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季言和顾璇才出了医院没几天,日子还没安稳下来,顾璇也还没去初中上学,祸不单行,赵婶在卖菜途中,居然就被车子撞了。
猛烈的冲撞之下,赵婶直接被撞飞,而整辆车子也被撞得支离破碎,肇事车主当场断了气,而倒在血泊里的赵婶抢救无果,终究也还是去了。
虽无任何血缘关系,但贺喜毕竟是赵婶养大的。一个没文化的卖菜婆成天起早贪黑,不辞辛苦,拉扯着贺喜长大,五六年来没有一句怨言,自己再苦再累也不会让孩子受一点委屈,每天微笑着对待身边的每个人,可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却没了……
这种痛苦,就相当于是一夜之间就失去了至亲至爱的伤痛,小贺喜倔强的抱着赵婶冰冷的身体,嚎啕大哭,哭了好久好久,贺振平陪在弟弟身边,也守了好久……
同样的,又一次面对这种生离死别,季言和顾璇他们也是倍感心痛,一时间都难以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由于车主死亡,季言和贺振平他们捞不到什么赔偿费,两家合伙忙完赵婶的后事,几乎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
季言没钱没工作,以防之后杨哥手下的人会找上门来,原来的房子也不住了,他把用不到的旧家具卖了卖,带着顾璇和傅安搬进了贺喜家的老院子,和贺振平、贺喜他们一起生活。
这个秋天即将结束,他们的生活,也仿佛凋零殆尽。
前段日子,由于傅安和贺喜两个小家伙又突然不来上学了,程老师和其他几个女幼师立马联系他们的家长,可是季言和贺振平忙着处理赵婶的后事,以及一些搬家的杂事,电话机都给拆掉了,根本难以联系。
还好过了一两天,季言主动打电话过来了。
“喂,程老师吗?我是季言。”
“季…季先生?”程老师有些激动,她看电话号码是陌生的,完全没想到会是季言。
“嗯,抱歉,这几天你可能联系不到我们,因为……”
季言没有说得太详细,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家里有亲人去世,反正眼看这学期也快结束了,就想替傅安和贺喜请假,让他们提前回家。
程老师在电话这头安静的听着,听着季言略带沙哑的声音,感受着他话中淡淡的伤感,不知不觉,她的手心都出了汗“季先生,请节哀顺变,你如果早些告诉我,我也一定会帮些忙的。”
“没事,反正都过去了。不过安仔和小贺喜的事……”
“……”对于季言的请求,程老师默了默,也还是点头答应了,“嗯,你放心,我会和校长说说的。”
她渐渐发现,她拒绝不了季言。
接到这通电话的当天晚上,程老师就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有点坐立难安,第二天一早就急忙去了季言家,凭着上一次的记忆,她是认得路的。
只不过,程老师敲了半天的门,也无人应声,她从窗户稍微望了望,竟发现里面是空荡荡的一片,顿时,她的心亦是空荡荡的。
后来,邻居大妈告诉她,季言他们早几天就搬走了。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快要过年了,家家户户忙忙碌碌的,也都开始打扫屋子,买新衣迎新年,张罗着置办年货,准备丰富的菜肴,去外地打工的人也急着赶回来和家人团聚,是一年之内最喜庆的日子了。
可是季言和贺振平两个兄弟组成的“家庭”,却没法做到那么多,但家里面有孩子,他们身为大人,不想让他们失望,也在努力凑出钱来,勉勉强强过一个像样的新年。
贺振平仍在工地做工,因为家里实在没钱,大年三十的前几天,贺振平也都在工作,依然勤勤恳恳的,不像其他几个回不了家的农民工大叔,喋喋不休抱怨个没完,他却一笑而过,穿上泛白破旧的工作服,戴上粗糙的手套,搬着砖头,没有任何的怨言。
这天,张工头喊不动其他几个懒散又大脾气的老大叔们,便唤来好说话的贺振平,让他去火车站附近搬送一批货,因为这批货很紧急很重要,张工头叮嘱他要好好做,他点点头,很乐意的去了。
熟不知,在火车站附近,贺振平撞见了许久未见的苏泽。
不知过去了几个月,人来人往的站台,那么多人擦肩而过,当手臂被人一把拉住之时,苏泽一抬眸,眼里一颤,差点认不出贺振平了,因为他太过憔悴消瘦,太过穷酸了。
可是贺振平还是一眼就看见了苏泽,这个始终在他心尖上的男人,永远那么耀眼,闪闪发光。
“你放开我。”
苏泽不冷不热道,好像无论过了多久,发生过什么事,这个男人的声音仍是平淡无奇,眼神仍是波澜不惊。
“苏…苏泽。”
许久没说出这个埋在心底的名字,贺振平生涩的一开口,嗓音喑哑的像是另外一个人。
“放开。”苏泽重复。
“……”
力道逐渐加重,贺振平好想就一直这么紧紧抓住他,不再让他跑掉,可惜他面对苏泽,永远是卑贱的一方,他还是松开了手。
第34章 一无所有〔?〕
火车站,苏泽一身棕色大衣,拖着行李箱,时不时就瞄一眼手表,很赶时间的样子,根本就不想理会贺振平。
“火车马上就要开了。”苏泽淡淡道,欲要迈开步子。
几个月前,苏泽离开x市太过匆忙了,空着的屋里还有些东西没拿,这次因为新工作的原因,又要来这里办些事,便正好坐车回来一趟,把这些事一并解决,但是唯恐再被丧心病狂的陆义虎给盯上,他也没准备多加停留。
贺振平挡在苏泽面前,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苏泽,之前你不告而别,现在你…你就没有任何话想对我说吗?”
“你想听我解释什么?”苏泽一勾唇角,很无所谓的耸肩,“抱歉,我没什么好解释的,我只能说,我拿了你父亲的钱,已经和你断了。”
贺振平的心蓦地一痛,他握了握拳,也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我和老爸也断了父子关系了,不,现在应该称他‘贺先生’了。”
“……”苏泽眼底的惊愕一闪而过,开始仔细的打量起贺振平,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瘦了好多,他的脸色不好,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嘴边也冒出了胡渣。
如今大冬天的,他衣着单薄,外面还套着一件破旧不堪的工作服,曾经爽朗的笑容也变得苦涩,看着让人心疼。
看着看着,苏泽就侧过脸去,心绪有些复杂,但很快又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掏出了一条大红色的长围巾,鲜艳的色泽一下子就引起了贺振平的注意,他的瞳孔一缩。
这条大红色围巾,是当年两人在大学校园里散步时,贺振平主动给苏泽围上的,也是他送给苏泽的第一件礼物。
苏泽走近贺振平,此时此刻,也学着贺振平当年一般,动作轻柔宠溺,将红色围巾围在了贺振平的脖子上。
“……”贺振平只是望着苏泽,傻愣愣的不明所以。
“现在,我把它还给你了。”苏泽的眼里似有淡淡的柔光,但下一刻,却又自嘲起来,“呵,那个姓陆的混蛋说得对,我和他其实没两样,都没什么良心,他为了钱吃喝嫖赌,我为了钱随意欺骗玩弄别人的感情,所以,你这个傻子应该庆幸才是,我终于不再缠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