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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惊澜 第10节

作者:俞洛阳 字数:18760 更新:2021-12-30 19:19:07

    檀乔不客气地将他手甩开,摸着自己下颌沉吟不语。他跟随司晨凰从海上来闽都,一路忙个不停,天天夜里带着影卫出去,四处偷窥打探赵伽在海上水军的装备战船事宜。 司晨凰此举,他也猜到几分用意,无非是掌握赵伽动向和实力,确定将来天水教去向问题。但此话却无法和陈北雁明言,便推脱道“你不了解我家教主为人。他心眼儿多的筛子一般,白日里经常的装神弄鬼,搞得大家云里雾里。夜里便是睡着觉,想来也是一翻身儿一个主意,一翻身儿一个主意,花样百出的。我哪里知道他是如何打算也许他早八百年就有了计较,轮不到我去劝他。”

    这话稍稍有些忤逆犯上,躲在暗处偷听的韩云汐差点笑出声来,却明显感到身边的司晨凰呼吸一窒,想是不太愉快。他心中一惊,生怕司晨凰发怒,自己遭了池鱼之殃,忙趔趄着躲开一些。

    司晨凰觉出他的举动,伸手拉住他手,又给扯了回来,做个撤走的暗示。

    韩云汐却还没听过瘾,还不太想走,正磨磨蹭蹭地犹豫,忽然听到那边一声轻微的裂帛之声,然后是檀乔惊诧无比的声音“咦咦咦,陈大人,陈总捕头,作为朝廷命官,你怎么可以这样跟我这魔教妖人拉拉扯扯的,传出去不丢人”

    陈北雁变得结结巴巴“朝廷命官也也是人头一回那次,是我不懂事儿,你别怪罪”

    韩云汐忙伸头去看,见陈北雁扯着檀乔一只衣袖不放,檀乔接着啧啧连声,拿檀香扇在他手骨上轻敲“不带这样地不带这样地。陈大人,你行为须得端正谨慎,进退有度,这道理还用我这魔教妖人来教你,嗯快放开你的爪子”

    陈北雁接着结巴“不,不能放。你长得好看我,我”

    司晨凰忽然一声冷笑“无趣”声音虽然不大,但余下三人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高手,听得清楚,同时身躯僵硬,陈北雁赶紧松了手。

    司晨凰侧头斜睨张口结舌的韩云汐,语气轻薄恶劣“这般无趣的人,连调情都不会,你确定还要看下去”

    第章

    司晨凰侧头斜睨张口结舌的韩云汐,语气轻薄恶劣“这般无趣的人,连调情都不会,你确定还要看下去”

    韩云汐哪里还有脸看下去,被他一扯,乖乖跟着走了,将那两人扔在闽江岸边。

    司晨凰一路并不出声,待得回了王府别院,直接拉着他到了檀乔房外长廊上,在美人靠上坐下。

    韩云汐情知他是在等檀乔回来,他心中总是对司晨凰带着几分惧意,轻易不敢跟他说什么,如今却大着胆子道“陈大人看起来挺好的,话也在理。”

    司晨凰道“这是你们一个个出去勾搭的理由”

    韩云汐顿时不言。司晨凰道“我是故意打断他们。那陈北雁接下来想做什么,你也猜得到。这种事情,做得越多,就越分不开。我说的对不对”

    韩云汐脸色僵硬,不知如何回答。

    司晨凰沉吟片刻,挑起眼看看他,看到他转得微有些苍白的脸色,轻声道“就他那呆头鹅一般的好模样,还敢来勾引我手下的天君,不自量力。”

    他运功搜索,听得四周十几丈内无人,便决定跟韩云汐说几句实话,好将自己与这厮之间的距离拉近些“其实,不管是京师那边,还是吴王这边,都在等着一个动手的契机,而且都有些等不及了。那天我摸了吴王的脉息,他重病在身,平日里还不收敛,活不了几年。若是京师那边有耐心,熬过这几年即可。可惜吴王霸占了东海所有的通商渠道,朝廷这两年据说也是铺张惯了,这一块儿税收上不来,日子太艰难,所以等不及。而吴王,他若是再拖延,他今生也许就没有机会坐上那把椅子。他东海水军支出庞大,一旦动起手来会更庞大,因此他急着跟我要那笔钱。”

    韩云汐低声道“他不是有税收吗”

    司晨凰哼笑“那怎么够打起仗来,打的就是银子。有钱打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当年卓家号称花开富贵,走的也是南海行商的路子,在吴王没来到闽都之前,几乎包揽了海上所有的生意,当真是富甲天下。而且卓家家主算得江湖中人,为人豪爽,修桥铺路,造福一方。每至有水患蝗灾,便慷慨解囊,从不吝啬。连朝廷都颁下了忠勇义商的匾额,因此而树大招风,招来诸多人的觊觎。吴王盯这笔钱,盯了整整十五年了。”

    韩云汐倏然抬头,盼望他能再多说几句,司晨凰却闭口不再言,韩云汐看着他,咬一咬牙,鼓足勇气问道“既然是卓家的钱,为何会到了天水宫里卓家的又人去哪里了”

    司晨凰慢慢侧头,斜眼看着他“你这般不听话,我为何要告诉你”

    韩云汐气结,半晌方接着道“怎样才算听话”

    司晨凰“装傻吧。”

    气氛尴尬起来,韩云汐伫立不动,片刻后道“想必吴王殿下知晓的更清楚。”

    司晨凰道“你打算与虎谋皮去有这等功夫,不如在我身上打打主意。你我就是做的太少了,所以你总是觉得勉强。只要你能主动一点”他话音未落,却忽然看到檀乔的身影出现在长廊尽头,只得暂且住嘴,站起身来。

    檀乔远远地躬身为礼“教主,属下回来了。”他私会外人归来,脸上却也并无诸般羞愧心虚之情,进退之间依旧骄矜端雅。

    司晨凰道“你们两个进房来。”率先进了檀乔的房间。

    司晨凰据案而坐“檀乔,你回来得很快。”

    檀乔道“是,教主率先回转,属下焉能不紧随身后”

    司晨凰对左右天君一向信任有加,并不跟他计较太多,只是伸手轻叩桌面,道“陈北雁的意思,我明白。赵伽再不好,朝廷再对他不满,这是朝堂上的事儿,跟我们江湖中人却没什么相关。我天水教八大分坛,一大半都在吴王的地盘上,我们是唇亡齿寒的干系,互相倚仗,并非一朝一夕可以甩脱干净。就算我现在甩脱他,我们魔教依旧是魔教,也变不成正道。”

    他抬手指着檀乔“你今天紧跟我身边,不要离开。”言罢出门而去。

    檀乔俯身恭送“是。”

    韩云汐站在檀乔身边,欲言又止,司晨凰在门首站住,瞪他一眼“跟上。”他只好出门跟上。

    今日闽江上,赵伽巡江作乐依旧,江面上变成了赛龙舟的游戏。吴王着人准备大批的赏钱、锦缎、鲜果、粽子等物,只等着赏赐那脱颖而出之人。

    今日吴王府大画舫中,也多出两位客人,自然就是严广萍和陈北雁。上首一席,赵伽陪着司晨凰,下首一席,吴王幕下两个文臣陪着朝中的钦差大臣。众人言语间依旧客气周到,推杯换盏间气氛依旧热烈无比。

    今日里天水教诸人也颇有怪异之处。檀乔牢牢守候在司晨凰身后,而四大使却一起上了画舫顶端。那里的脊瓦上一处平顶,恰恰容得四人坐下,听时不时隐隐约约飘下来的声音,竟是将一副马吊牌打得热火朝天。

    赵伽听得声音,微笑着看司晨凰一眼,司晨凰道“他们几个还小。今日里没什么事儿,放松一下。”

    他话未落,事儿就出来了,沿北岸那边一阵骚动,哭喊之声,兵士喝止之声夹杂一处,乱哄哄一片,且有愈演愈大之势头。赵伽闻声,嘎嘎地笑“贤弟啊,你倒是体恤下属。你可知道世间之事千变万化,便是没事儿,他们要给你作弄些事情出来,总不会让你清静。”

    澹台钨跑进来,大声禀报“殿下,那边百姓作乱,口口声声要见钦差大人,要状告殿下鱼肉百姓。兵士已经拦住,如何处置,请殿下定夺”

    赵伽道“本王辛苦治理者闽中,鞠躬尽瘁,何来鱼肉百姓之说既然刁民不知好歹,统统就地斩杀。”

    澹台钨得令自去,严广萍慌忙起身“吴王殿下且慢。既然百姓想见见下官,自当让下官见了再说。吴王殿下怎可不分青红皂白杀人”

    赵伽道“一群刁民,见他作甚没得不辱没了严大人您的身份。”

    严广萍道“下官这次来闽中,便有体察民情一责,不过是见几个百姓,如何就辱没身份了”

    两人这边争吵,那边惨呼惊叫之声已经连连响起。严广萍眉头紧拧,和陈北雁对视一眼,严广萍道“吴王殿下,你且命你的人住手,老夫这里还有一道圣旨,你先接旨吧。”

    赵伽接着嘎嘎笑“那你宣读吧。”

    严广萍立即将圣旨抖开,大声宣读,听内容果然是要求赵伽将东海沿岸各处市舶司和东海制置司之权限上交朝廷,京师派制置使过来接任双司事宜。

    赵伽听完大笑“严大人,我在这闽中辛辛苦苦经营十五年,双司皆是经我亲自设置,如今却被人直接伸手拿走,天下怎么会有这个道理皇兄这是打算将本王及手下一干官员都饿死吗”

    严广萍道“圣上天意,下官不便多做揣摩。但是殿下若不应允,便是抗旨不遵你且说,这圣旨你接是不接”

    赵伽冷笑“不接,你待如何”

    严广萍高声喝道“抗旨不遵,乃是死罪”随着他的声音,江上形势骤变,水中忽然跃起黑衣人无数,箭一般射向这画舫,瞬间抢上画舫,齐向华庭中扑来。

    赵伽却临危不乱,只将面前案子一拍,大批的黑衣武士从后舱涌出,弓弩在手,齐齐对准了陈北雁和严广萍。

    严广萍冷冰冰看着赵伽“杀害朝廷命官,也是死罪。”话未落,箭矢如蝗,冲的是陈北雁和严广萍。而水里的杀手此时也已经抢上来许多,身手矫捷利落,兵刃出手,打得羽箭四散飞扬。

    在这一片混战中,陈北雁看一眼司晨凰,见不知何时已经他连人带椅子挪出去三丈远,和赵伽远远离开,似乎怕遭了池鱼之殃。檀乔紧随其后,退开老远。

    陈北雁顿时有了计较,眼见自己手下已经扑过来护住了严广萍,便拔刀在手,向着赵伽冲杀过去。

    其实赵伽知道他们今日会宣读圣旨,会给自己按个抗旨不遵的罪名,会动手刺杀,好让自己或者他们死得名正言顺。不管谁死,反正非要死人不行。所有的一切皆在他意料之中,便是司晨凰忽然躲了开去,也在他意料之中。朝堂纷争,江湖人不好插手,他知道这个道理,因此得并未指望。

    他唯一低估的是陈北雁的武功。

    陈北雁从前是扬州六扇门的总捕头,抓贼老练办案迅速,虽功勋无数朝野惊叹,却多年不见升迁。去岁去京城打点,因他不会做人,最后还是铩羽而归。但凭借着朝中几个硕果仅存的刚正清白臣子上书,这京城六扇门总捕头的职位,最后还是给了他。

    吴王殿下见得捕头多了,多得是在衙门里混饭的,纵有那武功出类拔萃尽忠尽责的,跟他手下豢养的杀手影卫还是相去甚远。陈北雁也是个捕头,便是安上总捕头这个名字,归根结底还是个捕头,高明不到哪里去。他却不知,陈北雁在泰安的武林大会上,力战群雄,场场完胜,若不是檀乔出面将他给引走,最后武林盟主给他夺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所以当赵伽明白过来的时候,陈北雁的刀锋已经挟着巨大的杀气劈到了他脸前,身后的影卫挡过来,被他砍飞,再挡过来,再被他砍飞。他红了眼,红了衣衫,通身鲜血淋漓,凭着一股忠勇之气,一腔盖世豪情,一心愤懑之意,砍得赵伽面前尸横一地血肉横飞,砍得赵伽的影卫们上气不接下气。

    不过转瞬间,那把刀终于砍开了所有守护吴王殿下的人,要砍到赵伽的脖子上了。

    赵伽目瞪口呆。他的影卫死了一地,他的贤弟溜出去老远,他的兵士们已经听从指挥坐着大船将这画舫团团包围,刀枪林立,剑拔弩张,可惜尚有一箭之遥。

    这一箭再快,又怎么能快过眼前这把疯狂的刀

    他现在,却该指靠谁

    陈北雁举刀,一声大喝,刀光如练,不死不休地斩向了赵伽的颈项

    第章

    这一刀风声飒飒,杀气凛凛,便是有高手在侧,陈北雁存了玉碎瓦全之心,恐也轻易挡不住。

    赵伽绝望,闭眼等死。却听得眼前陈北雁一声轻哼,原来司晨凰终于出手,手中长索却并不是去挡他的刀势,而是矫若灵蛇,寻隙而进,越过重重刀影杀气,直奔他要害处而去。

    陈北雁不怕死,若是司晨凰攻击他别处,他必定不在乎,只管先把刀砍到赵伽的脖子上再说。但

    司晨凰攻击的地方太刁钻太无耻,无耻得令陈北雁羞怯震惊无与伦比,他是个有自尊的男人,抛头颅洒热血粉身碎骨浑然不惧,可若是此物被人一鞭子掏走,纵然死了,这残缺破败之身,却又如何有脸面去见地下的爹娘

    千载难逢的良机稍纵即逝,陈北雁纵然明白这个道理,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收刀回防,这是他的本能,手中刀顿时与司晨凰的长索绞在了一起。

    司晨凰似乎在笑,笑容必定很得意,可惜陈北雁看不见,陈北雁被他气昏了头,因为在这千钧一发万般关紧的时刻,他竟听到司晨凰说“我废了你,我让你来勾搭。”

    他身后的檀乔已经急得额头见汗,但碍于司晨凰,却不敢轻举妄动。这时听得此言,面具下的脸抽搐不止,生生损伤了花容月貌。

    就是这么小小一个缘由,令陈总捕头与杀掉赵伽的机会失之交臂。陈北雁被一招逼退,赵伽身后的影卫瞬间补上,同时挡在了赵伽的身前。

    赵伽瞪着陈北雁,将手中一只杯子甩出,一声脆响,画舫外兵士顿时万箭齐发,冲的都是陈北雁及手下人。陈北雁见杀掉赵伽的良机已经没有,闪身就退到了严广萍身边,刀势如风,替他挡住了袭来的羽箭。

    合着赵伽甩杯子的声音,画舫顶端的钱塘也是一声狂喊“啊,起风了,牌飞了”果然一副马吊牌随着箭风飞得漫天都是。

    司晨凰瞥一眼赵伽,明知故问“他们喊什么”

    檀乔“风太大,我没听清。”

    画舫外形势又一次骤变,四大使从画舫顶端一跃而下,流火宫二十四影卫和各大尊使贴身侍卫跟着倾巢而出,恰恰插入兵士和画舫内各路杀手之间,将大半的羽箭挡了出去。

    画舫里一片混战,影卫在外面阻挡各路兵马,四大使挤进画舫来,帮着赵伽手下兵士追杀驱赶陈北雁手下人,刀枪纵横交错处,满场血肉横飞。

    陈北雁死死护着严广萍,混战中与那个紫霄使者错身而过,他听到他轻声道“还不快走,真的想送命吗”

    他用的是传音入密功夫,别人听不见。这不是错觉,陈总捕头顿时开窍,天水宫的众人看似竭力跟着吴王手下人马追杀自己,却又似乎无意识地将自己和那大批的兵马给隔挡开了,这本就是一场混战,人越多,形势越乱。乱中尚且有投机取巧的机会,若是乱过去,等兵士彻底围上来,也就彻底没有了走的机会。

    陈北雁伸手架住了严广萍的胳膊,喝道“风紧,撤”势如猛虎杀奔画舫外,临去时,却回头看檀乔一眼,眼中满是愤懑和不甘,还带着几丝委屈,眼巴巴的委屈。

    檀乔对他的眼光只能视而不见,看着他反身离去,一路冲杀出画舫,跃入水中,消失无踪。他手下的黑衣杀手纷纷跟着撤离,有的血溅当场,有的入水遁逃,四散而去。

    四大使不等教主下令,跟着就追杀出去,个个身手矫捷形如鬼魅,只把赵伽看得咋舌不已“贤弟,你还是藏私了啊你送给我的影卫,哪里比得上你身边这些人”

    不过片刻功夫,这一切就归于风平浪静,有下人来拖走尸体,冲洗地下的鲜血,重开玳瑁,再设芙蓉,恢复这太平盛世歌舞升平。赵伽受了那一刀的惊吓,不肯善罢甘休“传令下去,放闸网,全江上下搜捕,将这一干不知死活的东西赶尽杀绝”

    随着他的号令,闽江上游下游从前设置的闸网拉来,两岸全程戒备,一层层兵士甲胄鲜明,铺天盖地,将这方圆几里围成铜墙铁壁。

    赵伽缓缓从椅中站起身来,气势狂横嚣张“贤弟啊,今天全亏你在,不然愚兄这条命就交代在这里了。你也看到今日情景,并非我要蓄意如何,而是他们不肯给我活路。若是这些人逃脱,必定上折子说愚兄我抗旨不遵,刺杀朝廷大臣,有蓄意谋反之心。若是他们死在这里,我这罪名同样逃脱不掉,你说愚兄我该怎么办”

    司晨凰跟着起身“朝堂之事在下不懂,不好妄言,殿下自行决定。”

    赵伽看着他,笑得欢畅“你啊你啊你,你这是今晚吴王府,愚兄设宴请你,谢你这救命之恩。另有些事情,我们还得从长计议。你把你的那些得力属下都带上,我们不醉不归。”

    这边话声未落,那边纷争再起,原来吴王属下将领带人沿江搜捕,搜到了司晨凰来时乘坐的那六条大船上。大船上有司晨凰的侍者留守,不肯被搜船,恰韩云汐也在附近,见官兵无礼蛮横,便吵闹起来。

    澹台钨得令过去查看,不出片刻,韩云汐随着澹台钨过来,他跟着忙了这半天,却惹得一阵不愉快,脸色不太好看。他尚未开言,司晨凰却抢先道“韩尊使,这是你的不对。殿下的人是例行搜查,为何你不让搜”

    韩云汐道“禀报教主,我们的船上,教主独玉宫中侍者一直守护,若有人上去,他们焉能不知”

    司晨凰拧眉看韩云汐,他覆了面具,无人得知他什么神情。赵伽却明显地感到了他的不快,对着澹台钨一挥手“你叫他们滚开,别处搜去。今日里若不是有贤弟在,本王这条命就交代在那陈北雁手中了,他的船你如何能搜得”转首对司晨凰道“贤弟且落座,莫要和这些奴才计较。”

    司晨凰缓缓落座,依旧冷冷地盯着韩云汐。如今五月天气,闽中时气湿热,韩云汐着素白色丝质里衣,外罩深紫色的纱衫,十分宽大轻薄,这奔波剧斗一番,脸却依旧热得有些涨红。司晨凰对着他招招手“来。”

    韩云汐依言靠过去,司晨凰将手边一碗冰莲子羹递到他手中“瞧你热的,别再出去乱跑。”他靠近了韩云汐,用的也是传音入密功夫,余人不闻其声“这次给你面子,少再给我起什么幺蛾子”

    韩云汐顿一顿,不动声色地将冰莲子粥放到唇边轻啜,衣袖随着他的举动滑下去,露出玲珑白皙的手腕。

    赵伽在一边看他二人,看出一种气韵流转的暧昧来,唇角便叼了微笑,不免多看韩云汐两眼。却忽然地,看到他左手手腕上那个九龙紫玉镯,顿时睁大了双眼。

    韩云汐状似浑然不觉,只管把莲子羹一口口喝掉,赵伽收回目光,微笑问道“贤弟,我看你这个下属功夫很好。你从前送来的那些个影卫,可是没有一个比得上。”

    司晨凰道“这是我教中四大使者排名第二的紫霄使者,并非影卫。”

    赵伽道“你今日也见了,你看愚兄这日子过的,天天在刀光剑影中摸滚打爬朝不保夕。你不管什么使者,这般武功高强的人物,你就不舍得送愚兄一个吗”他不等司晨凰回答,转首询问韩云汐“这位小兄弟,你可愿意跟着本王我定不亏待了你。”

    韩云汐愕然抬头,迟疑片刻,又侧头看看司晨凰,司晨凰微微低头,却并未看他。他心中一动,便对着赵伽展开一个温文尔雅的微笑“这个小人做不得主。但若能跟着吴王殿下,自然是好的,小人没什么不情愿。”

    赵伽呵呵大笑“贤弟啊,你看你的紫霄使者答应了,你就大方一些吧。你不拘去哪里再招一个来,填补空缺即可。”

    司晨凰沉默不语。这一天,他眼前翻天覆地,他始终心平气和应对自如,可是这一刻,终于彻底暴怒,怒发几欲冲冠。这韩云汐疯了,今天真的疯了,一再触他逆鳞。作死的东西,几天不教训他,他就要上房揭瓦了

    偏偏他覆着面具,纵然大怒,旁人只觉得气氛不对,却也瞧不见他究竟怒到哪种程度。唯有身后的檀乔随他多年,知根知底,忙趋前几步,正要出言解释,司晨凰一摆手,制止了他“吴王殿下若是瞧中别个,小弟我自当双手奉上,但他不行,他有病。”

    赵伽诧异“有病看起来挺好的,有什么病”

    司晨凰道“癔症。发起病来疯狗一样,里外不分,六亲不认。若是不小心惊扰殿下,岂非我之大罪”

    这下轮到韩云汐大怒,却只能咬着下唇隐忍不发,一张脸更加涨得绯红。檀乔拼命忍住笑,退开几步。

    赵伽状甚失望“是吗难道没有医治之法”

    司晨凰道“医治之法倒是有,不过得慢慢来。这样吧,若是他病好了,我就把他带过来交给殿下,如今且先跟着我吧。”

    赵伽道“那也只能如此。不过小兄弟,本王跟你很有眼缘,真的很喜欢你,你须要记得我这一番盛情,好好养病,莫要把本王给忘了。等病好的时候,早些来到本王的身边。”

    韩云汐道“殿下龙章凤姿,小人如何能忘,必定铭记在心。”

    赵伽对他的喜欢一直持续到了晚上的宴席上,在一片花团锦簇轻歌曼舞中,单独赏赐韩云汐几大杯酒。钱塘本想替他,但在吴王府中,却不敢造次。韩云汐推脱不掉,抬眼看看司晨凰,想他替自己出言求情,司晨凰却把脸转向别处,看也不看他,他只得悉数饮尽。他酒量本不高,如今喝得又急,片刻后酒气上涌,天旋地转,觉得那赵伽的眼光只在自己身上转来转去,意态不明。

    好容易撑到酒宴结束,韩云汐被江画尘扶着,穿花拂柳,慢慢往回走。才进王府别院,身后一人忽然带着酒气和风声抢近,对江画尘喝道“你们自己回去,把他交给我”一把掐住韩云汐胳膊,扯了过去。

    韩云汐手臂剧痛,尚未回神,腾云驾雾般飘身而起,一路越过重重亭台楼阁,飘出了了王府别院,飘出了闽都城,远处闽江江天一色,水声轰隆,他说“你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

    司晨凰道“干什么你既然想死,那就让我干死你”

    第章

    韩云汐被摔在草地上,天旋地转。

    此地为闽江上游,距离闽都已远,四下里静寂无人,唯有河水轰鸣,仿若白日里羯鼓之声并未散尽。绿叶白花的七里香生于岸边,葳蕤繁盛,暗香铺天盖地笼罩四野。韩云汐本来还有几分清醒,被这花香一熏,神智彻底迷糊。

    他伏在草地上,心跳急剧,待那一阵眩晕过去,正想支撑着爬起,却被司晨凰扑上来抓住了头发,将脸按在地下,陷入那尚带着温热的青草之中,暖洋洋的草木气息扑鼻而来,然后开始上不来气,韩云汐挣扎着将脸扭到一侧“你别快放开我,憋死了”

    司晨凰也有七八分醉意,下手有点没轻没重“憋死也不放你反了你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好事儿你将那陈北雁藏在我的船里干什么你这么用心救他,莫非你看上他不成贱货,你见异思迁的本事可当真不小”

    韩云汐平日里怕他怕得要死,如今有酒壮胆,没了忌讳,一边挣扎一边辩驳“我救他就是看上他了我敬慕他为人不成你今天不是也救了吴王你也看上那赵伽了”

    司晨凰一脚踹在他腰上“我让你犟嘴我把你从郁孤城要出来,就是让你来气我的你还敢跟我提赵伽,当着我的面你敢勾搭一圈,你以为他是真的看上你了抬举你的不轻他看上的是你手腕上的九龙紫玉镯”

    韩云汐被他踹得就地翻滚一下,一脸茫然,半晌才回神,举起自己左手看了看,九龙紫玉镯在手腕上静静地散发着幽光。他恍恍惚惚,控制不住自己的话语“他看上了就给他送我镯子的人已经死了,留着不过徒增伤悲,还不如送出去。只要他肯告诉我,卓家的人究竟死在何人之手,我就送给他,他要什么给什么”

    司晨凰脑中“嗡”地一声,再一次被他给气疯,忍不住连胜冷笑“好啊,那不如我来告诉你,是不是我要什么你也肯给我什么”

    韩云汐抬眼看他,长长的凤眼微微挑着,眼珠裹在一层泪光里,水气潋滟,眼角有些发红,他点头,点得摇头晃脑不能自已“我知道你要什么,我没醉,真的,我这会儿没醉,你别以为我喝醉了,我一点都不傻,我清醒着呢”

    他挣扎着撑起身子,扑过去,酒醉之中,身法依旧迅捷无比,扯住了司晨凰的衣襟下摆。司晨凰一袭玄色长袍,未曾束腰带,韩云汐抓了几下没扯下来,干脆直接撩起他的袍子来,接着去扯他长裤,三两把拽下来,把脸凑了过去,然后一口含住。

    司晨凰骤不及防,被那温暖湿润包围着,挟裹着,舔舐着,挑逗着,虽有些磕磕绊绊的生涩,却又有些浑浑噩噩的天然,瞬间血脉贲张,踉跄着往后退一步,靠上一棵木兰花树,震得树叶簌簌作响。

    韩云汐被他带的往前一扑,被迫松了口,茫然抬头“怎么了你嫌我做得不好”

    司晨凰说不出来话,唯余喘息之声,韩云汐小心翼翼地看他,试探着再次凑近,司晨凰扳住他的肩头,将他按得跪伏于地。两人的衣服纷纷飞出,散落于地。

    他欺压上去,斗志昂扬蓄势待发,韩云汐把脸埋在双臂之间,后颈处一片冰凉坚硬,抵得他生疼,他低声嘟哝“你顶着我了。”

    司晨凰语气恶劣“什么你说这里”用下身狠狠顶他一下,韩云汐一声低呼“不,是你的面具。而且我也不喜欢从后面来,从来就不喜欢。”

    司晨凰顿住,片刻后轻声道“你不喜欢从后面来你想让我去掉它那你不许看我。”

    韩云汐嗯一声,声音迟滞模糊“你一定很丑,怕我看你。呵呵呵,天水教的教主一定很丑,所以总是戴着面具,从来没人见过他长的什么样子。是不是这样”

    司晨凰扯过一条汗巾子,将他双眼结结实实蒙了起来“我不跟醉鬼计较,随你说去。”

    两人都醉了,在这闽江畔,放开世事纷扰,放开江湖纷争,幕天席地,眠月枕风,做一场翻天覆地的欢爱。司晨凰秉着说到做到的原则,身体力行,鞠躬尽瘁。韩云汐眼前一片无边的黑暗,被他深深拥抱,一点点占有,一寸寸侵袭,一丝丝厮磨,一次次冲击,魂飞天外,欲死欲仙。

    迷乱中,他却忽然似乎又回到了一年前,浙南那条不知名的江流边,风声水声落花声,回旋萦绕,漫天飞舞。这情景何其相似,便是人,似乎也并无分别。恍惚天穹中有声音传来,他听到爱人的喃喃细语“你知不知道鱼身上哪个部位最好吃”

    “小狐狸精,鱼有鸡鸡没有”

    “鱼的鸡鸡好吃吗你尝过没有”

    “小狐狸精,我成全你,让我干死你。”

    这声音浑厚浩荡,似乎来自天地尽头六合八荒,把他彻底包围笼罩。韩云汐泪水横流,伸臂搂住他,触感熟悉温暖,他紧紧拥抱,抵死不分“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是你回来了你就干死我吧,我情愿就这样死去,这是世间最好的死法,让我去死吧”

    最终,韩云汐没有死,他又活过来了,这一场繁华梦,也终究有结束的时候。他依旧处于荒淫混沌的黑暗中,他身上被裹了一件衣服,并非赤身露体。只觉得浑身散了架般疼痛,头也开始隐隐作痛,原来是旧病复发,导致提前醒来。

    这般怔忪片刻,不知自己是梦是醒,半晌后他摸索着解开眼睛上的汗巾子,去找自己的腰带,那上面系着碧玉烟斗和装阿芙蓉的荷包。他腰里横了一条手臂,因此行动有些不便,他想把手臂给搬开,不经意地瞥见身边的人,却突然心中大震。

    司晨凰谨慎精明,便是意乱情迷之中,过后也记得自己再把面具给戴上。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他还是忘了一件东西。

    他颈中一根细链,拴着一枚玄玉指环,静静蜷伏在锁骨那里。

    韩云汐脑袋中轰轰作响,有千百个小人儿在给他擂鼓助威,在驱使他颤颤抖抖伸出手去,慢慢捏住了那枚指环,自己戴了三年的东西,如何能不熟悉这东西,难道不该随了谢京澜深埋在那漏斗洞之下吗

    司晨凰身上也裹了一件衣服,却散乱着,半掩半盖。韩云汐眼光掠过那修长精干的身躯,头一次正眼仔细看他,原来竟这般熟悉。他不可置信,却又不能不信,他哆嗦着,封了司晨凰的昏睡穴,替他把面具去掉了。

    过得良久后,他抱住头,开始不出声地痛哭。

    泪水无法抑制,越流越多,将膝盖的衣服沾染湿透。原来这几个月的煎熬,都不过是他自作多情的一场错。他在这里辗转反侧痛不欲生,他在一边云停岳峙冷眼旁观,任他风摧霜侵相思成灰,生生蹉跎了无尽韶华。

    事到如今,便是心中明了又如何又有谁来赔他这一场泼天洒地的痛楚再回首处,却又如何做得到天高云淡

    夜色无边,弯月如眉,韩云汐慢慢抬起头,本要将泪水拭干,侧头凝视身边的人,眼泪却再一次涌出。他俯身,将脸颊贴上司晨凰的胸口,听得那心跳声,手指慢慢描摹过他如画眉目,喃喃自语,黯然伤神“你这般对待我,我本该恨你入骨,可你就是我的阿芙蓉,我该如何才能戒除”

    他替他将面具又给戴上了,眼不见心不烦。

    韩云汐用手指梳理自己纷乱的头发,一缕缕归顺到身后去。感觉头又疼了起来,便拿起那根碧玉烟斗,点燃了阿芙蓉。乳白色的烟雾带着奇异的香气,缭绕蒸腾,暗紫色的纱衫被袅袅青烟笼罩,上面刺绣出来扭曲的花朵,一阵模糊一阵清晰。

    他深深吸一口那香气,浸透肺腑,飘飘欲仙。

    不远处就是闽江,沿岸依旧榴花如火,幽篁丛生,落红成阵,十里熏风。有人曾经载歌载舞,也有人曾经痛不欲生,原来活着便是将酸甜苦辣滋味儿尝遍,方才不枉此一生。韩云汐一甩手,碧玉烟斗飞出,远远地落到了闽江中心,沉入水中不见“我要彻底戒除你”

    一个时辰后,司晨凰悠悠醒转,第一个反应是伸手摸摸自己面具还在,他轻轻嘘一口气,似乎放心不少。一转头,却见韩云汐靠着那棵木兰树坐着,在静静出神。

    司晨凰起身“你怎么先醒了”

    韩云汐“我为什么不能先醒”

    司晨凰默然,片刻后沉声道“你有没有动过我的面具有没有偷看我的脸”

    韩云汐不理他,司晨凰冲过去,一把扯住他衣领揪了起来“有没有”

    韩云汐上不来气,伸手去掰他的手“没有。我看你脸干什么”

    司晨凰缓缓松了手,也松了口气“也是,你从来都不正眼看我,当然也不会对我这张脸感兴趣。”

    韩云汐迟滞良久,终于忍不住冷笑道“你究竟做了什么亏心事儿,就这么怕我看你的脸”

    司晨凰一窒,沉默不语,韩云汐道“昨晚上你答应我,告诉我卓家的事儿,如今兑现诺言吧。”

    司晨凰道“等离开闽中,我就跟你说。现下让你知道,我怕你闹起来坏了大事儿。”

    韩云汐道“一教之主,言而无信。你这么一说我就猜得到,是赵伽下的手,对吧”

    司晨凰道“你猜到也无妨,卓家一百二十七口人命,就是葬送在赵伽手中。你作为唯一幸存下来的卓家人,这就打算拎刀去杀他”

    韩云汐将一根细细的竹叶噙在口中轻嚼,沉吟不语,司晨凰道“走了,先跟我回去。你且不要轻举妄动,以后只要肯好好跟着我,此事也是我的分内之事,我来替你解决。”

    第章

    司晨凰把自己衣服整理妥当,见东方已经发白,道“起来走。”等了半天不见后面的人跟上来,就回头看看。韩云汐扶着树,努力想站起来,却因得昨夜贪欢,作弄得脸色苍白,满头冷汗。

    他只得又折回去,托住韩云汐肋下扶了起来,将他一只手臂挂在自己颈项上,一路赶回闽都。

    韩云汐靠着他,一声不出。初始的震惊和伤心欲绝过去后,心中却越来越气,原来真正愤怒的时候,这怒气竟是循序渐进,慢慢升起来的。

    王府别院中,司晨凰扯着韩云汐一路行到吃饭的前厅,交代道“你先去吃饭,今天事情很多,跟不动了就回去歇着,跟得动了就跟着我,但必须听我话。”顿一顿,又在他耳边低声埋怨“能放那陈北雁走就不错了,你又弄他到船里干什么我防着檀乔倒没有防到你,一个个尽会勾三搭四地找麻烦,没事儿揽些烂摊子过来。”

    韩云汐充耳不闻,推开他自行去吃饭。他头发胡乱扎着,颈项中尽是青红的痕迹,衣服还被撕烂了几处,狼狈得任何人都心知肚明曾经发生了什么。他就这样大大咧咧走进前厅,懒得遮掩。

    钱塘他们视若无睹地看着他入席,看着他将一盘鸡爪子啃得干净,恶狠狠将骨头摔在桌子上“这就没有了”

    钱塘讶异,忙去又给他要了一碟鸡爪子,江画尘替他将鸡爪子剪指甲。闻睫结结巴巴地解释“我一个都没敢吃,二宝,你你不要紧吧”

    韩云汐咬牙切齿“我没事儿,我就是饿了。”

    他让北斗把剩下的阿芙蓉一下子全扔了,他跟北斗说“听说这玩意儿吸到最后就得死,别人都好好活着,我凭什么要去死”

    北斗一头雾水,诺诺应答“那是,那是。”

    这一日赵伽没有去巡江,闽江上的各种玩乐也都停了下来,因为虽然闽都及闽江上下几十里围得铁桶一般,但昨日刺杀吴王的罪魁祸首还没有抓住,难道插翅飞了不成

    赵伽把司晨凰召去吴王府,疑惑不定地道“难道插翅飞了不成纵然陈北雁飞了,严广萍那个老东西,他如何飞得出去”

    司晨凰道“用不用小弟手下人去帮忙找找”

    赵伽忙道“贤弟若是愿意出手,那再好不过。”

    恰此时,却有将领一路将消息报到吴王府,在闽江下游,距离入海口不远处的闸网上,发现了几具尸体,其中有着官服的两人,瞧来应该就是陈北雁和严广萍,可惜这次闸网下得太急,同时网住几头溯游而上的河神江豚,估计是河神发怒,将尸体撕咬得有些稀烂,却不知是否有误。

    赵伽道“再去仔细辨认辨认。”转头对司晨凰道“贤弟,你觉得是真是假”

    司晨凰道“不好说。陈北雁为人狡猾,武功又高,当心他金蝉脱壳掩人耳目。”

    赵伽道“我也在担心这个。实则他跑不跑的,此事已成定局。但他差点砍我那一刀,本王却铭记在心,不想饶他。”

    他眼光扫过司晨凰身后一干人,忽然笑道“老弟,你那个紫霄使者怎么没跟着来愚兄昨日不过随口说了几句,你不给也就罢了,竟是连人也不让愚兄见了”

    司晨凰道“他昨日有些醉酒,今日不大舒服,因此在别院里歇着。”接着轻咳两声,转换话题“殿下,今日已经五月初四,小弟天水宫那边也是诸事繁杂,等得明日端午一过,我后日清晨,须得回去了。”

    赵伽忙道“贤弟慌什么愚兄这里的状况贤弟也见了,还等着与你共商大计,你急着走了,我却找谁商量去”

    司晨凰道“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但此事的确事关重大。殿下要做的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这里您且先准备着。有关那批财宝的事情,我虽为天水教主,却并非我一人说了算,待小弟回到天水宫,与我教中左右天君商议一番再说。况且有些话,我不得不先说,我教中上上下下两千多人,将来只会多,不会少,他们都是要吃饭的。我回去跟教中诸人商议之时,该如何措辞,还请吴王殿下明示。”

    赵伽道“贤弟多虑,愚兄还能亏待了你不成若能成事,你天水教便是我朝的护国神教,你与我共享殊荣。闽中地段给你,沿海各处市舶司,由你来先选十处,如何”

    司晨凰道“殿下大度。如此若无别议,半个月后,我会亲自带着紫霄使者过来。请殿下把那份图也准备好,待我回去祭过天水老祖,动用天水圣文,来替殿下译出图上文字。”

    赵伽闻言顿时大喜“贤弟这是答应了”

    司晨凰道“殿下放心,吴王府与天水宫来往这多年,唇亡齿寒的道理,小弟如何能不懂”

    赵伽拍案而起“那好,明晚愚兄就设宴为贤弟你践行,你可一定要把你的人都带过来,特别是你那位紫霄使者,他的病明天该好了吧,呵呵呵,愚兄看他着实顺眼得紧,真想留下他。”

    司晨凰蹙眉,正待开言解释,又有下人来报,说是仵作在那两具烂糟糟的尸体中翻出了京城六扇门总捕头的腰牌,还有官文碎片诸物,确定应该就是陈北雁和严广萍的尸体。赵伽注意力全在司晨凰这里,听得不耐烦,挥手让他们自行处置去。

    端午晚上这场践行的盛宴,与前几日更加不同,佳肴罗列,珍馐满盘,成群的美貌侍女来回穿梭伺候,红飞翠动,软语娇声。丝竹之声绕梁而上,天音袅袅。

    天水教四大使者单独一席,韩云汐将那阿芙蓉已经断了两天,他自认为有过人的毅力和自制力,

    虽觉得难受,却不动声色地撑着,但脸色已经开始渐渐发白。钱塘看出不对,想问他怎么了,碍于人多不好问得。但凡有来敬酒的,便替他挡着。

    但韩云汐还是轻估了此事,撑到宴席中途,忽然眼前一暗,一头从椅子上栽了下来,带翻了眼前的杯盘碗盏,哗啦啦摔落一地。

    长殿中顿时寂静一片,众人看着脸色青白,抽搐不止的韩云汐,钱塘最先反应过来,冲过来把他扶起,拿衣袖挡住他的脸,低声道“怎么了”

    韩云汐只是喘息,片刻方挣扎着道“快送我回去。”

    钱塘转头看看长殿尽头高坐的司晨凰,等着他发话。司晨凰岿然不动,却也正看过来,尔后挥挥手,让他们自去,转头向着赵伽道“殿下你看,他真的有病,这是开始犯病了。早知道就不让他来,败兴。”

    赵伽笑道“无妨无妨。”

    待得曲终人散宴罢归来,已是夜半时分。司晨凰行到王府别院韩云汐居处,扫了一眼脸色青白昏睡不醒的韩云汐一眼,问守护在他身边的钱塘“他怎么了”

    钱塘道“他断了阿芙蓉。他自己私下里偷偷断的,我刚才也是问了北斗半天,才知道此事。”

    司晨凰沉吟片刻,走近榻边,伸手一把掐住了韩云汐的人中,把他生生掐醒,问道“真断了吗”

    韩云汐呜呜两声,说不出来话,他一清醒,就钻心蚀骨般难受,不由得又蜷缩在一起,摇着头想摆脱司晨凰的手。司晨凰的手下滑,顺势托住了他的脸“好好儿地怎么就断了你这心里天天想的什么上一次我想替你扔了,你还要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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