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故意和他作对似的,这一场花魁选拔精彩纷呈,龙夏才色双全的歌伎舞姬似乎都聚集到了红粉楼,而楼下的达官贵人文士名流更是如流水一般来来去去,就算表演的间歇,那些客人赠出的宝贝也令人目不暇接。
这么一直到了晚间。
水新精力不济,熬不到结束就困怏怏的,垂首在水渐肩畔,水渐拢了他腰身,令他躺在自己怀里打瞌睡,直到小狸来唤他们宵夜。
水渐叫小狸把宵夜送到屋里,然后叫醒水新,回屋睡觉。
伺候得水新舒舒服服吃完,歪在床上,水渐才清清嗓子,打算跟水新坦白。
“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跟你说。”水渐握住水新的手,幽黑的眸子凝视着他。
“啊说吧。”水新看他严肃,便也坐直身子。
“之前医仙来过,我向他求了一种药”
“呕”水新立刻抽出手,捂住嘴巴,一边推水渐,“快唔茅厕”
房门嘭地撞开,水渐扶着水新出来。
小狸正站在门边,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着两人往走廊一边走去。
“教主”望着水新的背影,以及他奇怪的动作,小狸忽然想到什么,“小红,玉梅,快去叫个大夫来。”
“这是”大夫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推了推水晶镜片,仔细盯着床上的方脸汉子端详了一番,不由困惑地摇摆起半秃的脑袋来,“不应该啊,怎么会”
小狸急忙问“到底是怎么了”
水新躺在床上,伸出一只手臂,给大夫诊脉,他脸上一副倦容,也没了白日里嘻嘻哈哈的精神,道“大夫,你就直说吧。”
大夫沉吟片刻,道“这是喜脉,这位大爷有喜了。”
尽管努力想把称呼用得正常一些,这句话说出来还是出奇地荒谬可笑。
小狸惊呼一声,看向水新“教主,这、这、这”
水新却没太大反应,只是跟大夫点点头“需要注意什么吗”
大夫发愁地摇摇头“老夫真没见过这样的情形,以男子之身怀孕,恐怕不是吉兆啊。”
小狸不高兴了“大夫,叫您来是让你看诊,不是让您看风水,您能提出点有用的建议吗”
大夫叹了口气,跟水新嘱咐了几句,诸如不可大喜大悲,饮食不可过咸,不能饮酒等等,他又突然想起“对了,老夫知道有一位神医,就在城外隐居,不如您去求求他”
水新问“谁”
大夫道“那位医仙圣手已许久不出山啦,他住的地方叫浣花天。”
水新点头“多谢,我知道了。”
大夫走后,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一身冰碴子的水渐回来了,他从怀里取出雪山上摘来一朵晶亮莲花交给小狸,道“小狸姑娘,请你用这个做碗粥,水新嘴馋,刚才说不吃就睡不着觉。”
小狸一怔,看了眼床上“教主,那我煮粥去了。”
水新“嗯”了一声,仍是闭着眼睛。
小狸离开后,水渐用内力蒸干外衣,来到床边,他正打算提起药丸的事,却发现水新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
“不是说不吃就睡不着么”水渐不禁想。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水新就醒了。
他推开水渐的手臂,坐起来,穿衣服。
水渐本来就没怎么睡着,眉头一皱,睁开眼睛,朦胧中看到水新的背影。
“怎么这么早”水渐撑起身子,贴近水新的后背,将下颌枕在他肩膀上,一手揽住他的腰,在他耳后落下一吻。
水新却沉着脸,十分用力地把鞋子往脚上套。
“怎么不说话”水渐发现异样。
“没啥好说的,”水新使劲一蹬,鞋破了,他才发现自己正把左脚的鞋往右脚上套,“麻烦死了”
“你知道了”水渐化拳为掌,轻柔地覆在水新腹部。
水新只觉身体在他抚摸之下,有些发热,立刻抓住他不规矩的手,甩开。
“你放心,什么都不必担忧,我和医仙已经商量好,由他来接生,不会有危险的。你想吃什么,想干什么,尽管对我说。”水渐的声音十分温柔。
水新肩膀一抖,脸上仍是委屈兼有愤怒,他扭过头,狠狠地对水渐说“我想吃你我想干你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不跟我说一声就决定了,你从来就没把我当成需要尊重的人来看吧我就是你可以随意摆布的小师弟”
水渐有些着急,竟解释不出。
水新甩开他,穿着布袜下地,腾腾走出去。
水渐只觉头皮发麻,从左侧太阳穴一路疼到头顶百汇,他也顾不得穿外衣,匆匆便追了出去。
第88章 番外四
水新从红粉楼跑出去之后,水渐找了他整整三天,都没找到人,从前他们去过的地方,包括龙夏王朝的皇宫,他都里里外外翻了一遍,中间遇到数个把他当成后宫怨灵显身的巡逻兵,吓得那些人直烧香拜佛,宫里亦流传出各种红墙内哀怨凄厉的故事。
“就在这里,那个侍卫的鬼魂一直在找那个宫女,嘴里还念念有词,说我们的孩子,谁知道那个宫女已经自杀身亡了呢,唉”
“真是太惨了呜呜呜呜”
小宫女们议论着,假山后面,水渐顶着一片芭蕉叶,神色憔悴,他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自语“这次好像真的生气了,一生气就死倔死倔的,你怎么就不长点教训呢”
但是如果和水新商量着来的话,水新绝对不会同意怀孩子,而他作为大师兄,又那么宠爱水新,水新不同意的话,他也不能再提,更有可能发生的是
水新撇嘴“你怎么不怀我都给你压了这么多年了,你也该表示点诚意吧。”
水渐“”
水新笑嘻嘻地凑上来,故意扯开腰带,露出一大片胸膛肩膀“来呀小渐渐只要你愿意给本教主生个孩子,本教主什么都答应你。”
水渐“”
估计就这样可耻地从了。
他水渐可是名门正派就算他从了,玄正派的列祖列宗也不允许啊他帮助水新重建圣教就已经是欺师灭祖了,再给水新生个孩子简直突破下限到黄泉啊,不行,他要为名门正派保留仅剩的尊严
不可以就这样妥协,一定要找到水新想办法让他消气,再把孩子生下来。
水渐苦逼地想。
他心思已定,起身嗖地飞上房檐,吓得小宫女们一阵尖叫“哇咧真的有鬼”
水渐重新回到红粉楼。
找到小狸,一番虚实相间的试探之后,水渐确定了,小狸是知道水新在哪的,但是她只听水新的话,所以不告诉他。
“好吧。”水渐道,“我先走了。”
小狸有些意外,又有些失望,一跺脚“好走不送”
水渐走得十分干脆,他要去找医仙。
他已经确认小狸知道水新的所在,那么,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吓唬小狸,让小狸担心水新会不会出危险。
水渐找到医仙,并威逼利诱医仙跟他串供,这方面出身名门正派的水渐特别擅长,医仙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一个直肠子的圣教小怪而已,就这样,水渐又带着医仙杀回红粉楼。
“哎呀不好了,不好了,小狸啊”医仙一进门就嚷嚷。
“咦,您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小狸惊奇。
“是这样的哇,教主他不见了。”
小狸“水渐又去找你了”
医仙皱起一张脸“可不是嘛,哎,水渐这人也真够不负责任的,这么大的事,啊,怎么能不告诉教主呢现在可好了,教主被他气跑了,孩子可怎么办啊,孩子会出危险的”
小狸挑眉“能有什么危险”
医仙咂咂嘴,偷偷凑在小狸耳边说“男人生孩子,产道不容易打开,必须得经常松松土啊,你干这行的,不了解吗”
小狸顿时涨红脸,使劲踩了一脚医仙“我又不是稳婆,怎么可能了解何况稳婆也没给男人接生的啊”
医仙呲牙咧嘴,挣扎着把脚抽出来“哎哟,你怎么这样欺负老年人”
小狸怒道“还不都是你,都是你给那个玄正派的衣冠禽兽配的药你这是助纣为虐我告诉你,要是教主有个三长两短,你以后都休想再来红粉楼,还有菱州城、维扬城所有的青楼都不会对你开放”
医仙顿时萎了“小狸姑娘,你别这样说嘛,现在当务之急是让水渐找到教主啊,只要他们两个在一块了,还能发生什么意外不能啊,所以,你就告诉他,教主在哪里吧”
小狸“哼”了一声,进行了一阵思想斗争,不高兴地说“他和灰影使去血地狱了。”
听到这话,门外的水渐拔足就走。
“又去血地狱干嘛”医仙表示不能理解。
小狸撇嘴“把天魔功和合欢蛊放好啊,这不是有教主继承人了吗。”
“教主果然深明大义,深谋远虑。”医仙赞许地点点头。
水渐则是一路狂奔脑子里不断翻滚着“为什么要和灰影使一起去”这样无解的终极难题。
猎猎狂风掠过山崖,水新站在寒铁崖上,望着东方,灰影使从他身后走上来,解下外袍,披在他肩上“教主,小心着凉。”
水新回头,感谢地笑笑“我没事,有天魔功护体,想着凉也不容易。”
灰影使望着他,一怔,眼里闪过一丝懊恼。
水新奇怪“怎么了”
灰影使又想到当年,他从外面带着一身伤回来,本想告诉教主有他在,就不会让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进入圣教幽冥殿,可是,他回来,等到的却是教主坠崖身亡的消息。
“炽焰也牺牲了,不知是谁做的,那天,似乎有一个玄正派的弟子闯进幽冥殿”白影使告诉他。
灰影使不相信“怎么可能,教主的武艺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再加上一个炽焰,怎么可能败给一个玄正派的弟子”
但是,白影使说的是真的
有圣教弟子在寒铁崖峭壁上看到教主玄衣的碎片,灰影使千辛万苦把那碎片弄上来,却如同一块巨石遮天蔽日地压下来,坐实了白影使的猜测,教主确实坠崖了。
若干日子之后,圣教覆灭,灰影使颠沛流离之际,听到玄正派传来消息,说是玄正派大弟子水渐杀死魔教教主,功居一等
他要报仇他想报仇
可是他不能。
教主的尸身没找到,就还有最后一丝希望,他必须找到教主,重建圣教。
如此,灰影使隐忍三年,终于找到了水新。
“没什么教主,你现在毕竟是特殊时期,还是小心为上。”灰影使沉声道。
“嗯,走吧,去幽冥殿下面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留着。”
幽冥殿如今只剩台基,但地下有一处密室,并未被人发现,这密室建的极为隐秘,也只有教主之血才能打开。
水新和灰影使找到这处密室,下去之后点起火折子,把里面翻了个遍,想找点先代教主的遗命什么的。
“唔,怎么就没有一个宝藏呢。”水新不甘心。
“教主,这里有个金盒子。”灰影使惊唤。
水新立刻跑过去,果然,一架黑铁桌上,厚厚的灰尘被灰影使扫掉一块,露出一个嵌在桌子里的金制小圆盒,上面雕着模糊不清的图样,似乎是两个白桃子。
“这么小。”水新有点遗憾。
“教主,让我来开,小心有毒。”灰影使道。
水新拉住他“我百毒不侵,还是让我来开吧,如果有毒,你开了不也一样中毒。”
灰影使却坚持自己开“我中毒没事,教主现在是双身,不可大意了。”
水新说不过他,只好由他去。
盒子很久没打开过,灰影使费了一番力气才打开,谁承想里面既没有小纸条也没有刻字,而是一汪红色的脂粉。
“这是”灰影使刚张开嘴巴,就立刻闭上,并把盒子远远丢开,原地坐下,静坐调息。
“真的有毒”水新惊讶,俯身按住灰影使背后大穴,注入一股真气,供他驱使。
“唔”灰影使的声音有些奇怪,“教主不要管我你先走走”
水新更加莫名其妙“我怎么可能不管你,老老实实地调息,快点把毒逼出去。”
说也奇怪,水新试着在灰影使经脉中探了一番,灰影使只是心跳和血流速度较快,体温上升,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难道是
水新实在不想往那个方向想。
灰影使在他心目中一向是值得尊敬的教中骨干,可以依赖的左右手,他实在不想冒犯灰影使的尊严。用大白话来说,就是他不想看到灰影使在他面前发情。
灰影使又何尝想,就算他的自制力再好,中了这神鬼莫测的春药,背后又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教主快走”
水新知道药效已经发作起来,只好站起身,向外走去“你、你自己小心,我在外面守着。”
他再要往外走,却是来不及,没想到灰影使发作的那么猛烈,直接从他后面扑上来,两人摔倒在地,水新慌忙中只顾得护住自己的肚子。
“老灰你醒醒”水新“啪”地一巴掌扇在灰影使脸上。
谁知对方脸上竟似掉了皮一般,开始往外渗血。
“这、这怎么回事,我没用内力啊”
灰影使半张脸流着血,却不知道疼一样,理智全失地压着水新,湿热的呼吸接近他。
“老灰”水新不敢再下手打他,灰影使的力气又很大,不由陷入进退维谷之境。
实在是太倒霉了,你说密室里没事放什么春药
总觉得圣教以前的作风很不好呢
灰影使开始亲水新的脖子时,水新咬牙,暗道一声“对不起了老灰”,抬手就要砸他后颈。
这时,密室的门“轰”地崩开,乱石飞溅,一人快步走下楼梯,来到两人面前。
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猛地揪起灰影使的后颈,将他摔了出去。
水新看到水渐愤怒的脸,却松了口气,他从地上坐起来,一手仍是护着肚子,看向灰影使摔出去的方向“快去看看老灰有没有事”
水渐“”
水新说完觉得气氛有点不对,赶忙解释“他中了春药,而且那药很怪,好像不扛打,轻轻一碰就会受伤”
水渐抓起水新松垮垮的衣领,紧紧合上,把他从地上提起来,猛地吻住他的嘴唇,又咬又吮,水新的大脑顿时无法思考。
两人都是真气充足,气息绵长,吻了半天也没分开,直到那边灰影使先爬起来。
“教主,属下有罪,属下”他愧疚地说着,突然看到水渐在。
他便默默回头,擦自己脸上、身上的血。
水新渐渐收回神智。
他好像还在和水渐生气,且水渐也没有道歉,怎么就能随随便便吻得这么如痴如醉呢太没有原则了
水新用力推开水渐,抹了把嘴,冷冷地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水渐却仍然沉浸在愤怒之中“我还想问你呢你不是去血地狱了吗为什么在这里,和这个混账一起”
灰影使垂下头。
水新也火了“我都说了是药物作用了,你还想怎么样啊就算你不进来我也会自己解决。”
水渐恼怒“怎么解决,你都舍不得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