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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二少 第10节

作者:天道酬勤 字数:11813 更新:2021-12-30 20:31:49

    “远南泸州。”

    “燕山又在哪里”

    “泸州。”

    “说起来,你才是梁家子孙,却还要我这个外人来解释,往前数五代,第一个做官面圣的梁家人被皇帝青眼所加,平步青云,最后做了太子太傅。而最为外人津津乐道的,是皇帝御赐一红玉镇纸,寓意镇天下于寸纸间,盛太平见笔墨中,那才是梁家最顶峰的一代。后来那镇纸在上一代的逆王案中被弄碎了。这一块镇纸虽然并非原来那一块,但到你爹那个年纪了,这些勾起回忆的东西想必更能受他喜欢。”

    “当真”

    “我还骗你不成”宣世隶有些不屑,像梁二少这种用下半身想问题的人,不管从任何方面,他都犯不着用骗这么高级的手段。

    等到深夜撤了宴席,夕园扶着梁曲轩入了梁侯爷的书房。

    梁老侯爷看到梁曲轩是满脸吃惊,“不是伤还没好吗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以前,寿礼都是当着大家的面呈上去的,现在只有三个人呆在房子里,梁曲轩反而有点难以启齿的感觉了,他站在旁边好一会儿,才拿出那封盒子道“我过来是补寿礼的,爹。”

    梁老侯爷接过来,打开一看,一片红光。他走神发愣了一会儿,似乎在回忆一些往事。他抬起头来缓缓的道“曲轩,你在李大统领手下做的可还习惯”

    “还行。”对于梁侯爷的反应,梁曲轩隐隐有些失望,还是没有一句喜悦的话语,等不到和梁曲天一样的夸赞。

    梁老侯爷轻叹了一声,“若是不习惯,那就另找一个差事。爹以前常盼着你长点出息,最近听闻李大统领在皇帝面前常常提起你,本来这是个好事,不过禁卫营现在和湛王之间紧张得很,这个时候让你出头,未必是件好事。你大哥想把你带在他走的路上,爹只怕你没他那份心思。”

    这番话,是梁老侯爷的心底话,一直以来梁曲轩都是最让人操心的一个,梁侯爷一方面气他不争气,胡作非为,另一方面又有很深的内疚感。当初梁曲轩的母亲之死和他只顾着梁曲天母子有莫大的关系,两个女人之间的关系非常紧张,但是那个时候梁曲天确实十分讨人喜欢,加上他身体不好,梁老侯爷更家偏袒些。等到梁曲轩六岁的时候,他母亲在他面前服毒自杀,这给梁曲轩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而两兄弟之间也有了不可磨灭的隔阂。

    而梁曲言那时在南方求学,没法插手家中的事情,到母亲死后赶回来,梁曲轩心里已经种下了种子。这么多年来,除了梁曲言的话他会听,其他人基本是管不了的。

    梁曲轩心里涌起一阵酸涩,对着他爹,他实在无话可说,含糊的应着对现在的职务还适应,就慌慌张张的退了下去。临出门了,听到他爹在背后说了句,“你送的镇纸我很喜欢。”

    、削权

    随着季节转入隆冬,天渐冰寒,朝堂上的气氛急转直下,看着毫无波澜的水面,底下却已经掀起了大浪,马上就要吸出一个个大漩涡把旁边的一切都卷进去。

    之前匈奴和亲一事,尽管梁侍郎极荐湛王,可匈奴六王子却直接指出公主只对齐大将军心有所属。从各方面看,齐大将军都配得上这门婚事,况且他年近三十还未娶,对方有中意于他,皇帝也不能开口搅黄了。这事情顺理成章就定了下来。

    等到匈奴使节一出京关,皇城就爆出一道惊天的消息。

    原来湛王在北疆时宠爱的男娼清河竟然有匈奴人的血脉,而当初传言的弃大军不顾深入敌营却添了新的意思,勾结外疆敌人,陷大军于危难。这是谋逆的重罪,不管有没有定性,这个传言能出来,已经让人恐慌了。湛王身上流的是皇室血脉,没有皇帝的首肯,恐怕这些谣言是根本就走不出宫禁的。

    皇帝已经要把削权一事抬上桌面了,湛王一派,人人自危。

    天一黑,梁曲轩就偷偷摸摸的往湛王府跑,他这次不是去寻乐子。而是准备给宣世隶通风报信去了。

    他偷听了梁曲言和李付明的对话,这才知道皇帝的局早就布好了。支开了邹小将军,听左参谋的意思,齐大将军愿意为清河一事出来佐证,中书监梅大人已经写好了弹劾的奏章,明日一早就要呈上去。

    等到明日,宣世隶恐怕就再无翻身之日了。

    梁二少当然是想过这么做的后果的,不太妙,不管这消息对宣世隶有没有作用,他的处境都不会太妙。可是,他始终能给自己找一个对宣世隶好的借口,他还欠他一条命嘛。

    问题在于,等他翻墙入室了,才发现有人比他先来一步。巧在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梁曲天。

    梁二少心肝都揪在一起了,他心里把两人结结实实的痛骂了一顿。梁曲轩躲在书房的最里间,那两人却刚刚走到第二道门栏处,妈了个巴子,这对狗男男这个时候还能在这里亲亲我我的,老子就不该火烧尾巴一样跑过来通风报信。

    梁二少这么想,实在有些先入为主,梁曲天跟宣世隶隔着好一丈来远,连衣角都沾不到一起。

    梁曲天和梁曲轩的目的相差无几,尽管他对梁曲言不信任,但是梁曲言透露出来的这个消息,他是信的。

    “王爷,你还是走吧。留在京中唯一的退路就是放权。现在带着兵符离开京城,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本王对皇位没有兴趣,梁三公子,你这些话哪一句都是大逆不道之词,要在王府说这话,是不是该好生掂量掂量再出口。”

    湛王在梁曲天心里,那就是天命之人,他一直认为这个人迟早有一天是要夺取帝位的,然后从北疆返京之后,他的所有动作似乎都失去了往日的进攻性,变得平稳妥协起来。梁曲天觉得也许这些动作不过是为了遮掩湛王的野心,他不相信这么一个人会放弃角逐权利顶峰的机会。

    “曲天自认对王爷还有几分了解,妥协不是王爷行事的风格。只要王爷开口说走,我立刻就能跟你出城。”

    宣世隶微微昂起下巴,神情有些冷漠“妥协确实不是本王的风格,但梁三公子自认为很了解本王这一点,稍微有些不妥。你说你要跟本王出城,就更是天大的笑话。假使本王要离开京城,你梁三公子也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跟我走。你是梁家的人,本王就不可能用你。你若是没用,本王也不可能带你在身边。梁三公子这么有能力,不如想想如何辅佐你大哥梁曲言,往本王这里送意见就不必多这份事,更不必多这份心。”

    梁曲天没料到湛王的反应如此冷清,他猜不透自己这一举是多余的,还是湛王本身已经心灰意冷。只是还没等再想劝,梁曲轩就耐不住性子从里间走了出来。

    他心火大起,先说他都没劝宣世隶跑,却有个死对头先一步想着要拐走他的人,还要一起出城,这等于是点起了梁二少心里的火种。这放消息的功劳被这人抢了也罢,还想一直忽悠宣世隶跟着他跑。

    这个时候,梁二少可不是当自己在做梦,从小到大梁曲天抢了他那么多东西,这一个,他是死都不会让的。

    “梁曲天你敢在说一句谋反之话,老子马上就以这个罪名把你抓起来。你听清楚,第一,宣世隶不会跟你出城。第二,梁家不会谋反。第三,马上给我滚回梁府。”

    梁曲天先是一愣,而后就轻蔑的笑起来,他长得俊美,这笑容挂在脸上显得有些不搭调“我还当是哪个在一边大呼小叫的,原来是你。滚回梁府的人应该是你才对,跑来湛王府做什么脱了裤子趴在床上等着挨操你那点烂事,还以为别人不知道”

    梁二少被这话刺激得不清,二话不说,一拳头的揍了上去。

    梁曲天是个斯文人,禁不住他来的这么猛,躲也躲不开,就被扑到地上去了。梁曲轩把混了二十几年的打架经验都搬了出来,只往痛的地方出拳头。梁曲天没什么技巧,只能靠本能去挡,可护了上面就护不住下面。

    宣世隶一步上前要把两个人分开,可梁曲轩突然把梁曲天拽了起来往墙上撞,他的后面是一个半人高的瓷花瓶,梁曲天猛的一发力把梁二少往花瓶上撞过去。

    梁曲轩本以为这下子要带伤了,可听到那花瓶碎裂的声音却只感到背上贴上来一个人。他控制不住冲力,压着后面的人往地上栽去。

    侍卫听到声音都陆陆续续的跑了进来。

    梁二少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宣世隶坐在地上,四周都是碎掉的瓷片,他咬紧牙齿道“把梁三公子送回府。”

    两片手掌大的瓷碎片插入了他的背部,伤口的血随着他拔出碎片一下冲了出来,染了大片衣服。梁曲轩慌了神,也顾不得梁曲天了,赶快把四周的瓷片都移开,作势要扶他起来。

    虽说那瓷片刺的有些深,但宣世隶似乎也并未表现出虚弱,他搭了一把力从地上站起来倚靠在梁曲轩身上。

    “我没事。”两个人靠得极近,梁曲轩能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你是来通风报信的还是跑来挨操的”

    梁二少刚刚因为紧张满脸涨的通红,一听了这话,整个脸像被泼了一层漆,立刻就青了下来。不过没等到他爆发出来,宣世隶就开口道“扶我回卧房,先把背上的血止了。”

    梁曲轩嘴角抽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开口把宣世隶扶到了床上。左总管很快就把佘大夫叫来了,那背上的伤口有四五条之多,大多数已经模糊了,只留了点点印记比其他地方深一些。这两个瓷片留的伤口和其他的比起来实在是太小了。

    梁曲轩想,从他认识这个开始,就经常看到他受伤,这具躯体从一开始就刻满了磨难的勋章,也许某一天有一刀刺下来稍微深那么一点点,他就再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看着自己了。

    这样的感触让梁曲轩觉得很不舒服,像悬在空中一直无法触地一般不安稳。

    “坐过来。”宣世隶拍拍床边,“曲轩,我们谈一谈。”

    梁曲轩一下子紧张起来,“谈什么你要听梁曲天的”

    “我要走的话,你跟我走吗”

    “跟着你有什么好处我没什么用,我还姓梁。”

    “走吗”

    “去哪”

    “去最穷最危险的西南。去吗”

    梁曲轩想说不去,梁二少受不了苦也受不了累,怎么可能放弃京城的大好生活,跟着一个随时身陷危险中人去过风风雨雨的日子。但此刻,那紧紧相握的手掌传递出的温度像一剂毒药流窜在全身的血脉中,他张开嘴巴,拒绝的话怎么也吐不出口。

    “去。”

    “好答案。”虽然最后的结果不会因为梁曲轩的答案有任何转变,可是亲耳听到自己想要的,这种感觉无可取代。

    、守西

    皇宫西门口顺着街道站满了士兵,他们都穿着禁卫军的盔甲,笔直的站在那里等待着最高统领下达命令。

    李大统领收紧下巴,正了正皮带,对下面的人道“下令包围湛王府。”

    这道命令很快就传遍全城,奉宪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三日,皇帝调动所有禁卫军包围了湛王府和所有与之相关官员的府邸。

    宣世隶坐在窗下的软榻上,那金缘短腿檀木桌上铺着一张地图,正是王朝西南部的全貌。他喝了一口茶,眼光却无法聚焦到那地图上,时不时瞟向床上睡得正熟的人。他想,这地方以后可不能像现在这么苦了。

    床上的人发出轻微的呼噜声,这点声音并不影响这个房间里两个人的交谈。

    “王爷,皇上已经发兵了。城门校尉朱帆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你点头,他那边就可以放军进城。”齐元绍和湛王对坐着,两年前薛谦被调到他帐下做参谋开始,他和湛王之间就从来没离得这么近说过话。早十年他就料想过现在这种局面,不过那时候以为湛王最终和皇帝对垒是冲着皇位,现在情况却有了惊天逆转,齐元绍自己都觉得眼前的局面实在是牛刀杀鸡,过了点。

    “等着。”宣世隶一脸平静,“我等着宣世连亲自入这府门。”

    “中书监梅惟府上已经派人查探过了,当初秋狩刺客的猎箭箭头稳稳的锁在梅大人的仓库里。王爷当时留下的那个活口已经招供了,随时可以做人证。”

    湛王点点头,“等我去了梧州,把那边打扫好了,师兄再带着匈奴公主过来玩一玩。以后要见一面就难了。”

    “我是你,绝不会选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

    “我也是没办法,这地方,宣世连最放心,我也就最不操心。”

    窗外响起一列士兵的脚步声,两人对视了一眼,齐元绍站起来退到了湛王背后。

    皇帝陛下优哉游哉的走进了湛王的卧房,“还是永宁最知我,宝顶雪芽,这茶多少年没喝过了。你倒是还记着。”

    他坐下来,看了一眼后面站着的齐元绍,笑道“齐大将军如今还是站在永宁身后,也不怕过了这一晚,再也见不到新婚的公主了”

    “陛下亲赐的婚事,不至于这么快就让公主守寡吧”宣世隶也不看皇帝,指着那地图道

    “梧州,穷山恶水之地。前两月爆发了民乱,你派了邹小将军去守城,有结果吗”

    皇帝扔给湛王一封密报,“如你所愿,镇不住。邹小将军要求要么京城派兵支援,要么他就带着麾下的部队返京。都是你教出来的,把这军令玩得得心应手。说吧,你想怎么办”

    “不是我想怎么办。是你想怎么做。我的人你都一个一个围起来,逼着他们选队伍,他们选了你,是好事。但那些不选你的,你打算怎么办全部杀了这些空缺你要调哪一家的来补一旦上了位,稍有疏漏,你这手底下的势力又要不平衡了。”

    皇帝摸摸下巴,“你不放权,才是最大的不均衡。你围了城,捡齐了中书监大人犯事的证据,逼着我先调军来讨说法。现在还要我先下话,哪里找这么好的事情,永宁,你没在这个位置上,我要是不做绝,你不反,其他人也有要反的。况且外面还有个大麻烦。”

    “下话容易,放权也可以。今晚一过,我就远下守西。邹小将军身世清白,无党无派,我本是养来自己用的,现在双手过给你。你把我封去梧州,我自此远离京城,无皇帝诏书绝不踏入京城半步。”

    皇帝盯着床上的人,绷直了嘴唇,“软硬兼施,由不得朕不同意。城外有多少军队”

    “加上城门军,一共六万,你手上三万禁卫军,最多再加一万的宫门禁卫,也才四万。西南恶民暴乱,邹源树手头有两万人,你起码要调五万人看能不能一边平乱一边堵邹小将军。半边兵符在我手上,齐将军在我这边,镇北军你调不动,其他三军你能调走一半。各地封王握着私军,你不得不防,再减一半。就算我坐在这里不动,你要赢也是自损八百,这个账你要算清楚,侥幸彻底赢了,尾盘怎么收匈奴人你当是放在边境的玩具现在是盛世,不比动乱,你这一围府爽了,江山被你糟蹋一半。你也知道外面有个麻烦,他就等着你对我下手呢。”

    皇帝尴尬的咳嗽了两声,那句我坐在这里不动,你侥幸赢了,实在有点伤他的面子“梧州是吧,带着梁二公子一起去”

    “你说呢”

    “永宁,这局势你看得清楚,这几年也没少操心,按你的说法,该布置的你都布置了。你也不怕朕削你的权,但是临到头了,怎么又突然转调了。”

    “你牵挂江山,我牵挂的只有一个人。偏偏梁家站在你身后,不是站在我身后。”

    “梁曲言不会放他跟你走。”皇帝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你可以封他个梧州刺史从事。他给你了带了不少我的消息。”

    “朕只要剩下的半个兵符。”

    “可以,等我平了西南暴乱,在梧州安了家,自然会把兵符交给你。”

    “那朕也只有等到那个时候才放人。”

    宣世隶脸上的表情凝固起来,“收了兵符,我不会再管镇北军,匈奴单于身体已经坏的差不多了,随时都可能丢命,换了新王,现在的局面就保不住了,我怕你到时候内忧外患。”

    皇帝用手指点了点地图上梧州两个字“那就去吧。明天上朝,中书监的位置,让梁曲言顶上。”

    梁曲轩迷迷糊糊的觉得被人掐住了脖子,喘不过气来,其实他是被人捏住了鼻子。他醒过来天才蒙蒙亮,他以为自己睡在家中,正要唤夕园,却看到头上一双黑亮亮的眼睛正盯着他。他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湛王府。

    “你要去上朝了”

    “最后一次了。背痛,起来帮我穿朝服。”

    “我昨天怎么睡过去了,你的伤口好些了吗”梁曲轩帮他套着最外面的官袍。

    “好些了。等好完了就启程去梧州。”

    “我也去吗”

    “你也去。”

    “我怎么跟家里说或者收拾了东西就跑”

    “皇帝会说。你等着领旨吧。”

    那一晚,最终以平静的撤兵落下了帷幕,知道的人永远都三缄其口,不再提起。不知道跟往常一样等到天一亮就穿上朝服入宫。

    当然,所有人都谨记着这天早上,它是一个莫大的转折点。中书监梅惟梅大人因秋狩中指使刺客行刺皇室成员湛王宣世隶而锒铛下狱。邹小将军急报,西南动乱已经蔓延到梧州首府柴城,急需朝廷出兵支援。湛王自请守西,皇帝准其意愿,下放西南,割地封王。

    奉宪十四年十二月初八,新任的梧州刺史从事梁都尉跟着西去的西南军和湛王一道前往梧州,平息西南民乱,这三万军马行至西南屏障万情山脉却遭遇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雪灾,全军将士被困于屏障之下。

    作者有话要说唔,上部完结。

    下部会把前面隐藏的情节都慢慢窜起来。

    王爷的心里活动和想法会慢慢加重。

    撒花。

    、饿狼

    举目望去,全部是银银的白雪,有时候能看到几颗枯树顶立在雪地上,显得尤为寂寞。

    三万大军已经行至万情山群之间的山道上,若要折回去绕路行军,只怕所带的军粮撑不了那么久。况且西南的民暴,究竟发展到什么势态了,他们并不十分清楚,现在抢的是时间,多逗留一天情况就可能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只是,这大雪已经接连下了两天了,一点消停的迹象都没有,山中阴寒,积雪不化,那雪地堆得有小腿深,又松又软,这三万人中,有两万人都是骑兵,行路起来实在有点困难。

    “王爷,前面就是陂马道,如果继续走大路,这大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只怕后面行军速度越来越慢,等不到我们从这雪山下去,军粮就不够了。”

    “你的意思,是走陂马道”

    “分开走,骑兵的马恐怕不好从陂马道上过。”冉冲佝偻着身子,这事他不敢做决定,现在的情况是进退两难,食物消耗太大,又根本没有补给。想从大道下山,只怕那些战马就全部保不住了。王爷入西,手上要是没有点好的军资,想要镇住那些刁民,就困难了。

    “把大部分干粮都留给骑兵,让周副将带着骑兵走大路。我带一万步兵走陂马道下山。”陂马道,乃是万情山中一处绝壁上凿下的山路,就两人宽,一面倚着峭壁,一面临这山崖。虽说险,却大大缩短了出山的时间。分开行军是下下策,万一有个雪崩塌方之类的险情,应付起来就不容易了。

    梁曲轩从踏上那陂马道,就觉得腿在发颤,那峭壁生得怪,是往外偏斜的,这坡道上并没有堆积什么雪,全部是冷硬的碎石,时不时冒出两颗枯黄的草。

    他有些后悔,应该跟着骑兵走大路才对,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刚刚死活要跟着走这条路。将领有些时候要以身作则,特别是部队陷入困难的时候,湛王自然走在最前面。

    “这路有多远要走多久就能下山了”梁二少是自讨没趣。两个人刚刚才吵了一架,对方显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你本来就没权利命令我要走哪一边,我是刺史从事,不属于西南军,又不归你管。老子爱走哪里走哪里。”

    “况且,你是王爷,摆明了跟着你最不可能挨饿受冻,凭什么要我跟着骑兵走,粮都不够。”

    对方一直没回应,就像一拳头出去却打上了软棉花,憋屈得紧。梁二少一憋不住,就想把前面的人转个身,看看那脸上挂了副什么样的表情。他正把手搭上那人的肩膀,只听得山中传来轰轰轰的巨响,脚下的道路开始震动,他立刻贴上岩壁,抓紧上面凸起的岩石。

    “你娘亲的,前面肯定塌方了。”等到这一股震动停歇下来,梁二少已经吓了个半软,脚下的碎石,有几颗直接被抖出了这半边道,掉下了悬崖。

    “你给我闭嘴。”这响动这么大,极有可能是塌方,如果刚刚好在条路上就麻烦了。这路窄,士兵都是一个接一个上来的,退根本没法退,就是传达命令让后面别在走了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最怕的就是人心不稳。

    “传令下去,让后面的人暂时停下来。选几个身手好的,跟我去前面探一探。”说完又看着后面的梁曲轩,留在这里好像这人也容易惹出事情来“梁从事,你要不要一起去”

    刚刚的震动虽然剧烈,但是他们往前走了好几里都没有看到任何断裂塌方的情况,极有可能是附近的其他山体出了状况,波及到了这边。

    “王爷,我叫人传话让后面的跟上来吧,到了晚上风大,更危险。”

    他们处的位置是个下方位,这段路坡道是往上走。

    “不忙,我们再上去一段看看。”

    现在已经开始起晚风了,吹得人耳朵疼,那风强劲对着崖壁来,完全没有任何阻挡。梁曲轩总觉的那风声里面还夹着些什么声音,低沉的很。

    等他上了那坡峰,才明白不是自己幻听了。

    “狼,有狼。”

    顺着坡道一路直下,可以看到一片宽阔的山台,也就是说过了这一小段路,后面就是大路了。可就在两条道路相交的地方,聚集着三四十匹野狼。

    冉冲伸直背脊,吞咽了一口,用力抓了抓脑袋“王爷,这群是饿狼。你还是先退回去吧。”

    “不能退,下面就是大路了。要是把这些畜生给引进这半边道,后果不堪设想。要封住他们,不能让他们往这边走。”

    “我们只有十五个人啊。在要叫人来,起码还得等半个时辰。”

    “你,去叫人来。剩下的人跟我守在这里,它们不动,我们不动,它们朝这边埋一步,引一个杀一个。”宣世隶指着梁曲轩,“给我跑快点。”

    梁曲轩并不想当那个临阵退缩的人,他看了看那些饿狼,想说话。

    “你别给我耽搁时间了。我不管你想什么,马上给我去叫人,半个时辰到不了,本王就亲手摘了你的脑袋。”

    梁曲轩不敢再僵持下去,“等我。”

    他从来没感觉脚底下跑得这么利索,那呼呼的山风像一道墙挡在前面,梁二少感觉自己的鼻子就是一把开疆辟土的利剑,把风墙给劈开撕裂,时时刻刻都感觉自己是在破土而出。

    不能摔倒,不能摔倒,千万不能摔倒。

    那狼群已经注意到这十几个人了,急躁的徘徊在两个交接的地方,有好几次,有一只狼都要朝这边走过来,不过中间的头狼咕噜了两声,那些狼又趴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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