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该带给付安阳些什么,而不是想着把付安阳夺走。
“也不是这么说的……”
总觉得他哪里理解出了问题。付安阳正在琢磨,却又听到他主动提起,“跟我讲点学校里的事?你跟夏予添他们初中的时候也是一个班的吧。”
“嗯,可之前你还很嫌弃来着。”
“之前是因为嫉妒,所以不想听。”
“……”
“现在不嫉妒了吗?”
“现在也嫉妒。但是想听。”
奇奇怪怪。
付安阳无语,却又纵容地转移了话题,“想听哪段?总不能从初一开学讲起吧。”
一起长大的人彼此黑历史知道得太多了,放开了讲能讲个通宵。讲到他声音开始犯迷糊,靠在床头昏昏欲睡时,叶嘉禾才回来。
沈闻叙悄悄抽出发麻的手,起身去门口拿了药,回来时看到他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嘟哝,“别走。”
“不会走的。”
沈闻叙轻声回答,撕开纸包吞下药片,目光垂落在他身上。
能够想象到多少个夜晚或清晨,他也是这样独自安静地靠在床头,心里想着阿叙今天也没有回来。
只要这样就够了。
沈闻叙想,剩下的都可以由他来做。
是因为知道有人在这样地等着,他才能有勇气面对所有困难,总有一天,一定要回来。
“晏晏。”
付安阳睡眼朦胧地望过去,看到他朝自己伸出手,虚握成拳。
像第一次在学校见面时,以为是友好的招呼。
像以前无数次的游戏里,他说“会让你赢”。
付安阳张开手掌迎了上去,掌心相抵,被他忽然伸展的手指扣住。
十指交缠的瞬间,听见他染笑的叹息。
“再也不走了。”
**
某种程度上概括,两人都处于观察期。只是不像沈闻叙的药物试验那么不稳定,付安阳隔天照旧来上学,除了看起来无精打采以外,跟平时没什么差别。
“分化期感到疲惫和燥热都是正常情况。”
夏予添听说后一到课间就过来嗅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要当第一个知道你信息素的人!”
“……”
被他用“你别是个傻子吧”的眼神盯着也无所畏惧,“怪不得你昨天晕射击馆那儿了,我寻思是给吓的也不至于啊。原来是要分化了。”
“你同桌也还不来上课吗?真难兄难弟。”
沈闻叙跟学校请了病假,这周都不会来学校的。
付安阳只知道他从实验室里出来,通电话回消息自由了些。那大概是在公司吧,反正除了学校就是工作。
不知道是否因为即将到来的发情期影响,近几天总有惴惴不安的沮丧感。付安阳翻看聊天记录,发觉最近发给沈闻叙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在干什么”。
就强行开始聊天。没聊几句安心了就撂下了,过会儿再聊几句。看起来像在故意骚扰似的,沈闻叙居然也有耐心回。
一定是因为发情期要到了才会变得奇奇怪怪。付安阳合理把锅推给分化过程,周六一早乘车出门,去最后一次试镜。
助理姐姐说进入最终选择的只有两个人,导演打算让他们上了妆造之后看看效果二选一,言语间的喜好似乎更偏向于他。
上次面试回来,他认真地考虑了导演的意见,查了很多戏剧和演员的专业和学校资料,始料未及地心动。
如果踏出了这一步,或许他的人生都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至今为止,他对人生的规划除了一定要再见到沈闻叙之外,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似乎也谈不上被打乱。
但相较于身边的同龄人,想要考戏剧学院仍旧是个不太平常的选择。如果决定了要这样做,他至少应该在告诉家人之前先坚定自己的信心。
这种时候如果问沈闻叙,回答会是什么?
闭着眼都能想得到,一定会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全部都会支持你”之类的话吧。
不如验证一下好了。
去试镜的路上例行紧张,付安阳合理推论,骚扰一下沈闻叙可以有效缓解。
只是消息发出去,过了两个红绿灯都没被回复。他等得有点心焦,就又发了消息给叶嘉禾。
爱好摸鱼日常秒回的家伙居然也没有回复的迹象。
是不太寻常的情况。付安阳皱眉拨电话过去,两个人都没有接。连日以来莫名的焦虑不安又开始在心里隐隐作祟。
这么早打给岑意不太好吧。他犹豫了一下,切换导航看完路线,叫司机下个路口右转,改变目的地去办公室看看情况。
为了不迟到,他是提前出门的。到那边短暂停留后再去试镜也可以。
付安阳想,去看一眼就走,来得及。
第45章
付安阳无法理解,为什么周六上午路上会有这么多人出行。
刚刚看导航时的小地图上明明还显示道路通畅,转头不过十分钟就被堵在路上动弹不得。车辆缓慢地向前挪动,不多时,司机小耿也回头来说,“再堵下去两边都要耽误了。”
下个路口掉头去试镜还来得及。
两边只能选一个。
沈闻叙那边两个人都没有音讯。紧要关头,付安阳迫不得已打给了岑意。
“别着急,可能在开会或者是周六还没睡醒……啊,这个应该不会。”
岑意自己没太睡醒,声音半带懵圈,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我帮你打电话给他试试。”
“好。”
这是最后一个能联系到沈闻叙的方法了。付安阳紧握手机,目光在车内车外焦急地跃动,落点总在车内的电子屏上。
时钟的数字在不知停歇地跳动,一分一秒都流逝得揪心。他忽然有种“站在人生的分岔路口”的错觉。
好像游戏里主线关卡的选项,会带给角色截然不同的人生。今天做选择的时刻,就是他人生的分歧点。
一边是未来可期的光明前景,一边是……
沈闻叙。
不知道是虚惊一场,还是就这样又要忽然消失的沈闻叙。
片刻后,岑意的声音回复过来,“我也联系不上他,晏晏,出什么事了吗?”
付安阳心头一颤,接着反而稳稳地沉了下去。
“还不知道,别担心。”他镇定道,“应该不会有事的,我现在到他那看看情况。”
司机回头问他,“接下来去哪?”
付安阳摇头,挂断电话拉开车门,“不用送了,我坐地铁去。”
最近的地铁站还要六百多米,去找地铁口的路上,他打给面试助理临时说明了情况。
“你确定?!你离拿到这个角色只差最后一步了。”
负责他面试的助理一直很看好他,闻言不可思议道,“是什么不能推掉的事?偏偏要是今天吗。”
“抱歉。”付安阳越走越快,看到地铁口时已经开始小跑,喘息的声音顺着手机传过去,“是很紧急,也推不掉。”
助理沉默了一秒,最后劝告,“你要知道,机会只有这一次。”
“如果你不来,资格被取消,就等于把机会拱手让人。没有办法再弥补的。”
“我明白。”
付安阳道,“所以打电话给您也是想说这个——如果导演问起我的话,麻烦帮我告诉他。很抱歉放弃这次机会,但我已经想清楚了才决定的,不是因为不重视。”
“只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冲过闸机,他惊险地跳上最近一趟地铁,望着手机上的乘车码,呼吸抖个不停。
这是在干什么啊。
他一边哀叹着,拿手机轻拍额头,一边却又自顾自地笑起来。
被心里忽然冒出的荒唐又兴奋的冲动完全打败了。
算了。既然喜欢的是个奇奇怪怪的人,那被传染跟着做点奇怪的事也很合理。
地铁不用担心堵车的风险。付安阳警惕着这次不能再坐过站,到达换乘站时果断下车,乘上另一趟地铁。
忘记把拉链拉好,他跟随人潮一起涌入车厢,拥挤得外套都差点被夹住扯走。
周六上午车厢内也是满满当当,没有座位是必然,连落脚的空地都难找到。他拉好衣服,欠身往里侧挪了挪,靠着扶手去看车门上的站点。
数出还剩几站,就能大致估计出还要多少分钟。付安阳正计算路程,忽地听见近旁传来一声温和的招呼,“同学?”
循声望去,来人比他稍高半头,戴着口罩,压低的帽檐下露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扬,“你刚才是不是掉了东西。”
付安阳心里咯噔一声,摸自己外套口袋才发觉,被护士叮嘱随身携带,用来应付第一次发情期的抑制剂不见了。
“这是你的吧?”好心人朝他伸出手,掌心里握着那小小的三管药液,
付安阳松了口气,道谢接过,装进内侧口袋里贴身收着。
“特殊时期最好不要在人流量很大的公共场所移动,等以后稳定下来就可以恢复日常生活了。”
好心的哥哥额外温柔地嘱咐,“在这样的环境里也会让你不舒服的吧?可以先打车,或者公交也可以。”
付安阳点了点头。虽然的确对变化的环境格外敏感,对拥挤和挨碰感到不适,但暂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是因为……现在有必须快点见到的人。”
“这样啊。那一定要把抑制剂收好,是很重要的东西。”
好心人理解地点点头,没有责怪,反而跟他聊天放松心情,“你身上的香水很好闻,淡淡的柑橘调。我也很喜欢水果香。”
有吗。付安阳没有用香水的习惯,抬起袖子嗅了嗅,听到地铁进站的提示音看他就要在这里下车,连忙道,“我应该怎么谢你?”
他笑起来,走到车门外挥了挥手。
“那就……下次见面请我喝奶茶吧?”
对面的地铁正好也打开了,是往回的方向。付安阳看着他小跑进去,这才意识到,他是为了给自己拿来抑制剂,才特意上了这趟车。
简直像是老天送来的助力。
数站后他也下了车,一边跑一边继续打给叶嘉禾。摸鱼强者持续掉线。
之前进办公室是靠叶嘉禾的电话预约,这次来还不一定能不能顺利上去。付安阳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到前台说明情况,没想到被爽快地领进了电梯。
顺利得有点意外,“他们知道我今天要来吗?”
“这倒是没有。”前台姐姐帮他刷了卡,微笑道,“但不久前交代过,如果是你来,随时都可以。”
沈闻叙的办公室里位置他还记得,过来路上经过秘书室瞥一眼,叶嘉禾不在工位。
有其他员工见了他大步要去的方向,硬着头皮上来阻挡,“不能进。”
“沈闻叙不在里面吗?”
“在是在……”
人在不就行了!
明明在!居然不理我!
岂有此理!!
白白提心吊胆了一路。付安阳顾不上吐槽“那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不顾阻拦直接推了门。
扑面而来的白茶冷香,信息素的气味浓郁到让人手脚发软。
劝阻的职员秒速退离了是非之地。只留付安阳站在门口,看着两人近距离贴在一起。
室内一片狼藉。沈闻叙红着眼,把叶嘉禾压在墙上。
“你们在……干什么啊。”
**
“看不出来吗?”
叶嘉禾咬牙切齿地分神瞪他,“我在挨打!还不快给老子把门关好!!”
“……”
付安阳反手摔上门,费力地想把沈闻叙拉开,全身劲儿都使完了却奈何不了他。
很不对劲。他眼里只有攻击目标,对周围的一切都充耳不闻,仿佛陷在某种“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决绝情境里,浑身散发着杀意。
“去把办公桌最底层抽屉的麻醉针拿来!”
叶嘉禾双手都被制住,趁有助力好歹抽出一只手,接过针刺入沈闻叙的脖子。
趁他动作迟缓,用力地把他推翻到一边,大口喘气,“操,再不来个人我就要被他掐死了。”
房间里信息素浓郁得过分。付安阳迟钝了十多年,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这么有存在感的信息素,心底盘旋多日的躁动指数增长,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发软,“到底出了什么事?他怎么变成这样?”
“我哪知道……估计是新药有什么不稳定的副作用。”
强效的麻醉剂不知道能让他消停多久,叶嘉禾当即打给实验室求助,“我来送个资料就被他抓着一顿□□挨打挨到现在!还他怎么了,你能不能问问我怎么了!”
付安阳这才看到他状况狼狈。眼眶青紫了一块,脖颈上指印明显,“你没事吧……”
“我有事!这他妈都是工伤!”
“……”
我好像也有事。
付安阳屏住呼吸后退了两步,刚摸出口袋里的抑制剂,听见叶嘉禾“卧槽”一声。
麻醉剂居然只拖延了半分钟时间。不知哪里来的意志,沈闻叙缓缓地坐起身,抬起头,眼中神采黯淡。
像个被暂停又启动的机器,目光茫然地在空气中游移。看到付安阳的眼睛时有一瞬间的停顿,却平滑地移开,落在叶嘉禾身上,眼底的颜色加深了两分。
付安阳怔了怔,朝他伸出手却被叶嘉禾挡住,往门外推了一把。
“他从分化出事开始就这样,每次信息素不受控就把旁边的人当假想敌无差别攻击。”
叶嘉禾活动关节,认命地起身,警惕地盯着他摆出个防御姿势,“我应该交代过不准任何人进来了吧?你先出去,别告诉这其他人里面发生了什么。希望我能撑到实验室把有用的药带来。”
付安阳不稳,看向沈闻叙。他显然不是清醒的状态,握紧的拳上正在渗血,却还打算不知疲倦地继续挥下去,直到清除身边所有障碍,只剩自己一个人为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叶嘉禾不耐烦地催促,“还不赶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