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皇帝强渡遥河,损兵先不说,折损士气却伤了元气,一攻一守,守方已是无路可退,拼死抵上气势如虹,攻方却折病劳员,谋生退意。可惜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皇帝同样是无路可退,要是武南败退,宣世清以此一路东上,杀入京城,后果不敢想象。
此时的援兵对皇帝来说就是最美的甘露。
冉冲问“王爷,是不是准备援兵?”
“等。”
在过一日,皇帝的军队损伤更大,士气更低落。
“王爷,是否援兵。”
“再等。”
又一日,皇帝的军队已见低谷,竟犯逃兵。
“王爷,援兵吗?”
“还得等。”
这一日,皇帝的军队节节败退,已被压退至遥河边。
“王爷。”
“援兵。”
一定要是最水深火热的时候,才最能懂援手的情。雪中送炭,一定是最冷最冷的时候,才能觉察出炭火的温度。
藏于武南边境数日之久的西南军终于登上了这战场,八万士兵列队整装浩浩荡荡的从逆军侧后翼包抄入战场。
鸣鼓纳威,平原之上一眼所见,无非三尺黄尘。
而掩匿于漫天黄尘之下的,是皇帝的希望。
八万援军的到来,意味着这场战争已入末路,无论谁输谁赢,这个时候唯有拼尽最后一滴血汗。
“回去。马上回去。”宣世隶厉声喝道,他对旁边的侍卫一示意,那侍卫一跃坐上梁曲轩的马,双手一挽缰绳,止住想往下跳的梁曲轩调转马头就往回跑。
湛王策马提刀往战场中心奔去,他此行的唯一目的,不只是为了帮皇帝铲平南方,而是要皇帝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光是战场上的及时援救是远远不够的,真正能让皇帝作出让步的,只有命。
常晓已是全身冷汗,他纵有百步穿杨的精妙箭法也无法阻止他此刻的内心的煎熬。湛王离皇帝越来越近,他从背后的木盒里抽出一支黑箭,搭上弓,举起手。他瞄准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
可是,这一箭只能射四肢,却不能入身心。
因为,这并非是要皇帝死。
一道利箭从战场上疾飞而过,直入皇帝左肩。这黑箭力量奇大,穿钾入肉,劲力让人往后仰下三分,眼见皇帝要被带下马,他紧抓缰绳手腕一翻,尚且稳住了身形,其他反应都来不及,第二支黑箭追风而来。
“趴下。”湛王已冲到皇帝身边,两马相撞,皇帝直坠入地,黑箭擦肩而过。
宣世隶搭手一拉,皇帝顺势上马,黑箭所入之处,半身麻木,血流不止,疼痛难忍,他只来得及说两个字“永宁。”便受不住昏了过去。
湛王一挥手,载着皇帝往回营跑。然而放箭之人并非一人,第三支,第四支箭紧跟而至。
战场之上,很难辨清箭支的方向,他也没有余地可以停下寻找反击,只有策马狂奔。
他听觉甚是敏锐,很快就辨认出右后方有匹马越靠越近。
“你来做什么?”
“帮你。”
他心里升起一股怒火,这个人怎么总是不听话。
可是生死不过命悬一线,他连发火的机会都没有,接二连三的利箭飞啸而来。
“跑快点。冲到我前面去。”
“我殿后。”
话刚毕,梁曲轩回头望去,一支利箭笔直追来,毫无所阻,如无避让,必中湛王后心。
“趴下。”梁曲轩喊到,可是他的声音才出口便淹没在碰撞杂乱的兵器声中。
宣世隶听到了一点影子,可是他前面还放着个皇帝,根本趴不下,只能往左边尽量的倾斜身体,不至于伤到要害。
然而利箭似乎也如同声音一般消失于战场之上。
那一瞬,他似乎心跳都凝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在心底蔓延开来,很快就流窜入血脉之中。
宣世隶一转头,如他料想的最坏场景,有个人替他挡了一箭,有个人落马了。
他只感觉全身发麻,从里到外都是苦的,四周的一切形同无物。
皇帝顾不得,战争顾不得,天下顾不得,所有的一切统统顾不得。
到底是跳下马的,还是滚下马的,他也记不清,唯独只能记得那个人还有的体温。
“我让你失望了?”
“不会,也不曾。”他用力抱住眼前的人,连骨头都在颤抖。
尤封忻大喝一声“抱上马,跟着我走。”
他本是一路追着皇帝过来的,哪里想到半路还演了这么一出戏,半生荣光的湛王竟然在战场上慌了神,竟然弃昏迷的皇帝于不顾,竟然连命也不要的弃马坐于地,他要是晚来一步,这几个人岂不得统统死光光?
尤大将军是带了一小队人马杀过来的,有了这些人开队,很快他们就从乱战中开了一条道,出了战场回了营。
皇帝受伤昏迷的消息是一定要封锁的,一旦透露出一星半点,士气会受很大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