得跟什么似的,邓允的宠溺或许掺杂了许多无法明说的原因,而且还是独子,尹老板也不得不好生当祖宗护着,出了什么事让他日子也没法好过了。把身边的小厮叫到跟前好生吩咐了一通,不一会清风阁里的管事便领着楚嫣几人上了三楼,占据了一个视野上佳的包间,从上而下,都能看到秦玉和抚琴的人。果然,那面纱也只是逗逗屌丝的兴趣而已,在至上的权力与富贵跟前,什么不是裸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邓喜儿楚嫣,快来跟我凑热闹

    楚嫣扔下作业,兴奋地好呢简直不能太符合我心意了

    、明月楼

    楚嫣看到秦玉的神色很是漠然,若说是无所谓,但还是透着一种对世态不公的嘲讽,嘲讽后面掩盖着自身的无力。按说秦玉就这般被富家公子买走,以后自己就少了个情敌,楚嫣应该会觉得心安才对,可是他心中并没有觉得庆幸,反倒有些心虚和难过。他觉得秦玉要比他出色得多,但他如今却坐在台中被叫价,而自己却坐在贵宾席上围观;他不值得如此幸运,秦玉也不应该如此被对待。

    场中现在只剩下了两个人在那竞价,一个是柳家的四公子,一个是朱家的长公子,两人年纪都不大,二十出头的模样。朱公子圆圆胖胖,很是富态,柳四公子生得倒白白净净斯文的模样,两人都对秦玉很是迷恋,卯足了劲想要把秦玉带回家,可明显柳公子没有对手家底殷实,眼看着价格一路向一万两白银飙升,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

    邓喜儿在那不屑道,“柳奉那个老不修,每次上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瞧他家里的嫡子还在这一掷千金为红颜呢”楚嫣小鸡啄米般点头,问道,“那朱公子家是做什么的那个柳公子好像撑不住了,若真是让他得了秦公子,真就是猪拱了牡丹。”

    “朱公子家乃是江浙一带有名的盐商,人倒蛮实诚。柳公子也算不上说明好人”两人齐齐趴在栏杆上叹了口气。

    金宝见自家少爷兴致不高,便想转移邓喜儿的注意力,指着场中那抚琴的人道,“少爷,你看,那不就是上次那个黄衣少年上次明明一副小孩样,怎么还能这么深沉”刚到楼上,楚嫣与邓喜儿便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了秦玉的身上,金宝倒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但一直没好意思说,他也不知道为么觉得没意思。

    楚嫣与邓喜儿互相对视一眼,道,“那少年比我们也大不了多少,大概尹老板想趁这次机会也多给他造一些势。”

    “模样倒也是不差的,不过相较秦玉而言少了些浓烈,不太够撑住场子。”

    金宝听得,又忍不住眨着星星眼看着自家少爷,自家少爷果然有经商的天赋,这么几面就能判断到底是什么成分的摇钱树。不过再看看场中的少年,心里忍不住嘀咕,他觉得那少年也挺好的。

    场中叫价已到白银一万两,柳四公子忍不住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想着这次出来可是抵押了他母亲去世前给他留下的一笔遗产,要不然他哪来这么多钱,可是一万两已是极限,再多的钱拿不出来不说,被他父亲知道定是腿都要被打断了。求而不得的郁愤积聚在胸,又不甘又烦躁,却也只能在那个肥猪叫到一万两后放弃。

    别人哪能懂得他心里的痴念呢第一次见到那个人,那他才有十六七岁,他才十三四岁,那时他母亲才去了不久。他母亲小时候最疼他了,什么都依着他,他父亲在外人面前道貌岸然,可实际上却贪图美色33果然是你爹的种,你不也好色么,家里养着好几个美妾,他母亲一直抑郁在心,身体便不太好。他只有一个嫡亲兄长,其他都是庶子。可说兄长继承了父亲道貌岸然的性格,但不好色,而他则继承了父亲好色的性格但不假正经。

    不过他倒不会认为自己是好色之徒的,因为他只喜欢一个人而已。那次秦玉身着一身红色纱衣,坐在那顶红纱摇摇、四周敞开的软轿之内,只见了那么一眼,那个人那么的肆扬而又明亮,周围所有的围观的人都仿佛变成了瞻仰的灰尘一般。他父亲喜欢的那些怎么能和他比呢他父亲只是贪恋那些小妾的年轻美色而已,又花心,而他,从那一眼开始,只迷恋着那人,若能得到那个人,他愿付出自己的一切,可惜的是,即使付出他的一切,他也得不到他。心中生出的倒不是自哀的悲伤,反倒像是刺激,他深深地忘了台上的那影子一眼,他想着,有天,他会让他的一切不再像今天这般廉价。狠狠地甩了下衣袖,挥开挡着的众人,柳四公子头也不回的便离开了清风阁。

    清风阁内的人注意力本来都集中在他们两人身上,见这情形,都有些发愣,都很自觉地让开了条道,目送着柳四公子,柳四公子身边的小厮跌跌撞撞地紧跟其后。高台之上的秦玉暗自嗤笑了声,“至少还能想着呢,有的人,有的时候,连想都不能够呢”

    管事见如此情形,便在高台上收尾道,“一万两银子,还有没有更高的价一万两一次一万两两次若再无更高的价格,今夜之后,秦公子便属于朱公子”朱公子听得,脸上都溢出了兴奋的油光,不自禁地搓着自己肥胖的肉手。

    “一万两”

    还未说完,只听下面的神秘角落内传来,“一万两”

    本来场中的人都屏气凝神,却听到一个一样的数字,顿时嘘声一片。

    那神秘角落的人,不急不慢,续道,“黄金”

    顿时,场中像水入了油锅炸起来,“黄金啊一万两黄金啊天呀,一万两黄金”朱公子也有些傻了,他再有钱,让他一下拿出一万两黄金将秦玉带回家,一时也没那个胆气,只愣愣立在那,比其他人也好不了多少。

    管事乍听得也十分惊讶,又有些激动,但他纯粹只是因为听到一万两黄金的叫价而激动而已。他回头看看尹老板,看如何是好。尹老板挥挥手让他退下,站起身来,“这位客官真是大方不过是否能现身报出名号”

    只见一位身穿黑衣,其貌不扬的人走出来,众人不禁有些失望,还以为什么大人物呢,结果这般路人,都比不上在场的好多富家公子

    “在下明月楼属下今代表楼主愿出一万两黄金竞下秦公子。”

    场中顿时静下来了,传说中的明月楼那专门做间谍与刺杀行当的明月楼

    世人只听得明月楼的名号,却从未识过明月楼的踪影如今在这清风阁最热闹的场合内,竟有明月楼的要买下秦公子真不知是这秦公子场子大还是命不好

    秦玉坐在屏风后面也很是疑惑,他可从不认识什么明月楼的人,不过明月楼倒是有所耳闻,这样倒也好不禁嘴角溢出一丝笑来,像是解脱,又像是无奈般。

    作者有话要说  邓喜儿楚嫣,你说俺如果去拍卖,能拍得一万两黄金么

    楚嫣清风阁都是你家的,你想给自己出多少钱就出多少钱

    邓喜儿呵呵猪队友不知道拍卖是为了赚钱么

    33呵呵

    、暗涌

    邓喜儿疑惑地看着楚嫣,“你听说过这明月楼吗”

    “山外青山楼外楼,摘得明月方可休。听周夫子好像提到过,似乎与皇家有那么一丝丝关系”

    “一丝丝是多少”

    “一丝丝当然就是捕风捉影、空穴来风啊”邓喜儿似乎被楚嫣的神逻辑折服了,呆愣地望着他。

    尹老板虽说也很是震惊,可也算老姜一枚了,“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叫我杨六就好。”

    尹老板恭敬地执了一礼,“在下也信得过明月楼的名号,只不过人在江湖走,总得小心为妙。不知杨大侠可有何凭证”

    杨六听了也不气,只是平静道,“尹老板也见多识广,有见过这般胆肥、大张旗鼓地打着明月楼旗号招摇撞骗的么不过,为了让尹老板心安,待交讫时自然会亮明凭证。”

    金宝听着有些不屑,向他家少爷谄媚道,“少爷,你看这人,说句话还用那么多成语,不装么从头到尾就那副死人表情,都不带闪一下眉的”

    楚嫣有些好笑,“人家那是刺客,自然喜怒不形于色,都像你这般咋咋呼呼,怎么搞暗杀啊”

    邓喜儿接道,“就是,人家一句话成语多,叫有学问,让你平日不好好学习,在这丢人现眼”

    两架大炮对准金宝开轰,顿时有些傻眼,暗搓搓转移话题道,“那人真是刺客简直就是路人甲一枚啊”

    邓喜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都能让你认出来,那都不要混了”

    三人往下的视野看得一清二楚,此时只见尹老板身边的小厮转进屏风,俯首在秦玉耳边说了些什么,秦玉点了点头,又转出来悄悄对着尹老板说了几句。尹老板点点头便自动退到一边。

    尹老板在小厮回话后便向众人宣布道,“今日,杨大侠代明月楼以一万两黄金最高竞价赢得秦公子的所有权从今往后,秦玉便是明月楼的人,与我清风阁再无瓜葛”

    场中的人一时哗然,不过更多地关注在一万两黄金的高价后,其他的细节问题,便在沸沸扬扬、小道消息的各种传播中,被模糊得千疮百孔。有的人说是一个江湖大侠买走了,有的说是深藏不露的高人,有的说是凭空出现的路人甲,不管什么归处,大家都记得那是黄金一万两啊这个肯定是没被传错的。不过直到后来,所有被传错的消息都有人相信,就是黄金一万两的竞价没人相信了,一万两黄金啊,以为金子都是不要钱的么,三岁小儿都知道一万两黄金是个天文数字,谁相信啊

    一万两不像一般人以为的那样,是支付给清风阁相当于赎身钱,实际上则是支付给秦玉,清风阁只是支取其中的十分之一抽成,这是早就谈好的价格,毕竟拍卖是需要成本的。那一万两黄金,实际上相当于秦玉的卖身价,秦玉将自己卖与明月楼,以后杀人放火,都得悉听尊便。

    清风阁中,实际上最大的就是自由得很,毕竟调子高了,培养的小倌,花的力气,都不是一般的,当小倌能赚钱后,日进千金更是不在话下。那些小倌平日为清风阁挣的钱多了去,每个人后面都是一大堆拥蹩,赎身,根本没这回事,最低年限后来去自由。新陈代谢也快的很,更多的人不愿走呢。

    楚嫣与邓喜儿两人热闹一番,便乖乖地回了家,得知这尊小佛安然无恙地回到家后,尹老板也松了口气,若真再出了什么幺蛾子,怕他这里那尊小佛就更难来了。虽说那是邓允与别的女人的儿子,刚开始有些别扭,后来邓允好几次将小邓喜儿抱过来给他看,那小样,也挺逗人喜欢的,尤其还长得蛮像邓允,那性子,简直就跟邓允心中的那点小恶魔一样。他一直觉得那就是小邓允的样子,再加上邓允又把那孩子看得重,他也很费了些精神。

    楚嫣隔日去找周夫子时便带着自己半夜硬着头皮凑出的作业,眼圈都有些发黑。透窗的阳光照在正认真看着楚嫣那一大页洋洋洒洒的作业上,楚嫣觉得这阳光的感觉明明应该很温暖,可还是忍不住有些发毛,想着夫子会不会看完后直接批道“狗屁不通”嗯,夫子不是那么粗鲁的人,肯定不会那么说,但是意思肯定差不多啦

    直到楚嫣都有些犯迷糊,杵着胳膊啄米去了,周夫子才细细地收起宣纸,说道,“嫣儿还是认真想过的”

    “当然啊”楚嫣腹诽道。

    “有些想法很新颖,难得的是,嫣儿能从发现讨论实际问题,更有一颗公正、近善的心。”

    楚嫣仰起自己的小脑瓜,傻傻地看着夫子,心里想着,夫子,你这说的是我么我怎么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这般好啊脸上都忍不住泛起可疑的红晕。

    周云喝了口茶,轻轻掩住咳嗽了几下,虽然身体不太好,不过这模样倒像是心虚。继续道,“夫子觉得你还是很有潜力的,你上次出京费了那么多时光,从今日起,夫子得以前段时间双倍的学习量来要求你了”

    楚嫣那小眼神刷地提高了亮度,小眼神都有些颤抖。

    “已经给圣上说过了,从明日起上午就跟着扬夫子学习,下午就全呆在我这吧。”

    楚嫣那小心脏啊,扑簌扑簌的,都不知什么感觉了,和夫子呆着,也是好的,可是要花更多的时间去学枯燥的条律,学了还不一定能解决那些纷变复杂的案例,总不会有永远正确而又唯一的答案,真是头痛。楚嫣在心里小小的埋怨着,孰不知,当许久之后,楚嫣再回想起时,只是满腹的遗恨,为何那时自己没有好好地珍惜和夫子在一起的时光,为什么自己只能没用地困苦在那些条律中。等到夫子离开的时候,楚嫣只觉得遗恨,早已不能像小时候那般单纯地依恋着夫子,却也未能长得足够大去回报夫子对自己的拳拳之恩。

    作者有话要说  邓喜儿为么叫我的名字的时候老是加上姓呢

    33你真的让我直接那么叫你么邓喜儿,小邓喜儿,去掉后俺真心叫不出啊

    、周云之死

    转眼过了一年,又到了寒风萧瑟、万物凋零的季节,周云去了。朝野上下私下里都以光速疯传开,但明面上却从没谁敢大声说出那么一句。自那天后,轩帝再也没上过朝,李夫子作为两代帝师、当朝太傅,出来主持朝政。想他一大把年纪,满头白发,还要操心这档子事,满满的心塞无法言说啊。世人只知他为两代帝师,却不知周云曾经也是他的学生。还颇得他的喜爱,后来又跟着他一起教授小皇子,比其他学生呆的时间都长许多,心中那感情其实也很不一般。李夫子一直认为周云很有灵性,为官为学,只要下番苦功,定能有很大一番成就,哪像他亲传的那个学生,木得要死。只可惜世事难料,命由天定啊,帝王总是那么任性的。

    虽说轩帝心中早有预料,但当那人就那么离开他时,只觉所有的精气神都被抽空一般,人如行尸,惟剩一念。那唯一的执念让他看起来恢复平静,虽再不上朝,但日以继夜在含元殿内宣召各种大臣以及不知名的人士。那些人要么行色匆匆,要么常人定难以发现其踪迹。外面只当轩帝开始理政了,但还是很难过,只单独接见大臣处理要事而已。

    直到千里之外隐王封地消息传来,隐王占据宗庙地修建宫室。众多大臣不以为然,前太子即使被废了,也不是傻的,谁会真正掀了自己的祖宗庙,盖个什么奢华的宫室。若说前太子没大脑,性格奢华暴戾,还有可能干出这蠢事,可至少表面上温文有礼、面面俱到的前太子,在这风口浪尖上,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顶多越过了宗庙地图纸划定的范围,或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擅作主张多圈了一块地而已。平常的小贵族,犯了这样的事,也没谁说真要按照大不敬之罪处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罢了。

    不想,从含元殿传出消息,帝诏称,隐王身为皇长子,身为天下及众多皇子表率,却身行不端,知法犯法,对祖宗大不敬,特命司寇左丞张延彻查此事。一时之间,举国哗然。张延何许人也乃藏玄国第一酷吏兼直吏。平生最厌皇亲贵戚犯法,若犯到他手上,舍得一身剐也得按法处置,若只是酷吏,稍懂变通也还好说,能学学春秋断案的妙义注1,也不会让那么多人恐惧。偏偏他还是个直吏,甚至是个脑袋有点木的直吏,律例如何规定,即完全按照律例予以处置,丝毫没有回转余地。

    这样的人,自然最适合做一把刀了,还是光明正大的刀。

    由他亲往隐王封地审讯,大不敬,按照苍玄律例,那得是多么严重的事。想到这,见识过张延断案的人背后都不禁起了一层白毛汗,不管是非曲直,都同情起前太子起来。

    轩帝派张延前往,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私密原因。张延对研习律例有一种天生奇特的热爱,想当初,求索了许久,才终于成为周云之父的门生,时常与周云一起随着周父研习律例。周云那时虽是轩帝的陪读,但身为周父的肚独子,传袭父亲、家族的家学也有必要。

    周云性子跳脱不羁,研习律例自然也很是变通,他认为律法本来就非一成不变,除了人世间永恒的那几条道理,没有永远正确的律法。坚守自己的良知,根据自己所习,作出无愧于心的判断就好。而张延却恰恰相反,认为律法本身的存在即是至高无上,无须判断必须遵守。按说这样相差万里的两人,产生矛盾简直是分分钟的事,可是,命运就是这般捉摸不透,要么像个任性的小孩,要么像个莫测的女人。

    张延觉得周云家族世代掌习律法,那是多么高贵的出身,而周云生得那样好看,人又那般聪明,竟然难以自抑地喜欢上了周云,那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奇热的迷恋,就像张延执迷地坚信那些律法条文的正确性,膜拜那些律法一般。在他看来,周云完全不是那般凡夫俗子,他就是掌习律法的化身,他那样的人,超越律法,遵从良知去判断又有何不可呢除却他之外的世人,像他这般卑贱愚昧的世人,只要好好地坚守那些律法就好。就这样诡异地,和谐了。

    到后来,周云和轩帝在一起了。那时候,张延简直恨死了轩帝,那双眼神,看着轩帝,都恨不得洞穿他整个人。他一直认为,若不是那些不公的皇权,周云怎么会给轩帝作陪读呢,不作陪读两人又怎么会在一起呢,若不是他是帝王,又怎么能让周云留在身边呢,呵,那是多么大的权力啊

    难道轩帝对那样明显的不敬的眼神不恼怒么答案是当然不。他那时是多么渴望有人能分享他和周云在一起的那种喜悦啊,那可是他磨了好久、百转千回才到手的,可是,所有人都认为只是他的任性,而且不赞成、不祝福,都带着看好戏的眼神,就好像说着,等着吧,没多久就会厌倦的,帝王身边多少美人,哪个不是这样呢。他很恼火,就连周云,那时也是那么的不甘愿。

    终于有这么一个人,因为这事,不是看好戏与诅咒,而是满满的羡慕嫉妒恨,这是一件多么让人浑身通爽的事情啊。张延本身律法修习也十分刻苦认真,如此一来,倒引来了帝王的关注,一直提到了司寇左丞。不过轩帝对周云还是充满了占有欲的,他可以允许你羡慕嫉妒恨,但是完全不允许你觊觎他的所有物,不允许你越雷池一分。就这般,张延悲催而又苦涩的,知道周云去世,都还未曾娶妻。

    自周云去后,轩帝时常召张延进宫,如今,倒有了一般般共同怀念。自然,张延知道了太子一派,与周云中毒有着撇不开的关系。

    而另一边,因为周云的去世而悲痛十分的,自然还有曾经那个十分依恋周云的小孩。

    注1春秋断案,是指根据春秋经典对律法予以变通,让有些处罚看起来合理点还不明白的可以去百度,不过可能原本的叫法不秋断案,不过意思差不多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更不了文的时候,只要看到点击在涨,收藏在涨,不更就变成了负罪感不过能多那么一丝丝留言、多那么一咪咪作者收藏就好了不准说俺贪心啊,俺那么可怜滴

    、风波

    挽风阁留的人不多,轩帝不喜欢拥杂无关的人留在这,那样只会迅速地替换掉那人的气息和磁场记忆。除了一些试图巴结的人,的确也不会有太多的人拜祭。没有入皇家宗庙,没有入周家祖坟,黄泉路上也不过孤魂野鬼一只而已,轩帝并不忌讳这些,仅仅只是在挽风阁设了一个灵堂。

    轩帝与楚嫣连续为周云守了三日三夜的灵堂,日夜不息,玄景与海公公一起操持着期间的所有杂事,其他,也只有玄湛来拜祭过而已。再多的人,海公公在轩帝授意下,早放出了消息,不允许任何人拜祭。

    在文武百官和皇亲贵戚看来,这也算不得什么,后宫妃嫔心中幸灾乐祸的不知多少。太后也不关心这档子事,只是觉得轩帝有些任性,可是轩帝掌政已有二十余年,正是大权在握,他人再难动摇的时期,没办法,他已经有足够的权力随意地做一个任性的帝王。

    三日过后,玄景从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最后因休息不足早已有些面如死灰。轩帝命他白天继续为周云守灵,晚上回到椒风殿歇息,玄景便也晚上留在了椒风殿。从第四日到第七日,晚上,只剩下轩帝守着周云的棺木,在那灵堂之中。侍从都被打发到了别院,有重要的事情只能海公公进去禀报。整夜整夜,整个挽风阁透着一种诡异的安静,只剩下气流在黑色中卷起一阵阵簌簌的风声。

    头七,有人说这是新亡人回魂的日子。

    楚嫣三日里也只是白日困极打了瞌睡,早已疲到不行。可是躺到床上,即使大脑里的每根神经都麻木得不能再动弹,可也无法入睡。玄景见他这般,无奈而又心疼地将他抱在怀里,张嘴想说些什么。

    楚嫣看到他翕动的嘴唇,木木地道,“不要安慰我夫子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我早已不会相信这种骗小孩的话了。”

    玄景有些语塞,他虽然也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理由,可是,张张嘴,能说出口的仿佛也只能是这种无力的安慰。

    楚嫣不管他,继续道,“四岁的时候,老阿姆告诉我母亲只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只要守着院中的大槐树,母亲就会知道的,说不定哪天就会回来看我。我一直守着,白天在下面晚睡打盹,晚上也不忍心关窗,总要看着它才能入睡,想着这样母亲如果回来了我也能知道。可是,后来我知道这是骗人的。不过,那时候,我早已记不清母亲什么样子了。”

    “但是,夫子不一样。从见到夫子起,早就记事了。说来也令人匪夷所思,但夫子给我的感觉既如父又如母一般。你也知道,我父亲也没大顾得上管我。夫子很温柔,像记忆中的母亲一样,他也那么博学,一笔一划教我写字,教我识物,教我刑律,教养我如父亲一般。可我还未来得及长大,夫子就去了。”说完把脸埋在玄景胸前,玄景感觉到那轻薄的里衣慢慢浸出一片带有热度的湿意。楚嫣说出来后便好了许多,不一会就睡得很沉。玄景就着隐隐透过的光线,蹭磨着楚嫣的脸庞,心中忍不住叹道,皇宫中的事本就这般无常。

    七日之后,周云便被下葬,葬在了西山一处的山脚,背靠一处皇家寺庙,远离人烟。半月之后,从隐王封地传来消息,玄隐因承受不住审讯的压力,于牢室中自尽,举国哗然。太后闻讯十分震惊,强迫轩帝命人将张延捉拿回京。冯太后平日虽说对其他的几个孙儿也没有特别喜爱,但祖孙之情心中总还是有的,更何况怎容得那些身居下位之人竟将皇家血脉生生逼死。

    轩帝派过去的人到后立马将张延押解在途中,并将调查的实情飞鸽传到轩帝手中。轩帝将一切都禀明太后,那张延也没特别为难隐王,只是身负皇命,为彻查案情,将玄隐关在一间密闭的房间之中,房间很干净,也很安静,几乎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也无人与玄隐说话。张延只是在第一天给玄隐说明了来意,其他任何也没说,一日三餐按时供应,无虐待、无刑讯,一般人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对隐王施刑。

    玄隐哪受到过这般待遇,刚开始还能镇定自如,觉得并非什么大事。到第三天,感觉整个人就不太好了,听张延那明里暗里带着的意思,好像父皇并非仅仅因为这件事而动怒。于是开始慢慢思索自己做过的令父皇动怒的事情来,一件一件,甚至连轩帝本身不太喜欢他这件事,最后都让他胆战心惊。他心底最害怕的是,那个人的死,这件事,一定让父皇饶不了他,他知道的。直到将近半月,整个人都有些疯疯癫癫了,这时张延只是让人穿了一句话,“殿下定然知道如何做才是最好的。”不过这句话没有证据。最后玄隐自尽了。

    是夜,轩帝将玄景召进含元殿中。将近一个月下来,轩帝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仿佛在用生命熬着一般,一点也不心疼地透支着,早早地处理掉身后之事好解脱一般。玄景向轩帝行跪拜礼,道,“不知父皇召儿臣所为何事”

    轩帝捂着嘴咳嗽一番,“朕欲追封周云为平乐侯,令楚嫣袭爵,为周云侍奉香火即可。”

    玄景心中大惊,“父皇,这事还是找平川侯商量为好。”

    “只是一个三等侯爵而已”“想必你已经知道上次的刺客是谁派的了吧”

    “孩儿惶恐。”

    “不过你可知道是谁泄露了你的消息”

    “太子兄长手下能人甚多,要知道消息大概是不难的。”

    “那上次百官欲商议立太子之事时,何人又能将你的行踪知道得那么清楚难道你从未怀疑过身边的人”

    玄景顿时睁大了眼,很是震惊。

    “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明晚给朕答复。朕如今时日无多,你也要再好好锤炼才好,只是世事难料,到了头,还未成器,也只能看你的造化了。”

    玄景听得父皇的一番话很是惊恐,只能安慰道,“如今父皇正值盛年,何故如此”

    轩帝只轻叹了声,“呵,是么”再无他话。

    作者有话要说  33嫣儿,你被骗的还少么

    楚嫣t。t

    感冒好像不能吃羊肉啊

    、纠葛

    玄景离了含元殿,并未立刻回到椒风殿,而是出宫去了肃王府。自邓小夫人死后,玄肃一直在府中为母亲守孝,深居简出。听到下人的来报,玄肃倒也没惊讶,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玄肃也未引玄景入暖室,只是在书房摆案正襟相对而座。玄肃如今虽然才十四五岁,却比玄景身高也矮不了多少,整个人看起来相当成熟严肃。其实玄景、玄定、玄肃三人摆一块,玄景与玄肃才像一母同胞的嫡亲兄弟。邓夫人与邓小夫人本来就生得有些像,两人都肖母,性格、神态是九个皇子之中最像轩帝的,整个看起来,两个人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偏偏又不是仅仅因为同父的原因。

    但两人还有些微差别。年纪小些的时候,玄景更是沉稳,玄肃则是显得有些木讷,如今,玄景只是随着时间在预料的轨迹之中自然地被锤炼,而玄肃神态上却多了几分阴翳。已经有多久,玄景没有这般认真地看过这个弟弟了。当初那么有些严肃、有些木讷,崇拜着自己的小男孩,在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时间内,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世界上太多人、太多事,有多少人、多少事是能被自己时时刻刻挂在心上的呢,一颗心有那么巴掌大,能惦记的永远只有那么点。玄景一时有些心虚,又不禁为自己开解。

    “虽然我早有所察觉,但一直不太愿相信,曾经那个单纯仰慕着我的小孩,竟然会想置我于死地。”玄景在一番沉默相对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我这次来,是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你真的不知道么”玄肃冷笑道。“我母妃为何会死你敢说你真的就一点都不知道吗”

    玄景一时身子微微前倾,“你都知道了”不过随后想想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有人想用到玄肃,传话的自不在少数,不禁又向后放松了身子,接道,“虽然姨母的身体不好,与我母妃脱不开关系。可是也断不至于送了姨母的性命。”

    玄肃完全不管玄景的开脱,“邓夫人可真是狠心,竟然因为妒忌自己的亲生妹妹就给在送的安胎药里下了东西,才让我母妃在生产后落下病根,要死不活的药,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向来以为邓夫人是个精明人物,不知也这么愚蠢,为了个根本不待见自己的男人,竟然想置自己的亲生妹妹于死地。”“母妃也是个傻的,一心向着自己的姐姐,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姐姐竟是起了那样的心思不过,即使母妃知道了,怕也会喝下去吧。”玄肃想到这,忍不住冷笑了声。

    “我母妃是做错了,她也后悔了,后来才又在送过去的药中加了解药,并一直送些补身子的药材给姨母。姨母虽一直身子不好,但也只是底子弱些,不可能会突然地丧命难道你不会想吗都到如今的节骨眼上,我母妃再害姨母有什么好处”

    “是么我不相信太子,但我也不相信你。太子迟早会被除掉的,这用不着我担心,但若能借太子的手除掉你,这不是更好么。你可是邓夫人毕生的愿望所在呢”

    “我为母妃不值你以为她是贪图皇宫的富贵,恋慕父皇才进宫的吗凭着邓家和王家的财富与权势,她随便找个人都能过着更好的日子。她是为了邓夫人,为了她那亲爱的姐姐才入宫的”

    “邓夫人入宫几年,生了两位姐姐,一直并未生子,在宫中过得并不太好。虽然与老夫人也有关系,但若不是我母妃想进宫陪着姐姐,凭着外公对母妃的宠爱,母妃若不愿意,老夫人也不会真强迫她。母妃并不是不知道皇宫表面的光鲜与内里的残酷冷清,却一心只念着自己曾经一手将自己带大的长姐。临到死,也让我与兄长要努力帮助你,不要做傻事。”

    话说到如此地步,玄景也有些无以言对,“我知道,姨母一向对我与母妃都是真心好的。如今都到这份上,我母妃为她所做的早已承担了应有的后果,但不应我母妃承担的,你如今在揪着也没有意义,姨母九泉之下也不愿看到你这般。你想置我于死地,希望母妃的愿望落了空,我也因此很受了些苦头,难道这些年来我们兄弟的情分全是假的么你与我母妃又相差多少呢你心中就没有对我一丝愧疚么楚嫣也差点因为你的执念丧了命,他完全是无辜的,你难道认为你一点都没做错吗”说完,便起身离开了肃王府,只剩下玄肃呆愣坐在那,生生年年,窗外冷风萧肃若杀。

    其实,对玄肃所做的一切,除了一件事,他都并没有太生气。后来,他也知道母妃所做的那些事,对邓小夫人与玄定、玄肃,心中一直怀着些心虚、愧疚,对邓夫人也一直有些耿耿于怀、不近不远。如今,为此承担恶果,反倒心中踏实了些,正是因为邓夫人是他的母亲,他才为此介怀,也正是因为邓夫人是他母亲,所以他才愿意承担这个后果。

    只是,楚嫣却被卷入其中,这是玄景不能接受,并对玄肃指责的地方。如果楚嫣有了什么差池,玄景一定不会原谅玄肃,如今,楚嫣还是好好的,玄景虽说心中还是认为玄肃做错了,但也不会非要再下狠手。心中要对父皇给出的答复有了底,坐在回椒风殿的软轿中,忍不住长长出了一口气。现在回去不知道那个小破孩睡没,父皇竟然想让他承爵他那么小,那么傻,这不是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之上吗果然,每个人都只能顾得上心中最重要的那部分,其他的又怎么会考虑到周全,父皇如此人物也不外如此。不过,除却之外种种,父皇已经用自己其余的,尽力地为这个社稷着想了,可谁又能理解得到呢,玄景心中不禁叹道。

    作者有话要说  楚嫣夫子的爵位,我来承袭,这样好么

    33任性的帝王,你不能懂啊主要是你的大脑跟不上

    楚嫣你

    33怕什么呢,你背后不是还有你男人么说你智商是硬伤还不承认

    楚嫣羞人家不要和你玩耍了

    、亲触

    玄景到了椒风殿时,知秋只在外室留了一盏昏黄的灯,光线很弱,看来楚嫣那小孩已经睡着了。知秋迎上来接过玄景解下来的披风,玄景摆摆手让他退下。待散了寒气后,玄景径自入了内室,靠坐在床榻边。楚嫣侧趴睡着,肉肉的脸颊被挤压着,玄景侧过头正好就对着楚嫣的脸庞。

    透过微弱的光,还能看到小孩眼底的青色,衣服都没脱,看来是等了他很久,实在熬不过才睡着了。最近楚嫣都睡得不是太好,知秋也不忍心把他弄醒,便也只给他盖了被子。那嘴唇都泛了些起皮的白色,玄景全身都有些放松下来,忍不住拿拇指轻轻抹了抹,有用手背擦了擦楚嫣的脸蛋,擦过后觉得很好玩,又拿两根指头捏了捏楚嫣被床挤出来的脸颊肉。于是,楚嫣成功被玄景吵醒了。有时候,在人睡着的时候,一切令人烦躁的打扰,都可以称之为吵,不一定只是声音而已。

    不过,楚嫣被玄景弄醒,也没有烦躁,只是迷糊地说了句,“你回来啦”玄景见他那模样,忍不住把脸凑了过去,用牙齿轻轻咬住楚嫣脸上被挤压出来的胖乎乎的脸蛋。又嫩又有弹性,但又不忍心使劲,真实磨人的很。楚嫣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似的的想把玄景辉走,可是,这次玄景没有向往常一样,只是玩笑过后便躲开了,却捉住了楚嫣挥赶的手。

    玄景把楚嫣的手贴在脸上,软软的,有着肉肉的好玩的小窝,刚从被子里拿出来,那种身上诱人的味道随着暖气散发出来,在黑色的寂静的夜里,安抚平息着躁动的情绪因子。一时间气氛有些暧昧,连迟钝的楚嫣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拙劣地转移话题道,“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想到玄肃的事,玄景觉得楚嫣也应该知道,“你知道上次的刺客是谁派来的么”

    “太子除了太子我也不知道有谁。”

    “嗯,的确是太子。不过玄肃替太子传了信。”

    楚嫣惊讶地看着玄景,刚睡过的迷糊顿时清醒了大半。

    “太子兄长如今已经自尽了,父皇今晚问我想如何处置玄肃。其实我并不怨恨玄肃,当初也是因为母妃的原因,姨母身体才落下了病根。可是,他却伤害到了你。”

    楚嫣觉得信息量太大,有些没反应过来,只好问道,“肃殿下到底是为何要替太子传递消息呢”

    玄景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问道,“嫣儿,你觉得玄肃该被如何处置”

    玄景看起来很平静,但是楚嫣从他的神情、语气,却感受到了他平静表面之下一丝皲裂的无措。他也许心底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目的,也知道达到目的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可是,他还是不够成熟,带着些稚嫩,就要直面手足的死亡,还要做出决断。

    楚嫣不禁腾起身子,半伸出窗外,双臂勾住玄景的脖颈,互相埋在对方的脖颈间,低低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做决定就好。我也不怨恨肃殿下。”楚嫣没那么大的脑容量去想玄肃是怎么回事,应该怨恨才好还是原谅才好,周夫子去世不久,精神一直都在压力之中,他和玄景现在也好好的,现在看到玄景这般难得脆弱的模样,又满心只想着去如何安慰才好。

    玄景听得想得到某种安慰与理解般,心里也稍稍放松了些,身体便卸了下来。这一下变让楚嫣失了重心,头往下扎到玄景的怀里,两腿还在挂在床上。玄景看到楚嫣这模样一下忍不住笑了出来,楚嫣挪了挪,索性靠在床榻上,倚在玄景怀里,无辜而又委屈指责地看着玄景,突其不意地一下扑过去咬在了玄景肩上。

    楚嫣在玄景怀里胡乱地拱动着,玄景肩膀处传来入肉的疼,但又有些压抑不住地心神荡漾,尴尬地,楚嫣碰到了,嗯,他如今也懂了的,那处坚硬的地方。楚嫣安分了,一动也不动,可是觉得这样心里又有些不满,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隔着那顺滑的外衣,忐忑地握住了那玩意。其实楚嫣这年纪,也还没自纾过,只不过他听邓喜儿说过而已。

    邓喜儿比他还小,也是没做过的,只不过这并不妨碍邓小魔王的百事通。随着他爬树跳墙功力的加深,又出入清风阁如无人之境,想要撞见这等事还是十分容易的。刚开始见时他还稍稍有些害臊,时间长了便也只当楚嫣不知道的稀奇见闻显摆出来与他听,好显得自己见多识广一般。楚嫣听到时的诧异和脸红害羞,还是令邓喜儿十分满意的,有着奇异的满足感。于是在邓喜儿的熏陶渐染之下,楚嫣对这些事比那也了解得差不多。

    他要大着胆子去抚摸玄景的那里,摸到后,反倒没那么紧张,好像比要去自己碰自己还稍微自然点。如果邓喜儿知道他的熏陶最后起到了这样的效果,一定会后悔得捶胸顿足的。楚嫣侧过自己身子,一只手倚住了玄景的肩,跪立起身子,另一只手隔着衣服在那里胡乱动着。

    这样粗糙不得章法的动作,却还是给玄景带来极大的刺激和不耐,楚嫣索性有些不管不顾,有些急躁地一把扯开了自己的衣衫,抓住楚嫣乱动的手伸到松散的裤子里,把那只软和的手按在那处上。那一瞬间,玄景满足地长舒了一口气。玄景带着楚嫣的手熟练地动着,楚嫣看着眼前的状况顿时有些发懵了,呆呆地愣在那随着玄景使用自己的手,那模样要多傻有多傻。玄景眼睛迷离的看着楚嫣,有些情动得厉害,另一只手一把拉过楚嫣,狠狠地贴着他的嘴死命地吻着,吸咬着楚嫣的嘴唇、脸蛋、耳垂,埋在他的脖颈间。

    当玄景崩到极点松懈在楚嫣身上时,楚嫣不知为什么,又想到了当初看到的夫子与轩帝的亲热,一下子莫名地涨红了脸,身体一种莫名的神经素在骚动着、叫嚣着,从未那般明显地张扬着自己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楚嫣人家那个的时候你不时插一段邓喜儿,好扫兴的你知道么

    3这样还被锁了的话才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扫兴呢给你点甜头就不要得寸进尺了呵

    最近大姨妈来了,不定时抽风更新,哎,存稿木有了,码字也不给力,还有大姨妈、感冒定时不定时光顾,卡文是常有的,每当这时,我真想好好摧残一下楚嫣这个蠢胖子

    楚嫣你以为你腹诽我就不知道么短小君抽风君

    、驾崩

    深夜,天牢,只有墙上挂着几盏微弱的灯,昏黄的光映着一片不大的地方,其余全被黑暗吞噬着。通道深处的一间牢房前摆了一座舒适的软椅,坐在其中的正是轩帝,而牢中盘腿相对而坐的正是张延。

    自张延被押解回京后,冯太后便要求轩帝将他打入了天牢,如今在这天牢中已呆了小半月,只见他面色憔悴,头发凌乱。张延给轩帝行过礼后,整个人像尊木偶般,便再也看不出什么情绪。

    “朕今日来是与你告别的”

    张延听得身体微微震了震,可脸上的表情又像解脱般。

    这段时间以来,轩帝一直死命地透支着生命,此时轻笑了声,整个人却像带着些奇异的精神,“呵,朕不会处死你的,不仅不会处死,还会让景儿一直重用你,直到你垂垂朽矣,再也无法有所用。”

    张延听得,微微叹气道,“微臣罪该当诛,圣上又何必留下这条贱命”

    “朕自然不会要了你这条命,岂不是要让你先走一步赶上云儿呢朕要让你在人世间蹉跎了那几十年,等到身没黄土时,不管来世今生,云儿还是属于朕一人的。”

    张延听得嘴角不禁溢出一丝苦笑,轩帝如今有时候还是行事像个小孩般。他直直看着前方,对面的墙上方有几扇不大的窗,望出去一片浓重的黑色。前尘往事,如过往云烟,如果当初自己不是一念之间,不忍心看周云勉强和自己在一起而退了一步,也许,那人如今还能好好地陪在自己身边,轩帝哪还有被原谅的机会呢。再坚持一点,大概那人是会死心的,只不过,终究是对自己少了那份信心,不相信那人会喜欢上自己,不愿那人心如死灰之木。

    也许,他做的还是对的,如果坚持,只不过是三个人的负担,毕竟心不在那,放手,反倒是成全。只要肯原谅,便也被原谅。有时真难想象,像周云那般骄傲的人,也会为了自己那颗心妥协,不过,事实证明,妥协的对价也是值得的,毕竟,那样一个帝王,意已经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那自己又算什么呢想得再多,又有何益,如果那个人注定不会爱上自己,为何老天又要让他去爱上那个人是命运的捉弄还是自己的愚昧到最后,过了大半生,世事也算看遍,曾经贪恋过的五味辛欢,早已碾作无意义的浮尘,可那人,却还是清晰地烙印在心底,即使化身为牢,也甘之如饴,果然,还是执念么

    张延俯首道。“臣不敢心怀妄想。”简直是心尖上开出的苦,他还是选择了低头,谁知道向什么低头。

    轩帝其实所来本意也并非如此,生死两隔,来事谁能说得清楚,只不过知晓时日无多,仅仅只是来做个告别罢了。无论是兑现作为一个君王的承诺,不会无端折了他的性命,还是希望最后能寻得一处能够共同缅怀周云的地方,在真真赴死之时,也像对那人的记忆多了些,又鲜活了些,黄泉路上仿佛就不再那么孤单,仿佛那点心中最后存留的意愿,真会带着自己找到周云一般。

    心中不免又有些乏味的沮丧,叹道,“朕与周云追谥平乐侯,让平川侯家之子楚嫣袭爵。那孩子从小拜周云为师,也算养在周云跟前一般,周云向来待他如亲子。以后若有机会,能照拂一二也算全了周全九泉之下的心愿。”

    张延对楚嫣连耳闻可能都谈不上,一个身为侯门庶子的小陪读而已,不涉朝堂、不涉宫闱,也很少与长安贵族有所往来,在此之前,几乎毫无印象。不想竟然与周云之间关系那么近,定是向周云习读刑律,以后难免碰上,轩帝才交待一声。一时之间,张延心中不免十分感慨。“圣命所托,定不相负。”既是周云牵挂所在,也算稍慰心中痛楚。

    当夜轩帝回到寝宫后,凌晨时分,整个苍玄宫便传来轩帝驾崩的消息,那丧鼓之音,随着初升的太阳,久久袅绕在长安城上空。

    海公公当庭宣读轩帝遗诏,诏令五皇子继承帝位,命李太傅、冯太尉、司寇、云中侯四人辅佐新帝,并在遗诏中追谥周云为平乐侯,念其无后,由平川侯幼子楚嫣承嗣袭爵。云中侯楚原由挂名闲职迁为司徒。

    却说苍玄国官职多承继前朝,但却有所变动,随前代帝王的喜好有的偏重,有的减轻,而前朝官职比较成为体系。就前朝而言,官职以六职为首,分别是天官祭司,地官司徒,春官宗伯,夏官司马,秋官司寇,冬官司空,而其中又以天官为首。前朝祭司知天文、晓地理,算国家气运与百姓祸福,引导君主的权力;到本朝以来,基本已不存在权力如此之大,本领如此神通的祭司,只剩下为帝王占占卜、看看星相的太卜,于国家大事是没有丝毫发言权的。

    司徒掌财政支计,协君主理人政,权力也不可谓不大。前朝几代君主设丞相之职理政之后,司徒基本只涉财政支计。陈皇后之兄陈衍年纪相较而言虽不是太大,却任丞相,那时虽还不足以为惧,若再过一、二十年,必生根为庞然大物难以摇撼,也正因为此,隐太子性格不够杀伐果断,轩帝才削羽成单,逼得陈衍早早告老还乡。

    再说宗伯,也被削减为九卿之一的宗伯,主管皇族事务,实权被抑制得不剩一二。毕竟,帝王的存在,已是皇族的至高无上,又怎么还会像部落社会一样,保留宗伯的尊位,只是在对百姓的治理中,以宗族为单位还没有被替代。司马一职,如今则变成了太尉,同样掌军事,只不过太尉之外还有将军,太尉理军政,将军行兵作战。秋官司寇,理刑狱,司空,主水利土木建设,职能也无太大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

    、驾崩2

    李夫子乃三代帝师,德高望重,以太傅之职身兼丞相,身为当朝宰辅,辅佐幼帝,不可谓不位高权重,但也无人不服。冯太尉乃冯家家主,功勋卓著,又是当朝太后兄长,如今也算武将中屈首一指的老人,担任躬辅大臣之一,群臣自也是觉得理所当然。至于司寇周连和云中侯楚原,一个并非周家嫡系,总有那么点不够冠冕堂皇的意味,一个慵懒散漫,向来也只是在朝中挂了一个散职,两人又比冯太尉低了一辈,不过好歹也是现任周家与楚家家主,怎么着也是说得过去的。

    但是,那周云是何许人也凭何就被封了平乐侯当初苍帝可曾立下规矩,无军功、不封侯,后世偶有破例,也只是给像李夫子这般的耄耋大儒嘉勉而已。那周云,身无寸功,也无作为,凭何就平白封侯一时间,群臣私下底都只能感叹道,文又何,武又何,不若爬床最奈何

    若说周云乃轩帝心头之人,轩帝积威太盛,一个帝王任性一点,那些底下的人也没奈何,但竟然让楚家的一个庶子袭爵,没有血缘,八竿子打不着,简直是荒唐一个十几岁的黄毛小孩,闻所未闻,就平白袭了平乐侯的爵而且,遗照中为显恩慈,从楚嫣子辈才降等。一时间,世俗的人当了个八卦,豁达的人便当了个笑话,愤愤不平之辈也是大有人在。

    但德高望重的李夫子不言,重权在握的冯太尉不语,周云再怎么说也是周家的人,周连怎么也不会站出来反对,而楚原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更无所谓。再说这些是遗诏诏令,谁又能妄加非议并站出来反对如果遗诏有不被遵守的可能的话,也必须是新帝委婉的嬗变,不过玄景也是没有什么异议的。

    除此之外,遗诏中总总交待的事情还有许多,诸如皇子在二十岁并成亲之后就必须前往封地,生身母亲也可一同前往,葬礼从简,对冯太后不孝的悔罪等等。一纸遗诏,不管能或不能,也算作了轩帝身为帝王一生的交代和终结。

    楚嫣自为周云守丧,便一直住在椒风殿还未离宫,待玄景继位迁入含元殿料理后事,楚嫣便还待在那并未变化。但玄景也只是白日在含元殿处理朝政,夜晚便歇在椒风殿。

    后宫一宫的女人们,自突然得了轩帝驾崩的消息后,简直可谓哀鸿遍野。冯太后失了这唯一的亲子,心中悲痛自是不必言说。其他妃嫔,那些对轩帝还有些情意的,人都去了,那些嫉妒、哀怨、痴念,便也消散一空,那无尽的感叹与怀念却越发浓了些。一朝君王一朝臣,莫不是说身为臣子的命运,但一朝君王一代妃,却更为严苛,那些不受宠卑微的,随着轩帝的驾崩,或要永居冷宫,或要长伴青灯古佛,即使往常仿佛过的日子也差不离,毕竟帝王也不会来临幸,但从今日起,她们便真正不再是尘世间的女人,尘世间女人的种种瓜葛便再与她们无关,若不甘寂寞,便是难以想象的后果。如此这般,轩帝的驾崩又如何不让这些人神伤。

    不过神伤也莫奈何。

    那后宫女人千千万,心情再复杂不过的便是邓夫人了。玄景终于登上帝位,自己也晋升为太后,虽还有太皇太后,但终归时日无多,媳妇熬成婆,更大的权力还等待着在自己手中绽放,如何不让她激动。但轩帝突如其来的死亡,却让她心中又像有些空了一般,不知是因为毕竟恋过、伴过,不习惯,还是仅仅因为一个男人的离开仿佛就像完全否定了她作为女人的存在一般觉得可悲。她还要在玄景身后处理许多玄景顾不到的琐事,还要安慰太皇太后,还要料理后宫,种种宫事简直纷至沓来,甚至连自己的心情也不太顾得上。自然,还未来得及注意楚嫣那一小只。

    再说楚弥与吴应子。自楚嫣与玄景从武陵回长安后,轩帝便在来年开了科考以擢取天下贤能。虽说未明确,但百姓间都在相传轩帝是因五皇子化险为夷,便增开科考,以显皇恩浩荡。不管是与非,虽然明显是轩帝为玄景拉拢新晋士人,但再老套的办法还有很管用,转眼新帝登基,他们也便是第一批自认为属于新帝年间的取士。

    这科考与后世的科举有所不同,同样需要考试,也有固定的科目,但针对的对象多为府学、太学学生,考试优异,便为朝廷征召或为五府、州郡辟用。出身名门而自身又的确才华横溢之人,也会出现五府共同征辟的情况。一般而言,普通书生往往被辟用,从小吏历练后,再被朝廷征召委以重任;直接征用的虽为考试名列前茅者,但多数也只是靠近权力中心比较近的小书吏而已,年纪轻轻便委以高官的,在经历四世太平盛世后,实在少之又少。不过也有奇人异士,帝王或一州之长,确实认为其人才赋异禀,便直接征辟为其所用。这等自由,好的时候便成就一代佳话,不好的时候便成了虫蠹du,四声,你若用它容易失控,你若不用又容易僵化。不过惟时惟人惟境而已。

    楚弥便也参加了那次科考,为司空府辟用,如今也已就任一年有余。从初始的打杂、整理图卷、文书,到跟着勘测实地、督建土木修建,倒还很是专注。有时候楚嫣也会很纳闷,兄长以前那般闲散、不问世事的性子,虽说家丁总是会在背后感叹长公子多么出尘、多么静谧,楚嫣觉得自己兄长只是在发呆而已。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兄长去做那么接地气的事情,还做得那般专注。

    吴应子自与楚嫣到长安后,便一直住在平川侯府中,他也没觉得有丁点不好意思,白痴一点的那只脸皮太厚,严肃一点的那个又控制不住自己想黏着楚弥的心情。

    而黄河、长江中下游有几段经常泛滥,一涨水便淹没民居良田,成为老大难的民生问题,楚弥便难免要多次实地勘察并随在司空左右丞的身边打杂,在外的时候,武力值高的吴应子便像一把宝剑一样,出鞘可作保镖,入鞘可作小厮苦力,一体两用还高效,实在是实地察访首选。司空左右丞早瞧上了吴应子的武力值,只可惜吴应子不愿为司空府所辟用。

    作者有话要说  3最后一段坑爹的放在新章里真是不伦不类,不写话外题真是不欢快啊不欢快。楚嫣,出来说句封侯的感想呗

    楚嫣○,hat感想封侯有神马用你没看到大家都很鄙视我么你就不能把我写得高大上、强悍点么不用说了,早就知道你不是亲娘了

    3○

    、青云上

    自玄景继位后,整日便忙了起来,但与楚嫣处在一起的时间反倒多了些。如今辟雍学堂早没了学书的皇子,楚嫣也只三不五时去藏寻一下扬夫子。其余时间便跟在玄景身边,做着小侍中的活,虽说没有明诏受命,但谁人不知啊。不管上朝还是召集重臣殿议论,楚嫣都会随侍在玄景身边。

    玄景命人给楚嫣制了一身正服,与他人皆不一样,鱼白锦服,朱雀暗纹刺绣,玉冠修簪,垂缨至胸前。楚嫣如今恰十四五,初才抽身,整个身姿如一枝虽修而韧的幼竹,在朝堂平静的暗涌之下随风扬扬兮,自是特别诱人目光。

    却说楚嫣诱人目光,并非如今变得多么美,只是从小被玄景好衣好食的养着,肤嫩身华不说,那周身的气度也是很不一般。加上朝堂之中,皆是深色的朝服,混到如今列席庭议的地步,再怎么论出身、论才干,三十左右也算好的。轩帝当政时,又偏好重用年纪大性格老成之人,因而放眼望去,中元殿朝堂上便数楚嫣最引人眼球了。

    百官私下早打听的一门二清,楚嫣自幼就被新帝养在身边,到如今,不管吃穿住行更是形影不离。皇帝的所有物啊,这是多么令人垂涎、升腾起占有欲的标签,更何况还是这么大喇喇地站在皇帝身边,这般婉娈翩翩的年纪,如何不引人目光、令人遐思。

    玄景身边的名春、祈夏、知秋、云冬,只有云冬是内侍公公,身边便很少再有近身的公公。自周云去逝、玄景继位,辟雍学堂停学后,楚嫣便跟在玄景身边,做着小书童的活,端茶、研墨、整理百官上书。百官上书由李夫子把关,在四宰辅之处便分流了些,只剩些重要的、或者有助于玄景把握国家大势的折子才送过来,因而楚嫣整理起来也不算太难。

    周云早将朝堂基本的分工教与楚嫣,按照天、地、人、财、兵,将政事按级别分类。天谓天时,多为天灾,如地震、旱涝、蝗虫过境、天冻饿殍等,便归为天类,像占星、测天文,或是与这些有关,或是占卜国家大气运,如大贤大能的降生陨落,不过这般能耐,前朝倒有听说,到苍玄朝便少了许多。地谓地用,如春种秋收、土木兴造、水利工程等,也是关系社稷民生的问题,便归为地类。人则多属用人、治人,惟贤惟能治国,以律矫正不端,春选良才,秋后算账。

    财、兵倒也好理解,不必细说。兵在末位,并非不重要,一来兴兵不利;再次,天、地、人、财、兵,五者息息相关,天灾人祸,朝政大事,皆须人力应之,以律匡之,散财消之,惟兵克之。周云当初所教楚嫣,楚嫣惟今也才能领略一二,不过用来整理奏折、处理些杂事还是绰绰有余。

    不过在端茶倒水之余,楚嫣第一次见到他那位陌生的堂叔楚原时,还是很有些诧异,再加那么一丝丝熟悉的亲切感。楚原乃楚家嫡系,从小可算金尊玉贵的养大,一身庸懒散漫的优雅味道,那模样看起来才真真像个前朝皇族后裔。楚嫣父亲楚越则严肃了许多,整个一煞气凛凛的武将模样,楚嫣从小就带着些憨气,虽说也是前朝皇族后裔,明显一个就是圈养的嫡系模样,一个就是散养的旁支。

    楚原与楚越轮廓有些相似,但楚原要精致些,乍看去两人完全不像。那股子熟悉感,也不知是楚嫣哪根筋颤抖了一下,就觉得这位半道的堂叔和周夫子有些神似的感觉,虽说像猫一样懒怠的楚原和周云,硬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品种。楚嫣从小可说从未见过这位堂叔,虽说楚家子孙也不算太多,但向来不得不十分低调,即使是重大节气和祭祀,也就各家数得上数的家主和嫡子列席。

    楚原更是将懒怠与将我无视做到极致,他自己并无子嗣,也并无功勋要职加身,这般年纪也不好再学纨绔般走马探花,只是喜好些奇山异水、奇人异士,一年之中大半载也寻不到人影。不过即使他不在朝中,心中惦记他的人倒不少,毕竟他也是楚家家主,还有一个一军功封侯的家弟。

    楚原倒是晓得楚越的嫡子,不过他连名字都可能记不太清,只觉得那小孩有些被宠坏的模样,不堪大任的模样,祖宗荫蔽就好了,堪大任又有何用。不晓接连三番,楚越的几个庶子倒让他心生惊讶了一番。

    自轩帝遗诏诏命他为司空后,为作作模样,他倒也在司空府晃悠过几趟,不想见到通过科考,在司空府中做着小吏的楚越庶长子楚弥。楚弥如今身姿初长成,一副当水临风,眉清目淡的,很是好看,如今靠着自己还算有为,楚原突然生出一股家中晚辈长成的欣慰感。

    虽说目前看不出什么,但通过科考与其他途径任用的小吏来说,自是前途好上许多,更何况楚弥有出身、有能干,做事又够认真,成长为堪大任的栋梁之才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看到楚弥也只是欣慰而已,当见到楚嫣时,楚原心中不可谓不惊讶了。不想这小孩憨人有憨命,竟这般成了楚家封侯第三人。看那模样,也是个实诚的孩子,瞧着自己的眼神还有些孺慕的情怀,一时让无子的楚原很是生出些怜爱之心,便常常送些奇巧的小玩意过去。

    自从玄景继位后,邓夫人便作主安排,将李夫子的幼孙与柳家嫡四公子,赏了一个恩职,常在帝王跟前行走。那柳传烟正是当初恋慕于秦玉,求而不得的那位,不过对秦玉恋慕于玄景却不知晓。当初虽有耳闻,但玄景与秦玉的接触为数不多,而且只有少数人在场,他并未听得清风阁中有传言。

    而李家幼孙名言,年纪与楚嫣相差不大,生性有些骄矜傲气。自见到楚嫣起,便对楚嫣十分瞧不上,觉得楚嫣也不过尔耳,如何能小小年纪便封侯他自小便很是崇拜他的爷爷李夫子,凭何他爷爷如今都未能得此恩宠,这个一无是处的小孩倒可以平白取得

    作者有话要说  楚嫣我肿么觉得你要害我t

    3俺哪里对你不好了,你看你这么爽哉

    楚嫣是么

    、恶意的毛球

    这日,云中侯又送来些奇巧的小玩意,其中一个白色毛茸茸的圆球,上面粘着两颗亮晶晶的黑曜石,十分可爱。尤其那只毛球还有一根细细的打着卷的尾巴,把毛球托在手中,用手指恶趣味地弹一下,可能是其中有机关的原因,那毛球就在那簌簌地摇头晃脑。楚嫣虽大了些,但还是孩子心性,见到后就都有些爱不释手。玄景见他喜欢,便让他随身带着,楚嫣忍不住,有事没事就随手戳弄几下。

    他觉得好玩,但身边的李小公子就看不过去了。含元殿怎么说也是帝王召见重臣、处理政事的地方,这人时不时从怀里头摸出来拨弄一下,弄出奇怪的动静,多么的大不敬、影响恶劣他才不会承认那个小东西也搔弄得他心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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