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少聪笑道“当然了，有我在怎么会输。”
肖遣笑了一下，没说什么，他抬起头看向周子辰的方向，见到有人点了一根烟给他，他接过来咬在嘴里，姿态熟练。
郭少聪也随着他目光看去，问道“是你男朋友对吧？”
肖遣不得不承认郭少聪的眼光很准，但是他并没有想要回答他，只是一言不发看着周子辰的方向。
郭少聪对肖遣说“我觉得你挺有意思的。”
肖遣不明白郭少聪为什么要来跟他说那些话，他转头看向郭少聪，问道“什么叫有意思？”
郭少聪说道“你没发现你跟你那些同学不怎么玩得到一起吗？你跟他们出来，就像是个带队的老师一样，一直在旁边守着他们罢了。”
肖遣有些好笑，“你也不过是个大二的学生罢了，你说这些话不觉得奇怪吗？”
郭少聪伸手指了指自己脑袋，“我的年龄不影响我的观察力。”
肖遣知道郭少聪是个早熟的人，在他当时认识的二十出头的郭少聪，就已经有着一个三十岁的成熟男人的稳重了。或者说是很多三十岁的男人，未必是像郭少聪那般稳重的性格。
肖遣突然想到了卓小然，他以前一直觉得卓小然有些幼稚，后来才发觉，卓小然看起来幼稚，其实比谁都歹毒，于是他忍不住问道“那你男朋友呢？你觉得他有意思吗？”
却没料到郭少聪沉默了一下，端起啤酒杯喝了一口，才缓缓说道“我们分手了。”
肖遣看他一眼。
郭少聪继续说道“他要出国了，打算学音乐去了。”
是了，卓小然大二那年出国，一直没有回来。肖遣跟了郭少聪很多年，刚开始并不知道郭少聪身边有过卓小然这个人，郭少聪在私生活方面比较随意，他也比较随意，但是他一直以为，他们对彼此来说是不一样的，至少郭少聪是这么让他感觉的，隔了那一层窗户纸迟迟没有捅破。
后来是多久？他死前一年还是两年？卓小然回国，肖遣才知道，原来自己对郭少聪来说，根本算个屁。
现在听到卓小然要出国的消息，肖遣忍不住想要冷笑一声，他拿了一个杯子，给自己倒了点啤酒，举到郭少聪面前要跟他碰杯，“那就恭喜你了。”
郭少聪看着他，“什么意思？”
肖遣笑笑，说道“不是说不要为了一棵大树放弃整个森林吧，恭喜你精彩的人生刚刚拉开序幕。”
郭少聪意味不明地看着肖遣，不过并没有跟他碰杯，他将来也许会有肖遣说的这么一段精彩的人生，但是他现在并没有这个打算。
周子辰回过头的时候，正看到肖遣在对郭少聪笑，他吸了一口烟，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熄了，回过头来继续跟身边的人说话。
后来大家分开的时候，周子辰喝醉了。
肖遣留下来扶着他回去，这一次明显比上一次好得多，周子辰没有醉得不省人事，但是其他人很快就把他们丢在了最后面，只有肖遣陪着周子辰一起走。
一路上都很沉默，一直到周子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理取闹？”
肖遣没有立刻回答他，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怎么会。”
周子辰问道“你跟郭少聪以前是什么关系？”
肖遣摇了摇头，“没关系。”
周子辰停下了脚步，甚至微微推开了肖遣扶着他的手，他说道“肖遣，不是这样的。”
肖遣愣了一下，“不是怎样？”
周子辰表情也有些茫然，他说“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不是这样的。”
肖遣轻声问道“那你觉得该是怎么样？”
周子辰摇头，“我不知道，我很不安，我觉得我抓不住你，我们两个好像在朝两个方向走，越走越远。”
肖遣放柔了声音，叫道“子辰……”
“别这么叫我，”周子辰阻止他，“你总是这样，不管说什么你都哄着我，把我当做小孩子一样，这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你喜欢我吗？你想过一直跟我在一起吗？”
肖遣忍不住反问一句“你想过吗？”
周子辰吼道“我当然想过！”
肖遣摇了摇头，“不，你没想过。你觉得我们怎么才能在一起？你父母会同意吗？我家人会同意吗？”
周子辰没有回答。
肖遣说道“其实这些是摆在眼前最现实的问题，你都从来没有想过，那么以后怎么生活？被别人知道了怎么办？你能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吗？”
周子辰说“那还是很久以后的事情啊？现在有必要考虑那么多吗？”
“怎么没有必要？”肖遣说，“那不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你觉得大学这一年过的快吗？时间这样子一年一年过去，我们跟最初在一起又有什么分别？我们一直在原地踏步。”
周子辰脸色有些发白，“你觉得我们走不下去？”
肖遣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说“我从来不认为我们能走下去。”
“那你现在算什么？”周子辰突然声音提高，“陪着我玩吗？”
肖遣说道“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
“算了吧，”周子辰打断他的话，“你既然这么觉得，那我们分手吧。”
肖遣没有说话，他没有拒绝，没有挽留，周子辰明白那是默认的意思。肖遣一直在等待，等着这一天到来他提出分手。
其实他们之间早就有问题了，是他太天真，以为过去了就过去了，不会放在心上。原来过去了的事情，会一直在心上，谁也摆脱不了。
周子辰朝前面走去，他脚步很快，越过肖遣头也不回地往前面走。
肖遣却原地站了很久，才继续往学校走去。
周子辰一直背对着他，所以他也看不到周子辰一边走一边掉下来的眼泪。
这学期很快结束了，周子辰期末考试挂了两科，但是他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一放暑假就坐飞机去了北京，说是接了一个工作。
肖遣起初并不知道，还是后来听黄伟他们提起的。
黄伟感叹一句“周子辰这小子混得真好啊。”
肖遣一时间有些恍惚，他知道自己和周子辰总是会分开，甚至能够一直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超出他的预期了。但是真的分开了，肖遣还是忍不住心里觉得难受，谈不上什么撕心裂肺的痛苦，就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周子辰就会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惹得他心里一阵烦闷，做不下别的事情来。
尤其是在从别人口中听说周子辰的事情的时候
☆、第章
后来直到开学了,周子辰也没有赶回来。刚开始辅导员还没有发现，也不会有人去告发他,后来开了一次班会，他没有到，辅导员到宿舍查寝才追问出来,发现周子辰一直没有返校。
辅导员给周子辰的父母打电话,结果周子辰的父母也才知道周子辰没有回学校。因为之前周子辰打电话回家说过,他在北京的事情忙完了,会直接返校，暂时不回家了。周长育两口子并没有怀疑，因为周子辰虽然有些不成器,但是还算是乖巧听话，在这种大事上,更是没有欺瞒过父母。
肖遣知道这件事之后也忍不住担心，他给周子辰打过两个电话，周子辰都没有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肖遣家里出事了。
林爱萍是星期五打电话过来的，她的语气带着惊慌和愤怒，她说“你娟姐出事了。”
肖遣愣了一下，甚至心头慌了一下，追问道“出什么事了？”
林爱萍似乎很难以启齿，压低了声音说“娟儿怀孕了。”
那一瞬间，肖遣体会到了林爱萍惊慌而愤怒的情绪，他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随后就是恨声问道“刘树潇？”
肖遣当天就回家了。家里只有林爱萍和肖娟，刘树潇大学毕业留在深圳工作，从知道肖娟怀孕的消息到现在，并没有回来过。
肖遣买了第二天的机票直接飞深圳，见了刘树潇直接动手，将人狠狠揍了一顿。肖遣下手实在有些狠，刘树潇知道理亏，挨揍了也就挨揍了，没有声张。
刘树潇表示，肖娟如果要把孩子打掉，他愿意负担所有的费用，肖娟一定要生，他也不阻拦，但是唯一不可能的就是结婚，他也刚刚大学毕业，没有做好结婚的打算。
肖遣坚持让刘树潇跟他一起回来，所有话当着肖娟的面说。刘树潇打算在这里工作扎根的，他不愿和肖遣在这里闹起来，最后还是答应了和肖遣回去一趟。
这件事毕竟不是小事，刘树潇回来后惊动了他父母，林爱萍也不敢完全为肖娟做这个主，告诉了肖名正和肖明芳。
刘家人的意思和刘树潇是一致的，他们不愿意刘树潇娶一个哑巴回家。刘树潇的母亲甚至直白地说道“如果孩子生下来也是个哑巴怎么办？”
肖明芳听了这话，差点跳起来和她打了起来，林爱萍抱着肖娟，肖娟将头埋在她肩上，沉默地掉眼泪。
闹到了这个地步，肖娟没理由舔着脸往上凑非要跟刘树潇结婚了。
肖名正和肖明芳都劝她把孩子拿了，可是肖娟舍不得，一直不肯答应，后来肖明芳气急败坏骂了她一句“不要脸！”
林爱萍站出来维护肖娟，两个人又吵了一架，肖明芳责怪林爱萍没有看好肖娟，林爱萍则反驳肖明芳都不愿照顾肖娟，有什么资格指责她没看好。
反正是里里外外闹了一场，吵架的时候她们也顾不得肖娟的情绪了，虽然没有指着肖娟骂，但是很多话说出来都不好听。
肖遣后来让肖名正把肖明芳劝走了，林爱萍一肚子都是气，晚饭都不肯做，回自己房间去了。还是肖娟一个人去厨房做晚饭，因为看肖娟情绪低落得厉害，肖遣跟进去劝她，说道“她们都是气话，其实还是关心你，为了你好。”
肖娟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肖遣轻声道“凡事都能解决的，别担心。”
肖娟做好了晚饭，晚上林爱萍也不愿意出来吃。吃了饭肖遣帮忙洗碗，肖娟也早早回房间了。
躺在了床上，肖遣也一点不想睡觉。林爱萍下午跟他说过，让他明天就回学校上课，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叫他怎么放心离开。虽然不愿意承认，其实他现在也对肖娟这种状态感到厌烦，他觉得肖娟现在就像当年的林爱萍，纠缠不休有什么意思。今天肖明芳骂她不要脸的时候，肖遣心想如果能把肖娟骂醒，也是件好事。
肖遣一直到了一、两点钟还没睡着，外面很安静，一点轻微的响动都能听到。隔壁肖娟的房门打开了，肖遣听到她朝着卫生间方向走去。开始肖遣以为她要上厕所，但是过了两、三分钟，肖遣也没听到肖娟回来。肖遣突然有些不放心，从床上起来打算出去看看。
结果肖遣打开房门，发现厕所的门是关着的，但是里面并没有开灯，因为没有灯光从门缝漏出来。肖遣以为肖娟已经回去了他没有听到，于是走近了伸手拧一下门把，发现门从里面锁着了。
肖遣陡然心里一惊，伸手敲门，叫道“娟姐！”
没有响应。
肖遣顾不得动静了，开始大力敲门，叫道“娟姐，你是不是在里面？”
林爱萍被惊醒了，打开房门出来问道“怎么了？”
“娟姐在里面！”肖遣一边说一边用身体重重将木门撞了开来。
打开灯的瞬间，肖遣就看到肖娟蜷缩着在洗手间的一脚，旁边丢了把水果刀，手下有血迹蔓延开来。肖遣一边叫林爱萍拿东西来给肖娟压住伤口，一边把肖娟抱起来朝医院跑去。
肖娟没有死，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出事。听到孩子安全的消息，肖遣竟然重重松了一口气，他明明是希望这个孩子不要留下来的。
肖娟躺在病床上，精神萎靡，眼泪不停从眼角滑下来，根本止不住。
肖遣在她旁边坐下，问道“娟姐，为了刘树潇那种人自杀，值得吗？”
肖娟沉默一下，抬起手来对肖遣说我不是为他自杀，我只是觉得自己活着很多余，只会给家里人添麻烦。
肖娟不是为了刘树潇自杀，却是因为肖明芳和林爱萍争吵那些话让她觉得难受。她从出生就不会说话，她知道自己走到哪里都是被嫌弃的，所以她尽力使自己乖巧，安静不惹麻烦，抢着帮大人做事。
刘树潇这件事大概是她这辈子对自己命运最大的抗争，可是还是失败了，她看到肖明芳和林爱萍为了她吵架，林爱萍气得饭都吃不下，她就觉得自己做错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给人添麻烦，还有什么别的意义了。
肖遣伸出手来，轻轻摸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你没有为谁添麻烦，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们本来就该彼此照顾。”
肖娟没有回应，只是哭。
肖遣又说“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也要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去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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