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这里没你的事了。”
自里间传出的声音低低的,有些沉闷,绿萝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牵了牵嘴角她听出了其中的威慑之意。
“是,绿萝告退。”
柔柔软软的声音在空中飘散开来,绿萝再度扫了眼缝隙中那堆杂乱的衣物,一弯柳眉结了冰似的冷。
话音未落,白羽紧绷的身体便已放松了些,苍奇心头一软,置于胸前揉捏的手指停了动作,柔软的唇轻轻碰了碰两枚肿胀艳红的肉粒,湿暖的呼吸扑在胸口热热的,很舒服。
耳根微微发热,白羽蓦地生出一丝紧张感。
白苍奇没有注意,他悉心拢上对方大敞的亵衣,将搭在肩头的襟带系好,从白羽的视角,能看到他纤长漂亮的指节,垂下的浓黑睫毛,以及脸上浮现的神情那么的专注,那么的、令人动容
而屏风外
绿萝转身离去,裙摆上的丝质流苏划过一道妖娆的弧线,窗外,微光透过疏密相间的枝桠间直射而下,青绿交错,婀娜多姿,正是一名花季女子最美好的体态。
她本是金枝玉叶,父亲乃漓州太守施钦泷,幼时更是锦衣玉食,娇惯成性,可绥兴二十九年那场变故却让她失去了一切,沦为下贱的妓子。
她不信自己的父亲会通敌卖国,然而自家中搜出的那些“铁证”却不容驳斥,她原来的世界崩塌了。
被拘禁、鞭打、拷问、而后押解回京、一路受人唾骂,最终落了个充妓的宣判。
她不想死,所以忍了下来,并且费尽手段保得了完璧之身。
她很聪明,遇事有分寸,懂得拿捏和绸缪,这些年单单暗中积蓄的钱便足以普通人家幸福一辈子。
可令人绝望的是,她竟无法为自己赎身,从宣判下达那刻起,她的身份就已经注定了一个被烙上妓子印记的罪臣之女,背负终身的污点
呵呵呵真可笑
绿萝自嘲地扬了扬眉,嘴唇却在颤抖,随即入了魔一般发狠地挠自己臂上的守宫砂,直到惨白的皮肤上渗出浓浓的血色。
我到底在为谁保留这种东西呀,又有谁会稀罕
这一生,只能在这风尘之地卖艺卖笑,每日对着客人淫猥的眼神露出虚伪恶心的微笑,被当作婊子任人呼来喝去
可为什么那么不甘心不甘心
埋藏心底的记恨,压抑多年的妒意如引燃的导火索一触即发。
绿萝捂着湿润的眼,浑身冰冷
白羽,你明明比我更不堪,不男不女,经营如此下作的皮肉生意,甚至背乱常纲,与自己所认下的弟弟做出这等事
可凭什么你活得如此滋味,而我却只能是个彻头彻尾的可怜虫一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可怜虫
微暖的曦光洋洋洒洒笼在绿萝周身,和风柔柔地拂起她齐眉的刘海,绿萝抬手抹去眼角的泪,垂首埋入了暗黑的臂弯,她的悲伤与这晨景如此格格不入
第六十八章 我不迫你 3463字
屋里这会儿只剩了兄弟二人,苍奇环住衣着齐整的白羽侧卧下来,掌中扣着对方几缕浓黑柔软的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搓揉。
白羽那份紧张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基本绿萝一离开他便没了顾忌,闲闲地睨了眼身旁规规矩矩的白苍奇,哼唧个不停。
全然一副大佬作派。
╮╰╭
“你肩上的伤还疼不”
微眯了眼往苍奇怀里钻去,白羽的声音有些异样的虚。本不觉得,这会儿放松下来他才感到骨子里渗出了些寒意,幸而苍奇怀里暖和极了,热烘烘的直叫人想打盹。
那种惬意的感觉,有点像晴朗的冬日躺在毛皮铺就的藤椅上晒太阳,个中滋味不可言说。
白苍奇紧了紧双臂,对怀里人的主动很是受用,“无碍。”他笑了笑,低沉的声音透着傲气,“若非一时大意,又岂会让这些宵小之辈得逞。”
白羽听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嗤,你可留点心眼吧,惹了那样来头的仇家还有胆子在外面喝个烂醉。”
“还真亏了他那一刀,否则,哥哪会儿这么轻易原谅我。”苍奇亲昵地吻了吻白羽鼻尖,欣然之色溢于言表。
“”
“知道么哥,第一眼看见你,”苍奇嘴唇滑至对方柔软的耳垂,轻轻吐气,“我就觉得好笑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逞英雄也不知事先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白羽掀了掀眼皮,一脸你死定了的表情。
苍奇倒是淡定,他屈指敲了敲白羽不安生的手说道“不过,蠢点儿也不错,能遇上这么一个甘愿为自己犯蠢的人,很难得哥,我当真是幸运。”
白羽打了个哆嗦,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古怪地盯了苍奇几秒,又探手试了试对方额角的温度,半晌才讪讪地缩了手,眼神飘忽不定“你脑子烧坏了么,说的什么话。”
苍奇不说话,只深深看着他。
白羽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呀看我这脑子,刚想起来楼里还有些事儿没处理那个、我先起了啊。”某货躲开苍奇深邃的眼,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他背过身子作势欲起,无奈缠在腰间的胳膊却加重了力道动弹不得,白羽只能屏息忐忑地等待身后人的反应,心脏好似被一张无形的网缠缚住,越来越紧。
苍奇呼吸有些沉重,他的唇抵在对方颈间,细腻的皮肤下淡青色脉搏正鲜活地起伏着在他眼中,正是世间最美的律动。
不一会儿,苍奇缓缓松了手,他似是权衡了许久,眉眼间添了些郁结之色,竟压得气氛也沉重起来。
他说“哥我不迫你,可你也别再将我当作不知事的孩子。”他将下巴搁在白羽颈窝,声音低哑得几不可闻。
白羽闪了闪神,蓦地忧伤起来,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他回身抱了抱苍奇,单薄的身体别扭地环着苍奇宽大肩背,宛如偷穿了成人衣物的孩童,显得有些可笑。
“你知道的,这些年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难免会会把你当作我的孩子看待。”
白羽一双眼睛黑润润的,表情正经得过了头。
于是,白苍奇酝酿许久的伤色就这样崩坏了
“我这就出去了你,想吃些什么么”
洗漱完的白羽拿微凉的水泼了泼发烫的脸,试图让脸上莫名的温度冷却。
白苍奇不知在想些什么,也没回话,白羽擦了擦脸上湿渍,探头探脑地望了望里屋,意外地见到了一张熟睡的脸,恬淡、柔和,嘴角还含着一丝微微的笑意。
白羽心跳的有些快,他倚着檀木屏风静静地看了会儿,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屋外微风徐徐,晴朗的天际一碧如洗,白羽抬手挡了挡明晃晃的阳光,周身猛地涌起一股恶寒,才走几步头脑也牵扯着痛起来,他停了步子揉了会儿额角,待缓过来才察觉华服裹身的绿萝正扶着自己。
她眼角含泪,低垂着眸子郁郁的模样有些可怜。
白羽对这个女孩说不上什么感觉,初见时觉得她性子温婉贤淑,颇识大体,接触多了又觉得这女孩过于内敛了些,面上总是平平淡淡的,叫人有些捉摸不透,这会儿见她流露如此脆弱的神色倒是头一回,当真是我见犹怜。
“怎么了”白羽直起身子,抬手欲拭去她眼角的泪,想了想又觉得这动作委实暧昧了些,便转而拍了拍她的肩。
绿萝眼神闪了闪,继而无措地地摇了摇头。
“未然那事儿解决了”
绿萝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
白羽抽了抽嘴角,估计这样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又想起做些早点的打算,于是干脆地转移了话题,问她眼下是否空闲,可否帮自己打打下手。
绿萝眨了眨水汪汪的眼,轻轻嗯了一声。
姑娘家嘛,总有些心事儿不愿别人知道,白羽笑嘻嘻地携着绿萝向不远处膳房走去,他生性虽不风流,嘴皮子却是厉害得很,三两句便将绿萝逗笑了,二人一路说说笑笑,气氛倒也轻松自在。
一番接触下来,白羽才发现绿萝极有天分,几种面食点心的做法他不过略微讲解了一番,她便全然记住了,蒸出的糕点比他示范的还精巧,掺杂的淡淡果香很是开胃。
白羽握着木制勺柄搅了搅锅中蒸腾的小米粥,侧过脸调笑道“绿萝啊,谁要是娶了你,可真就有口福了”
绿萝脸色变了变,手中的糕点转眼被捏得变了形。
白羽一怔,自觉失了言,心下懊悔万分。
三年前,他曾给过楼里姑娘一次选择去留的机会,这会儿楼里清官已是寥寥无几,独留下绿萝和蓝霂几人,潇湘馆也几乎成了一座空楼。
绿萝不比蓝霂,霂儿是当初怜她尚幼,才未放她离开这风月之地,这地方虽甚不干净,到底是在白羽的眼皮底下,蓝霂若是不愿便无人动的了她。
绿萝却不同,她和其他几个清官一样,都是负罪之身,一纸诏书定终身,白羽根本做不得主。
膳房里顿时寂静下来,满屋子的白雾蒸腾缭绕,人影绰约,对面不识,团团水汽似云似霞般洁白柔软,将这方寸之地渲染得不似人间。
“无事,总归是习惯了”绿萝嗓音低柔婉转,只字片语间却是道不尽的辛酸,白羽听了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他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女子的心伤总归是敏感难愈的,与其多说多错,倒不如闭口不谈。
“也怪我,好好的提这些做什么,倒不如来尝尝我的手艺。”
白羽捞出一勺粥,拿个细瓷碗盛好端到女子身前,满满一碗白绿交杂煞是好看。
一双纤细漂亮的手接了过去,白羽走近一步,见绿萝面无异样也跟着放了心。
转身打开紧闭的大门,室内温热的蒸汽缓缓溢出。白羽深吸一口气,迈出几步,霎时阵阵清透的凉风迎面扑来,他皱了皱眉,这才惊觉浑身早已汗湿,棉质里衣紧紧地黏在肤上湿腻又难受,胸口更是闷闷的。
紧接着,体内便是一阵气血翻涌,白羽捂着嘴猛烈咳嗽起来,一声比一声可怖,牵扯着受了伤的手掌也痛了起来。
瓷碗啪地落了地,裂成碎片,绿萝虚扣着及地长裙奔至白羽跟前,急迫地问“老大,你怎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白羽听出她语中焦急关切的之意,忙摆了摆手,口中却依旧是压抑不住地猛咳,直逼得眼泪也自流而出。
绿萝轻轻拍着他脊背,烟眉紧蹙。
过了好一会儿,咳嗽声渐渐小了下去,白羽才淡淡地开了口。
“没、没事,咳咳估计是昨晚受了寒,”他抹了抹眼角,指尖挂上一滴泪,光照下倒是显得格外晶莹剔透,白羽尴尬地笑了笑“真是让你看笑话了。”
“怎么会无碍,我这就去请周大夫。”绿萝面色如霜。
“不用,”白羽拉住绿萝的袖摆,翘了翘嘴角,“跟他厮混了这么久,若连这小小伤寒还应付不了,那我真算是蠢到家了。”
说罢,又掩口微咳了几声,“我这小病熬些麻黄汤服下便可,你去瞧瞧苍奇醒了没,咳咳,”白羽伸出食指指了指屋中的膳食,“若醒了便将这早点给他端去。”
绿萝道了声“是”,又启唇询问麻黄汤怎么做,白羽知其心意便细细讲述了一遍,潋滟的眸子尽是暖意。
“等等,风寒一事不必在苍奇面前提及另外,我身体不便,他肩头的伤还得麻烦你帮着换一下。”
白羽立在风中,纤长的指抵着染了薄红的唇,他淡色长衫被吹起一角,和着凌乱的墨发轻轻舞动,容颜如玉,飘逸出尘。绿萝眼神停留了一秒,清透的瞳仁倒映出对方颈间微露的艳色吻痕,她眉眼微弯,笑容纯粹得无可挑剔。
“好的。”绿萝颔首如是说。
道歉到了期中事儿多,大大们多多包含呀,建议完结再看哟今天会多更几次
第六十九章 心生戒备 2097字
绿萝走后不久,便有一壮汉冒冒失失地奔了过来,到了他跟前尚未站定,便急吼吼地张嘴爆出一大串话。
“老大啊可算找着你嘞轩少主眼巴巴等了您一晚呢也不见你来这会儿都快不好了伤口不让换药还不肯吃东西您说他这身体哪儿经得起这么折腾啊”
一番话也不带个停顿,白羽听到一半就完全懵了,直愣愣地盯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嘴角犯抽。
“等等、等等别着急,我快被你绕晕了。”白羽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慢慢说,白轩怎么了”
大汉傻了傻,继而委委屈屈地说“您昨儿个说会去看看轩主子,我就把这事告诉了他,结果轩少主就为了等您过来一宿没阖眼这会儿气色很不好。”
“抱歉,我、我忘了。”白羽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才发觉手心攥出了冷汗。
“您咋能忘呢我虽是个粗人,也觉得出轩少主眼下难受得很您咋能忘呢”
白羽也未曾想这龟公竟如此憨直护主,自觉内疚万分,他将视线自对方黯淡的眼上移开,声音带了涩意“那我这就去看看他,你用屋里的食盒装些粥点随我一同过去吧。”
大汉听后,二话不说便转身冲入了膳房,手脚麻利地收拾好碗筷便随了白羽匆匆离开,二人心思均不在此处,谁也没发现不远处那株香樟后微微露出的一截青绿衣摆。
脚步声渐渐远去,女子白皙漂亮的手探了出来,微一施力,掌中几条含苞的花枝尽数折断。
“真可惜”
绿萝轻轻叹了一声,漂亮的眼遗憾地扫了眼地上零落的花芽,唇边却升腾起一抹古怪的笑意。
“可谁叫你命运不好呢”
风,渐渐刮大,打着旋儿飞舞翻腾的枝叶几乎迷了人的眼,可抬头一瞧,天空仍旧是一碧如洗,湛蓝纯净。
真见鬼
白羽低咒一声,急急加快了步伐,细碎的颗粒状尘土在空中飞扬,他咳了几声,喉间愈发难受,只能用宽大的袖子掩住口。
入了楼里,二人便直奔顶楼房间,白羽当先推开了门,却见一地的碎瓷片,花花绿绿的,还混杂着黏糯的粥样物事。
─皿─
尼玛,最近是跟饭碗反冲么,老子赚的外快都不够买碗的
某货一脸黑线。
“哥你来了”白轩费劲地撑起身子,琥珀色瞳仁绽放了光彩,瞎子也看得出他很意外,不过更多的是欢喜。
白羽被他一唤,脑子里跑得没影的思绪又拐回了正道,他走近几步才注意到白轩情况不妙,对方只穿了件单衣,大半身子探出被外,嘴唇冻得发紫,俊逸的脸毫无血色,像个没有生气的精致瓷器。
他右手软软地垂着,食指指腹烫出了泡,通红一片。
一丈远处,穗儿浑身发抖地跪着,眼泪滴滴嗒嗒湿了一地。
“起来,哭什么这儿我来就行了,你去取些治烫伤的药。”
穗儿抹了把泪,两脚虚软地摸爬起来,她低着脑袋应了声,喉间堵了什么似的,有些哽咽。
不消说白羽也知道,定是这丫头打翻了粥碗,不巧赶上白轩心里郁结不发,于是就这么被难得发脾气的某人吓哭了。
“这么大的人了怎的还这样任性,何必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白羽瞧他这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白轩看似温雅随和,实则心性高傲,如此被动地卧于床榻,就连生活资料亦无法自理,对他而言最是煎熬苦痛,只可怜穗儿成了这出气筒。
“哥,你来了,真好,真的很好为什么不走近些是嫌弃我这模样么”
白羽有些踯躅,他不太敢走近,毕竟这伤寒最易传染,何况眼下白轩的身体如此虚弱。可对方投来的眼神如此可怜,像只被遗弃的大犬,黑润润的叫人心痛。
“”
白羽妥协地走近了几步,无奈地说“你这伤本就是因我而受,我又不是那狼心狗肺之人,嫌弃你做什么昨夜未曾践约确实是我的过错,但我并非有意,你可别再折腾了。”
说完便向大汉使了个眼神,对方还挺机灵,立时就端出了热腾腾的一碗粥,向床榻上的白轩走去。
说来这汉子也厉害,端着食盒疾步如飞不说,还丁点儿都没洒出来,白羽看得咋舌,真心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染了风寒,怎么回事”白轩拂开大汉的手,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白羽,瞧得他一身冷汗,虽然他也不晓得自己冷汗个什么劲儿。
“面色潮红,舌苔浊腻,鼻音颇重。”白轩眯了眯眼,目光像把脱鞘的剑直射而来,犀利而陌生,“看来还病得不轻,白苍奇就那么重要么。”
白羽心思一转,惊觉白轩这番话竟似对昨夜发生的一切清清楚楚,顿时一股寒气直直从脚底窜上头顶,脑子里不知怎的冒出个可怕的猜测莫非正是他真是设人埋伏了苍奇
可隐隐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若真是他做的,又怎会如此愚蠢,轻易让自己发现破绽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哥,你怎么了”白轩淡淡地问,眼神是一贯的温润无害,好像刚才不过是白羽的错觉,他肩上的伤渗出血迹,苍白的脸不减精致,病如西子胜三分。
白羽神色复杂地后撤一步,思绪虽已乱七八糟搅成一团,潜意识里却已经对白轩多了些提防。
第七十章 难堪的绿萝 2991字
而与此同时,苍奇那处也发生了一些变故。
女子手中端了碗米粥,轻手轻脚地溜入了竹屋,她神色平静得诡异,空洞的眸子漆黑一片。
她缓缓走至床边,身形飘忽,白苍奇睡得很死,呼吸绵长平稳,女子将手中的瓷碗置于榻边,转身走向对面直立的药柜。
周未然是个很严谨有序的人,从一些生活细节便可探知一二,比如药物的明细归类,而眼下他这良好的习惯无疑为女子的搜寻了极大的便利。
女子行动迅捷,面色沉稳,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停了动作,她攥着手中鼓鼓的纸包无声地笑了笑,身侧被拉长的影子却带着凄婉的味道。
药柜边上便是一面双夔纹镜,浅浮雕形式别开生面,女子视线移了过去,却见平整光亮的镜面映出的除却她的脸,还有身后一抹惨白的影象。
这骇人的视觉效果令女子瞳孔骤缩,她倒吸一口气迅速转了身,下意识抄起镜子砸过去,神经紧绷得几欲断裂。
没有落地声
女子定了定神,待看清了那悄无声息来到自己身后的不明物,浑身血液骤然冷却。
是他
“啧,身手不错。”身着素色亵衣的苍奇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绿萝,手中把玩的精巧铜镜泛着寒光。
绿萝攥着纸包的手一紧,双膝跪地瑟瑟道“少主恕罪,绿萝无心冒犯。”
白苍奇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女子一眼,冷冷道“虽说柴胡、麻黄俱为散邪要药,可也需有所分辨,阳邪宜柴胡,阴邪宜麻黄,你将此二物混在一起,实非明智之举。”
这一番话来得突兀,却也搅得绿萝心惊肉跳,原来这白苍奇早就醒了,甚至还将自己的举动研究了透彻
绿萝缓了缓紧绷的神经,咬唇强作沉静地回话“绿萝不知,多谢少主提点。”
幸亏,幸亏未曾做绝,眼下收手还来得及。
“这是他做的”
白苍奇转了视线,修长的指拨了拨粥碗中微露的勺。他披散的墨发自肩头滑下,虽稍显凌乱却也掩不住那飘逸的质感,伟岸颀长的身姿极有侠士风范。
绿萝闷闷地回了声“是”,心下倒是诧异这人竟真的就此收手,莫非有心放自己一马么
还是说另有所图
事实上,白苍奇自绿萝进门那刻起便觉出了不寻常,这才装睡想看看这人究竟有何动作,未料绿萝只是抓了些药,且警惕心也不重,自己站她身后这么久才有所觉察太子一党应该不会派来这么个废物当内应。
再者,他亦不知晓白羽受了寒,自然没想到那方面去,估摸着绿萝也闹不出什么妖蛾子,便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可一决定看在绿萝眼里却不一般了。
白苍奇不作他想,拉过椅子坐了下来,他此时还穿着亵衣,晨间和白羽厮磨时便已散了衣襟,蜜色的胸膛裸露少许,薄薄的细汗覆在匀称健美的肌理之上,泛起的裸色光泽的线条张扬而霸道,十足地彰显了男子阳刚之美。
绿萝眼神突然就多了些别的意味,她想也许这男人并不似表面所呈现的那么冷清规矩。
风尘女子大多对自己的魅力持有满满的自信,很多是来源于她们对付男人的调情手段,绿萝也不例外。她不信爱情,更多的时候,她将爱情归结于求得不得的欲望,披着华美崇高的外皮,行那肮脏之事,做作得很。
两情相悦么,白羽,我便要试一试你这弟弟的真心有多真。
绿萝心底轻嗤了一声。
“少主,老大吩咐我为您换药,尽心服侍你休息。”她软软地开了口,有意无意将这话说得有些暧昧。
白苍奇勾挑勺柄的手指顿了顿,而后不动声色地收回,他端坐椅上似在沉思,面上看不出情绪。
绿萝以为他默许了,起身拿了白羽早先备下的药膏纱布,轻移曼步挨了过去。
白苍奇端起桌上一盏清茶置于唇边把玩,狭长的眼一闪而过探究的兴味。
丰腴的女体软若无骨,柔柔攀上男子宽阔的背上,绿萝玉白的手熟练地扯开襟带,指尖沿着苍奇胸口紧实精悍的肌理蹭过,白苍奇垂着眼帘不知看些什么,并未阻止。
绿萝柳眉微挑,满脸嘲弄的意味,她一手缓缓解开凝出血斑的纱布,另一手开始往下游移,粉白的指甲没入苍奇宽松的衣襟,红唇轻抿,吐气如兰。
她如此得意,完全不知自己的神情早已透过清澈的茶水尽数落入苍奇眼中。
“够了”
白苍奇蓦地抬起头,面色如霜,他轻易制住绿萝下探的手,过大的手劲使得绿萝嫩白的手腕立时多了一圈淤青。
“呀”
绿萝不死心,尖声叫唤了一声,声音媚得能揉出水,她倾身软到在苍奇怀中,素手不轻不重地擦过对方胯下蛰伏之物。
绿萝这看似无意之举分寸拿捏得极好,指尖的硬与指腹的柔相与并济,尽数挑着那物最敏感的区域拂过,仿若在人心上挠了一爪子,酥麻难耐深入骨髓。她就这么软若无骨地倒在你怀里,眼波澄澈,两腮微红,肤白盛雪,端的是香艳无比。
白苍奇被她这投怀送抱之举搅得洒了茶水,眼眸暗了暗。
绿萝不等他开口便扯着对方袖口精致的金纹镶边,启唇娇羞道“绿萝蒲柳之姿,望君不弃。”
不得不说这货勾引男人这方面委实是天资过人,她长相虽非顶尖,却也是美的恰到好处,尤其那双水波潋滟的眼,似藏了个小精怪勾着你的心魂,清纯中捎着媚意,妖里妖气的,寻常男人哪里把持得了
察觉自己紧靠着的身躯变得僵硬,绿萝嘴角弯了弯
忠贞不渝的情爱
笑话
依她看来,但凡存在于这天香楼里的,也就只那些个死物最清白。男人自不必说,最是邪恶下作,因根生欲,欲生孽,不然那物事怎担得孽根二字
其实吧,绿萝好好一妙龄女子扭曲成这样儿也是情有可原。说到底这得归结于她初入天香楼那几年的见闻,那时的天香楼可没现在这么正规,随处可见糜烂肮脏的情事,肉欲、苟合、背德、酒池肉林
卑劣的人性褪去了光鲜的外皮赤裸裸地呈现在她眼前,狠狠刺激了这可怜的、懵懂的小女孩,于是,残留心底的那些美好憧憬全被消磨得一干二净,空余满腔扭曲的惧与恨。
嘶好疼
绿萝一晃神的工夫便被苍奇掐着下巴霸道地抬起了脑袋,强迫着迎上对方冰冷的视线,下颌剧痛。
“你也知自己蒲柳之姿么那就别不识时务,自取其辱。”
最后几个字白苍奇是一字一句道出的,配上那淡漠得叫人冷颤的神色。
绿萝死死盯着他那微微开阖的薄唇,面色发白,两腿发软,这些年白苍奇人前极少露面,虽淡漠了些,却也颇具教养,疏离有度,如此狠厉态度委实少见。
这番话无疑将其打入了冰窟,绿萝一时间手脚冰凉,心下大骇。
苍奇也当真是毫不怜惜,指腹的力道大得恐怖,烙在女子下颌的青紫指印十分显眼。
“他在哪儿”
白苍奇抬了抬眼皮,决定不再和着女人废话。
“在、在轩少主那处。”
绿萝也不笨,当然知道对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立时忍着痛瑟瑟地开了口,眼角红了一圈。
白苍奇听罢便松了手,将绿萝从自己身上扯开,表情木然得好似丢弃了一件无用的死物。
“你若学不会什么是本分,下场绝对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
他站起身,冷冷地丢下这句话拂袖而去,挺拔的背影倒是减了几分淡漠。
绿萝狼狈地倒在地上,柔软的额发遮住了她眸中汹涌泛滥的情绪。
第七十一章 失控的白轩 3847字
白苍奇不似白羽,他向来随性而为不计后果,自负高强的武艺与睿智的头脑,性格看似内敛实则张扬,这一点在他身上反倒形成了一种特有的魅力,强势却不显浮夸。
你看他行事,无形中总会不自觉地被吸引,甚至被诱导着追随他的步伐,好像有他在的地方便永远只有一个中心,而当你回过了神,却又意外地发觉这一切是如此该死的理所当然。
白羽则相反。
他很平凡,典型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掉旮旯堆里拿个放大镜也找不回来那种不考虑他这副皮囊的话。
他成不了焦点,也不会跟风随大流,有时行事甚至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同时,他也固执,认准了一件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否则当初也不会如此剽悍决绝地收下白苍奇这个“祸水”,只因百年不用的民族正义感泛滥成灾
可谁能说这不是一种缘分呢
前苑厢房
錾刻精美的鎏金熏笼徐徐吐着白烟,将这沉寂的氛围衬托得越发诡谲。
白羽斜倚在熏笼旁,被那浓重刺鼻的香味熏得喉间干痒,忍不住捂着嘴重重地咳了几声,肺里才舒畅开来。
白轩神色一动,低声道“哥,你过来。”
白羽摆了摆手,身形未动。
“我尚且是哥的亲弟弟,何以如此厚此薄彼”
白羽被他突兀的哀怨语气弄得很不自在,微恼道“你这说的什么话”
“若躺在这儿的是白苍奇,哥还会忘了来探视么”
白羽不知怎的竟心虚起来,视线从白轩身上滑开,也不说话。
“呵,我就知道,昨晚哥是陪着他的吧,所以才把我忘了。不要紧,反正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
“停”白羽无奈地瞪了他一眼,“你瞎说什么呢昨晚发生了什么你真的清楚”
“你走近点我就回答你。”白轩闷闷地发了话,半躺着倚在床头的模样有些可怜。
白羽挪了几步,他也想弄清楚白轩怎么回事。
“再近点”白轩眼巴巴地望着他。
白羽没好气地翻了白眼,从大汉手里接过瓷碗一屁股坐在白轩身边,“说”
“这儿”白轩微微一笑,抬起手朝白羽颈侧伸去,微凉的手指触到了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有种毛毛的感觉。
白羽侧身避了避。
“这里染了血斑,你颈侧却无伤痕,那就该是给人处理伤口时蹭到的,而这天香楼能得你亲自服侍的,想必也只白苍奇一人了。”
白羽顺着他的手势低头扒拉了几下,果见颈侧微露在外的里衣襟边染了一些黑色的血渍,顿时心生愧疚,为自己可憎的忘性,也是为自己先前无礼的猜忌。
“对不起”白羽讷讷地红了脸。
白轩玩味地瞅了他一眼,深深觉得自家兄长这“小媳妇样”颇为可爱,心下一热便说道“哥若真有心道歉,就伺候我喝了这碗粥。”
“你又不是小孩子”话说一半,白羽的视线猛然触及对方缠满绷带的肩,赶紧住了口。
白轩见有戏,便添油加醋道“这些年和爹离家在外,也总是聚少离多,患病了都得靠自己熬过来那时就想,要能有个人陪在自己身边该多好,哪怕不是娘也行啊”
“行了行了,我真是怕了你了。”
白羽就是一吃软不吃硬的货,虽知白轩言过于实,却也软了心肠,认命地伺候起这小祖宗。
他未曾做过这种事,难免有些不自然,白轩懒懒地靠在床头,眯着眼等他送上门。
白羽舀了一勺,探身朝白轩口中送去,润泽的绿豆零星地夹杂在饱满米粒之中,黏稠软糯亦不失美观。
“看起来很烫。”白轩皱了皱眉,得寸进尺道“吹冷些再喂。”
这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白羽抽了抽嘴角,象征性地吹了几口,暗暗腹诽这风寒传染给你活该
白轩勾了勾唇,笑意暖人。
白羽唇线流畅,肉粉色唇瓣润泽丰盈,一本正经地微嘟着吹气时极漂亮。
白轩喉间发干,正想说些什么却被白羽一勺子堵住了。
对方喂食的动作实在粗鲁,捏住勺柄便直直捅入自己口中,白轩慢悠悠地咽下米粥,又舔了舔被磕得发麻的齿根,才回了个极勉强的笑容“卖相不错,就是味道不行。”
白羽立马抽了“怎么可能”
典型的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厨艺
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这货狼吞下几口米粥,未等下咽便含混地嚷嚷“挺好的呀。”
他较真的模样可笑得很,像只炸了毛的猫,瞪大碧绿的竖瞳,戒备地弓起脊背,那愤愤的小眼神更是带了点撒泼傲娇的意思,不明摆着让你给他顺毛嘛
白轩憋着笑意,板着脸继续逗他“哥,你也别不好意思,这粥就是再怎么难喝到底也掺了你的心意”
噌的一声,白羽的老脸终于红了,当然多半是被白轩一番话给气的。
“你、你”
他咬牙忍住了破口大骂的冲动,可实在憋得太狠以至于某货攥着瓷勺的爪子都在抖啊小模样可怜见的。
嫌难吃特么的,老子稀罕你啊
白羽狠狠剜了某人一记,低头闷声不响地自个儿开吃起来。
白轩这才有些坐不住了,视线晃来晃去终是转到了白羽脸上,细细研究起来
白羽的脸微微涨红,两腮染了醉意似的晕染开来,有些恼怒,又有些迷糊,独独少了平日的疏离与防备,这模样看在白轩眼中自是愈加生动了。视线下滑,又见他左手托着碗底,拇指轻扣住圆滑的碗口,窄袖随性地挽起,露出一截白皙有力的手腕,偶尔懒懒地斜睨自己一眼,衬得整个人漂亮而帅气,是种迥异于女子婉约美的潇洒姿态。
怎么瞧也瞧啊
白轩痴痴地盯了一会儿,深藏的那点心思便轻易被勾了出来,放大、再放大直至大脑“叮”的一声屏蔽了理智,而后
这货本能地咬上了白羽的嘴
注意,是咬
狠狠地咬,死命地咬,吮吻之际还不忘叼住最嫩的那块肉,生怕一不小心对方的唇舌便从自己口中溜走
那股恨不得将其啖食入腹的疯狂劲儿,啧啧,真叫人见了蛋疼。
说起来,白轩这娃也是个奇葩,和白羽分离这十年除却替老爹收拾烂摊子就光盼着和哥哥重聚了,别说男色,连女色也没近过,接吻方面的实践能力更是小于等于零。
但素俗话说的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于是这货自个儿琢磨,既然亲吻等于互舔,那激烈点儿的亲吻不就是互啃么
其实白轩想的也不算错,情到浓处自有克制不住的地方,于是唇齿间和风细雨般的缠绵交合变了样,化作了细细地咬,慢慢地磨,齿尖轻扣着对方敏感的舌尖轻轻重重地嘬,恨不得把对方口中那点滋味尝尽了才好。
不过这事儿讲究个力度,非老手不能驾驭,不然真心相爱变相杀
这不,白轩就是典型的反例
这货本就情难自已,这会儿更是冲动,上去一手扣住白羽后脑、叼住那肉粉色的唇瓣吧嗒一阖,于是尖利的虎牙就这么深深扎入白羽唇肉里iao
于是,某人就这么沦落为史上待遇最惨的被表白者
言归正传,白轩这熊孩子也不傻,察觉咬出血的那刻心里便猛地咯噔一下,可又能怎样难不成现在停下道歉还不是会被白羽拍死
倒不如占够了便宜再放开
所以这货非但未松口,还压紧了二人相贴的唇舌,探入对方口中胡乱翻搅一气,交合处空气慢慢升温。
可怜的白羽这会儿哭都哭不出来,被堵着嘴呜呜直叫,两瓣唇撕裂般疼痛“呜呜呜呜呜,呜呜”艹你妈松口,松口
软乎乎的东西挤入口中,碾着腔壁直抵深处,白羽呼吸不顺,面色隐隐发青,加上满嘴血沫,喉间弥漫着一股铁锈味儿,大脑也晕眩胀痛,叫人难受得几欲发疯。
“咳咳”
沉闷而压抑的咳声重重撞击着胸腔,白羽抓在白轩肩上的手紧了又紧。
白轩有一瞬的迟疑,幽暗的眼神闪了闪。
白羽趁机去掰对方抵在自己后脑的手,并极为恼火地用手肘撞击对方胸肋。
白轩侧了侧身体避开,很快又灵活地锁住白羽肘关节将无力的他压在身下。这个身体虽受了伤力气不济,可白轩胜在善用巧劲,焦躁之下,白羽自然不敌。
视线相接,白羽瞧见白轩嘴唇蠕动了几下,轻微得叫人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黯淡的目光衬着眼底一圈青黑的阴影看起来有些脆弱
下一秒,变故陡然发生。
破门而入的白苍奇如一头发狂的兽骤然冲至床边,扬起的发丝在空中狠狠划过,接连一段模糊的重影。
“咚”
沉闷的撞击声敲打着白羽的神经,紧绷欲断。
白苍奇扣住了白轩咽喉将其从白羽身上拉开摔至一边,他修长的腿屈起抵在了床边,唇线抿成生硬的弧度,似是用了很大的大力克制,以至于手背青筋凸起,鞭痕般狰狞充血。
而一切不过在眨眼之间而已
“苍奇,你想弄死他吗咳咳。”
眼角余光瞥到白轩渗血的后肩,白羽撑起身体扶上苍奇的手臂,忍不住出言提醒。
他虽恼怒白轩的行为却也不想对方因此而丢了性命,毕竟名义上总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再者,说不定还会是这个身体的亲弟弟,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该作壁上观。
未料白轩居然朝苍奇挑衅地勾了勾唇,继而将眼波转向白羽,腻死人的温柔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