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步月一把拦住他,很是果断“不救就不救,我们回去!”
于是两人提着灯笼走了。
走了几步,步月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一眼,灯笼昏黄的光晕里,血泊中那人长得奇丑无比,朝天鼻,厚嘴唇,脸上生了密密麻麻的脓包,刚才就是这模样差点吓着他,以为夜路遇到了鬼。
世上竟有如此丑陋之人,就此错过实在可惜,于是,他又折了回去。
“南浦南浦,你说,如此丑陋之人,活在世上该多有意思。”
南浦将灯笼对着那人仔细看了看,认真点头“长得这般丑,还是个女人,谁敢娶她。”
二人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某种东西。
步月道“待我为她找个俊俏的夫婿。”
南浦道“还要送上丰厚的嫁妆。”
于是步月奸邪地笑了起来,南浦俯身抱起血泊中的丑女,沿着小巷走入了灯火寥落的长街,进了客栈。
两日后,丑女睁开眼便看见围在屋内的许多镜子,每一面镜子都映出自己其丑无比的一张脸,不过多时,一袭紫袍的步月推门而入,桃花眼,弦月眉,琼鼻朱唇,宛若画中而来,再看他长发松松绾了个髻,插一支鎏金缀紫宝石簪子,腰挂五色琉璃双鱼玉佩,端得是富贵华丽,绝代无双佳公子。
步月满面温柔地坐到丑女身旁“姑娘,醒了就好,身上还有哪里不适?”
丑女疑惑又惊诧地看他坐到自己面前“是你救了我?”
步月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姑娘不必多礼,你在此处安心养病便是。”
此话怎听着有些耳熟?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丑女一板一眼道谢,眼睛一直盯住步月,并无半分惊艳或自卑。
步月心道这人丑得如此过分,心里承受能力定非寻常人可比,看来不下猛药是不行了。
于是他从桌上端来药膏和纱布“今日该换药了。”
一本正经地将东西放下,然后一派君子坦荡荡地去解丑女衣物“非常时刻,得罪了。”
丑女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却任由他得罪,步月心道这心里素质也太强了罢,本座是要脱你衣服啊,你竟不反抗!
于是他手下毫不客气,在丑女安之若素的目光中将人家脱得坦坦荡荡,不得不承认,此人虽长得奇丑,却有身白嫩好皮肉,可惜了。
步月一脸君子地为她换药,手却总是“不小心”碰触她肌肤,更会时不时将呼吸喷在她身上,按照他御女无数的经验来算,此时丑女早该满脸通红双目春水荡漾了,然而,现实是丑女那一本正经的的模样比步月还要正经。
此非一般丑女也!
接下来几日,步月又使尽了各种撩拨手段,牺牲无数色相依然换来丑女面不改色后,他终于含恨退场换南浦放大招。
步月对这无心无情一脸面瘫的下属实在不抱任何希望。
不料南浦一出现,丑女的眼神都变了,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一瞬不瞬地盯着南浦,仿佛他长了一张俊美非凡的容颜,一见倾心。
有戏啊!
南浦按照演练了多遍的套路,狂妄霸气地站在丑女面前,居高临下,以不容抗拒的语气道“妞儿,我要定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丑女的眼神瞬间一变,像看怪物般看着南浦,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叫七娘子。”
二人俱是一惊,那“七娘子”三字仿若一盆臭烘烘的洗脚水当头浇下,淋得好不狼狈好不痛快。
七娘子伸手从耳后一撕,也不知撕下了几层面具,露出一张秀丽容颜,凤眼含波,琼鼻樱唇,娇若海棠,艳比桃花,正是步月第一次救七娘子时的那面容颜。
七娘子看着他二人,嘴边带出一抹无奈笑意“不曾想,我竟又被你们所救。”
步月道“我也不曾想,两次救人都是你,每日将脸变来变去就这般好玩?”
七娘子斜眼过来“步教主不也玩得很溜?老娘的身体可让你调戏得开心?”
步月哼道“你一点反应都不配合,自然是不开心的。”
七娘子嫌弃道“果然是个放|荡|淫|邪的魔头,南浦,你为何总与这魔头凑做一块儿?”
步月抢在南浦面前道“七娘又为何总被人杀得半死不活的,难道江湖仇家比本座还多?”
七娘子一听,义正言辞道“我才不像你被满江湖追杀,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却被梦里三浪那几个人渣暗算了!”
“梦里三浪?”步月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果然,七娘子恨恨道“一年前我从他们手里救下一个姑娘,他们因此而记恨我,本来凭那三个人渣的本事,就算再来十个我也不怕,却不知他们从哪学来的武功,路数怪得很,竟狠毒非常,老娘一时不慎才着了他们的道。说起这三个淫|贼,他们不是你的走狗么?”
步月闲闲喝着茶水,摆了摆手“那些人早被我魔教赶出去,我如今也找不着他们。”
“那他们为谁做事?”
“不知道,也许你该去问问灭了几个门派的幕后真凶。”
七娘子讶道“这么说你真是无辜的?那些歹毒凶残采花无数的江湖谣传都是假的?”
步月无比诚恳地点头“像我这般乐于救人温柔善良的良家教主,如何做出那等丧尽天良之事?”
七娘子木木地侧过头对南浦道“我忽然很想吐,你快扶我出去吐。”
第92章 夫妻对拜
步月带着七娘子那张漂亮的□□在洛阳城里晃悠了好几日,既没遇到上前调戏的登徒子,也没遇到他培养的三个小淫|贼,却遇上了古记,拖着个哭油瓶杜宇。
杜宇一看见他就抱着不撒手,整整哭了一个时辰,说那夏云峰如何如何可恶,大长老每日在他耳边如何如何念叨,就连他亲手带大的狗也没有个好脸色,这一切都源于步月又离家出走……
步月被他死皮赖脸缠着,只得返回解火教,顺便将七娘子一并带上。
众人出门,正准备上马车,忽然听一人喝到“步月!”
步月回头,车水马龙的街道旁站着一人,绿衣消瘦,楚腰欲断,瓜子脸,大眼睛,既激动又愤怒地望着自己。
那女子见他回头,忽然“哇”地一声哭着冲了上来“死鬼!我找你找得好苦!”接着粉拳在他胸口捶了几下,步月将她稍稍推开,看清楚了这张俏脸。
“你是……苏婉仪?”
那女子哭得更大声了,人流不息的街道,人人望向他们,好似飘零天涯的苦命鸳鸯终于相遇。
小柔进屋时,夏云峰正动作缓慢地练剑,屋角点了香炉,却开着窗,寒风灌入室内,一点冷香忽远忽近,捉摸不透。
“他回来了。”小柔道。
夏云峰的剑势不变,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回来就好。”
“他带回了两个女人,通知全教上下,后天成亲。”
“哦。”
夏云峰收了剑“这倒是他的作风,你去准备一份贺礼,我们也好去喝个喜酒。”
“庄主不去见见他?”
“不见。”
“庄主就不好奇他要娶的女人是谁?”
“是谁?”
“当今武林盟主屠天易的外甥女,撼天堡的三小姐,闺名叫苏婉仪,据说为了步月逃婚,与家里也闹翻了,千辛万苦从江南而来,恰巧在洛阳城内遇到步月。”
“那可真是巧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夏云峰的声音听不出喜乐。
“真让他成亲?”
“当然。”长剑入鞘,夏云峰转头笑道,“这个魔头别扭得很,既然他还想逃,那我就让他无处可逃。”
小柔春水般的眼眸微微一荡,不动声色地低头看自己鞋面绿柳清风的刺绣,静静应道“是,庄主。”
两日时间眨眼已过,那日恰好天晴,冻了许久的雪地依然白茫茫一片,冰清玉洁,显得那喜庆的红格外明媚鲜妍,鞭炮声震天响,唢呐声锣鼓声热闹非凡,解火教如今成了魔教,倒也不需要邀请什么武林正道人士,一个山头自己热闹也是足够。
新娘子坐在缀了绣球的花轿里绕着山腰转了一圈又被抬回正厅的喜堂,一身红衣的步月抱了朵大红花等在门口,充当喜娘的杜宇挥着小帕子催道“阿月阿月,快点来抱你的新娘子下轿!”
步月走上去,脸上洋溢着笑容,看不清真假,只觉得这茫茫的雪地太白,花轿太艳,喜乐声太闹,有些恍惚得不真切。
他缓缓掀开帘子,轿子正中端坐一人,红衣墨发,剑眉朗目,刀削般的五官,刚硬正气,正冲他悠然而笑。
“阿月,我等你很久了。”
步月僵在原地。
周围的喧嚣戛然而止,那喜庆的乐声仿若从不曾存在般,众人脸上的笑意蓦然消退,惊诧地望着轿中突兀的“新娘子”。
步月的手被夏云峰紧紧握住,那人缓缓倾身,在他耳边低语“我这里有一份陆子佩的遗物,就当是给阿月的聘礼如何?”
握住的手明显一颤,就连步月的目光仿佛也在颤抖,声音却低如寒冰“你怎会有我母亲的东西?”
夏云峰道“此事说来话长,但我绝不骗你。”
步月死死盯住他,想在那张熟悉刚毅的面容看出什么破绽,然而夏云峰只是笃定地看着他。
他坐在艳红的花轿里,光影映得他满身通红,眉目温柔,他道“阿月,我爱你,与你成亲之人只能是我。”
“……好!”步月听见自己喉咙颤动,声音发紧,他的城墙再一次被攻陷,满地残垣。
“来,握住我的手,带我走入喜堂。”这声音徐徐缓缓,温柔絮絮,如同恋人的呢喃。
步月握住他的手,大红喜花的另一头绸布系在他手上,一步一步走向解火教的正厅。
不知是谁带的头,消失的喜乐又吹打起来,咚咚锵锵,吵吵闹闹,鞭炮声也在门口噼里啪啦一通乱响,整个世界都热闹起来了,步月却觉得自己的心从未有过的荒芜,他的灵魂已经远去。
厅堂之上,是新换的匾额,锃光瓦亮四个灿金大字百年好合。
候在喜堂的长老和宾客们看见进来的是两个穿着喜服的男子,都将眼珠子瞪得快掉到了地上,大长老首当其冲,柔静面容闪过一抹阴沉,快步走来问道“教主,您这是……他,夏庄主怎会在此?”
步月道“大长老不必惊讶,与本座成亲之人就是他。”
“这……你们都是男子,成何体统?”
“我魔教向来不拘于世俗,两个男子成亲,有何不可?”
“教主。”大长老忽然提高音量,“我解火教堂堂一个名门正派如今败坏成了魔教是谁的功劳,而你丝毫不知悔改,竟还要与一个男子成亲,老教主与教主夫人泉下有知,死也不会瞑目啊!”
步月双目忽然一凝,似刀子般划过空气,盯住了大长老,冷道“那就让他们死不瞑目!”
“你……”
“阿宇,吉时到,该拜堂了。”
“不准拜堂!”
大长老也转向杜宇,神色冷厉“教主不务正业,败坏教风,今日这事无论如何老夫也不答应!”
“哦。”步月自从答应了夏云峰后一直面无表情,此时忽然冷笑一声,他容色艳绝,此时目光冷厉,这一声,终于透出了一教之主的威严和杀伐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