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辛放完信号,好整以暇地眯着眼睛打量季空晴,啧了啧嘴,这个男人长得的确不错。
不过他始终不明白,他伟大的对手怎么会喜欢一个男人。要知道没有女人就没有孩子,没有孩子部族怎么能延续下去呢
乌蛮人部族之间也有争斗,胜利的部落常常杀光对方的成年男子,女人却是一定要抢回去的,女人多才能保证下一代的人数嘛。
博尔辛虽然不理解,却接受了自己的夙敌有些小小的缺点。他考虑捉到季空晴之后,好好折磨一番,然后用古老的方法把他的皮活剥下来,送给景明叡作为战书。
只有这样传统的不死不休的战书,才配得上自己和景明叡的对决嘛,博尔辛心想。
季空晴又往回走了一阵,突然命令加快速度。带着队伍兜了大半个圈子,笔直地向博尔辛冲来。
博尔辛大乐,南人管这叫什么来着,对了,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啊。他命令就地收拢阵型,弓箭手准备。
季空晴此时也看清了对面带队之人,心下了然,怪不得对方要花大力气伏击自己,原来是因为宿仇旧怨。
他高喝一声“集中射击,楔形阵,准备冲锋。”
季空晴全营皆用强弓,加上马匹的高度、速度,射程要比蛮人远上近一半。
在进入对方弓箭手的射程范围内之前,季空晴的下令两轮齐射,通通向对方的弓箭手招呼而去,顿时射倒了一大半。
紧接着换上连发的弩机,集中袭击对方的队伍中央,虽然准头稍差,却也一下子收割了数百条人命。
等季空晴的骑兵终于和对方短兵相接,轻而易举地就撕开了对方的防线,从对方的队伍正中一穿而过。
季空晴暗叹一声蛮子大首领狡猾,自己刚转身发起冲锋,他就立即一缩脖子躲入重重藤盾之后,让季空晴不要说射箭,连他的具体方位都分辨不出。
季空晴率军冲破敌阵后,立即斜转方向继续来回穿插。
片刻之后,他发现两翼死伤不断,行动开始凝滞,知道蛮子的措手不及已经过去了。他当下不再恋战,率领余下的兵马向刚才蛮子涌出来的山道冲去。
博尔辛大怒,自己的三千五百族中精锐竟然被对方在片刻间杀死了近三分之一
他气急败坏地命令穷追猛打,心里不断咒骂,他现在不只要剥了季空晴的皮,还要把他那对好看的眼珠子剜出来作为摆设
季空晴知道今日还远未脱险,前面的山路狭窄崎岖,不利于行马,只怕片刻功夫便要被蛮子追上。即使冲过了山谷,前面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危险在等着他。
果然不出所料,季空晴的人马尚未完全进入窄道,后面的追兵已经赶到,双方胶着厮杀起来。
突然
只听两边的山壁上一阵响动,落石纷纷,立即有了不少人马被砸伤了。蛮子竟然在这里还留了一队埋伏
真是天亡我也,季空晴看着一个个倒下去的袍泽悲叹。
他虽然能够格挡开大多数的石块,但是却仍不免被漏网之鱼所伤,更何况这些功夫远不如他的兄弟。有许多人当场就被高处掷下的石头砸得脑浆迸裂,命丧九泉。
等季空晴的队伍终于冲过蛮子投石的范围,也只剩下了不到三十人,还是人人带伤。
脚下的道路突然平坦了许多,季空晴可以隐约看到前面亮起的日光。他回头看了一眼几乎近在咫尺的追兵,咬了咬牙道“马上就可以出谷,大伙再加把劲,跟我冲出去”
终于,季空晴觉得眼前一亮,一股凉爽的秋风拂过他满是汗水的脸颊。他眯了眯眼,发现眼前是一大片草原,顿时松了口气。在这里他们这一小队骑兵虽然个个人困马乏,但是再坚持一下,应该就可以逃出生天。
突然,季空晴汗毛倒竖,他听到了弓弦响动的声音
这个每日练习中要听上数百次的熟悉声音,此刻响起,却犹如一道催命符
瞥了一眼隐蔽在一边的那队两百余人的蛮子箭手,季空晴此刻心里只剩下了绝望
“明叡”他的轻声喟叹被淹没在弓箭的破空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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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五哥你怎么了”景明泉刚挑起帐门就看到自己兄长的样子吓了一跳。
景明叡一身黑衣已经湿透了贴在身上,头发也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嘴唇发紫,脸色苍白,双目中赫然失去了神采。
景明泉大惊,怎么休息了一晚反而变成了这个样子
“阿泉你来啦。”景明叡有气无力地回应道。
昨晚是他和季空晴约定的联系之期,他开始感应后不久就发现自己怎么也感觉不到季空晴的存在
这怎么可能
景明叡的能力比幼年时强大的多,即使不借助星辰,只要季空晴还在这个世界上,无论距离多么遥远,他也一定可以感应到对方。
这个样子
怎么好像好像小凤凰已经不存于世了
景明叡少有的惊慌失措起来,他花了好大功夫才把自己的猜测抛在一边,用尽全力说服自己季空晴只是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跟自己暂时联系不上而已。
景明叡不甘心,开始逐步加大感应的力量,就这么折腾了整整一晚,仍旧一无所获,季空晴真的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景明叡接过景明泉递过来的布巾,抹了把脸,抬头吩咐道“你继续进攻,我要立即带兵往北去。”
景明泉有些担忧地点头“要提前分兵了吗”
景明叡扶着矮凳坐了下来“我担心李狄那里出事了。计划有变,我要带走三分之二的人转向北去,你带着剩下的人只要佯攻就好,千万不要硬拼。”
景明泉皱眉“五哥,你得到什么消息了吗”
景明叡摇头“这还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你自己一切小心,别被人包了饺子。”
景明泉看兄长说出猜测这两个字时面上闪过悲戚之色,心中有些不安,他勉强扯开一个笑容,一拍胸口傲然道“五哥放心,天下能逮住我景明泉的兵马之人还未出生呢”
景明叡点点头,他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带兵打仗思路大异常人,出奇制胜,能够摸清他的行军路线的确不易。
景明泉不放心道“五哥,你那边也要小心啊。”
景明叡突然咬牙切齿道“小心我不需要什么小心,若是若是北边真的有变,我要这二十万魏人通通死无葬身之地”
景明泉看着他的反常表现,心中更为担心了,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什么话来,只是伸出手拍了拍景明叡握得死紧的双拳。
景明叡似乎毫无反应,他双目圆睁,望向帐外。
一时间悲伤和暴戾在他身上交织着
第三十三章
乌索尔山,楚军帅帐
季空晴出去筹粮已有三日,李狄刚开始在他逾期未归时只是觉得可能在路上遇到了不顺,并没有怎么担心。以季空晴的实力,一个几千人的部落尚且不能把他强留下。
当初得到了异族人的消息,李狄一方面让季空晴出去购买牛羊,一方面为了以防万一派了两个士兵远远地盯住那个有人报信的蛮人部落。
今日一早其中一个士兵前来报告,觉得那些蛮人的动静有些奇怪,李狄才猛然醒悟季空晴可能中了圈套。
“他们的帐篷三天没有人出入过”李狄皱眉问道。
“没错。之前只是觉得大家都饿得慌了,呆在帐篷里不愿动弹也情有可原。可是整整三天,他们连水都未曾去取,才觉得奇怪。”前来报信的士兵道,“将军,要不要我进去查探一下”
“你确定他们没有趁夜逃走”李狄问。
“绝对没有,我和牛三轮班守夜,三天里旁边的帐篷都有人出入,就他们的帐篷连一只苍蝇也没飞出来过。”士兵连连摇头。
“前头带路,我亲自去查探一下。”李狄沉声道。
站在大帐篷门口,李狄发现帐门被人从里面紧紧地封了起来。他心里一突,当下也不迟疑,挥剑把帐篷破开。
顿时,一股恶臭从里面传了出来。
李狄锁着眉头把破洞弄大,阔步走入帐中。
三十多具尸体被头朝里脚向外排成了一个圈,圆圈的中间还跪着一个老者,手中握着一把小刀,插在自己胸口,早已气绝多时。
周围男女老少的尸体也都是胸口有血迹,想来是被这个老者一一刺死,最后他再自尽。
李狄倒吸一口冷气,止住随他进来的士兵的呼喝,挥挥手让所有人立即退了出去。
“将将军,季将军这次只怕是要遭不测啊”众人几日来都盼着季空晴归来,如今眼见着季空晴可能是中了算计,一瞬间眼圈都红了。
“这群可恶的蛮子我要杀了他们给季将军赔命”有几个士兵咬牙切齿地抽出佩刀。季空晴率领麾下骑兵多次舍生忘死地作战,他不但武艺高强,为人又极为随和可亲,让大家无不由衷敬佩。如今见他出事,人人都悲愤不已。
李狄一抬手,低声喝道“住手立即烧了这个帐篷,对外说是里面的人染了疫病。今日之事一概不许外传,否则军法处置。”
“将军”
“大敌当前,决不可再起内患。”李狄板脸道,“暗中监视剩下的所有蛮人部落,但是不许轻易与之起冲突。”
众人碍于将令,只得强忍怒火,悻悻然归刀入鞘。
“将军,关上告急”一个铠甲染满鲜血的士兵急匆匆来报。
李狄闻言立即向着关隘的方向奔去,临走还不忘交代一句“特别不许跟骑兵营的人提起。”
“遵命。”
又过了两天,楚军至此已经折损了一半的人手。
魏军虽然损失更大,但是他们的数量本就较楚军多得多,如今相差更是悬殊。
魏军久攻不下,开始日夜轮番进攻,如果不是关隘狭小,两军的接触面积有限,楚军只怕早就在车轮战下损失殆尽。
李狄知道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自己已是疲惫之师,如果稍有松懈就可能要全军覆灭。可惜景明叡那里始终没有一点消息,他口中的转机也不知道从何而来。
所有的军马已经在昨日全数宰杀,这足够楚军再保持两天战斗力。李狄已经下了死战到底的决心,如果景明叡的消息在明天也就是第十五日还不到,后天他就出关与魏军决战。
李狄突然想起了二十多年前自己的父亲被抬回家中时的情景。
当时李狄还不到十岁,一看到父亲血肉模糊的尸首就扑上去痛哭流涕。而之前一直在家门口翘首期盼父亲归来的母亲却一扬手狠狠地给了他一个耳光,教训他李家的子孙应该以战死沙场为荣,他应该为自己的父亲感到骄傲,黑甲李家的传人怎么可以为了这种事情流泪
李狄抚过脸颊,苦笑了一下,自己的命运不是早就决定了吗
李狄叹出一口气,他从来不怕死,以往作战的时候从来都是靠着一股只求杀敌不考虑自保的狠劲。所以在韩国覆灭的时候,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引剑自刎。
这一阵子自己不知怎么的,总是对世间有些留恋,李狄摩挲着自己的重剑剑鞘,有些想不明白。
同时,魏军营地
魏无忌一个人坐在帐中,反复看着今天早上送来的急报。
“楚帝亲征,连破魏西十四城,距离大梁只剩不到两百里。”
魏无忌苦恼,魏帝的紧急求援他不可能坐视不理,只能放弃快要到手的胜利了吗如今只怕就算成功解了大梁之围,朝堂上对他这个引起战事的始作俑者也会是一阵口诛笔伐,自己的太子之位恐怕要不稳啊。
魏无忌愤恨不已,没想到景明叡这个阴险小人,竟然故意用一小队人马在这里拖住了他的大军,自己却跑去袭击了他的老巢
其实景明叡并不是不想先救新行省之急,可惜他的部队被大水阻断,多日无法前进。景明叡只好当机立断,改变方向沿河而下,向西进攻魏国本土,逼迫魏无忌回援。并且随后分兵北上,抄断魏无忌的后路。
突然,魏无忌猛地一拍桌子,长叹一声,泄愤似的将手里的纸卷撕得粉碎。
“来人”
一个亲兵模样的人立即跑了进来。
魏无忌迟疑了片刻,叹了口气,吩咐道“让所有将军到我帐中议事。”
那亲兵却低头站在原地不动。
“你聋了啊还愣在那里作甚”魏无忌顿时大怒,上前几步准备给他一点教训。
异变突起
魏无忌的手刚扇到那亲兵的脸颊,那人就向旁边一歪,倒了下去。
一道黑影却从他身后窜出,直直地向魏无忌袭来。
魏无忌觉得心口一凉,他睁了睁眼睛,企图看清袭击他的人,却只看到眼前一团五光十色的模糊光影,片刻后终于一切归于黑暗
楚军营地
李狄正在巡夜,一个士兵忽然急匆匆跑来。
“红娘子满身是血,晕倒在路边”李狄顿感头痛,红娘子被谁暗算了吗,难道是有奸细混进来了吗好像之前也听季空晴说过类似的消息他立即转身向军医的大帐跑去。
“红娘子只是脱力,并没有大碍。”军医已经检查完毕。
“那她身上的血”李狄疑惑道。
“都不是她的,红娘子没有外伤。”军医解释。
李狄点点头,指着红娘子手上紧紧攥着的染血的包袱问“这是哪里来的”
一旁的士兵道“我发现红娘子的时候她手里就有这个包袱了,她虽然晕过去了,却死不肯松手。”
李狄皱眉,运指力撕开包袱,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了出来。
李狄微微一惊,抬手抓住人头,抹去那人脸上的血迹。
帐中众人都大惊失色。
“魏无忌”
此时红娘子终于悠悠醒转。
她一醒来,迟愣了一下,认出站在面前的人后,急忙抓住李狄的袖子“李将军,我已经把魏无忌杀了,你快趁着混乱袭击魏狗的营地吧”
李狄心中不由赞叹,红娘子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潜入敌营中央,暗杀敌人主帅
看李狄不动,红娘子焦急道“是真的呀,咦,我带着的人头呢我真的把魏无忌这个狗贼给杀了呀人头呢我就装在包袱里的呀”
她看着手中破碎的包袱,急切地四下寻找。
李狄连忙安抚道“姑娘莫急,人头在我这里。此事我会立即处理,姑娘先好生休息要紧。”
他交代军医好好照顾红娘子,自己带人匆匆去关隘那边查探敌人的情况。
下面的魏军果然已经大乱起来,满营火把通明,里面的人四处乱窜,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在楚军这边仍能听到。
李狄立即下令,全军整队,冲下去夜袭敌营,并传令各关隘也都倾巢而出。
这一战楚军以少打多,却打得相当痛快。
自从把对方的营地冲得七零八落,魏军开始掉头往回逃窜之后,楚军一路追打着数量十倍于己的敌人,一直到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才停止了追击。
魏军突然失去了主帅,又得到楚帝已经带人打到了大梁的消息,顿时六神无主。楚军一来袭击他们根本无心应战,只想着快逃回魏国。
他们拼命逃了整整一夜,总算甩脱了追兵,刚刚庆幸自己捡了条命的时候,突然听到前面一阵战鼓响声,密密麻麻楚军方阵缓缓出现在地平线上。
只见正中间一面写着景字的大纛迎风摇摆,下面一个黑衣人骑着黑马向他们一步一步逼近,那人脸上还戴着一张极为丑恶的鬼脸面具,犹如地狱中的恶鬼正狞笑着看着他们即将迈向死亡。
楚军的行军速度并不快,踏着战鼓声,整齐地列队向前。刚刚死里逃生的魏军却觉得这每一步都好像是一道催命符,吓得肝胆俱裂。
“我投降啊不要杀我”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顿时祈求投降的哭喊声连成一片,手中的武器也都被抛在一边。没过片刻功夫,魏军便人人抱着头,跪在地上,等候对方的发落。
景明叡攥着沥泉枪的手青筋暴起,他今日实在是很想大杀上一场。
率军往回赶的这几天,他每晚都尝试感应季空晴,每晚得到的都是失望。他身上的冰冷情绪越来越浓烈,几乎连自己人都不敢靠近。
今天终于碰到了溃逃的魏军,景明叡身上的杀意浓厚得已经犹如实质。他强迫自己定了定神,冷冷地吩咐“接受他们的投降,凡是小队长以上的降卒,通通抓起来盘问,我要知道这几天所有发生的事”
景明叡生怕按捺不住自己的杀气,看也不看跪成一片的魏军,开始尝试分析情况。
既然魏军溃退,必然是还没有攻破楚军的防线就已经得到了自己攻打魏国的消息。很有可能李狄还在背后给了他们一击,才会撤得那么狼狈。那么季空晴他,也许没事
景明叡摘下脸上的面具,拍了拍自己毫无血色的脸颊,呼出一口气。
“一定没事的。”景明叡喃喃道。
第三十四章
楚军营地
昨日,北方的战局终于以楚国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魏国二十万大军除去战死的和逃得不知所踪的,最后只剩下六万余人投降了楚国。
楚国新行省的失地被全数收回,而刚刚被魏军占领的蛮族土地也被划归楚国治下。
景明叡先率军攻破魏国西北的三省十四城,景明泉后来又带兵洗劫了魏国北方的商业重镇安邑、重要粮仓谷口,锋芒遥指魏都大梁。
虽然魏国各地的兵力正在火速向北集结,但是怎奈远水救不了近火,一个老牌的帝国正在狂风骤雨中飘摇。
李狄向景明叡汇报了多日以来的种种情况。
景明叡听到了当时守关的凶险万分,心中有些后悔自己思虑不周。
他没有想到从青门、白石两关过去的两队援军走得匆忙,准备稍后运送的补给也被大水所截断,直接使粮食消耗比他估计的大了许多。
李狄终于说到关于季空晴失踪的事。
景明叡听到蛮人竟然用如此阴险毒辣的计谋引走季空晴时,只觉得喉咙口发甜,顿时一股血腥气顿时弥漫在口中。
所有知情之人尽数自裁,这样的手段明显是不准备留下任何可以找到季空晴的线索。这也说明了对方恐怕是存心要置他于死地
“你后来可有去找过他”景明叡用尽量平板的语调问道。
“我派人沿着大致的方向寻找季将军一行的踪迹,一直向北追出四十余里。可惜有人故布疑阵,在山间留下了许多军队活动的痕迹,我的探子又人手有限,没有找到季将军前进的真正方向。”
李狄对季空晴的失踪感到十分愧疚,觉得自己没能识破蛮子的计谋,在这件事上要担上一份责任。
只是之前他的可用之兵实在有限,根本没有机会大规模地搜寻季空晴的踪影。而现在过去了那么多天,错过了最佳的寻人时间,要找起来更是难上加难。
“知道了。辛苦你了,先好好休息几天吧。季大哥的事,我会调听风楼的人去查。”
李狄看出景明叡的心情恐怕非常糟糕,而自己也的确需要休息,正准备起身告辞,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我要见陛下”一个清亮的女子之声在帐外想起,“让我见陛下”
景明叡一皱眉,脸色冷了几分。
李狄听出是红娘子的声音,不希望红娘子在这个时候被景明叡迁怒,只好低声介绍了在外面叫嚷的女子的身份。
“哦,她单枪匹马成功刺杀了魏无忌”景明叡顿时提起了一丝兴趣。
魏无忌身上还欠着季空晴一笔血债,景明叡一直想要他为此付出代价,这也是他单单派季空晴先去救援的原因之一。他想给季空晴一个亲手教训魏无忌的机会。
不过竟然就这么把小凤凰给弄丢了,景明叡突然有些怨愤自己当初做出的决定。
“让她进来吧。”景明叡扬声道。
红娘子一身火红的小夹袄,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
她四下一看,发现帐中除了值守的士兵就只有两个人。她认得李狄,那另外一个显然就是新登基的楚帝陛下了。
红娘子连忙向景明叡行礼“陛陛下”却一下子结巴得说不出话来。
景明叡打量了一下前面站着的人。
红娘子的容貌虽然不能说是国色天香,但是却也颇有几分姿色。一身艳丽的衣衫更衬得她皮肤白皙,再加上她脸上还带着三分英气,端的是明艳动人。
景明叡却有些看她的衣服不顺眼,眉头一下子又皱了起来,沉声道“你刚才不是嚷着要见我吗如今见到了,既然没有话要说,那你也可以回去了。”
“啊”红娘子睁大眼睛,似乎有些不明白怎么景明叡怎么第一句话就要赶她走,嘴里呐呐道“不是,陛下,我我有话说。”
景明叡别过眼神,不再看红娘子,果然怎么看都觉得她那身红色的衣服刺眼。他淡淡道“讲。”
李狄有些着急,皇帝陛下之前就因为季空晴的事心情欠佳,如今更是已经极不耐烦,他不希望自己的这个同乡撞在景明叡的枪尖上,只得出言打圆场“姑娘可有要事如若不然,陛下长途奔袭,现在也该休息了,以后再说也不迟。”
“我我”红娘子红着脸终于一口气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只是想要亲口感谢陛下给我们千万韩人重新过上好日子的机会”她话一出口,就又低下了头去,似乎还有几分羞涩。
景明叡刚刚听李狄略微介绍了红娘子的行事来历,却没有想到这个有勇有谋的巾帼英雄脾气这么爽直,且还有这么小女人的一面,不由被她逗乐了。
他一脸严肃道“看来我也要亲口感激姑娘为帮助我大楚退敌立下了汗马功劳。”
红娘子听到皇帝的夸奖,顿时两颊飞红,她眼珠子四处乱转,终于憋出一句“那陛下好好休息,我先走啦”飞也似地逃了出去。
景明叡难得地心情轻快了一下,却很快又恢复了心事重重。他点头默许李狄出了大帐,一个人站在几案前,怔怔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狄刚走到自己的大帐门口,突然发现已经有个人斜倚着一旁的旗杆,双手抱胸,正在等他。
“你怎么来了”李狄看来人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布衣,在风口上已经站了不知多久,不由一皱眉。
他知道对方早年武功被废,只怕比一般人更加畏寒,便顺手解下了自己的斗篷,披向对方身上“外面凉,先进去再说吧。”
老高皱了皱眉头,怎么这家伙自打又当上了将军,做派就强势起来了还当我弱不禁风是怎么的
他豪不理会对方递过来的斗篷,抢先一步走入了李狄的帐篷,口中却不由解释了一句“我做了御寒丹,吃一粒保管让你三九天赤膊上阵都不会觉得冷。”
李狄讶然道“你连这种东西都能做得出来”
老高回他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
李狄询问了一阵老高一路上的经历,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送我的伤药已经用完了。”
老高挑眉,拿目光恶狠狠地上下打量李狄。
李狄连忙摆手“不是用在我身上了,我这次基本就没有受伤。只是军中伤药短缺,我把那两瓶药都给了军医使用,因此才想向你打个招呼。”
李狄看老高不置可否,怕他动气,又补充道“那些个军医都赞叹,说是能看到这样的圣药此生无憾了呢”
“难得你这次竟然知道惜命了”老高阴阴地笑了几声“那些人真没见识,血参冰麝丸算什么等下我把方子抄给你让他们自己去炼,反正主要的几味药材在北方也不算什么稀罕之物。”
李狄大喜,有了这张伤药秘法不知能救下多少弟兄的性命。
老高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丢给李狄。
“这是什么”李狄问道。他打开盒子,见中间摆放了一粒小小的粉色药丸,正散发着一股异香。
“毒药”老高恶狠狠道。
“毒药”李狄有些疑惑,他给自己毒药做什么其实乍一眼看到这药丸的样子,他脑子不知怎么的竟然闪过“”这两个字,李狄大囧。
老高似乎很满意对方意外的表情,终于笑了笑“这个才是真正的好东西。只要吃下去,就是马上要死的人也能立即活蹦乱跳。”
“”李狄实在难以想象世间竟然有这样的“神药”
“只不过”老高悠悠道“救活了之后副作用有点大。”
“有什么副作用”李狄好奇地问。
老高嘿嘿笑了几声,贴近李狄的耳侧,低声道“你不会想要知道的。”
“”李狄突然感觉非常惊悚。
“你留着救命用吧,要知道你的命可是我的哦”老高得意地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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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魏国皇宫
“你说什么”魏帝听到对方说的消息大惊失色,“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了”
他对面的人衣着华丽,懒洋洋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伸手从桌上的果盘里取了一粒葡萄纳入口中,含混不清道“不是全战死了。还有一大半跑了,一小半降了。”
魏侯聪焦急道“国师,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事啊二十万大军没了,那那指望谁来救援大梁啊无忌呢,他怎么带兵打的仗我要治他的罪”
被称为国师的人吐出口中的葡萄籽,似乎是嫌对方太吵,又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哦,魏无忌呀,听说被人刺死了,身首异处。大军群龙无首,又被人前后夹击,这才跑的跑降的降嘛。”
魏侯聪顿时心中一片冰凉,喃喃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国师伸手又取了一个橘子,一边用鲜红的指甲剥着橘子皮,一边随口道“还能怎么办,求和呗送点金银珠宝,城池土地给楚国吧。等你修成正果,还愁拿不回来吗”
魏侯聪顿时眼睛一亮,以拳击掌“不错,听说景明叡那小子还没有皇后,我还可以跟他和亲仇家变亲家,一劳永逸,哈哈哈哈”他越说越觉得此事可行。
国师眉头一皱,提醒道“别忘了把太子的尸首快些赎回来。”
魏侯聪一惊。
国师一脸严肃道“你这一阶段的行功可要抓紧,可不要前功尽弃啊。”
魏侯聪听他提起修炼的事,连忙点头“我这就去极乐亭练功采气。议和之事我会让老二去办,五丫头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就让她去和亲吧。”
国师看着魏帝的身影匆匆走远,却把手中刚剥好的橘子随手丢到了一旁,用丝巾抹了抹手,冷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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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明叡独自坐在月色下。
他虽然知道自己急需休息,却又不愿去睡觉。
什么都没想,呆坐了足足大半个晚上,景明叡终于站起来,抖掉了披斗篷上的露水,叹息道“小凤凰呀小凤凰,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等不到我,原来你也那么失望吗”一个略带调侃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景明叡缓缓转过身,对着前方之人傻傻地眨了眨眼睛。
季空晴一身白衣站在月光下,笑得温和。
第三十五章
季空晴醒来的时候,头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季空晴皱了皱眉,他依稀记得一阵箭雨破空袭来,身边所有幸存的弟兄转眼间被射成了刺猬。他自己身上也中了数箭,不过对方明显特地避开了他的要害。
季空晴想起自己的体力随着从伤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流失,双手渐渐无力,几乎握不住凤隐刀的刀柄。
当他终于坚持不住跪倒在地的时候,用尽全力抬头看到的是蛮兵向他抛来的漫天铁钩,和远处的几道白影
季空晴转动眼珠,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极为高大宽阔的石殿中央。
他身下是一个巨大的石台,要不是正中间他躺的地方铺了数层厚实的羊皮,季空晴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躺在蛮人的祭坛上,等着要被剖腹剜心了。
季空晴稍微动了动,感觉身上的伤口一定已经被妥善处理过了,几乎感觉不到什么疼痛。
难道是被人救了吗
“##x”
季空晴吓了一跳,这才发现一旁竟然跪着一个白衣少女。可能是发觉了他醒来,那少女正惊喜地叫嚷着什么。
季空晴惊讶地发现这个全身裹着白纱连头发都包了进去的少女肤色白得吓人,不但整张脸雪白雪白,连眉毛和唇色都非常淡,露在头顶白纱外的发根竟然也是白色的。
季空晴几乎在一瞬间就想到,自己可能真的碰到了传说中的异族人
虽然之前他一度认为异族人的传说只是蛮子拿来引他上钩的一个鱼饵,但是如今亲眼看到面前的少女,长相肤色与汉人和乌蛮都大相径庭,可见异族人的确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对方为什么要救自己呢季空晴有些疑惑。
那少女满脸喜色地说了一长段话,转眼间从外面又进来了三个一样打扮的少女,看见季空晴已经醒来,纷纷跪下,口中念念有词地向他磕起头来。
季空晴长那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阵仗,不由想伸手阻止她们的行动。
他刚刚略微直起身,立即又躺了回去。
季空晴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好像不着寸缕
他偷偷掀开身上盖着的毛毯一角,悄悄往里打量,身上的衣衫果然已经被除去了,几处大的伤口上还涂了一种墨绿色的胶状的药物,细小的伤口却好像都已经痊愈了。
季空晴不由担心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不知道守关的楚军现在怎样。
不过现在他最关心的是,面对这四个妙龄少女,语言不通,要怎么才能让她们给他拿一身衣衫来呢
季空晴的难题很快就自动解决了。
那四个白衣少女磕了十多个头,终于站了起来,从大殿另一边的架子上端来几个托盘。少女们整齐地在石台前跪成一排,低下头,高举手中的托盘。
季空晴这回不敢再直接坐起来了,他紧了紧毛毯,半撑起了身体。
几个托盘里放的是一整套白色的衣裳。
虽然也是纱质的,但是这一套衣裳却看起来极为繁复奢华,上面缀满了各色宝石,跟这几个少女身上简洁的纱衣风格大为不同。
季空晴估计这套衣服应该类似于出席正式场合的盛装礼服。他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比划着让少女们先出去,让他自己穿衣。又花了更大的功夫才弄明白这套衣服的穿法。
等季空晴终于收拾停当,已是一头大汗。他外伤虽然好了大半,却仍有些失血过多后的体虚。
季空晴低头打量身上一看就价值连城的白色纱衣,心中微囧,不由想起景明叡那件差点被自己撕掉一只袖子的龙袍。
听某人痛心地说起那件龙袍好像价值千两纹银,不过跟身上这件比起来估计连人家个零头都不到了,季空晴想起景明叡当时的表情轻笑出声。
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
当然说他是老人并不因为他须发皆白,因为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一头白发。季空晴完全是从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看出来,此人应该年纪极大。
季空晴看对方走路的气势,分辨出这个老人应该在这里身居高位。他向来人抱了抱拳,因为知道语言不通,只好比划着想表达自己对于他救命之恩的感激。
那老者却极为激动得一把拉过季空晴的袖子,一点都不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健步如飞地向殿外走去。
季空晴在脑海里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刚刚什么不好想,偏偏要想起景明叡的龙袍这下好了,为了不让好容易穿上身的衣服断袖,那样的话只怕称斤卖了自己也赔不起,季空晴只好匆匆忙忙地跟着老者走出殿外。
这座大殿位于一个小山包的半山腰上,下面就是一片茫茫的草原。
老者拉着季空晴的袖子向着山上走去。
季空晴这时才发现,在山包的最高处竟然有一座比刚才的石殿大了许多倍的宫殿
那宫殿造得巍峨古朴,一眼望去有种说不上来的庄严肃穆的感觉。整个宫殿都是由白色的石头砌成,颜色却有些深浅不一,显然是因为修建的年代跨度非常大,有一部分已经历时久远,有一部分却是最新修造的。
季空晴气喘吁吁地跟随老者到达了山顶宫殿门口。
这一路上所有的人见到他们都伏跪在地,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季空晴也弄不明白,他们到底是畏惧老者的威严,还是在向自己下跪行礼。
直到老者站在殿门口,才终于放开了季空晴的袖子。
季空晴松了一口气,好歹不用怕人家找他赔弄坏的衣服了。
老者后退一步,单膝跪地,低头向季空晴行过一礼。
季空晴一惊,为什么到了这里所有的异族人都好像对自己十分恭敬
此时老者已经礼毕站了起来,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把石钥,插入旁边的一座石羊雕塑的嘴里,转都了一下,打开了殿门。
季空晴看对方做出了一个请进的手势,比划着表示要请自己先行,只好当先走入了宫殿之中。
季空晴终于知道异族人把他们喜爱的黄金用在了什么地方。
一入宫殿先是一道笔直的长廊,令人惊叹的是长廊的一边透光,另一边却装饰着许多大幅的画像,竟然都是用金箔层层叠叠打造而成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显得极具立体感。
季空晴站在第一幅画像面前,发现老者的脚步也随他止住,并不催促,口中念念有词地向他比划解释画中的故事。
第一幅画上有两个男子,面目相近,可能是一对兄弟。
不过其中略微高大的一个皮肤被染成黑色,另一个则是雪白。两人手拉手站在一起,正和一只野狼对峙着。
第二幅画中依然是之前的两个男子。
黑皮肤的男子正在田间耕种,白皮肤的男子则在牧羊。他们身后各站了一个女子和许多尺寸略小的人,正在跟他们一起劳作。
第三幅画里黑皮肤的男子瘦得皮包骨头,白皮肤的男子好像正递给他一只羊腿。他们身后是一个巨大的太阳和龟裂的土地。
第四幅画上染满了红色。
黑皮肤的男子手持尖刀正在剖开白皮肤男子的胸膛,而白皮肤的男子显然已经断气多时。远处许多黑皮肤的小人正在追打着白皮肤的小人。
第五幅画中白皮肤的小人数量已经大大减少,他们终于把追兵甩脱在了大山的另一面。
第六幅画里白皮肤的小人一个个面黄肌瘦,围城一圈蜷缩在一个小火堆旁,四周包围着各种凶恶的毒蛇猛兽。
第七幅画中有一个人从天而降,身上闪着万丈光芒,分辨不清他的面目。
那人似乎轻而易举就喝退了觊觎在四周的野兽,又不知从何处召来了许多牛羊马匹。
接下来的几幅画中白皮肤的小人生活渐渐富足,而从天而降的人身上的光芒却渐渐减弱。
白皮肤的小人开始在一处山包上修建宫殿,又有许多人骑着马,好像在四处寻找着什么。
在最后一幅黄金画中,宫殿只修建了不到今日季空晴所见的三分之一。那个从天而降的人似乎是死了,身上一点光芒都没有了,白皮肤的小人每一个都面带悲戚,把他抬到了尚未完工的宫殿之中。
最后的画像旁边是一道高大的石门。
老者摸出钥匙,正在开启机关。
季空晴看了一路上的画像,心中暗暗吃惊。
相传天人历元年的时候有天人降临,帮助了那时候的凡人摆脱了食不果腹、衣不覆体苦难生活。天人女皇被天下人自发地奉为共主,建立了宇国,四位和她一起降世的天人被称为四圣。
女皇在宇国建立后没多久就倾尽天下之力修建了天人神宫。
在神宫历时四十年终于落成之后,四圣纷纷消失,相传是入了神宫避世隐居。
而女皇则下嫁皇夫,一起统治了天下四百年。
而此处的画像,似乎年代久远,其内容好像跟天人的传说也有类似,难道说还有其他的天人降临过世间吗季空晴猜测。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天人好像身体状况不佳,在开始修建宫殿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好像也没有留下任何后裔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