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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风波 第4节

作者:百年灯 字数:21914 更新:2021-12-30 19:31:28

    我常常以为自己写的是一篇甜文orz

    第24章 卷二十四 丹桂夜

    秋日里段寻带兵出城野训,小半月未归,再回来时已是丹桂飘香的时节。

    中秋将近了。

    宫里照例设了赏月宴,段寻推脱不得,前脚将将回府换完一身衣服,后脚就被请去宫中。食宴过后文武百官移步拜月楼,见天上云遮月,星稀郎,都不由得有些遗憾。

    直等到亥时过半,厚重的云仍是不见散去,皇帝咂咂嘴,一面感叹扫兴,一面放了群臣回家去。

    段寻出了宫便与他大哥打招呼,过了中街,分道往书斋的方向去。

    他到时李牧正在院子里,把打湿的外衫脱下来放在木盆中,段寻抓住他问“怎么湿透成这样”

    李牧停下动作与他说话,石桌上的灯映得他眼睛里亮堂堂的“去放荷灯了,忘了不应该穿长衫,河边一踩就湿了。”

    段寻见他只顾同自己说话,脱了外衫,也不晓得把干净的穿上,便忍不住夺过他手中的衣物,替人披上“黑灯瞎火的,去河边放灯多危险。”

    李牧笑道“哪里就黑灯瞎火了,到处都是人,举着灯盏火把,别提多热闹了,你真该去看一看。”

    段寻手上帮他穿好了衣服,顺势将人揽入怀中。廊下刘老端着热水过来,见院中隐隐绰绰偎在一处的人影,愣了一刻,又默默退下了。

    这头顾着谈情说爱的二人丝毫未察觉,段寻自背后抄手抱着李牧,将头抵在他的肩上,问“说来听听,段夫人都放了甚么灯”

    李牧拿手拍他,拍完仍是老老实实地作答“放了三盏,一盏是为爹娘放的,一盏祭奠北征军的故亡将士,还有一盏是为老王爷”

    段寻点了点头,将脸埋进李牧颈窝,深深吸气,并不言语。就这么过了许久,久到李牧肩膀都有些酸了,他动了动,段寻才说“真想娶了你。”

    说完在他脖子根咬了一口。

    李牧登时被一句红说红了脸,任由段寻在他颈根处又咬又舔地动作,好半晌才结巴道“说甚么娶不娶的胡话”

    “夫人还未过门,就知道把夫家人当自己家人了,如此有心,可不是让人好生想娶么”

    “段寻,你再夫人左夫人右的,我可翻脸了。”李牧把人挣开,瞪着眼威胁道。

    段寻立刻服软,接着问道“那叫什么,相公可好”

    李牧眼睛又瞪大几分,凶道“叫名字”

    段寻笑了,半晌又摆出正色的神情,叫道“李牧。”

    “嗯”李牧见他神色收敛,以为他叫自己有事说,便自然答了一声嗯,然后认真瞧着眼前的人,等着他说事情。

    却不料那人忽而又笑了,把他重拉入怀中,道“你看,叫一声名字你就正经成这样,多没意思。”

    两人在院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会,抬头望去,密布的云不知何时竟散开了,露出亮而白的月盘,远近各有星辰托衬,夜空如洗,是比平日更好的一幕景色。

    远处蛙声,近处蝉鸣,段寻举头望了会,突然又问“今日可有吃月饼”

    说到月饼李牧倒是给想起来,拉着段寻往厨房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吃了,还开了一坛桂花酒,半月前我酿的。”

    二人来到厨房,见刘老和厨娘都在,他们正坐在灶边的小板凳上,就着火烤栗子。厨娘听李牧说完来意,起身从柜子中取出酒坛,又拿托盘放了两只酒杯,往里搁些炭火栗子递给李牧。段寻拦了一把,将酒坛接过来,李牧就去拿托盘。

    回到房中,李牧给两人一人斟一杯酒,又剥了颗栗子喂段寻。

    “你还会喝酒”段寻不由想起二人初识的时候,李牧上门拜谢,那时自己似乎是备了一坛琼花酿,后想起这人或许不胜酒力,又做主换成了茶水。

    依稀往日寒食,几年后中秋,两人居然才第一次对坐着斟酒。

    李牧眨了眨眼“平时不爱喝,但这桂花酒是自己酿的,总要尝一尝。”

    段寻又问“能喝几杯”

    李牧得意道“你喝几杯,我就能陪你喝几杯。”

    段寻笑他夸海口,却没想到李牧是真的挺能喝,一坛子酒去了大半,段寻都觉得有些晕了,李牧眼里却还清明如许,眸色清亮地望着他,笑嘻嘻道“段将军这就不行了”

    段寻心里好笑,他在宫里已经喝了不少酒,眼下同桂花酒再一混,自然添起几分醉意。李牧也知晓他在宫里喝了酒,方才二人呼吸相闻时,闻到他身上有酒味,可他佯作不知,故意逗段寻。

    “是醉了,醉了就要睡觉,你陪我去睡觉罢。”说着把李牧牵起来,不由分说地拖到榻边。

    那晚两人格外放纵,大概是借着酒意的缘故,段寻在榻上要了李牧一次,过后又亲着人的额角将人哄起来,抱在腰间,下头还连在一处,他倒也不管,就抱着人去拿了酒。

    李牧挂在他肩上,被走路时的动作颠得气喘不匀,好不容易停住了,冷不防嘴唇又被含住,段寻与他唇贴着唇,渡了一口酒过来。

    李牧吞咽不及,而齿间亲吻愈狠,酒浆就顺着嘴角流出,经过下巴,断落到锁骨,最后又被段寻一一舔了去。

    余下的酒就这么折腾了个干净,第二日李牧收坛子的时候,脑子里不知回想起什么,脸上竟撑红了一片。

    又过了些时日,天儿渐渐地冷起来。刘叔挑了个天晴的日子,将冬衣取出来晾晒,正好段寻也在,看完院子里满满晾着的棉衣长袍,对李牧道“府上有好些保暖的布料,改日一起去做几身衣服罢,你这些衣服都旧了。”

    李牧乐得轻松,他就是懒得去选布料款式,才一直将就这些旧衣服穿的,眼下段寻给了现成的,他还真不想客气,于是利落答应下来。

    段寻又转头看了看他坐着的那张摇椅,蹙眉道“这摇椅最近怎么总响动”

    “响么”李牧诧异道,之前似乎未察觉,他又晃了晃椅子,果然听见一阵吱嘎乱响,“应当是旧了”

    段寻点点头“改日修一修,或是直接换张新的摇榻”

    李牧笑道“还是修一修罢,这椅子是我爹亲手做的。”

    第25章 卷二十五 与君同

    一日午睡醒来,李牧听闻院中有凿木响动,遂起身打开门看,原来是段寻不知甚么时候过来了,正对着那张老旧的摇椅修修补补。

    之前说要修,还真就来了。李牧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有些好笑,就靠在门檐上,分毫不掩笑意地望着段寻干活。如此过了好一会,刘老从廊下经过,端来一盏茶水,李牧静静将人拦下,示意老人家回去,自己端着那盏茶送过去。

    “把东西送去木坊就行的,怎么还自己动起手来了”将茶递到段寻手上,李牧围着摇椅转了一圈,只见椅背处绑上了一只软枕,两侧扶手也都裹了绒布,附手摸去既暖又软。摇椅四周散落着一些个用剩的木材,竟都是与摇椅本身的木料差不多的颜色花纹,李牧抬头看段寻,心想也不知是这人上哪里弄来的木头。

    看上去倒是焕然一新的一把椅子,只是不知道坐上去还到底会不会响,李牧正想着,就听段寻道“坐上去试试。”

    李牧闻言坐下,把两手搭在扶手上,放松了身子缓缓向椅背靠去。

    “唔,软枕的地方好像低了些。”

    段寻闻言转到他身后去,用手将他的头抬了抬,又去调弄软枕的高矮,末了问他“这下呢”

    李牧再靠回去,枕头将将拖住后颈和脑勺“这下可以了。”

    他顺势赖在摇椅上,抬头问段寻“甚么时候过来的,吃晌午了没”

    段寻一面收捡地上的物件,一面回答他“在营队吃了才过来的。”

    “要不要再吃点”

    “你饿了”

    李牧懒洋洋道“嗯,睡饿了。”

    于是两人收拾妥当以后结伴出门,李牧说想换换口味,拉着段寻穿过两条街,来到一处食肆面前。

    “两碗疙瘩汤,三屉饺子,再来一笼包子。”甫一落座,李牧就招呼小二过来,下了食单。

    待东西上到桌上,李牧抽出筷子递给段寻一双,自己就低头吃起来。大概是真的饿了,他吃得急,也顾不上和段寻说话,直到将桌上的东西吃得过半,才开始分出神来与段寻言语。

    “这里的掌柜过去是矣丘人,你晓得矣丘不”

    段寻轻微地点了一下头,李牧就笑起来“是不是在比上虞还要更北边的地方”

    “是,算是过去大梁最北的地方。”

    “听他说矣丘到冬日冷得很,降下大雪,大人都不敢出门,也不放家中的孩童出门玩耍,说是若在外头流了鼻水,转眼就冻成冰了。他们爱吃面食,天天都下面疙瘩汤,也不像现在这样撒糖,都是放胡辣子,吃了过后才暖和。”李牧说起来生动不已,又道“据说北方人睡觉的榻下面都能烧火,到了大雪的晚上也不会冷。”

    段寻一边缓慢地喝着疙瘩汤,一边听李牧说他从掌柜那里听来的趣谈,见他说到高兴处眼睛都亮起来“我是真想去那些地方看一看,夏日不化雪的山,冬日封冻的河。”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将桌上的东西吃干净了,便结过账,沿着来时路往书斋的方向走。深秋时节天时短了,他们还未走回书斋,天色就已经擦黑,长街两侧掌起灯来。

    路过一条摆夜市的街道,有孩童在大人的陪伴下放孔明灯,李牧拉住段寻的手“我们也去放一个”

    段寻随他,便被李牧推着去问孔明灯的卖处,两人一路找过去,由李牧挑了一盏灯,一人一支笔,在纸糊的灯罩上写字。

    两人写的话都极其世俗常见,李牧转过灯罩看过段寻的,又笑着把自己写的四个字拿给他看年年安康。

    岁岁太平。

    李牧笑着打趣道“倒是挺登对,你与我,可谓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段寻笑笑,不说话。

    看那拖着灯盏的橘色纸罩升入墨一般的夜空,李牧低头活动颈项,刚一动作,便感到段寻的手覆了上来,轻重刚好地替他揉捏着后颈。

    再往回走时,夜色又深重了几分,走过闹市,人声渐渐稀了去,两人说话的声音也跟着压下去。已经拐入了通向山阳书斋的一条近路小巷,两侧都是住家,到了此时纷纷闭户,只有些微灯火光彩传出来,遥远隐约地照亮小巷道路。

    段寻牵起了李牧的手,捏在掌中细细摩擦。他的手干燥,骨节长而分明,虎口处的皮肉极其细嫩,段寻的拇指在上头逡巡,过了很久才对李牧说“李牧,若这场仗大梁胜了,你是想留在南都,还是到北方去”

    忽被问住的李牧愣了一晌,反应过来后,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问道“你呢,你想留下来还是去北边”

    此时正逢二人走过一扇大门,门下两盏灯笼,火光微亮,段寻突然止住了步子,手上放开李牧,换作双眼盯着他细细看起来。李牧被看得有些慌神,他一向不太能直面段寻的注视,这人的视线太紧,李牧一想到自己被他深深地看进眼中,便觉如同一切心意被洞穿一般。

    好在段寻没有看他太久,只是又牵起了他的手,拉着人慢慢朝前走去。

    “不是说想去看雪山和冻河么”

    “是。”

    “李牧,你与我在一起,或许一辈子得不到甚么像样的身份,眼下我脱不得身,但若是有一日北边战事得胜那时我便退下来,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好不好”

    说话的声音低得很,李牧半晌不答话,段寻还以为他没听着,转过头时见他低低地埋着头,忽然反应过来了甚么,停下步子,双手捧起李牧的脸来。

    覆手冰凉,摸到一把泪水。

    段寻挨过去亲他,与李牧的额头抵在一处,好生哄道“怎么说哭就哭了,我哪里说的不好打嘴就是,你一哭,我心口都跟着疼。”

    李牧仍是执拗地不肯抬头,任凭段寻怎么捧住他的脸亲,他哭也哭得没声没息的,止住时段寻不觉,还在低声絮语地哄人。

    你不要这么好,你这么好,我会想缠你一辈子。

    他把段寻的手从自己脸畔拿下来,牵在手中,强压下心头猛然滋生而出的渴望,答段寻先前的话道“好。”

    第26章 卷二十六 年关近

    也不知是不是冬日临近而天时变短的原因,李牧总觉着眼下的日子过得快了些。眼见着天儿是一天冷过一天,章总管便又时时出现在书斋这头是给他送好的生火炭来了。

    这倒是叫李牧又想起前两年段寻不在的那些日子,也是这般时时受着照拂,一晃到了如今,他才想起当初自己领受得太当然,竟没好好对段寻言过一声谢。

    眼下再要说谢,却是又说不出口了。

    冬至前后,两人一同出门量制新衣。马车停在芜漱坊的门口,李牧先跳下车去,站在寒风中捂着手看那门楣上的大字,喃喃念出来的当口,段寻也捞开帘子自车上下来,顺手搭了件毛氅在李牧肩头。

    道“进去吧。”

    布匹已先行送达坊内,上了年纪的嬷嬷将二人引至量裁的房中,一面和段寻说着话。言谈中李牧才晓得这位嬷嬷原先是宫里尚衣司的老人,出宫后开的这间制衣坊。

    两人分别量过肩臂身长,正坐在屋内喝着茶,送样衣图的人便进来了,对段寻和李牧道“段将军,李先生,图册送来了,现在看罢”

    一面翻着图册,那人一面讲解,从用料讲究到制式花纹,李牧听得认真,临到段寻让他选的时候却又犯起难来。

    看他十成十茫茫然的模样,段寻笑着对衣坊的人道“料子前几日都送过来了,就按平日里常做的那几套下衣罢,要做得保暖些。”

    那厢的人点完头,转眼去看李牧的意思,却又听段寻道“李先生的同我做得一样便是。”

    李牧闻言先是愣了片刻,后反应过来段寻这是替他将主都做了,又想一想两人今后要穿相同式样的衣服,便觉着有趣,在一旁兀自低头笑起来。

    数日后成衣送到书斋,用檀木箱子封着,李牧将其打开,闻见一股熏香的味道,再仔细一看,竟是段寻的那一份也一齐送到了他这里。

    来人只道“段将军吩咐都送到先生这里来,您看”

    新衣的箱子便被搬进李牧的卧房,同他以往那些旧衣一道齐齐叠放在一处,纳入相同衣箱。

    转日饭桌上说起这事,李牧道挑日子把衣服给段寻送过去,段寻却道“放着罢,总不能老穿你的。”

    他半晌才回味过来段寻说这话的意思。近段日子天冷了,湿衣干得慢,有的时候段寻从营中回来,衣物换下去洗,第二日再出门时便没了可供换着穿的,有那么一两次左右想不出法子,只得穿李牧的长衫外出。

    两人这几件衣装做得极为相似,只在盘扣,领口,袖口这类细微处稍稍区别,李牧见不着衣服穿在自己身上是哪般模样,但他看段寻穿得好看,也就爱屋及乌地将衣服一齐喜欢了。

    今冬似乎不比往年的冬天冷,雨下得少,风也少,临近年关的时节里日日都是晴朗天。书斋自年前十日就放了假,李牧得闲,同与厨娘一同出门采买年货。

    他这头闲了,段寻却忙起来,大概是到了年底军中朝中的要事和应酬多,李牧夜里等人,由于心下安宁,等着等着竟是睡过去。

    灯却还为人留着。

    说起来倒也巧,自今夏以来,李牧的精神气渐渐好些,从前常困扰他的梦魇少了,夜里睡得愈发地好,偶尔夜中醒来,翻身时碰到段寻的胳膊,或是听闻到他的呼吸,凑过去,便又能很快入睡。

    病也病得少了李牧欲同刘家父子一同出门时,被道外头寒冷,莫要出去吹风吹坏了身子他便将这话说出来,惹得刘老连连喊要不得。

    “先生快别说了罢,这类话说不得,最怕现世报啊。”

    李牧却不管甚么现世报不报的,他硬要跟着出去,谁人也拦不住他,便一再叮嘱着多穿些,穿厚些,最终领着人出了门去。

    实则这一趟出来并非是李牧要赶着凑热闹,他寻思着想给段寻买点东西,却又拿不准这人还能有甚么缺的,索性就跟着到了集市上现看现想。

    最终买下一对如意,全凭突发奇想地觉着名字寓意好。

    想他事事如意,时时如意。

    这天是年二十八,街市上热热闹闹的,李牧一行人从南市逛到北市,到了傍晚日落时分,便在北市的一处酒楼用晚饭。

    他选的这地方很是豪奢,余下的三人却也不惊诧,他们先生每年年底都要做这么一次东,主仆一桌在外头吃顿好食倒也不像是主仆了,更像是一家人。

    席间李牧同刘会喝起酒来,刘老一开始还劝两句,后来想起这是过节,过节就图个高兴痛快,索性不再劝,坐在一旁安静地听两个年轻人扯些有的没的,脸上不知不觉也跟着挂上抹长久的笑意。

    他们坐的是一楼的敞厅,斜对楼梯口与店门的位置,眼下往来食客愈发多起来,伴随着门口一阵阵喧哗。李牧与刘会互斟完酒的间隙,向门外投去一瞥,正好瞥见一抹相熟的身影,那身衣服还是前日自己替他穿上的。

    段寻却没瞧见他,与一行人站在门口等了会,等到另一行人赶上来,才在店小二的引路下往二楼去了。

    李牧眼睁睁望着人上了楼梯,引得与他说话的刘会也跟着望去,此时不知谁人在楼下招呼了一声段寻的字,段寻回过头来看,这才在一众食客中将李牧认出来。

    李牧却转了目光,去看方才叫住段寻的人,一看之下发现此人眼熟得很,正是前些日子在淮水工事上碰过两次面的沈暮山。

    再看段寻时他人已经下得楼来,站在沈暮山身旁与他说着话,其间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到李牧身上,李牧正想着不知这人看没看见自己的当口,就看见段寻拍了拍沈暮山的肩,随即朝他们这桌走过来。

    沈暮山招呼着一同前来的人上了楼,段寻却硬凑在李牧身旁添了把椅子,把人和刘会隔开来。

    刘会“”

    段寻添了椅子还要添碗筷,李牧便按住他的手“还是上去和大伙一块吃罢,哪有你这样把人撂下的。”

    段寻不管他说甚么,闻到李牧气息间有股酒味,便问“喝酒了”说着去拿桌上的酒瓶,只在眼前看过一眼,转过头对李牧道“这酒烈,你少喝一些。”

    李牧推他“知道了,上去罢。”

    段寻站起来,又对刘会招呼完两句,颔首离了席。李牧前脚叫人走,后脚眼睛又跟着人一瞬不瞬地移,直到追着那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才堪堪收回目光。

    “刘会,我们继续喝。”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一个好作者,我为最近的更新频率以及未来的更新频率表示深深的忏悔

    第27章 卷二十七 旧丹青

    两人又拼着喝起来。这天李牧觉着快意,酒喝到后头,竟感到些久违的醉意,晕晕乎乎的,将头歪在桌上歇息。他只是头晕,桌上谁人说甚么都还听得清明,时不时还跟着接两句。

    刘会见状,便道“也吃得差不多了,要不咱们回去了罢”

    李牧摆手,执意要再坐一会。刘会虽不清楚为何,但既然李牧要坐,几个人也只好陪着坐下去。席间闲话聊开来,倒也不觉时间难打发,如此一直坐到天黑段寻从楼上下来的时候。

    刘会这才猛然醒悟过来,原来自家先生是在等人啊。

    思绪间段寻已经大步来到他们这桌跟前,问道“他喝醉了”他眼睛落在李牧身上,话却是对刘会说的。这厢刘会也喝得有些晕乎,脑子里反应片刻,才要接话,便见李牧自趴伏的姿势坐正起来,抬头望见段寻,眼睛就笑弯了,道“是你啊。”

    刘会便觉着没自己甚么事了。

    段寻点了点头,又道“天都晚了,要不要送你回去”

    先前还执意要再坐一会的人这下却立刻点了头。段寻见他晕晕乎乎的,不像是还能去和店家清楚算账的样子,便招呼过来小二,自己替他将账结了。其间李牧不看他了,转而去看桌上的菜肴,喃喃自语道“还剩这么多啊,真是可惜了。”

    书斋的马车里堆着年货,段寻将李牧扶上自己这边的马车,帘子一放下来,李牧就跟着安静了,垂着眼不知在想甚么。

    过去半晌,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对玉如意来,打着晃对段寻道“你瞧这个,是今日买的,好不好看”

    段寻见他摇头晃脑的,马车稍有颠簸,头就磕到车壁上头去,他叹口气坐过去,将李牧揽到怀里。

    “好看,怎么买一对”段寻明知故问。

    李牧挣起身看他,皱眉偏头,似乎是在想这个人是不是又在挖坑让自己跳,然脑子不太清醒好用,他只想了个开头便放弃,老实交代道“这不是打算给你留一个吗”

    段寻似乎笑了一声,没捉弄他,又问道“还买什么了”

    李牧数起东西来,末了道“顺手买了些礼品,明日给你带回去罢”

    说完话,见段寻没有回答,李牧伸手撞了撞他“问你话呢。”

    “明日要不要跟我回去”

    李牧闻言就是一愣,胸腔里的醉意突地发作起来,搅得人心绪不宁。倒是段寻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回话,一不催促,二不干涉。

    第二日李牧拉着段寻起了个大早,把床褥与冬衣取出来洗过晾晒,又风风火火地除起屋子里积的灰尘来。院子里刘会父子二人也在忙碌,看到将军在自家先生的使唤下指哪打哪,立刻吓坏了,忙着赶过来接过二人手上的活,要两人去歇息。

    “刘叔,书房的东西还得我自己来,哪些要哪些不要,我自己才清楚。”

    他一边说一边又往外头搬出一沓书卷,尘埃纷扬而起,呛得人直咳嗽。段寻站在一旁同他一道清理,理着理着,一卷经年日久的画从书堆里滑落出来。

    画上没有年月,但纸已经极旧了,微微泛着黄,在阳光下愈显陈旧。

    “这是甚么时候画的”

    李牧凑过来看,看到画上的人,倒也没觉出旧日心事被戳穿的羞臊,道“多少年前了,十七八岁那会儿画的。”

    画上的人也只有十七八岁,少年人张扬落拓的五官居于画中央,他一手勒着缰,侧过身朝画外看过来,战马前蹄踏尘而起,似乎隔着画都能听见那声引颈而出的嘶鸣。

    其实不大像,甚至可以说完全是另一个人。若不是凭着队伍间飘扬的段字旗帜,段寻当真未必认得出画中人就是自己年岁太小了些,想来是这人凭着想象画的了。

    “改日给你照着画,看能不能画得像一些。”说完把画照着原先的弧度裹回去,放回旧物堆里。

    一上午收收捡捡,匆匆吃过晌午,二人便趁着午阳和煦的光芒出门往段王府去了。

    相比书斋个人的冷清,王府这头要热闹许多。廊间皆是穿梭忙碌的下人,转眼一个人影从弯处拐出来,三两下蹦到二人跟前。

    李牧定睛一看,正是穿着身新衣的段煜。他的夹袄是红色的,颈上围着圈毛领,发髻也梳得齐整,整个人又俊俏又整洁。

    段煜先是看见段寻,便兴声喊了句“小叔”,待目光一转看到段寻身侧站着的李牧,愣了愣,才笑起来招呼“先生”

    几人才踏进主院的门,就听见房内传来笑语声,李牧心跟着急跳几分,还没来得及过多思量,段煜已经飞快蹿进屋子,高声道“小叔和先生到了”

    这厢步子不得停,李牧跟着段寻走进去,望见满当当一屋子的人,都笑意吟吟地望着门这边。

    他不由想起昨日段寻在马车中同自己说的话“我只同他们说煜儿的先生独居,想过年请到府上做一回客,不过你若是不想,不去也无妨。”

    桌子上放着瓜子花生,还有些糖糕点心类的小零嘴,段煜一跑进屋子,哧溜蹿到半人高的椅子上坐稳,就开始挑着自己喜欢的东西吃。

    这厢大人们寒暄完也坐下,段家老大便向李牧打听段煜在书斋的近况。言语间日影西斜,不多时就到了晚饭的时刻。一屋子人这才停下话头,向食桌去了。

    李牧同段寻二人走在最后头,此刻从升着火的屋子内走出来,借着明亮的天光可以看见他双颊上有小片红晕,大概是房内太暖和的缘故。

    “又在笑甚么”

    李牧看向段寻“好久没像这样热闹过了。”

    第28章 卷二十八 浮游停

    本章节已锁定

    第29章 卷二十九 故人归

    年后书斋复课。此番开春,书斋又收了一拨年岁更幼的学童,与之前段煜那一拨不能在一处讲课了,李牧寻思来寻思去,就把下午的辰光空出来用作教课。

    段寻起先还不过问,有一次过来时正巧见他趴在院中的石桌上瞌睡,心里头就不大乐意了。彼时正是晚饭时候,厨房里传出刀剁砧板的声音,抬头望去,院墙高处的天色已有些暗了,偶尔瞥见一缕炊烟。段寻抬步入院,第一眼便瞧见李牧枕着双臂瞌睡的样子,不由得放轻步子,去屋子里取了件外衫,给李牧披上。

    李牧没午睡,原想坐在院子等晚饭好,不料竟不知不觉睡过去。此刻段寻来到他跟前,又给他覆上衣,都没能够扰醒他。

    段寻将人看了一会,余光瞧见刘老从檐下出来,便走过去,与他站在稍远处的回廊边低声说话。

    天色就在这时彻底地暗下去。

    李牧是被一声猫叫吵醒的,他抬起头,借着房里透出来的光瞧见院墙上走着一只白猫,待意识渐渐回笼,才想起那是前几日书斋的厨娘买回来捉耗子的。

    他听见低低的言语声,转过身去瞧,正是段寻同刘老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说话。段寻一直看着他这个方向,见人醒了,就同刘老点点头,朝他这边走过来。

    “睡饿了没”

    李牧跟着就去摸了摸自己的肚腹“大约是饿过了。”

    他这头刚说完,厨娘和刘老就端了菜上来,李牧也只好从善如流地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地慢慢吃起来。

    “你们都吃过了”

    烛光下段寻的脸隐隐约约的,李牧看不分明,只听他道“嗯,我让他们先吃了。”

    “就是,往后我再不小心睡过去了,你们要么先吃,要么叫醒我,反正别干等着就是。”

    “哪还有甚么往后。”

    李牧抬起头来,狐疑地看向段寻,却在看到那人的脸色时笑了,道“好好好,再没往后了。”

    段寻也晓得他这是在玩笑,遂板了板脸,严肃道“入夜的时候湿气重,你这么着睡在敞院里,是不是想生病”

    被训的那人只管往嘴里塞东西,一双眼睛巴巴地望着他。

    段寻只觉着被看得脾气下去了几分,手上推过去一盏热茶“喝点水,别噎着了,没人跟你抢。”这句话仍然还带着几分说教的意味,于是李牧连忙端起茶,喝了一口,又喝一口,正打算再喝一口时,突然被呛住了。

    段寻见状站起身替他捋背,捋着捋着就彻底地没了脾气,再说话时语气也就柔和许多“李牧,你听我的,再请一位先生,要么就不收这拨学生,怎么着都得把觉睡够了。”

    说话时他站在李牧身后,手搭在他的肩头,说完见李牧不吭声,便捏了捏那人的肩膀,感觉到李牧的手跟着覆上来。

    以为他不肯,段寻便又道“你这身子可不只是你一个人的,我也有份,养好了咱们才能好好过。”

    李牧早在被叫名字那会,就已然在心里依了他了,眼下再听他说起这样的话来,登时只想把自己的心一并掏出来给他,不论甚么全都答应他。

    他怕了拍段寻的手,从石凳上站起来,与他肩并着肩道“可是眼下学生已经收进来了,你说怎么办”

    段寻的眼色暗沉下去,脸上却很是玩味的神情,似乎是没料到竟会遭到拒绝,却又笃信这人到头来终会听自己的一般。

    果然,李牧很没骨气地接着又道“我认识的人少,现在要我去找一个信得过的先生来,也是找不到的,不如”

    段寻拍拍他的肩,过后将人揽过来,道“好。”

    是挺好的。

    自认识李牧这些日子以来,段寻已逐渐知晓他是一个性子倔的人,可越是这样,看着这人愿意依从自己,他便越觉着满足。

    请先生的事一旦说定下来,很快就有了眉目。

    人也不知道是段寻打哪里请来的,身家背景干净,学问和脾气也都好,年纪比李牧稍稍年长些,倒是很得学童们欢喜。

    “伤心不伤心,徐先生才来多久,连你这堂里的学生都爱去跟他玩了。”

    课间歇息的空档,李牧堂上的学生纷纷跑去新来那先生的东苑书屋嬉闹,北堂这面倒是冷清得很,段寻便以此打趣道。

    李牧笑道“只要你不过去找徐先生玩,我就一点也不觉着伤心。”

    “今儿个嘴怎么这么甜”说着看了一眼窗外,趁着没孩童看见,凑到李牧跟前亲了一口,压低着声音道“你自己尝不到,是真甜。”

    与段寻玩笑时,李牧的水准时常不稳定。脑子灵光的时候,嘴上就能跟着讨几分便宜;脑子不那么灵光的时候,不仅嘴上捞不到甚么好处,连着其他地方的便宜的也都要一并被人占了去。

    他今日脑子反应倒是快,刚想死皮赖脸地道一句“那你让我尝一尝”,却又想起现下所处的地方,只好硬生生将打趣的话吞回肚子里。

    嘴上说一说倒还好,说出来段寻要是当真来给他“尝一尝”,那场景若叫学生们看了去,到底是有点误人子弟。

    春日里一个夜雨的晚上,段寻正搂着李牧睡得香的时候,听见卧房外刘老敲门的声音。他先醒过来,见李牧皱眉,正是将醒未醒的模样,就轻手轻脚地把人从肩膀上移开,披了件外衫去开门。

    门外,刘老提着灯笼站着,见段寻起来了,遂压低着声音道“将军,门外有人找。”

    段寻皱眉,往房里看去一眼,看到床榻上李牧翻了个身,顺手将外衫的带子往腰上一系,也低着声道“出去说。”

    夜里寂静,除了雨声便再无其他。段寻穿过外院小径的时候,脑子才渐渐清醒过来,对来人扰自己清梦的光火也平息下去。只当是军中出了甚么急事,遂加快步子往外去。

    门外的人都身着斗笠,站在门两边的灯笼下,一人举头打望门楣上那块匾,一人背抄着手不耐烦。

    段寻走近了,先看清那个不耐烦的,正是沈暮山,而那盯着门楣上方看得津津有味的人段寻惊了片刻,走上前去。

    “你们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第30章 卷三十 长生树

    沈暮山不说话,倒是那人抢着开口道“不到这儿来,哪寻得着你啊。”

    说话这人一副吊儿郎当的做派,他与段寻一年多未见,却一点不生疏,见段寻不理自己,而要去和沈暮山搭话,便又抢着话头道“好你个段寻,大半夜的,还下着如此大的雨,你也不请我们进去避一避”

    段寻将将移开的眼光片刻逡巡回来,看着人道“你也晓得这是大半夜里。”

    三人入得院来,段寻说什么不让进偏院,于是只好在李牧平日里讲学用的书屋点起灯烛,就着雨声和烛光说话。

    沈暮山一沾着坐垫就犯困,用手支着头打起瞌睡来,段寻见肯好好说话的人作出这幅“你俩细聊,我先打个盹”的模样,满嘴不正经的那个倒是颇具精神头,于是也只好耐下心来,陪他扯些有的没的。

    此人正是林辉,原本应当远在千里外战场上把守要塞的人。两人自去年于泾阳一别,已有很长一段时日不曾相见。眼下突地在南都照面,还是被人这么深夜里头找上门来的照面,久别重逢的喜悦全然没了,段寻只想抓着人先问个明白。

    好在林辉虽然废话颇多,说着说着,仍是能够说回到点子上来。

    “嗬杏川沟那处的桥,就快修起来了罢昨日打泗水坐船过来的时候望见,当真是吃了一惊。咱们皇上还真是说干就干啊”

    “嗯,按工期来算的话,今年秋天前应当就能建好。”段寻喝了口新沏上来的茶“说说罢,你不在前线守着,怎么还回来了”

    林辉冷笑道“就准你回来吃香喝辣泡在温柔乡里出不来,我就不能”

    见他言语之间全然一副了然意味,段寻便不言语,瞥他一眼权当是接话了。反正这人话唠得紧,放他一个人也能唱好大一出戏。果然没等一会,那厢的人跟着喝了一口茶,将事情原原本本交待了一番。与段寻只身回南都不同,林辉此番回城,是带着麾下的精锐支部一块走的。军部自泾阳秘密后撤,驻扎在浏弼城外的营阵中,林辉又独自向南回到泗水。

    “正要渡河时遇见暮山,便拖了他一道回城,幸亏拖着他,否则都进不了正阳门守门的尽是新兵,查我查得那叫一个紧,咱们皇上甚么时候招的这批人”

    正在瞌睡的沈暮山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来十分不耐地看人一眼,道“你是幸亏,我巴不得没见着你,落着雨的晚上睡不了好觉。”又转过头来对段寻道“这厮一回来就嚷着要去寻你,硬是拽着我去营中转了一圈,结果军中的人说你回府宿,他又马不停蹄杀到王府去”

    末了重新闭上眼“你说他自个儿发疯也就算了,何苦拖着我。”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竟不知不觉聊到雨停下,天又亮起来的时分,便各自回府洗漱更衣。

    沈暮山临走时对段寻道“昨夜林辉去段府闹了出乌龙,你们家的人都以为你宿在营中,他一去就说没找着人,估计段大哥也就知道你这是住在外头了”

    “不打紧。”段寻把二人送到门口,送客道“我就不留你俩吃早饭了。”

    沈暮山摆摆手,林辉虽惯常回两句嘴,倒是也肯走了。段寻回去院中洗漱好,见时辰尚早,便又绕到临街的陈福家去买来李牧爱吃的蒸糕。

    再回到书斋时,李牧仍还在睡着,刘老倒是起得早,在院中扫着昨晚雨打落的残叶。段寻到厨房将蒸糕放进蒸笼里煨着,离开时对他道“今日天儿有些凉,叫李牧多穿些,蒸糕给煨在火上了,刘老扫完这些就先去吃罢,别等他。晌午也别等我。”

    刘老连连应答,拄着扫帚目送段寻出了院门,眼下正要溢出笑意的当口,李牧卧房的房门突地被打开,里面探出个头来。

    “段寻走了”李牧还未来得及梳好发髻,一头长发仓促笼在脑后,他先看了看外院的方向,又转过头来看刘老。

    这下老人眼底的笑意再也收不住,只见他仍是拄着扫帚,于晨光中笑眯眯地弯了眼,对自家先生道“是,段将军让您穿厚些,说今日凉。”

    “他说没说晌午回不回来吃”

    老人家摇摇头“将军让您不必等他。”

    李牧闻言点了点头,将门重新关上了。半晌后再出来,当真捂得厚厚一层,饶是刘老那样上了年纪畏寒的人,见了他那一身上下,都隐隐地替他觉着热。

    李牧也热,尤其吃早饭时,喝着热粥,蒸糕也是滚烫的,吃得后背都起了薄薄的一层汗。彼时他脑子里又回想起段寻说“养好了咱们才能好好过”时的神情,心口一热,倒忘了回去换件稍稍薄一些的外衫。

    这日晌午李牧不再执着于等段寻回来,到点了便张罗着摆桌子椅子,一面将厨娘养的白猫抱在腿上顺毛,一面吃热乎乎的晌午。和厨娘都有些吃惊,心想自家先生怎么突然转性,肯不等段将军按时按点地吃饭了。

    人活一世,若是没有渴念,便容易浑浑噩噩度日;没有牵挂,也就顾不得能否长活于世。李牧无亲无友过活这许多年,身边只得刘氏一双父子和老厨娘陪伴,厨娘有儿女,眼见着也小家既成,他渐渐已觉人生圆满,似乎无论在哪个时候抽身都已了无遗憾了。

    那样的想法成得不知不觉,只在一次急病中,李牧浑浑噩噩地忽然想到,熬不过去死了也好,死了便能下去与爹娘团圆了。

    而后辰光过隙,自觉已消散完全的渴念与牵挂又在无知无觉中生了根,发了芽,用不着尘世里的光阴施肥,就倏尔长成一棵参天绿树。李牧仍然不察觉,直到那日段寻说完那番话,绿树破天而出,终于叫他看了个分明。

    而所有渴念,所有牵挂的根由,无非是想要同他好好过下去这一桩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28章被锁了,内容的话就是那种会被锁的内容。可是作者老司机表示真的写得很含蓄了,也不想改,看不到的小天使先别着急,等完结了我甩文档版吧么么哒完结不会拖太久。

    第31章 卷三十一 曾几何

    自建安六年第一支北征军渡淮作战至今,已粗略过去了九个年头。这九年的仗打得不可谓不艰辛,北方土地地缘辽阔,山高地险,气候比之南方更是严寒愈寒,酷暑愈烈,对于急行军和打仗来讲,并不是好对付的地界儿。

    然而此番出征,从将士到兵士,都是铁了心要讨回大梁失地的,条件愈是艰苦,将士们心中愈是憋了一口气,上阵之时格外骁勇,加之平素里的训练加持,战场上的形势渐渐地就朝大梁这边倾斜过来。

    北征的战线主要集中在东面,因东面较之西面地势更为平坦,大多数城郭易于攻而难于守,较之东线上急剧的战事变化,西面的进展一直缓慢许多。九年来,大梁在西线上取回的城池屈手可数。起初的时候,寻常百姓们谈论起这个来,只道是战术如此,纷纷议论北征军第一二分部今日递回来了甚么军报,明日又推进了多少里,对西边的军情却是不甚关心。而就在几乎无人问津的背后,大梁已然打起了西线的主意。早前皇帝拨给段寻的那批新兵年前秘密贯了番号,为北征军第七分部,这是一支精骑射,专攻急行军和险峻地势作战的新部,征募的意义在知情人那里,已是不言而喻了。

    段寻猜测林辉此番回朝与西线作战的事有关,朝会散后,皇帝留下兵部的人和在朝的几员要将,果是商议这件事来的。

    林辉在南都停留十余日,前半段日子忙着朝议和军中要务,倒是颇似个正经人。等这些事逐渐忙完了大概,皇帝良心发现放他回府休整时,这人就正经不起来了。谁都知道南林府少将林辉是个狠人物,北征军渡淮水后的首役泗水之战就是由他和段寻挂旗的,彼时两人都还是意气风发少年郎,又张扬又跋扈的年纪,南都城中无人不知二位王将之后的大名。

    然而世人看热闹,往往只看到热闹的最外层,至于内里是甚么样的多半知之甚少。打个比方说,世人都道林辉少年英雄,却不知这人实则是个事精,最爱看他人热闹,从小到大还有一个改不掉的赖毛病总喜欢缠着他的两位竹马好友。

    两位竹马好友正是沈暮山与段寻。

    沈暮山远远地躲到淮水大桥的工事上,推脱公务繁忙不肯搭理他,林辉虽不乐意,却也找不出甚么破绽,再者大桥工事距离南都城颇有一段距离,他便是想天天缠着人,条件也不大允许的不过,好在城中还有个段寻。

    段寻自那日清晨离开书斋前往宫中议事,往后几日都是回府宿的。沈暮山提醒的话他留了个心眼儿,正盘算着回去若是段超问起,就编故事蒙混过去。不料回府同他哥前前后后打过几回照面,却是一次也没被问起过。段寻心里一计较,既是没被问起,他也就不刻意去提。毕竟谎话易拆穿,而这事若是捅开了,他哥肯认也还罢,要是不肯认,少不了给李牧那头带去麻烦。他自己从小混到大,是不畏他哥的,可若是段超有心瞒着他对李牧做点甚么,他还真拦不住。

    又过去几日,这天黄昏,段寻同林辉一道从城外的大营回来,到了该分头走的地方,林辉仍驾马跟在后头,问他去哪里,只胡乱扯皮道“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这就一路跟到了书斋。二人的马在书斋门口将将停下来,就见林辉脸上浮出促狭又了然的笑意,看着段寻道“前次过来没见着,这次可得好好见见我弟妹长甚么模样。”

    段寻听了,心中不禁想,这沈暮山平日里一副和林辉楚汉分明,疏离得很的模样,交代起自己的事来倒是不含糊,甚么都说。

    二人前后步入偏院,一眼便瞧见正蹲在白猫跟前投食的李牧,他身旁站着满脸好奇天真神色的刘衡,小手搭在李牧的袖口,看看猫,又看看人。

    林辉就在后头啧了一声。

    段寻回过头瞪他一眼,再转过来时见李牧已站起身,朝他们这边微微笑着。

    如此一连几日,但凡段寻上书斋这头来时,林辉必跟着。他性子活泼,很快就和李牧混得熟了,拉着人去酒肆喝酒。李牧不推脱,两人便你一杯我一杯,喝到互相的脸都红了也不停下,直到段寻实在看不下去,对怂恿的那一位道“你别灌他了。”

    林辉觉着冤,心想怎么就成自己灌李牧酒了明明他也陪着喝了不少,甚至比李牧喝得还要多。

    除去喝酒,林辉还喜欢拖着李牧,与他说些段寻幼时的事,专挑不大光明的讲。李牧听得津津有味,回头只剩自己与段寻两人独处时,对他道“要是早些认识你便好了。”

    段寻笑问“几时算早不是早就画过我了”

    “能见到段将军爬树落下来,跌得鼻青脸肿的年纪,便算得上早了。”李牧不动声色,却拿白日里从林辉那处听来的故事回敬。段寻笑着将人拉进怀里“想看吗想的话现在也可以跌给你看。”

    “”

    其实若说相识,李牧老早便知道有这么个人,及至后来在归朝大军中第一次瞥见段寻的身影,那一年他也才十六,韶华正好的年纪,算不得晚。可单单只是自己认得他,又算得上哪门子相识呢他这么出神地想着,嘴上就没把住,顺着思绪喃喃道“但你不认得我,所以到底还是算相识晚的。”

    他这么说,大有相见恨晚之意。段寻不由得当真想起与他熟识之前那些岁月,不知道这人抱着常病的身子,无亲无故,是如何在世上度过一日又一日的。而同样的时候自己在做甚么怀意气从戎,夙愿得尝的人生正调之外,多的是风流浪荡,胭脂香里度辰光的荒唐曲调,段寻思及此,忽生出一股子难以追究的愧疚,继而又同李牧方才说的那样一般想到

    若是早些认识他便好了。

    这日两人吹灯入榻,已是端午过后逐渐温暖的气候,李牧将半个身子露在被褥外,睡得将梦未梦之际,忽觉一双手将自己搂入怀中。

    他微微醒过来,听到段寻贴着他耳根道“李牧,你我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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