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嗯了一声,重新将目光落在宁初身上。她看着他,温柔道“你叫宁初?”
宁初听到皇后再叫自己,连忙跪下回是。皇后让他起来,慈爱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家在哪?父母是哪里人?”
宁初看了一眼童旭,见童旭朝他点了点头,这才敢回答“宁初没有家,宁初是孤儿。”
皇后闻言,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一些爱怜“好孩子,在睿郡王府好好干,睿郡王爷不会亏待你的。”
宁初嗯了一声。
童旭和皇后寒暄一番后,便离开了。临走时,宁初偷偷地瞥了一眼皇后,就见她也正微笑地看着自己。忙不迭地收回目光,他低下头,老老实实地跟着童旭离开了。
待人都走了之后,皇后身边的一个老嬷嬷走上前,低声道“娘娘,那个小公子的眉眼是不是跟凤王有些像?”
皇后点了点头,宁初确实像极了他们卓家的男儿,像极了曾经的凤王卓璃。
“余嬷嬷,替我查查吧。那个孩子,我总觉得他就是我的那个孩子……”
余嬷嬷点了点头。
东宫内,一夜无梦的童暖终于睡醒了。他揉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身旁。童旭不在,应该是有事情要处理。他穿上衣物,踱步到画桌前,等到他看到画卷上的人,猫儿似的眼眸浸染无边笑意。
“喜欢?”童旭不知何时回来了,见童暖醒来了,便将人圈在怀里。
童暖眯着眼睛朝他笑,爱不释手地摸着画卷,满腔的喜悦汹涌澎湃“喜欢!这是给我的吗?”
童旭摸摸他的耳垂,微笑“画的是你,我还能送给别人?”
童暖笑的更高兴了,转过身亲了亲童旭的脸颊。
童旭摸着他的头,说道“一会我们去看皇叔。”童暖嗯了一声,将画卷小心翼翼地卷了起来,抱在怀里。
见到他如此珍视,童旭心中一片柔软,俯身含住他的唇,慢慢厮磨……
睿郡王爷童云,武帝和凤王的五皇子,模样不是众位皇子中最出色的,才华不是最出众的,但绝对是最得帝心的皇子。他早早就说过,只想当个闲散王爷,因此他在还是皇子的时候,从来不参与政事,种花养鱼,怡然自得,是最与世无争的皇子。
睿郡王爷是个奇人,但凡王公贵族无不三妻四妾,但童云从皇子至王爷,后院内无一人,直到中年都是孑然一身。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对身为质子身份的宁镇世子童暖极为疼爱。
王府内,一身着玄色锦服的中年男子正对着棋盘,无人对弈的局愣是让他一人下的精彩横生,白棋看似步步为营,但黑棋却早已布下暗局,就等着白棋一步的失误。
管家走上前,虽知道王爷不喜欢在下棋的时候被人打扰,但此刻却实在不是下棋的时候。
“太子来了。”
睿郡王爷嗯了一声,放下棋子站起身。管家上前替他理了理衣物,垂首跟着他走往前厅。前厅内,太子似乎等待多时,见到睿郡王爷,恭敬地行了个礼“皇叔。”
睿郡王爷摆了摆手“这没外人,繁文缛节就算了。”
童旭笑了笑,说了声是。
童暖躲在童旭身后,乖乖地也叫了声皇叔。睿郡王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太子,目光落在童暖的脖颈处。
昨夜欢好之时,童旭的痕迹都留在下身,但童暖依旧心虚地捂住了脖子。童旭扶额叹息。睿郡王爷瞪了瞪二人“你们也别太胡闹。暖儿还小,你是太子,还不知轻重吗!”
童旭笑着赔不是。睿郡王爷知道他二人感情深厚,也不在多说什么,只让他们在宫中行事,一定要万事小心,千万别让人捉住把柄。
童暖低着头哦了一声。童旭摸摸他的头,让他先和宁初出去,谁知睿郡王爷却让宁初先留下,说是有话要问他。
童暖知道他们有要事要谈,也不再多说什么,跑到宁初耳边,小声道“一会说完话,出来跟我玩呀?我这找到了好看的花纸,一会一起做花灯。”
宁初笑笑,说好。他很喜欢童暖,整个人暖洋洋的,像个小太阳。
童旭在旁听着睿郡王爷和宁初的对话,问的问题都是围绕一人的——阮音。
童旭垂下眼眸,阮音算是一个变局。不过这个变局也是他有意为之。
若该说上一世好呢?还是该说重生之前好呢?
阮音应该是死了,死在傅衍恒的怀里。这一世,他有了那些记忆,提前派了九狱暗中保护他们,救下了阮音。否则,这一世便要承袭上一世的悲剧。
傅衍恒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聪明有胆识,进退有度,他很久没遇到这么有趣的人。但上辈子,他最后的结局也是让人唏嘘不已。
阮音死后,傅衍恒步入仕途,仅用了三年便和傅远居同朝为官,平起平坐。最后,他如愿以偿让傅远居家破人亡,但却再也换不回他挚爱的人。
如今,重来一世,他既然已经知道那些悲剧,即使逆天,他也要改。不仅为了阮音和傅衍恒,也为了他和他的暖儿。
作者有话要说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思虑间,宁初已经出去了。睿郡王爷对童旭道“我想见见那位阮音公子。”
童旭微微愣了愣,但很快调整过来回道“他现在是傅衍恒的爱人,半个月后,两人便会达到京城。”
睿郡王爷点点头,童旭说道“我此次出来,带了御医。皇叔身体总有不适,还是让太医看看吧。”
睿郡王爷摆摆手“都是些陈年旧疾,没什么事。”见童旭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也知道是小辈的一番心意,就不再拒绝。
虽是承皇后的情,但童旭知道,他的这位皇叔并不喜欢自己的父母。但对童旭来说,无所谓,因为就连他都找不到喜欢自己父母的理由。
明明他也是他们亲生,但无论他如何努力,他们二人对他只有冷漠。他曾经很在意,只是他现在他已经有了更值得他在意的人和事情。
隔日朝堂之上,天子不知为何又重提贪墨一事,包含太子在内的所有皇子皆被重重痛斥。其中以太子训斥最为严厉,作为未来的储君,不能为君分忧,居位期间庸碌无为,着实令帝王寒心。
童旭跪在地上,沉受着雷霆之怒,一言不发。
皇帝见状,不由心中更恨,将手中的折子甩到他身上,直接退朝。百官叩拜,童旭亦然。跪在地上,耳旁悉悉索索地声音一一涌入耳中,直到龙殿之上只剩他一人时,童旭这才站起身,深色的瞳孔落在头悬的“正大光明”匾额上,久久未移去。
“皇兄?”
细小的声音打破宁静,童旭转身,笑了。
童暖扒着正大光明殿的宫门露出半个身子,朝童旭挥挥手,见他笑了,这才迈过高高的门槛,跑向童旭,然后扑到他怀里,声音似是撒娇般问道“皇伯伯又说你了?”
摸了摸童暖的脑袋,童旭摇头“是我没做好。父皇才生气的。”
童暖抱着童旭,努力的吸了一口气,蹭了蹭他的胸膛,光明正大的吃豆腐“皇兄最好。在暖儿心里,皇兄最好。”
摸了摸童暖的脸,童旭只是微笑。倒是童暖一心想着让童旭开心,说道“一会去御花园赏花吧,我昨日和宁初叠了好多花灯,傍晚的时候我们放花灯呀。”
童旭眼中闪过一丝光,快的仅是一瞬“宁初也来了?”
童暖点点头“他是我的随从,肯定要跟着我。不过,我没将他当成下人,宁初这么漂亮,这么善良,我把他当哥哥。但我最喜欢的哥哥,是皇兄。”
朝童旭露出一个明媚的笑脸“暖儿最喜欢皇兄。”
童旭牵着他的手,考虑在外面,不好和他过分亲近,只是不停地抚摸着他的掌心,道“我也是,最喜欢暖儿。”
童暖开心的笑着。
想到上一世因为自己的不慎害的他悲剧离世,童旭压抑着自己的心动,只是摸摸他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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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的凤鸾殿迎来了许久未曾来的人,领头的宫女见来人,慌忙行礼,叩见天颜。
“皇后呢?”
宫女回道“在屋内。”
长袍一甩,皇帝径直朝殿内走去,未等传令侍女通报,盛怒下的天子一把推开紧闭的殿门。朱红漆木的门猛然被推开,屋内侍女见来人,纷纷下跪,高呼陛下。
无法忽视的声响惊动了软椅休憩之人,睁开美眸,皇后看清来人,手微微一抬。跪着的侍女忙半伏着身子将贵主搀扶起身。
“都给朕退下!”
一声令下后,屋内仅剩帝后二人。
皇后轻飘飘地看了一眼皇帝,勾了勾唇“今天怎么想着来我这?”
皇帝不满其态度,快步上前,掐住她的喉咙,逼迫她与自己直视“一听他病了,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面对盛怒的帝王,皇后眼中除了讽刺,竟然无半点惧意“松手。”语气冷漠冷淡。
皇帝眯着眼,却真的将手松开了。
皇后走到铜镜前,端详了一下自己的脖子,目光透过镜子落在身后之人“你要发疯,去找你的妃子。”
注视着眼前这个女人,皇帝虽恨却还是爱更多。青葱年少之时,他们作为凤王和武帝的孩子,也曾有过非常美好的记忆。
“我们之间一定要这么说话?”
帝王难得缓和态度,但皇后依旧冷言冷语“想听温言细语,珍妃应该很愿意说给你听。”如果旁人听了,一定以为皇后妒忌珍妃,但皇帝知道,眼前这个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出自真心。真心的希望他去找别的女人,真心的希望自己离开她,真心希望他们再无纠缠。
成亲二十多年,她的心就不在他这。
“你知道我对她……”
冷静地打断皇帝的话,皇后道“与我无关。”
帝王本就高高在上,立足于万人之上,傲视一切,被人连续漠视,饶是心爱之人,心中熄灭的怒火也再难压抑。
“童云的一切就和你有关了吗?”皇帝走到她面前,注视着那双让他爱恨交织的双眼“你关心他,你喜欢他,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你的心。可他对你却无半分怜惜,反而还痛恨你,憎恶你,自从童祁死后,他可曾看过你一眼。”
听皇帝提及童祁,皇后眼中闪过一丝恨意。那个男人,直到死了,都牢牢地占据着他的心。
看到皇后眼中的恨意,皇帝心中终觉畅快。是啊,他们才是一类人。为了所爱,不择手段。为了自己的私心,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当年你设毒计,让童祁与一名女子有染,你原以为这样童云就会不要他了吧?结果你也看见了,他有多爱他,事后就有多恨你。更不必说,童祁的死还有你的一份功劳。”
凑至皇后耳旁,帝王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将陈年的伤疤重新撕裂,这血淋淋的一切不该随着时间消磨。
“闭嘴。”不是忘记,而是不愿意再去回忆。但当年的一切,既然做下她就不后悔。童祁固然优秀,但终究是一个男人。她无法理解她的童云哥哥为什么宁愿选择一个男人,都不选择她。
“我不后悔。我绝对不允许他们两个人在一起!”
看着皇后似疯魔般的神情,帝王突然笑了“所以我也不后悔。”用的是我,而非朕。
想到什么,皇后脸色煞白,当年的那一场屈辱的情事涌上心头。就好像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她使得毒计最终回报于她自身。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心知,即使没有他,童云也未必会娶她,但如果不是他用药,她也不会将他错当心上人,意乱情迷之际就这么稀里糊涂地交了自己的身子。
理了理皇后的鬓角,皇帝笑的温柔“到死我都不会放你出去。你活着的时候,我用这后位锁住你的一生,即使你死了,也会与我同葬一处。”
冷漠地看着那让自己厌恶的笑容,皇后压抑着怒火“滚”。仅是一字,已经说得恨不得将眼前这人生吞活剥。
皇帝自嘲一笑,终究拂袖而去。皇后在他离去后,像是失去全身的力气,身形一晃似是晕倒,幸亏及时扶住身旁的桌子,这才稳住了身体。
垂首间不自觉地呢喃“云哥。”
情谊无边,却也包含凄楚悲切。
离开皇后的居所,心烦意乱的帝王顺路散步至御花园内。刚走进湖边,就看见不远处以太子为首的几人站在湖边,不时地传来一阵笑声,好似说着什么有趣之事。
皇帝问身旁的太监“太子他们在做什么。”
太监远远地看了一眼,在湖面上看到莲花状的漂浮物,回道“好像是在放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