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尽头,顶着几块大石头。
是水新“办事”之前,精力饱满地从墙上抠下来的,现在他筋疲力尽,望着大石头有点发愁。
“水临,水临,你还在吗”水新扬声问,嗓子却有点嘶哑。
他叫了几声,都没有人回答。
可能水临先走了吧
水新侧身半坐在楼梯上,想休息一会儿。
这时,精铁门上却传来敲击声。
“干嘛不说话敲什么啊”水新撇嘴,他也没有想太多,运起内力将大石头一个一个搬开,然后双掌顶在精铁板上。
“水临,站开点,我开门啦”水新说完,深吸一口气,将内力运在双掌上,用力打出。
精铁板“咔”地一下脱出,弹到一边,地牢入口的洞露了出来。
水新揉揉腰,方才不光胳膊使力,腰里也吃劲,才推了一下,就有些疼了。
“水临,扶我一下”水新一边摇摇晃晃地从地牢口爬出来,一边说。
忽然一阵寒风从脑后袭来,水新一个激灵,本能地往前一跃,从地牢口跳开。
他还没站定,又有两道寒芒扑面而来这是离体的真气,只有金丹往上的高手才能修成,水新心中一惊,旋转身体躲开,定睛向寒芒发处看去,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不怒真人
不光是不怒真人,这间小小的屋子里,还聚集着不怒真人手下的得力战将四名,这四人手里都握着明晃晃的长剑,缓慢地向水新这边包围上来。
“掌门师叔,你这是做什么”水新警惕起来。
不怒一甩袖子,冷然道“莫骄你作恶多端,假死逃生,如今落在我玄正派手里,也算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水新脸色骤变,他万万没想到,不怒竟然会当众喝破他自以为隐瞒得很好的身份,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四柄长剑从不同方向刺向水新,片刻间就要取他性命
说时迟那时快,两道气劲在空中射出白色轨迹,“嘭”“嘭”震开四柄长剑,灰影鬼魅般闯入屋内,长袖卷住水新,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他带出包围
四人愣愣地举着打歪的长剑,望着敞开的屋门,屋外,灰衣人已经消失在雨幕之中。
“掌门师尊,他跑了。”弟子水明道。
不怒真人道“一群废物水明、水潇,你们两个留下,其他人可以滚了”
两个弟子战战兢兢地告退,屋外、院中把手的弟子也撤了回去,只剩下不怒真人与水明、水潇两个弟子在。
不怒对水明道“去把盟主千金带来。”
水明领命而去。
不怒走进地牢,看到昏迷在床的水渐,脸上露出一丝阴鸷的笑容“本掌门一向宅心仁厚,让你入赘盟主家,也不算亏待了你,只是,这玄正派掌门的位置,永远轮不到你了。”
水潇跟在不怒身后,钦佩道“掌门师尊神机妙算,我辈难望项背。只是,弟子有两件事不太明白。”
不怒道“什么事”
水潇问道“为什么掌门师尊要故意放走水新又如何有把握让水渐入赘盟主家呢”
不怒冷冷笑道“你自己看不明白么”
水潇惭愧“弟子愚钝。”
不怒道“那就继续看。”
少顷,水明把盟主千金带来,两人来到地牢下,那位盟主千金拜了拜不怒,便羞答答地进到铁栅栏里,主动地照顾起床上的水渐来。
不怒问水潇“明白了么”
水潇豁然开朗“明白了掌门这一招果然高妙。”
不怒笑了几声,捋捋胡须,道“看着时辰,再过一会儿,你们把你们大师兄抬到盟主千金屋里去。”
水潇道“是。”
不怒又道“若他问起夜里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回答”
水潇道“林小姐来地牢看大师兄,没想到发生了一点意外,我和水明师弟巡逻到此,见事情已难以收拾,便把大师兄抬到林小姐屋里”
第55章 揭穿身份
帘幕低垂,熏香袅袅。
水渐缓缓睁开眼睛,望着陌生的床顶,微微发怔,这是什么地方明明昨晚是在地牢,地牢水渐皱起了眉头,当时似乎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他努力回想了一阵,越发觉得头疼。
“水新”水渐支起身子,唤道。
没人答应他。
“水新”水渐皱眉向屋中看去,这地方看起来像是哪家姑娘的闺房,莫非是水新把他弄到红粉楼里了
突然,门吱嘎一声打开,一个穿着嫩黄色衣衫的女子走了进来,见水渐醒了,立刻来到他床前“水师兄,你醒了”
水渐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林小姐”
这黄衫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江南盟盟主之女,林仙蓓。
水渐去盟主家做过几次客,对这个林仙蓓有一点印象,她似乎总是沉默着躲在角落里,性格非常内敛木讷,对她父母的话是言听计从。
水渐怎么也没想到,他醒来之后第一个见到的竟然是林仙蓓。
林仙蓓叫了他一声以后,又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水渐问“林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师弟呢”
林仙蓓讷讷道“我、我暂时寄居在不怒掌门这里这是我的房间”
水渐皱眉,掌门这样安排,实在是不妥,怎么能让他睡到人家姑娘闺房里水渐不想多留,掀开被子下了床,穿起外衣就往外走。
林仙蓓望着他的背影,眼里露出失落之色。
水渐离开厢房,在庭院中碰到水潇。
水潇抬头看到水渐,立刻迎了上来“大师兄。”
水渐点点头,问“水新呢”
水潇却避而不答,道“请大师兄回房去吧。”
水渐皱眉“这是林小姐的住处。”
水潇道“掌门师尊已经向林盟主提亲,大师兄还是留在这里,陪林小姐吧。”
水渐的脸沉了下来“你说什么”
水潇道“大师兄已经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水渐眯起眼睛,脑海中只有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不过他可以肯定,最后陪他在地牢里的人是水新明明内力已经散尽,为什么蛊毒却又发作了似乎,失去意识之前,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能引发合欢蛊毒的,那就是紫陀螺草了可是这里是玄正派的地盘,怎么会有紫陀罗草
水潇自顾自道“林小姐是一番好心去看望大师兄,却恰好撞上大师兄蛊毒发作,我和水明巡逻到地牢时,已经晚了,唉,这实在是难以预料的结果,如今看来,只能”
水渐忽然打断他“水新呢”
水潇自以为表演得很到位,没想到水渐根本没听进去,他有些不高兴,道“我们玄正派中没有水新这个人。”
水渐盯向他“什么意思”
水潇摇摇头“大师兄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水渐心中不耐,抬手以极快的速度扭住水潇的前襟,将他抵在门上,门被撞得“框”地一声,水渐寒声道“不要跟我油嘴滑舌。”
水潇哪里知道一向淡定从容的大师兄,竟然也会着急起来,他撞得一呆,结巴道“水、水新他被魔教影使者带走了。”
水渐微惊,甩开水潇,向外走去。
水潇慌忙追上“大师兄,你还是回房里去吧,掌门若是知道你走了,肯定会大发雷霆的”
水渐不吭声,径自往前走,越走越快,丹田中一缕精纯的护体真气迅速流动于穴脉周天之中,竟有当日纯阳内力的功效,使人身轻如燕,足下生风。
水渐没有多想,他只想快点找到水新,看不到水新,他心里就总是一块空着。
上次也是这样,给他解了蛊毒就跑不见了,乖乖呆在他身边,让他睁开眼就能看到就那么难吗
小屋中一片混乱。
地牢入口处散落着数块大石,精铁板扭曲崩裂在地,水渐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屋内。
能把精铁板扭成那样也只有水新了吧
不过想想也是,想用这种东西困住他,是不太可能,不过照这铁板扭曲的程度看来,水新当时应该很着急。
地下还有很多凌乱的泥脚印,墙上迸溅了许多泥点,水渐心中一紧,莫非水新在这里被围攻过
他立刻走下地牢,顺着楼梯一直来到地牢内,点燃火折子,向甬道深处走去。
这里一切如常,没有什么异样。
“大师兄,大师兄你等等啊”水潇一路跟着跑进来。
水渐没有理睬他,拉开铁栅栏,往地牢内走去。
他的目光停留在凌乱的床褥上一片刺目的嫩黄色散落在床,那是什么
女子的衣衫,已经被撕破了。
水渐走向床边,默默拾起碎衣料看。
水潇假意喊了几嗓子,见水渐终于看到一早放好的“物证”,他嘴角露出一丝阴险的笑意。
水渐却没有看两眼,就把衣料丢开,然后掀起纠结成一团的被褥,看了看。
褥子上有血迹,水渐眼神一暗,水新这个笨蛋,明明已经练到天魔功第三重了,竟然还能把自己弄伤。
其实,做那件事受伤和武功高低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水渐还是很生气。
水潇观察着水渐的表情,觉得是时候告诉他水新的身份了。
他道“大师兄,其实水新是魔教中人。”
一只乌鸦飞过。
水渐没有反应,好像没听到这句话一样。
水潇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昨天晚上,魔教影使者接走了他。”
水渐听到这句话才有了反应,不过,却不是水潇预想中的反应。
他转过身,沉着脸问“水新是我玄正派弟子,你们为什么眼睁睁看着他被魔教的人劫走”
水潇争辩道“可是,他是魔教”
水渐断然道“住口他是我玄正派弟子,是我师尊不笑真人亲自收下的弟子,没有人能质疑他的身份。”水渐说罢,推开水潇,向外面走去。
水潇急忙跟上“大师兄,你要去哪儿掌门师尊很快就就回来了”
水渐头也不回地走掉。
不怒真人把江南盟盟主请到郊外院落中,商议给水渐、林仙蓓定亲的事情。
水潇赶忙上前禀报不怒,水渐跑了。
不怒登时大怒“不是叫你们看住他怎么会叫他跑了”
江南盟盟主在一旁也露出了不快之色。
水潇在不怒耳边低声解释,说水渐一起来就找水新,眼下离开,估计也是去找水新了。
不怒冷哼一声,叫水潇先退下。
“这会不会有什么差错啊”江南盟盟主担忧道。
不怒沉声道“盟主不必操心,这件事有本掌门做主,出不了差错。”
盟主释然道“既然有掌门作保,那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不怒道“盟主先把令嫒带回去,等水渐回来,我必让亲自上贵府提亲。”
灰影使站在高高的琉璃塔顶层,望着人潮涌动的大街。
他的目光停留在红粉楼门前,片刻前,身穿蓝衣的玄正派大弟子水渐刚从那里进去。
立春过后的天气逐渐转暖,黄昏时候,夕阳将维扬城的街道每一块砖石都照成金灿灿的颜色。
出得城来,水渐郁郁沿着土路缓步行走。
他去红粉楼找过了,小狸听说水新失踪,比他还慌张,两人又一同去了凌徽租住的院中,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一下午的时间,他们几乎把维扬城跑遍,可是仍然没有找到水新的踪迹。
水渐回到玄正派大院门前,一群弟子正在那里整理马车。
江南盟比武大会已经结束,是回青云山的时候了。
“不,我必须找到水新。”水渐暗暗下决心,转身离开。
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怒喝“水渐你给我站住”
水渐回过头,一顿,拜道“掌门。”
不怒分开众弟子,走到水渐面前,面色阴沉地看着他“你去哪儿了”
水渐垂首道“我去找水新师弟。”
不怒冷哼一声“水新不是你师弟,他已经从玄正派弟子中除名”
水渐沉声道“水新是我师父亲自收归门下的,师父要我照顾他,他是我师弟,是我的责任,这一点,不会变。”
不怒哪里想到,水渐作为玄正派的大师兄,众弟子的表率,竟敢当众顶撞他,顿时大怒,一掌拍向水渐。
水渐立刻侧身飘开,闪过不怒的攻击。
“才怪,你根本就不会保护自己,只会上赶着让人扇你。”
不知为何,水渐脑中闪过一个人担忧的话来。
“脸疼不疼,让我看看”
他回过神来,已经飘出一丈,不怒又惊又怒地站在一丈外的原地瞪着他。
那一缕护体真气,似乎产生了变化,足以让他自如地施展轻功。
“水潇,”不怒忽道,“你告诉他,水新是什么人。”
水渐一愣,难道,他们已经识破水新的身份了怎么可能知道水新身份的人,明明只有医仙、小狸两人不对,还有凌徽,或许还有魔教别的人,比如影使者
水潇上前一步,清清嗓子,同情地望着水渐“大师兄,你一直被蒙在鼓里,其实水新他是魔教教主。”
漫长的寂静。
许多弟子是初次听说此事,都露出震惊恐惧的神色。
一个青衣弟子分开众人,跑上来,激动地问水潇“你、你说什么你不要胡乱说,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水新师弟他怎么可能是魔教教主”
不怒沉声道“水静,水潇没有胡说。”
这青衣弟子正是水静,他怔怔地抬头看不怒。
不怒扫视众弟子,肃然道“水新,是埋伏在我们玄正派中的魔教奸细,也是魔教教主,三年前他死里逃生,变化出一副容貌,隐藏在我们门中,这是我门中数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奇耻大辱,今日,我作为掌门,在此昭告,必将手刃莫骄,以血此耻”
众弟子短暂地怔忡之后,纷纷爆发出愤怒的呼号,魔教中人果然可恶,竟然玷污了他们玄正派的清净门庭,实在不能饶恕。
不怒见状,眼中露出一丝满意之色,又宣布道“青衣、绿衣弟子留下,明日随我前往追击魔教余孽,其余弟子随水静回山。”
“不怎么会我不相信”水静仍在喃喃自语。
水临从一边走出,默默来到水静身边,扶住他“明天回山,你也不要想太多了。”
水静抓紧了水临的手臂,激动地问“你相信吗水新他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你相信水新是、是魔教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