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更多的就要再等等了。”
沈闻叙从他的医生那里听来的说法差不多,或许是高烧对大脑部分机能产生了影响,随着时间会慢慢恢复,“只能等吗?”
“也有很快想起来的事。”付安阳说,“不过要靠别人提醒或者再亲身经历一遍才行。”
似乎对这个更有兴趣,沈闻叙情绪积极了些:“比如?”
“比如,如果没有人提醒我的话,我就不记得自己讨厌青椒。”
“提醒”两个字的语气被加重,似乎是对他刚刚故意旁观的态度有些不满。付安阳把小炒肉里的青椒挑出来夹到旁边,“要到吃的时候才会想起来。”
在家吃饭的时候宋阿姨从来不放青椒,他刚才吃到差点窒息。
沈闻叙把餐盘往前推,跟他的餐盘碰在一起,“我喜欢青椒。”
“……”
付安阳点点头:“所以你也可以告诉我以前的事。如果知道的越多,或许我想起来的就越快。”
“我喜欢青椒。”
“……我知道了!”
付安阳抄起餐盘倒给他。
“但有些事情你也必须知道!尤其是不要在学校叫什么童养夫!”
“行。”
“也不要在别人面前叫我付晏晏,我们是在上高中不是上幼儿园。”
“行。”
“还有……把我的简历还给我。”
差点把这事忘了。付安阳放下餐盘看向对面,原本很合理要求,沈闻叙却表现得有点为难,“不能送给我收藏吗?”
“……”
付安阳控制自己手里的筷不要往他头上招呼,忍无可忍道,“你能不能干点正常人会干的事啊。”
别人用过的简历有什么好收藏的?
沈闻叙别开了脸,语气遗憾,“那待会儿回班里给你。”
他不再说什么了。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总是在笑,这会儿却像是笑不出来的样子。付安阳无法说服自己“不关我事”,放好餐盘下楼时看他不言不语往前走,终究不忍心,“……喂。”
沈闻叙回过头,看到他主动伸出手握拳。
“我们还可以当朋友吧?”
**
沈闻叙一愣,露出很浅的笑意,跟他碰了下拳,顺手搭着他的肩膀一起走,“去哪办饭卡?”
“一楼那边窗口。学生证带了吗?”
“没有诶。”
“……”
整个中午都像在带孩子。食堂里往返一趟回到班时踩在午休预备铃上,付安阳收回了自己的简历。
乍一看好像没什么问题。他正要塞进课桌,才发现右上角那栏照片被人私自揭走,留下的空白框里像模像样的画了只火柴人代替。
像是暗戳戳的抗议,还有点小叛逆。
付安阳:“……”
真有你的。
隔着大半个班,算了。
夏予添午休不在,他还能得空休息会儿。午休结束铃一响,前面两位果然就转过来,打听中午发生了什么。
付安阳同样拿“儿时玩伴”来跟她们解释,除此之外也找不到更好说法了。
严谨还想再说什么,班主任站上了讲台,宣布晚自习最后一节课竞选班干部。
夏予添也进了班,问严谨是否要再继续争取班长。
“看情况吧。”
话题顺势转移。严谨推了推眼镜,“当习惯了觉得继续当也行。”
她这么说应该就是有意向。三人立刻表衷心:“你票有了。”
“少来。”严谨说,“你们三个还是什么都不干?当个课代表什么的也行啊。”
夏予添和关绮绿同时摇头,“你还不知道吗。我们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出息。”
严谨最后的目光落在升学成绩第一的人身上。
付安阳试探着问了一句,“我以前当过什么课代表没?”
“……没有。”
付安阳放下了心:“那我也一如既往吧。”
没出息的朋友增加了。
严谨恨铁不成钢,独自出征。实力放在那,班长投票时没什么悬念地拿了第一,之下是叶嘉禾,居然还有人投沈闻叙,票数也不少。
“这是什么颜值投票吗。”
夏予添看着黑板上的计数,“他俩刚才上去说的什么我都忘了,就记得底下你们掌声挺大,笑得也有点不堪入目。”
“他们两个人缘都很好啊。”
关绮绿捧脸道,“感觉都是擅长社交的类型,聊天的时候会让人如沐春风,大家遇到什么问题也会乐意找他帮忙。”
“能力没问题的话,还是挺适合当班长的。”
“注意发言。”付安阳战术清嗓:“真正的班长就坐在你旁边。”
关绮绿从憧憬中回过神来,双手拜了拜同桌,“他们夺去的只是我的眼睛,你依然拥有我内心的灵魂!和票!”
“……”
严谨不置可否:“他们是转学生,大家没那么了解不会投票的。”
相比起不了解底细的空降生,已经有工作经验的人会更受到信赖。因为她已经当了两天临时班长就想让她继续当下去的票数很多。
付安阳点点头,但对大家口中评价的沈闻叙有点意外。
明明是个难缠的人,怎么还能聊出如沐春风的错觉来了。
“刚到新学校就有胆量争取班长,也挺厉害了。”夏予添说,“虽败犹荣嘛。”
关绮绿不能更赞同。“我一站上台就发抖,万一还竞选失败想想都要哭了。”
严谨:“就这点出息。”
“嘿嘿嘿不是还有你吗~班长~”
“……”
票数统计结束,各个新上任的班干部象征性发表了几句感言,收拾收拾放学回家。
“明天见。”
各自道别后付安阳也起身离开,快走到班门口时无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虽败犹荣的人正在接受身边同学的问候。
被一圈可爱的女孩子围在中间鼓励安慰,沈闻叙坐在座位上落落大方地应对。显然不像是要哭的样子,也不缺人关心。
付安阳看得有点酸了。
第6章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做多余的事。转身离开的背影消失在班门口时,叶嘉禾拿胳膊肘捅了捅同桌,“喂,你小心肝走了。”
应付完身边一圈关怀,沈闻叙还坐在原位,只是表情淡了,看不出在想什么。
叶嘉禾等了半分钟就不耐烦:“走不走啊?”
像是说太多话累着了,被他嫌弃的人仍未出声,唯有向他投来的眼神里传达出明确的信息。
再吵给你扔楼底下去。
“……”
难伺候。
叶嘉禾踢开座椅自己走人,“你自己要落单的,回头再被人绑了可都跟我没关系。”
如沐春风的聊天结束了。
沈闻叙独自坐在原地。晚自习结束后还在班里逗留的人越来越少,直到有谁叫了他一声:“走的时候别忘了关灯。”
沈闻叙回过神,教室里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
白天觉得拥挤吵闹的教室,原来也可以这么空旷。
**
沈闻霁哄完孩子来到客厅时,多日未见的弟弟正在长沙发上躺平放空,跟空气玩剪刀石头布。
他胸口放着那块旧怀表,表盖上有细细的裂痕,从修复过后就很少再打开。古铜色的表链绕在手指上,随着手指的动作晃晃荡荡。
沈闻霁沉默了两秒:“非法入室我可以报警。”
“……”
“我给岑意哥打过电话了,门上密码他告诉我的。还说我住多久都行。”
沈闻叙坐起身来,靠着沙发取下表链收进口袋里,不用看他也知道什么表情:“瞪我也没用,你们家你说了又不算。”
沈闻霁不置可否,走近冰箱拿了两罐饮料,丢一罐橘子汁给他,“来干什么?”
沈闻叙接住冰凉的罐头,心想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没地方去吧。
但说出口时,已经换了腔调,“你家离学校近啊。”
“我那太——远了,早上起不来。”
沈闻叙跟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不太对付,老是聊不到一块儿。但关系也说不上坏,只是在独处时有些无趣:“岑意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今天收工得到后半夜。”
沈闻霁看了眼他身上的校服,“怎么突然想上学了。”
他没立刻回答,捏着橘子汁沉默了一会儿,才垂眼自嘲,“正常人谁会想上学啊。”
比起学校里对谁都笑眯眯的沈闻叙,不再那么温润随和,真实感却多了不止一层。
沈闻霁能给的关怀也就到这儿了。婴儿室里传来啼哭,沈闻叙手机也同时震动起来,兄弟两人各奔两头忙各自的。
沈闻叙带着那罐橘子汁下楼接电话,不慎按到负一层也懒得再取消,在下沉的电梯里接听了陌生号码的来电。
电话那头传来女人严肃的声音,音色已经模糊在记忆里,但身份仍旧很好辨认。
沈闻叙说,“楚阿姨啊。晚上好。”
“很久不见了,沈闻叙。”楚茜说,“你跟晏晏在一个班里上学?应该不是巧合吧。”
“不能是巧合吗?”沈闻叙笑里带着冷意。“没准儿我就喜欢上学呢。”
“……你的爱好我不会干涉。但希望你不要为难晏晏,毕竟你们也有过关系不错的时候。”
楚茜声音仍旧稳重,却透出一个母亲本能的不安,“晏晏的主治医生告诉我,你们今天上午见过面,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他现在的状态。他不适合再受更多刺激了。”
“那我要怎么跟他解释呢。”
沈闻叙无意识地收紧手指,饮料罐被挤压变形,“生个病发烧就把脑子烧坏了?您可真有意思。亏您能编得出这种话。”
那个笨蛋……
亏他会信这种话。
学校里好脾气的神仙转学生已经彻底消失。这通令人不适的电话结束,他站在地下车库里表情阴沉。让人担心如果通话的对象就在眼前,他会毫不犹豫地把捏扁的饮料罐砸到对方脸上。
但他只是平静地丢进垃圾桶,没有再多看一眼。
有车辆从入口驶来,朝着他所在的方位。沈闻叙眯了下眼,车到近处时看清牌号,表情放松了些。
等车停稳,后座的车门打开,便又露出笑来:“岑意哥!晚上好。”
“晚上好阿叙!”
后座上年轻的艺人抱了只巨大的礼物袋,要把怀里的东西先递给他才能顺利下车,“零食吃吗?一个小粉丝送我的。”
“不了。”
沈闻叙帮他拎着零食大礼包,跟助理告别后一起回家:“提前收工?”
“嗯!下班的时间比预计早一个多小时呢,拍摄很顺利。”
工作到深夜仍旧语气轻快,岑意跟他也许久未见,感慨他的个子已经比自己还高,“听你哥说你最近重新开始上学了。今天过得开心吗?”
“嗯。”沈闻叙说,“不太开心。”
来沈闻霁家,他更愿意见到的人其实是岑意。
相比脾气又冷又硬,不懂得怎么关怀别的亲哥,岑意心思通透善解人意,是个更合适的倾诉对象。
“这样啊,电话里你听起来也有点低落。”岑意按下电梯,余光里注意着他的情绪,“跟我说说吧。”
“见到想见的人了吗?”
“见到了。”
这样的反应与重逢应有的喜悦并不相配。岑意转头望去,他低落的表情和抱着一大袋卡通零食礼包的动作也十分违和,“那……是他变得不那么可爱了吗。”
沈闻叙想到那张皱成一团的脸,这种时候想起来居然也会想笑,无奈地摇头。
“他只是不记得我了。”
上行的电梯里,沈闻叙大致讲述了事情的缘由。
回到家后放下行李,岑意先去婴儿室看了熟睡的孩子,确认家里没有被老公和儿子折腾成乱糟一团,放下心来给沈闻叙倒了杯热牛奶,继续陪他聊天。
这两口子跟人聊天的开场习惯都是一样的。沈闻叙喝不下,只捧着杯子,掌心被熨得发烫。
“我以前都只在小说里见过类似的事情。”岑意拍拍他的背,叹了口气,“真正发生在现实里很难接受吧。”
“嘁。我这么重要的人都能忘,笨死他得了。”
沈闻叙磨了磨牙,无处发泄,却也说不出更多责怪的话,语气沉了下去,“他应该也很难受。”
记忆里付安阳是很爱笑的人,每天都活蹦乱跳,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
可是再见面之后,那样的笑容他好像一次都没见过。
岑意点头,“失去记忆是件可怕的事吧。”
“就像走夜路的时候回头看,身后一片黑,看不到来时的路,很容易让人失去继续向前的勇气。”
身后是一片黑。
沈闻叙缄默不语,半晌,才瓮声道,“你也觉得他不再想起以前的事更好吗?”
把那片黑从他的人生里擦掉更好吗。
岑意有点心疼,摸了摸他的发顶,轻声道,“你还记得就好啊。只要你记得,那些珍贵的回忆就存在过。”
“更何况也不该是我觉得。”
岑意说,“要你心里的那位小朋友觉得才行啊。”
沈闻霁靠在走廊听了半天,感觉差不多了,抬手敲了敲墙壁以示存在感。
岑意忍俊不禁,指指他问沈闻叙,“他有没有好好招待你?”
沈闻叙也笑起来,诚实道:“他给了我一罐饮料。”
“那要表扬才行。”
岑意起身前捏了捏他的脸,“开心一点。早点休息。”
“嗯。”
沈闻叙向他们道了晚安,独自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