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的方向,菩提树正落着叶,尘埃扰扰,该惹的,不该惹的,他都没逃过。
我放过你,终究还是要放过你!
他的耳边响起应天长低沉的话语从此天涯海角,你我都再无瓜葛,你所爱,所恨,所牵挂之物皆归尘土,你不过就是个无心无情的行尸走肉!纵你后悔,才是真正的肝肠寸断,生不如死!
他想,只要离开相思楼,行尸走肉又如何?
直到他再次看见自己的模样,他终于知道应天长的另一只眼去了哪里,他只是微微吃了一惊,他没有愤怒,没有悲哀,他被整个红尘抛却。
他游走江湖,唯一的乐趣就是杀人,杀坏人,杀好人,他杀那些命运凄苦却还在苦苦挣扎的人。
既然活着如此痛苦,为何不死了解脱?
后来,有人告诉他,婆罗门是个专门培养和招揽杀手的地方,在那里,你可以尽情享受杀戮所带来的乐趣,你会是个真正的杀手。
他问如何找到婆罗门?
那人微微一笑我可以带你去。
我可以当杀手,但我需要自由,想杀就杀,想走就走。
好。
于是他去了婆罗门,那里真是个只有野兽才能待的地方,没有情感,只有杀戮,他觉得那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他杀了许多人,带他来婆罗门的人就是婆罗门的门主,门主让他杀什么人他就杀什么人,他冷血无情,下手狠辣,从未失手过,门主总是赞道南浦,你是个天生的杀手。
他叫南浦,后来改名罗一,是婆罗门排名第一的杀手。
门主觉得他左右不对称的眼眸太过显眼,于是派人找了一种黑而薄的东西,只要贴在眼珠表面,就可以遮住那只不是他的眼睛。
然而,他还是在一次暗杀中被人认了出来,不是眼睛,不是面貌,被他一剑穿胸的男人仅凭气味就认出了他来,他看着他的目光依然狂热而嗜血,好似闻到血腥味的猛兽。
南浦,你回来了!
南浦面无表情地抽回手里长剑,鲜血溅了满地。
瑞王爷倒在血泊中,双眼依然死死盯住他,脸上露出诡异的笑你终于来杀我了。
南浦不明白,这世上没有人想死,包括无心无情的他自己。
瑞王爷笑道我想过自己很多种死法,最希望的就是死在你手中,南浦,我的蒙楚。他的声音如此温柔,如情人细语,深情能将人溺毙,眼中狂热不息。
南浦再次举起的剑顿了顿。
这尘世情|欲爱恨,竟能将人变得如此丑陋扭曲。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这格式就知道人家又用iad码文了啦,格式什么的请别太在意,我可是抓紧飞机和火车上的时间有努力不断更的啦!
第161章 诅咒之血
南浦道我杀你,无关爱恨风月,只因有人要买你的人头。
那真让人失望。瑞王爷眼神黯了下去,一瞬间又亮如星辰,那又如何?只要能死在你手中,无论什么理由都好。
为何?
这世间情爱苦楚,你最是清楚,我得不到你的心,还不能用另外的方式让你永远记住我?
只因这个理由?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于?独处!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蒙楚,你不管是何名字,总令人如此悲伤。
是么?南浦猛一挥手,割断了他的喉咙。
瑞王爷张了张嘴,鲜血倒灌入喉中,他无法出声,眼睛依然狂热地看着南浦,嘴角露出满足的微笑。
我现在叫罗一。南浦道。
他已经许久不曾有过悲伤的感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包括名字。
那瑞王爷到死,眼中的狂热都不曾散去。
南浦割下他的头颅,带回了婆罗门,门主问人死而不瞑目,如何还能面带微笑?
南浦道或许这人是个疯子。
门主听后笑了笑,笑声有些古怪,但他懒得去琢磨了。
他在婆罗门学会了更多杀人的本事,下手越来越狠辣无情,他是婆罗门排名第一的杀手,杀人从未失手过。
唯有一次,他失了手。
当门主告诉他要暗杀的对象是应天长时,他并无多余想法,他成了一个杀人的机器,杀谁不是杀,即便那人是应天长。
但应天长的武功高深莫测,他精密部署数月,最后功败垂成。
当所有人都被杀掉,应天长致命的一掌拍向他心口时,他竟无一丝惧怕,心中反而很安详,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那掌风没有如期到来,他睁开眼,对上一只愤怒的蓝眸,下一瞬就被一个耳光掀翻在地。
你敢来杀我!谁给你的雄心豹子胆!你竟要杀我!
应天长暴怒非常,对着他拳打脚踢,那愤怒的嘶吼很快引来了其他人,他们面面相觑,看着浑身是血的南浦,无人出声阻止。
所有相思楼的人都知道,应天长为救南浦自挖一目,相思楼主的眼眸所蕴含的神秘力量有多强大,无人能知,也无人知应天长活了多久,他们只知那双眼眸可轻易看穿世间所有秘密,而应天长用了一目给南浦续命。
如今,南浦却来暗杀应天长。
他无心无情,成了婆罗门排名第一的杀手,寒了所有人的心。
应天长渐渐没了力气,他颓然看着血泊中的南浦,那人一双漆黑眼眸无波无澜,空洞地看着漫天繁星,星子映入他眼眸,像死水中的粼光。
他猛然觉得那沸腾汹涌的满腔怒火通通都被一股悲凉席卷而去,他爱上的是这样一个人,而这人是他一手造成
他颤抖着捂住自己空洞的眼眶,觉得有什么流了出来,热辣辣的,不知是泪还是血,疼痛从那里蔓延开去,忽地窜入心房,疼得他直不起腰,甚至都没有勇气再看那人一眼,只能狼狈而逃。
南浦看着那仓惶的背影,即便他拥有一只应天长的眼,他依然看不懂这个人。
他被人送回原来居住的小院,医治好了伤口,却被应天长囚禁。
他对应天长道你要的不过是个没有灵魂的肉体,在哪里不都是一样无趣,我依然不明白,你一直如此厌恶我,为何不杀我,为何不放过我?
应天长面目僵硬,他的下颚动了动,幽蓝眼眸压抑着怒火,这世上,竟会有一种爱,是怎样也说不出口的。
他道我所欠你的已还清,你欠我的,却远不止这些!
于是,日子又回到了从前,南浦只能待在相思楼,他身上流着相思楼的血,死后也是相思楼的鬼。
那人在他面前日日笙歌,夜夜欢淫,唯一不同的便是,胭脂香软的女子变成了眉目刚毅的男子,却不知为何,南浦总觉那些人眉眼有几分眼熟。
但他真的,再不会觉得心痛,反而会一起同欢,应天长却大怒,反手杀了所有供他取乐的男子,怒吼着问他与多少人欢好过,南浦想了想,说记不清了。
他当杀手时,金钱美女从来没少过,他体验过笙歌艳酒温香软玉的日子,心想,若是他还有心,说不定会很喜欢,于是,门主送来的美人,他从未拒绝。
应天长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变得苍白而狰狞,抓着他问为何?为何你能与别人欢好,却却怎样?难道还能幻想他有心有情?
南浦果然道没有感情的日子很好,过往五六年,是我在相思楼最痛苦的生活,现在我很满足,你若不开心,就杀了我。
你
应天长的胸膛剧烈起伏,唯余的一目闪动着悲伤的色泽,那幽蓝的光彩,如同永远不可达到的深海。
他看了南浦许久,最后又是落败而逃。
囚禁的日子,仿佛器物般落满灰尘的感觉又回来了,他空虚太久,体内的兽性在发酵,他想杀人,于是他就杀了人,他不知自己还算不算相思楼的人,算不算违反相思楼的禁令。
果然,许多人都要求杀了他,但应天长还是许多年前那句话要杀南浦,先杀了我。
但南浦被彻底囚禁起来,手脚套了铁链,关在方寸大的房间里。
应天长不让他死,于是他绝食。
他道要么杀了我,要么放了我,我不会再属于相思楼。
应天长每次都愤愤而去,那只单独的蓝眸,在他刚毅的面容上显得如此孤独而苍凉,像是经历千年风霜,万年悲寂。
最终,应天长还是放走了他。
条件是他不能再回婆罗门。
他无处可去,于是去了魔教,听说魔教之人个个阴狠毒辣,杀人如麻,或许他可以去那里当个杀手。
他如愿见到了步月,也当了魔教的杀手,但这里跟婆罗门不一样,魔教之人跟步月一样都是外厉内荏的脓包,他们打着恶人的旗号,却依然是群有血有肉的人,在那里,他见证了步月的无情与多情,一个人爱着另一人时,能无情到杀了那人,也能多情到为那人去死,人心真是奇妙的东西。
他忽然就想到了应天长,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那一刻,他竟觉自己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但他无心无情,定是错觉。
步月天天与夏云峰黏黏糊糊地纠缠在一起,他呆在一旁冷眼旁观,原来两情相悦是这样一番景象。
或许在魔教一直待下去也不错。
直到一日夜晚,那只不属于他的左眼忽然发痛,疼痛搅乱他的大脑,好似整只眼都被人挖下,他强忍着不出声,但浑身颤抖,他流泪了,捂着那只眼,看满手湿润,不知究竟是谁的泪。
第二日,听闻相思楼一夜被灭,应天长身死。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并不觉得悲伤,只是那只左眼依然在隐隐作痛,他无心无情,他不会再担忧那个男人的生死。
他的心已经空了,可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在那一夜离开魔教,顺着他血液的方向而去。
他始终逃不过。
他体内流的是相思楼的血。
这是他宿命的诅咒。
他觉得自己的天塌了下来。
第162章 红尘渐歇
一路而来,所有相思楼的产业竟都销声匿迹,相思楼总舵只余一抷灰烬。
放眼整片苍穹,天地苍茫广袤,日月辉耀,他得到了绝对的自由,却觉自己无处可去。
芸芸众生,茫茫人心,情究竟为何物?
他坐在灰烬中,神态迷茫,一只眼漆黑平静,一只眼无声地落着泪,那只幽蓝的眼眸,如深海般有着落不完的泪,不属于他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