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峰提剑捕鱼,临湖照影,碧透水面上映出一个青年男子的面容,棱角锋利,五官平淡,唯有如剑一双浓眉,却染了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
他惊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那莫名的情绪渐渐收回,又是熟悉平淡的眉眼,不及身后风景如画。
作者有话要说
好低迷的新坑啊,没有人留言,人家不开森,怎么办
第5章 花开
临江第五剑,秋月寒江。
此招一出,步月大喜又大惊,第五剑的威力尚能如此,那第七剑又该如何了得
他一时半会无法参透第五剑的招式,那样的剑气,那样的锐意,扑面而来的寒江秋意真真令人无法下手。
他每日缠着夏云峰试剑比武,常常在清晨看那人草帽绿叶地从山中露水中行来,并不出众的容貌却是翩然的姿态,腰脊挺拔如峰,身后苍翠幽幽,繁花锦绣不断。
那些时日是步月功力增长最快的日子,即便在少时被父亲与长老们轮流逼着练武也不曾像这般精进,那临江第五剑在他眼中从开始绚烂密集的剑气变得逐渐清晰可辨,循着剑意,迎上锋刃的背后,一一化解每剑的变化,盾破死门,逃逸生门,一柄金烟杆在他手中可为刀为剑为枪,千变万化,只为那第五剑的最终破解。
青峰薄雾,绿潭美景,那光阴在剑意刀锋中倏然而逝,初来的蝤蛴美人颈春意盎然,转眼已是繁华落尽秋意沉。这千峰之围的深谷中忽然一夜又绽开了繁花万千,姹紫嫣红好不贵气,朵朵迎着朝霞明色,似牡丹富贵,赛海棠艳雅,胭脂尽染,笔画难描。
步月为这忽然盛开的繁花所惊,他并非俗不可耐之人,放眼观之,认得其中几株是芙蓉花,其余的却是见所未见,尤其那大片大片的洁白花朵,铺满整片山脚,临湖照影,花影相照,犹似白玉雕成般,十月霜雪来。
“这是什么花”他指着那半红半白的一朵问夏云峰,料想他也不知。
夏云峰却道“那也是芙蓉。”
“你休骗我,我也曾见过不少芙蓉,红芙蓉花色粉嫩可人,白芙蓉欺霜盖雪,黄芙蓉如黄玉剔透,此花却是半面胭脂红艳半面冰清雪白,倒像那妖艳舞姬与出尘仙女半人半面,怎会是芙蓉”
“这叫五色芙蓉,生来便是半红半白,又叫做鸳鸯芙蓉。”
“鸳鸯”步月琢磨着两字,一手摸着下巴笑容,“这般说来,竟是那舞姬与仙子磨镜交合,才得此鸳鸯二字,夏公子你说是也不是”一双贼亮的眼乜斜着望向夏云峰,姿态放荡淫邪。
夏云峰瞥了他一眼,别开了目光去“淫邪之人眼中之物自然淫邪,步教主不愧是闻名江湖的大魔头。”
步月淫淫一笑,知他是讽刺,便指了另一种花道“这叫什么”
“紫芙蓉。”
“这个呢”
“步教主如此聪慧,不若自己猜猜,或可取个别致的名称让夏某大开眼界,也好不负那魔头与淫邪的名号。”那语气也是凉凉的,嘴角带一抹讥讽。
步月那笑容瞬时僵硬,指着他大怒道“夏云峰你是君子,我是小人那又如何,用不着你对着本座冷嘲热讽本座是淫邪放荡又如何,又没对你那死木头脸放荡死都不会对你这伪君子放荡”
夏云峰冷笑“莫非夏某还巴不得步教主对我放荡不成”
“你”
步月拔烟杆而起,直扑那张冷笑的脸,气势如虹,提起了十成功力,恨不得一烟杆把那人戳成烟灰渣子
他寻日里作恶惯了,遇着别人的冷嘲热骂也能笑脸相逢,实在不痛快当即取人性命便是,如今在这山谷与夏云峰朝夕相对小半年,平日里被挖苦却也留着几分情面,如今这般遭他冷言相讥,火气竟直烧脑袋,怒不可遏。
他这奋力一击,夏云峰眉头微皱,反手拔剑取招争锋相迎。
碧湖如镜,倒映了蓝天薄雾,千峰齐耸,险峻如虹,百花照影破叶来,剑气狂狷把命争。
二人竟是从未有过的搏命相斗,步月一口气憋在胸中只想着如何胜过他,招式心法几乎是凭着本能地使出,只觉体内气血翻涌,七经八脉都充沛着一种神奇的力量,夏云峰的剑气走势变化忽然就看得清清楚楚,用烟杆一挑一拨已卸去他所有变化,再是一扫一点,凌厉非常,只听“铛”的一声,青峰落地,夏云峰连退数步,一柄金烟杆已停在他咽喉半寸远的地方。
夏云峰惊愕地看着指向自己的金烟杆,那步月一身锐气未退,容颜清越俊朗,衬了绿湖波光繁花锦绣,更似一块美玉光芒初绽,耀眼非常。
步月慢慢将烟杆放下,目光依然凌厉,渐渐地,又转为迷茫,他不知自己因何发怒,说他淫邪放荡十恶不赦的人多了去,为何从夏云峰口中说来竟会如此愤怒
他再看了眼夏云峰,看见那人眼中的惊愕。这样其貌不扬的男子,却总会令人有种峻拔如峰的坚韧之感,此刻,那坚韧却颓然化作风中尘埃,他败了,败在魔教教主的手上。
“你败了。”
他丢下这句话,随即离去,背影清淡,那修长的白衣早已发黄,散落的卷发垂腰扶风乱舞,偏偏衣袖两侧轻摆,说不出的意态悠然,那一刻,夏云峰惊觉他美得太不像话,身后的万千芙蓉缤纷绝色瞬间枯燥得再不能入眼。
然而,那只是个背影罢了。
经过湖边时,步月突然往那水面看去,顿住步子,只见那湖中之人容色焕发,宛如胭脂新染画笔重描,越发显得俊俏风流,英姿飒爽。
于是他牵起嘴角笑了起来,水中那绝色男子也对着他露出一个邪气的笑,眉眼慵懒,风流入骨。
这段山谷岁月,他不仅功力大涨,便连容颜也越发俊俏风流,如此下去,一旦重出江湖,那便是步月又渐渐露出笑意,仿佛看见无数的美人争先涌来。
继而踏开步子缓缓离去,留了一地的惊艳绝叹。
第6章 色变
秋高气爽,风轻云淡,山野草丛茂密,阳光充足,恰是打猎的好时机。
夏云峰已在草丛里藏了两个多时辰,兔子到了眼前他不看,野鸡飞到脚下他不理,一只浑身斑点的小鹿慢慢踱步而来,他也只当没看见。
耐心的潜伏和接近于无地掩藏气息,他的猎物才缓缓从洞中露出个毛茸茸的头,左右瞧瞧,又踢飞几颗石子在草丛中,确认周遭安全后,猎物才小心翼翼地从洞中走出,在常去的地方找了找,没见到食物,又前顾后盼,打算去更远的地方寻找东西果腹。
无声无息的,草丛中却突然冒出个人影,那猎物一惊,转身便逃。
“你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猎物顿了顿,也不逃了,却仍背着他,一袭白衣下显得身子比往常单薄,长长的卷发日益毛躁,毛茸茸的,真像一只被逮着的猫。
夏云峰见他不说话,往前走了几步,不知怎的,他觉得猎物的脊背发紧,慌乱地咳了两声,怪声怪气道“夏云峰,你别过来”
夏云峰止了步子,轻笑“你倒给我一个不过去的理由。”
“我我脸上长东西,难看死了”慌乱中,他也只能说出这样的破理由。
夏云峰的语气透露着愉悦“这可真是报应,我倒更想见识见识难看的步教主。”
他也不急,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脚下是松软的青草地,色彩斑斓的四脚蛇从脚边窜过,粉色的蝴蝶翩翩然起舞,落叶几片,阳光洒满,一切都很惬意。
他不急,在这里,他有的是时间消磨,像梦一样悠闲。
步月却飞也似地跑了。
夏云峰不紧不慢地跟着,渐渐地,似觉出他内力又比之前深厚了许多,却不知为何,轻功依旧没有进步,气息也是紊乱无序。
“步月”
他猛一提气,跃到他面前“你”
步月哪里会听他废话,袖子一甩,遮住脸,转身还是跑。
一招“穿花拂柳”擒拿手随后而至,夏云峰本欲抓他,不料他白色衣袂轻拂,露出一截藕白手臂,一个翻转,一瞬穿梭,弹指间已卸去他八成力道。
不料这“穿花拂柳”却还有下一手,始料未及,夏云峰左手被挡,右手已握住他手臂。
“步月,你”
他接下他挥来的另一掌,却被眼前的景致所惊,忘了动作。
惊鸿一刹那,或许用尽他毕生所学的一切,也无法形容这样的瞬间。
继而胸口猛地剧痛,却是被步月一招破山河掌法所击。
夏云峰忍着痛,抬头,见步月面无表情,然而那面容太过璀璨耀眼,眼尾的桃花,眉间的风华,朱唇若花,犹如朝霞的晨露,午夜昙花。
“你是女子”那眉眼还有步月的影子,却是惊叹的颜色,柔媚的风华。
步月垂眸看他,眼中有什么闪烁不定,最终化为一潭秋水横波,盈盈看来,令这秋色芙蓉,满眼山翠都失了颜色。
他却不出声,咬牙切齿的样子,转身又走了。
夏云峰连忙追上去。
“步步姑娘,之前在下多有冒犯,姑娘勿怪。”
“不准叫我步姑娘”步月停下脚步。
“月姑娘。”
“”步月蹙眉。
夏云峰却当没看见,自顾自道“月姑娘扮男人实在太像了,还是个采花贼,在下实在没想到你是个女子,可你究竟是如何让那些女子对你又爱又恨,若她们知道你是个女子不知会”
“你闭嘴”
步月回头瞪他,双目赤红,一副要吃人的表情,然而那一头卷发蓬松杂乱,容颜犹如宝石夺目,夏云峰觉得他更像一只炸毛的猫。
他微笑着“月姑娘”
那月姑娘慢慢弯下腰,拾起地上一根树枝,抬头看他。
夏云峰心头一跳,猛然见他挥臂而下,顿时剑气如风扑来,直指眉心而去。
步月容色俱怒,雪白衣袂合着乌黑卷发无风自动,犹更显得那容颜惊艳无双,也是怒意无双,他本已很烦躁了,这夏云峰还在一旁罗里吧嗦火上浇油,此刻,他只想杀人
夏云峰慌乱避过步月一剑,还未站定,那剑气的后力又接踵而至,任他功力再深,一时间也是应接不暇。
深山翠谷里,群鸟惊飞,风云变色。
碧水湖光,倒映满池芙蓉争艳,百花丛中那人白衣翻飞间却是身形变化极快,一招一式凌厉非常,万般夺目,是芙蓉从中最傲的盛开,那样一抹白,竟似月光般令人无从追逐。
待到平静时,步月手中的树枝顶在夏云峰左胸之处,也不知那是什么树的枝桠,长了小小的侧枝,生生开出一朵白色小花来。
看夏云峰惊诧的神情,步月眼中荡出一丝笑意,也是那嘲弄的,居高临下。
“你又输了。”
夏云峰道“你的功力精进得很快。”
“敢问夏公子,手下败将的感觉如何”他勾起嘴角笑了,眼尾微翘,双眸漾漾,秋阳勾勒出他的轮廓,真是如画的容颜。
夏云峰的目光落在步月脸上,神情有些恍惚,继而那目光下移,白色的长裳有道长长的口子,恰是之前比武被他所划,露出里面丰满的曲线,无边
步月随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随即大怒“死鬼信不信本座挖了你的狗眼”
夏云峰收回目光,平淡无奇的面容是惯见的从容,深黑的眸子坦坦荡荡“步月,你容色无双,武功盖世,本可以做这天下无双第一人,为何却做那等伤天害理偷鸡摸狗之事”
步月不懂他为何突发此言,却只冷笑“可本座只喜欢做伤天害理偷鸡摸狗之事,夏公子又待如何”
“不如何。”夏云峰退了三步,如剑的眉峰微微挑高,露出不明意味的笑“奉劝步教主一句,功力精进太快可不是什么好事。”
步月双眉一皱“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是何意思。”
夏云峰笑意不变,目光在那艳绝的容颜上停留片刻,一步一步渐渐远去。
他的步调如他的追逐般,不惊动任何花草鸟兽,闲庭信步,踩在松软的落叶上,偶尔路过的小动物还会驻足望来,空中飘了几片落叶,火红的,像花,又像血,是一夜红遍了山谷的秋叶红枫。
步月看他远去,渐渐隐没在一树如火枫叶后,可心中的恐惧并未因此消失。
他茫然望向手中树枝,那顶端正有一朵盛开的小花,恍如初绽。
第7章 惊梦
山中不知岁月,一晃梦一年。
有时夏云峰真不知自己是否在做梦,怎的一夜之间,那恶贯满盈的采花贼忽然就成了女子,就像这满山谷盛开的芙蓉,红了遍地的枫叶,美得太不真实。
他经常会在湖边练剑,秋高气爽,满池琼花,偶尔回眸,乍见一地红枫落叶,绚烂如火。
他的剑路如常,“临江七剑”的每一剑早在心中熟记,然而每一剑都无法突破极限。他内力如常,却不知心境是否如常。
他也会在无聊之时戴一顶草帽,拄根树枝走入山谷深处,茂密的丛林荆棘藤蔓缠绕,虫蛇共生,山石崎岖,却始终找不到出山的道路。
偶尔也会在藤椅上躺下,晒晒这秋日的阳光,喝一杯芙蓉花泡出的茶,看那火红的枫叶慢悠悠从天而降,时间仿若悠闲无比,过得很快,又慢得没有尽头。
有时目光落在另一侧的山洞口,也不会太久,继续看这里山云重叠,浮花落叶,一切都很安静。
安静得有点孤独,夏云峰这般想着。
自从他发现步月的女子身份后,步月便鲜少离开山洞,偶尔出来也不过寻着他比武。
步月的内力越来越强,功夫路子也越发的奇特,性格却是越发的乖戾嚣张,他每胜过夏云峰一次,态度便更轻蔑恶劣,再也不会像之前那般气得跳脚又不得不从,此时,他才是强者。
耀武扬威,嚣张跋扈的恶人本性毕露无遗
这个时候,夏云峰真想把他塞进那洞中顺便堵上两块大石头,可他真正进去后,四五天不露脸,夏云峰又开始怀念那露出原形的恶人。
他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跳,随即摇摇头,他怎会想念这个恶人,即便那人有一张完美到令人惊叹的容颜
懒洋洋地提壶泡茶,晒干的芙蓉花在热水之下慢慢舒张绽开,轻轻荡在水面,染出淡淡的色泽,芳香扑鼻。
忽地身后一阵风动,他侧眸,恰见那红枫落叶中一抹白影乘风而来,几个起伏,手中金光乍现,已逼到了眼前。
即便他内力剧增,轻功依旧没有任何长进。
夏云峰连退七步,沿着一棵枫树疾步而上,继而旋身绕过飞来一烟杆,轻飘飘落在了树梢之顶,脚下枫红似火,绚烂无边。
过了片刻,步月才晃悠悠地跃上树梢,眉目艳绝,却染了怒意,眉尾微挑,是三月的桃夭,四月海棠。
偏偏白衣凌乱,之前被划破的衣裳也不知用什么胡乱缝了几下,勉强没露春光,这般模样,是如何也潇洒不起来的滑稽。
步月稳了稳步子,哼道“轻功好有什么了不起”
夏云峰道“不巧月姑娘偏偏追不上。”
他的毒舌依旧,惹怒步月实在轻松不过。
只见那美目一瞪,双臂大张,周围的落叶忽然都顿在半空,团团将夏云峰的退路堵死。
夏云峰环视一圈,双手一摆,叹道“好罢,比武就比武。”那语气要多敷衍有多敷衍,倒像是步月求他的。
周遭的树叶猛然一升,齐刷刷如箭般朝他飞去。
夏云峰没有武器,只得将长袖一拂一裹,旋身而上,再将那满袖落叶兜头一洒,漫天红叶翩然而下,却是每个旋转的方向都如出一辙,带着剑的锐意,风的凌冽。
这剑意如火中,忽地一阵龙啸之音破风而来,银光一闪,直指夏云峰,夏云峰旋身而起,长袖翻转间,侧身接过,恰是他的佩剑。
落叶已定,满地红火,夏云峰持剑望来,只道一声“多谢步教主。”
步月眉眼冷冽,却又如冰雪般的精致美艳,寒冬傲梅的风姿。
他道“好好使出你的临江七剑”
话未落,那一抹白影又带着浑厚的内力扑来,夏云峰挽剑提气,用的却是临江七剑的第一剑“江河行地”。
一剑相迎,变化无端,扑面而来的锐意在那看似朴实简单的剑招中慢慢化解,然而,步步相逼,那柄金烟杆上所带的内力有如重山压来,又似大浪席卷,仿佛下一个瞬间就要取人性命。
然夏云峰依旧使的是“江河行地”,一招一剑,踏实钝重,银光与金光叠叠重重,化险为夷,直到最后长剑落地。
步月那尖俏的下巴微抬,倨傲地看夏云峰手无寸铁地在他烟杆之下。
他道“你还是输了。”
夏云峰无所谓地笑笑“输了便输了,步教主可开心”
这般语气,步月便是开心也被他气得不开心了,烟杆重重往他腹上一击,笑道“本座次次能胜过夏公子,开心得紧”
这一打,非同小可,夏云峰弯腰捂着肚子猛咳了一阵,已是气息不匀,却继续讨打道“月姑娘既然开心,怎地还生气了”
步月再举烟杆。
夏云峰连忙滚到一边,口中叫道“打伤我就无人给你做饭了”
“不吃也罢”
手起烟杆落。
夏云峰又滚了几滚,捡起剑勉强挡了几下,还是被他打了好几下,步月这才稍稍解气。
“夏云峰,为何不用你的临江第六剑”他问他。
夏云峰半躺在落叶堆上喘气,脸上带着淤青,那双眼却依然明亮深沉,深邃的,看不到底。
他瞧着步月,看他越发艳丽的容貌,倨傲的神情,卷曲的长发贴在脸颊,白衣微浮,身后红枫似火,恍惚有些不真实的错觉。
他的目光晃了晃,也有些恍惚的迷茫,嘴角微扬,轻下了语气。
“不舍得。”
步月道“就你临江山庄那几招破剑法,变来变去也不过尔尔,还有什么舍得舍不得,莫非藏着掖着害怕我偷学不成”
“这倒也不是。”夏云峰从落叶中爬起,拍拍身上尘土,微微眯了双眼,“就是威力太过,怕伤了月姑娘。”
“说了不准这般叫我”步月双眉一拧,浅褐色的双瞳又隐了怒火,“本座如今功力大增,临江第六剑又如何,只要你肯使出来,何妨一试”
夏云峰笑了笑,微微垂下身,与步月面对面直视着对方,他看他容貌惊绝秾艳,神情微怒,当真是绝世无双。
而他眼底一点深意微微荡漾,便连他的声音也低沉而神秘了起来。
“这就是你变成女人的原因”
第8章 魅惑
步月瞬间失色“你胡说什么”
“步教主自然知道我在说什么,”夏云峰的语调依然低沉而缓慢,“起初在下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这等奇妙之事,然而我确信自己没记错,之前你在湖中沐浴时,明明是男子的身体,然后你忽然内力大增,变成了女子。”
他顿了顿,目光从那张绝丽的容颜下移到步月胸前,那里有高高耸立的两座山峰,真材实料。
步月大窘,双手捂胸,怒道“你你何时知道的”
“就在你变成女人的第一天。”
“什么”
敢情夏云峰这些日子一直装作不不知,还步姑娘前月姑娘后地言语调戏他害他窝得心里发火却什么都不能说想到这里,步月真恨不得一掌拍死他,牙齿都磨得咯吱响“夏云峰,你就不怕本座杀人灭口”
那人胸有成竹“你不会,我若死了,你永远走不出这里。”
“你”
然而这话确实点中了要处,自从练了那不知名字的武功后,他的身体竟慢慢变成了女人,在那功法练成之前,不知自己会还会有何变化,夏云峰是万万杀不得的,就算找不到出山的道路,至少还能给他做做饭
步月压下怒火,恶狠狠道“你若敢再调戏本座,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当然,若是你就此罢手,那本座在此多谢了,他日,必有重谢。”
夏云峰微微躬身“多谢步姑娘不杀之恩。”
步月头上青筋一跳,怒瞪夏云峰,手中已暗暗蓄力,这一掌只需一成功力,定可让他痛个十天半月。
他手还未抬,夏云峰继续道“若我受了伤,步教主可要饿肚子了。”
步月眉毛一抬,蓄在手中的力慢慢散去,咬牙道“滚”
夏云峰却不滚,反而正色道“早先听说你们魔教之人妖邪非常,能生吸人骨髓,会采阴补阳之术,以处子鲜血来驻颜青春,不曾想步教主的妖邪更上一层,竟然还能随意变换性别,夏某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步月怒目“”
“步月,邪功之所以被称为邪功,定有它违背天理之处,你虽功力大增,却颠倒性别,更不知日后身体还有何危害,夏某奉劝教主早早收手,回头是岸。”
步月冷笑“依夏公子的意思,本座该如何回头”
“废去武功。”
“滚”
夏云峰道“我在认真地劝你。”
步月道“再不滚,本座认真地杀了你”
夏云峰如愿地滚了。
临走前却还深深看了他一眼,那深黑的眸子从容温和,带着别有意味的无奈,一步步踩着红枫落叶,依旧闲庭信步,看那脊背如峰,身姿如树。
身后步月冷笑一声,眼中的愤怒几欲将整个山谷燃烧殆尽
若能回头,他至于变成一个娘们儿世间那么多的美人难道以后只能看不能吃
猛一挥手,身后火红枫树“轰”地炸开,落叶纷纷,翩然若蝶。
这天地广袤,也可一叶遮天,满目只有纷乱的红,看不见回头路。
秋日风高气爽,虽有艳阳高照,却也有微风徐徐,伴那芙蓉花开,红枫似火,恰是闲看风景淡饮茶的好天气。
夏云峰却没了那闲工夫,手中的木板被修了一层又一层,直到光亮平滑后才用铆钉与其它木板敲打结实,这工艺说复杂不复杂,说简单也不简单,他却做得颇为熟练,待到一整扇木门成形,还可见一两处的修饰,卷曲的祥云半浮在新亮的木纹上,整齐规整,刀刻的痕迹却见凌厉洒脱,如同持刀之人。
步月从屋内走出时,恰见他的邻居将门装在新搭的小木屋上,不由得走上前围观,啧啧两声“夏师傅这手艺,不当木匠着实可惜了。”
夏云峰正敲着一颗铆钉,也不看他“饭做好了,自己去吃。”
步月走到桌边,桌面上粗瓷碗装了油绿的青菜汤,浮着几朵浅色蛋花,另两个盘上分别是烤得焦黄浓香的鱼和整只黄焖山鸡,缀了红红的野果,煞是好看,旁边还有两只蓝釉勾花的粗瓷小碗,淡黄的水面静静绽开两朵浅色芙蓉花。
步月边吃边看夏云峰如何修理那新做的门,问道“我说,你一个铸剑的庄主,怎地做起木匠活也毫不含糊”
夏云峰试着将门关上,却卡在了中途,正拿刀削磨,他抬头一笑,深黑双目中是熠熠的神彩“夏某会的可不止这些。”
步月正啃着鸡腿,那鸡肉香软滑腻,汤汁美味,绝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佳肴。
不由得点了点头。
自从他变成娘们这事情说开后,步月彻底享受着作为强者的待遇与夏云峰地位互换,终于出了一口多日来被压榨的恶气。
不曾想夏云峰不但没有住那冷硬的山洞,反而在他旁边建起了屋子,而且洗衣洒扫修整等事物坐起来一丝不苟,最重要的是,做出来的食物竟让他差点没将舌头咬掉
留这么个人在身边也不见得是坏事。
待到夏云峰忙完时,他从木门雕花中抬头,早已是夕阳西下,秋日晚霞布满天际,如同醉酒的美人挥舞霓裳,染漫天醉意,流云金辉,绚烂灼灼。
环视一圈,不知那魔头去了哪里,他放下工具,慢慢地踱到湖边洗手。
这湖水透彻,倒映出漫天晚霞璀璨,如同泼了染料般,偶尔几片枫叶飘落,火红火红的,随着涟漪荡漾。
夏云峰看着水中的自己,平平无奇的面貌,粗糙的棱角,只有一双眼一对眉还算英气俊朗,可他的鼻子偏大,嘴唇略薄,组合在一起,顶多担得起“英气”二字。
骤然,水中人影“哗”地一声炸开
夏云峰疾步后退,还是被溅了些许水,待看清湖中作祟“妖物”时,脑中轰地一声响,心下如同被那水花狠狠击中,又痛又酥,竟是平生头一遭。
那水中“妖物”除了步月还能作谁
而他此刻竟地浮在水中,墨发微卷地半掩玉白身躯,可那玲珑曲线,诱人双峰,便连小巧的肚脐,滑落肌肤的水珠都如此诱人,更别提那张惊天动地的容颜,微眯的双眼,红艳的双唇,除了“妖精”,再找不出其余字来形容。
步月见岸上之人双目大睁,嘴巴微开,一副痴傻呆愣的表情,不禁推了一掌水花过去,笑道“死色鬼再看,眼珠子可要瞪出来了”
夏云峰猛然回神,眼中惊艳还未褪去,已闭眼转身。
只听得步月在身后哈哈大笑他呆子傻子。
“堂堂临江山庄的庄主,莫非连女子的胴体都未见过好笑,真好笑”
夏云峰只背着他,脊背依然挺直如峰,隐有傲骨之气。
待他笑完,方缓缓道“步月,你这又是何意”
步月娇笑着“沐浴罢了,夏公子可有胆量与本座共浴”那尾音还婉转地饶了好几个弯,像羽毛般挠着人心,他不做妖精实在太可惜
默了片刻,那背影似轻笑一声,慢慢转了过来“有何不可”
他睁开眼,深黑双眸依旧从容正直,不见半分波动。
碧水之中,有女子盈盈独立,乌黑湿发凌乱贴在脸颊,卷卷曲曲裹着妖娆的身子,水面晚霞纷彩,漫天迷乱,却看那人容貌绝丽,明艳非常,带着几分惑人的笑意。
他第一次如此仔细打量变作女子的步月,这容貌与原来的步月确有几分相像,只是过于艳丽,明明是妖邪妩媚的,奈何又有几分无意的清纯,酥胸半露,肌肤细腻,就连声音也清脆生动,这的的确确是个女人,再高明的易容术也无法达到的效果。
步月被他如此瞧着,哪里会不好意思,只不过顺着那目光下移,碧水涟漪中倒映的女子雪肤花貌,娇媚惑人,海藻般的黑发勾勒出姣好身段和半露酥胸,当真是妖娆酥媚到了骨子里,这般绝色尤物,连他自己看了都浑身发热
方抬头,那夏云峰已入了水中,还是脱了衣服的那种。
这人一靠近,高大的身躯就衬出了步月的娇小,这倒是他首次见到夏云峰的身体,宽肩窄臀的,肌肉分布得结实匀称,倒是个好身板,而此时此刻,更突出他的男人气概。
步月原本想戏弄这位大侠正人君子,现见他一步步走近,却心里莫名有些没底气。
夏云峰双目深沉,含着浅淡笑意,沉沉道“月姑娘可需要夏某帮你沐浴”
他倾身而来,步月也不躲闪,脸上笑意如花“夏公子这就忍不住了”
“美人相邀,若还客套,那便不是男人了。”他特意强调“男人”二字,听得步月咬牙切齿。
然而,他面上笑得更妖娆了,声音轻软粘腻,绕在人耳边久久不散“可惜了,我却是个男人。”
夏云峰轻笑,剑眉舒展,眼中几寸风流。
“可你现在是女人,就该做女人能做的事。”他靠得那么近,几乎贴在步月耳边,灼热的呼吸顿时烫得步月心中一跳,那故作的娇媚瞬间变作怒目圆瞪,横眉冷对。
“喂,夏云峰你就不觉恶心”他又退了一大步。
“美人绝色,夏某怎会觉恶心”
“你你不是正人君子武林正道大侠么难道不该假惺惺地非礼勿视非礼勿看”这不符合他的计划明明想调戏这人,好像,他反而被调戏了
“你都说了那是假惺惺,我遵从自己的内心,就像你遵从自己的内心一般,不是么,月姑娘”他轻声说着,一手抚上了步月肩膀。
步月浑身抖得那叫一个激灵,满湖水都飘了他的鸡皮疙瘩,挥手就是一掌,将夏云峰打飞上岸。
“淫贼色狼伪君子”
他也不想想,曾有多少人又这样骂过自己,当然,除了最后一个,他是真小人。
夏云峰他打趴在地上,只觉胸痛难忍,回头时,见步月飞身上了岸,湿漉漉的卷发滴着水,粘在肌肤上,衣服如何也穿不好,只能胡乱裹着,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死鬼再看挖掉你眼睛”
然后狼狈离去。
朝霞流云里,落日明辉,只勾勒出他凌乱一个剪影,匆匆忙忙的,唯有左肩后的一片肌肤,盛开着艳色芙蓉,活色生香
夏云峰忽觉胸口闷痛,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洒落在地,也是艳丽的鲜红,像极了那芙蓉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不好意思啦,昨天病得死去活来的,今天才能爬起来发一炮,让各位大人久等了
第9章 落花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芙蓉荼靡开一时,木色翠茵转眼枯。
蜀地秋高,艳阳之下奇峰翠林一片葱郁,满目芙蓉花极尽绚烂地开了足月,终究是凋零错落,秋风渐劲,已然夹了北风的肃冷之意。
缺衣少食的,若是在此过冬,不知能否挨到明年春天。
步月近一月来,练功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甚至有时接连几日都不出房间,饭菜都让夏云峰送到门口便罢。
有时饭菜接连几餐都未动,夏云峰便想进去看看步月是否还活着,往往都是被一股强劲的内力逼出,他连那人的面都未见着,却能听见里面一声“死鬼,滚出”之类的声音。
夏云峰摸摸鼻子,就当自己多管闲事。
可如今,步月房门前的饭菜已有四日未动,这是从未出现过的状况,夏云峰站在门口敲了许久的门,屋内却不见丝毫动静。
他再敲了一阵后,终究是撞开了门,没有迎面扑来的浑厚内力,倒是一屋子阳光洒满,垂帘暗动,桌椅器物都摆放整齐,不见一丝不妥。
除了倒在蒲团上的人。
“步月。”
夏云峰叫了几声不见答应,走过去将他翻过来,一阵滚烫的热意入手,低眸一看,步月早已烧得双颊酡红,鬓发湿润,却是嘴唇发紫,也不知病了多久。
他静静看了他许久,思绪纷乱万千,却始终不知想着什么。如这般恶人,又练了邪功,救他有何用容色艳丽而心狠手辣,存于世间又有何用
却不过须臾,他终究是叹了口气,将步月抱了出去。意外的,这身体竟是格外的轻,柔软的身体,纤细的腰肢,还有那丝滑卷曲的秀发,竟真真如少女一般。
他闭目,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不过是被皮相所惑罢了。
这人明明生得是一副蛇蝎心肠,狠毒至极,人们都说相由心生,偏偏不能用在他身上。
步月醒来时只觉浑身温软似水,厚实柔和的被子,温暖的空气,还有淡淡的芙蓉花香味,很久没有这般舒服地睡过一次觉,他似乎睡了许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被夏云峰追杀,落入谷中,变成女人被调戏,练功走火入魔
猛然心惊,睁开眼时恰见崭新的木质屋顶,身上盖着厚实的整块兽皮,右面一侧窗户洞开,秋风落叶的景致伴随芙蓉错落映入眼帘,床旁一张雕花茶几,两只大小不一的葫芦上插两束鲜花,翠绿的藤蔓如帘子般隔断了一面墙壁,屋中再是一桌一椅,一个松软的蒲团,木质的柜子雕花错落,可见布置这房子之人定是精巧细致,玲珑心思。
正打量间,翠绿的帘子微微一荡,有人进了屋中,藏青色的袍子已经微微发旧,却是洁净修整,正如那人的脊背如峰,眉目刚正。
“你醒了,那就自己喝药。”
步月愣愣接过药碗喝了,苦涩的味道让他一个激灵,打量了一圈,夏云峰还是那个夏云峰,再看看自己胸前两座傲然高峰,方才清醒,原来一切都不是梦,他已经倒霉得差点没去阎王爷那报道
“你”
“先把药喝完再说。”
步月一捏鼻子把整碗药咕咚灌下去,喘了口气,方要说话,夏云峰已在他身旁坐下,慢悠悠道“步月,我已劝过你,那邪功太过邪门,最好早先废去,如今你练岔了功,走火入魔,若不是我发现,你早去见了魔教各路祖宗。”
步月看了他一眼,虚弱笑着“如此,夏公子两次救命之恩,可要本座以身相许”
夏云峰淡然道“以身相许便罢了,只不过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丫环,洗衣做饭洒扫捶背,一样不能少。”
步月像是听见极好笑的事情,呵呵笑了几声,恢复了些许血色的容颜初绽,羞花闭月,他轻声问道“夏云峰,你以为你是谁”
“自然是你的主人。”
“哦,你可莫忘了,我随手就能杀了你。”
“是么”夏云峰语调未变,双目深沉,却带着丝丝的嘲讽。
步月心中一颤,猛地朝他挥出一掌
那一掌,他用了十成的功力,毕生所学,杀意浓浓,带着所有的惊恐和怒意,汹涌而出。
夏云峰没有躲,也没有以内力护体,他甚至一派轻松地看着他。
因为那一掌,没有丝毫威力,打在他身上,犹如小儿击掌,蚍蜉撼树。
步月惊惧地看着自己双手,又对他连续挥出几套掌力,那人丝毫不伤。
他连忙闭目打坐,方觉丹田之内空空荡荡,提不起一丝一毫内力。
“夏云峰,你对我做了什么”他睁开眼时,仿佛换了个人般,颤抖的双眸里,甚至带着绝望的无助,朱颜玉骨,可那卷发依然毛茸茸的,真像只可怜的猫。
夏云峰却是一派云淡风轻“你血行逆流,练功走火入魔,我发现你时尚存一丝气息,内力全无。步月,你修炼邪功,连性别都能改变,这本违背天性伦理,如今内力全无也是咎由自取。”
“啪”
步月一把将碗摔得粉碎“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我练什么功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定是你给我下了什么药解药呢,解药在哪里”
他激动地揪着夏云峰的衣领,却更清楚地看见那人眼中的嘲笑和怜悯,微微用力就掰开了他的手,冷笑道“你既敢修炼邪功,就该当承受付出的代价,不要像只疯狗乱咬人。”
步月微微一愣,那人已甩手离去,微微晃动的绿藤帘后是孤高的背影,挺拔如峰,透着淡淡的冷漠。
他颓然看着自己的双手一阵失神,继而渐渐绝望,这种感觉,仿佛回到许多年前,在他孩提时,一个人在森冷黑暗的墓穴中慢慢等死。
第10章 美人如画
那绝望的日子却没维持三天。
步月虽不是女子,不会伤春悲秋对月垂泪什么的,但好歹也是没了一身武功,总该能借酒消愁掩门自伤自我落魄消沉以抒发内心悲痛
然而,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刚点了口烟以助悲伤气氛,就被夏云峰连拖带打逼着做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