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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君犯上 第23节

作者:流年忆月 字数:22482 更新:2021-12-30 21:02:36

    但还未走得几步路,便听一形似争吵之声穿入耳中,其中一人如若炸开的炸药,噼里啪啦不留一丝情面地大喊“我说你别跟着我了,乐麒你年纪已是不小,当是寻个心爱的女子成家立业才是”

    “我不成家。”

    听这声,竟然是乐梓由同乐麒。

    “那随便你,我也管不着。你让让,我得去寻慕卿。”

    “不让,你今日不同我道明,我便不让。”

    “道明什么,我只说一句,你年纪不小,早些成家立业了。”

    “我说了我不成家,大哥,我的心意你为何还不懂。”

    “不懂什么,哎呀,慕卿你在这,我正巧寻你呢。”声音落时,乐梓由已经跳到了晏苍陵的面前,拉着他就往远离乐麒的方向走,“我同你说,这事儿麻烦大了,来来来,我们到外头说去”说着,人就越行越远,过不得一时半会,便见不着了。

    乐麒定立在阳光之下,神色凄迷地看着乐梓由离去的方向,面色一如平日的坚毅,但目中丝丝缕缕地漫上了受伤之色。季临川是过来人,怎看不出乐麒对乐梓由的一片心意,只是乐梓由恐怕只是将乐麒视为弟弟般看待罢。

    乐麒是受乐梓由的恩,方来到王府,效忠于他们俩的。这多日的相处中,对乐梓由生出爱意,亦是理所当然之事。但季临川虽是明了,内心却是含了一口苦涩,为这俩人担忧,理由无他,一来乐麒年岁小于乐梓由,乐梓由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弟弟同自己亲近的;二来乐梓由常年往来于花街柳巷,喜好的大都是女子,而非男子;三来两人性格天南地北,一个热情若火,一个冷如冰山,极难走至一起。

    哀色从眼底溢出,浮于空中,滚落地面,铺满了一地的寂寥。乐麒一人在背后默默地追随着那人的身影,却始终得不到那人匀出的半分爱意,心酸苦痛,谁人能懂。

    “我懂你。”

    心头之火将灭,一声入耳而来,宛若火种送入心中,点燃了希望。

    “我帮你追到你的大哥,但你得帮我一事。”季临川泛起一丝笑意,晴天之下,烈阳光中,有如浩水中的浮舟,给沉溺于情海不能自拔的乐麒,带来了前行的光。

    、第一零一章 兄弟

    “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只要我力所能及,我定帮你。”乐麒迫不及待将季临川的话续了下来,平日里的淡定冰冷都荡然无存,急切地犹如新升红日,恨不得一瞬便跳出天线,驱走盛满疑惑的黑暗。

    季临川一下子便给笑了出来,摇首不断“我说你啊,当真是,一旦碰上你大哥之事,便什么都不顾了。若是我叫你远离你大哥,你也能应么”

    “这”乐麒顿时语塞,话都哽在喉头里,道不上来。

    “成了,我不逗你了,”季临川笑意弥漫在了眼角,“我要你做的事情极其简单,”将身一弯,把乖乖趴在他脚边的啊呜双足悬空抱起,脸颊对着脸颊蹭了一蹭,“我想你替我训练啊呜,这并不难罢。”

    “不难”乐麒信誓旦旦,“你便交给我罢。”

    “啊呜”啊呜傻乎乎地歪着脑袋,还不知自己的主人要将自己转手他人了,直待身子一轻,察觉手心的换了个陌生的热度后,方有些预感到什么的嗷嗷叫起,挣扎起来。

    “啊呜乖了,”季临川柔和了眉眼,温柔的手轻轻按上啊呜的脑袋,“啊呜,我只是让乐麒代为训练你罢了,你切莫惊忧,你还可常来看望我们的。”口头上虽是如此说明,但因要训练野性之故,只怕啊呜短期内,是无法见他们的了。

    啊呜信以为真,伸舌舔了舔季临川的掌心,在其安慰下,沉下挣扎抖动的身体,乖顺地窝在乐麒的怀中。

    轻轻一扬下巴,季临川同乐麒颔首,使了个眼色“拜托你了。”

    乐麒张了张唇,还想着说些什么,但却还是压住了惊讶,转而问道“那你要如何帮我同大哥亲近。”

    这容易,季临川端起一副高深的模样,一手环着胸,另一手点了点下颔,不疾不徐地吐出满肚子的坏主意“其实要同你大哥亲近,打好关系并不难,难的是你能不能忍。”

    “忍”乐麒不明所以。

    “不错,忍,”季临川点头道,“若想亲近,你便得同他若即若离,你不可总缠着他,那只会让其对你厌恶不已,你当在适宜时缠着他,却在他开始生出厌恶之心时离开。”

    “如何说”乐麒听得一愣一愣,明显并不明白。

    “譬如说,他若是去花街柳巷,你便以你也想去为借口,跟着他去,他当然不可拒绝你,只能是打消这念头,或是当真带你去。若是前者,你便可让他绝了同那些莺莺燕燕相见的机会,若是后者,倒也不怕,你可随同他一块儿点几个姑娘,但你却得故意板着脸,拿出一副不愿同人亲近的模样,这般下来,这气氛定凝,柏津也没了玩乐的心。当然,好事被打断,柏津自然会生怨,这时你便以你还小,不知如何同女方相处为由,同他嗯撒娇,呃不,嗯,怎地说,总而言之,就是趁机找借口亲近,让其生出同情相助于你,你便可趁此机会同他亲近。除此之外,尚有许多种机会,你自个儿把握。但你要切记,”季临川竖起一指,朝空点了一点,“亲近几回便可,不可多日亲近。你得挑准时候,在该亲近时,多亲近,却在即将点火时,及时灭火,同他分开。几日缠着他,几日又疏远他,这般若即若离,让其习惯你的存在,便成了。”

    乐麒一双眼瞪得老大,好似得到了什么精辟的答案,一瞬间各种坏心思都随着季临川的话发散开去,一锤敲定,大悟“我明了。”

    “你明了便好,”季临川颔首一笑,“若是如此那最好不过了,日后便得靠你自己了,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好。”乐麒微微地扯动唇角,报以一笑。

    接着,这一主仆就啊呜如何训练之事,谈论了一会,之后乐麒便带着啊呜离去了。临走前啊呜预感到了什么,啊呜啊呜地大声叫唤,挣扎着总想从乐麒的怀中出来,声音凄厉得让季临川心头微微一涩,但季临川却是转过了身,避开了啊呜视线,悄然离去。

    另一厢,神神秘秘的乐梓由将晏苍陵拖到了角落茂密的林中,一入了内,乐梓由顿时拉长了脖子,踮脚朝外看了看,瞧着乐麒未有跟来,登时松了好大一口气,一巴掌拍在晏苍陵的肩头,气喘吁吁地点着他的鼻头“吁,总算摆脱他了。慕卿,这会儿你可得帮我一帮”

    “帮什么,”晏苍陵明知故问,“这小子对你有意,你也喜好男子,凑一块儿,不是挺好的么。”

    “喂这话说不得,我何时喜好男子了,咕隆,好罢,我确实喜欢男子,那又如何,可我对他无意啊况且你也知晓我爹的性子,若是被他知晓我又同男子亲近,岂非要宰了我。”乐梓由跳脚了。

    晏苍陵环胸,撇了撇嘴“你便有那时刻去青楼寻姑娘吹风装作喜好姑娘的样子,便无时刻去同乐麒亲近”

    “慕卿怎地连你都调侃我,”乐梓由都快爆发了,“我长年亲近女子,掩盖我喜好男子的事实,不是为了不让我爹担忧么,而今若是我同乐麒亲近,还是俩义兄弟混在一块,我爹非将我抽死不可。”

    “那你后半生打算如何办,”晏苍陵挑起眉梢,斜斜地拿眼角睃向乐梓由,“你瞒得一时,瞒不得一世,莫非你打算日后娶一个你不喜的女子,生儿育女,害了人家女子的一生,嗯”

    “当然不”乐梓由连忙否认,“我终身不娶”

    “那你便嫁人罢,”晏苍陵耸肩,笑得贼兮兮的,拍了拍乐梓由的胸脯,“你的小弟还是不错的,嫁给他,也有个照应。”

    “呸你便没句好话,早知晓不求助你了,我走了”说走便走,乐梓由瞪了晏苍陵一眼,转身朝外,左右瞄了一瞄,提着呼吸看看乐麒并未到来,小心翼翼地猫着脚步往外一点,再看,乐麒不在,再将另一脚放下,反复着这个动作,以致别人走上三步他方能走上一步。

    “嗤,”晏苍陵嘲讽一笑,“至于么,怕他到如此地步,我说你当真对他无意”

    “当然没有”乐梓由说得理直气壮,方才胆小的劲都收了回去,腰板也挺直了,“我对比我小,还是我弟弟之人毫无兴趣。”

    “那他若非你的弟弟,你便有兴趣了么。”晏苍陵故意捡他话中漏洞说。

    “不同你说了,”乐梓由被哽了一口的气,瞪他一瞪,挥挥手道,“便知问你问不出什么来,我还是自个儿想法子罢。亏得我当初还如此助你,啧啧,忘恩负义,忘恩负义。”

    “成了成了,”晏苍陵见他一个劲地贬低自己,以免自己真被骂成没心没肺的,遂开口道,“我帮你便是。”

    “当真”乐梓由眼底瞬间点上了明灯,亮如白昼,扑到了晏苍陵的面前,揽着他的肩头拍了拍,“好兄弟,便知你最好了。”

    “好”晏苍陵寥寥挑起的眼底,毫不落痕地逝过一道光,贼意现在了脸上,各种贬损的法子于脑中转了几转,倏尔计上心头,“我这有一计,可让你完全摆脱乐麒。”

    “何计”

    “他不是缠着你么,让你觉得心烦么,那你便反缠回去,让其也生出厌烦之心,这下,还怕他日后还缠着你么。”

    “你认真的”

    “当然,我这模样”晏苍陵一挺直背,一手顺着自己的面前凭空滑至胸腹,板着脸,高深莫测,“像是骗你的么”

    骗是不骗,谁人知晓。乐梓由内心腹诽,眼珠子一直沿着晏苍陵身上转悠,但无论如何看,都看不出晏苍陵有半分的作假,迟疑道“你说认真的”他再三询问,看到晏苍陵的颔首后,扁了扁唇,“如此不会得到反效果么”

    “你若害怕便别做,省得问我,耽误我的时刻。”

    “诶,”乐梓由扯住了想离开的晏苍陵,皱皱眉道,“我具体该如何做。”

    “那不简单,”晏苍陵摇了摇手指,笑着道,“你去查乐麒喜好什么,不喜好什么。打比方他不爱吃鱼,那便故意请他去吃满桌的鱼,总之呢,他不喜好什么,便挑他不喜好的去做,且还得缠着他,让他日日见到他不喜好的东西,过不得几日,保管他对你厌烦。”

    “好主意”乐梓由拊掌,拍着晏苍陵的肩头朗声大笑,“慕卿,你想的好主意,太好了不说了,我立马下去查他喜好什么。”

    “去罢去罢。”晏苍陵挥挥手,转眼间,便见乐梓由轻功一跃,人便无影无踪。

    晏苍陵莞尔一笑,一双眼中神色不明,悄声地唤来了暗卫,低声嘱咐“去,无论用何法子,必要让柏津查到的,都是乐麒的喜好,至于乐麒真正厌恶的东西,一字都不能透露给柏津。”

    “是,属下即刻去办。”

    “去罢。”

    暗卫旋风而去,落入眼中只余黑光点点,晏苍陵承着笑意,高兴地去寻季临川去也。

    至于那俩兄弟,在他们俩夫夫的故意算计下,可有得磨的了。

    、第一百二章 被罚

    于是,之后数日,乐家俩兄弟就在那一对夫夫的教导下,开始了他们你追我躲的拉锯战。

    乐梓由整日里拿着乐麒“不喜好”的东西去蹭乐麒,引得乐麒惊讶不已,以为大哥喜欢上了自己,高兴得差些要扑上去抱着人亲吻,但又思及道季临川所教授的若即若离法,遂在乐梓由蹭上来时,冷着脸不发一言,以致乐梓由以为乐麒是因见到不喜好之物,而生气难受,便又增多了来献殷勤的次数。

    多日后,乐梓由以为自己有所成,已乐麒厌恶自己后,便止住了自己的献殷勤,跑去青楼玩乐,岂料正被乐麒逮个正着,言道要一块儿去,乐梓由心情正好,便带着乐麒去了。

    结果怎么着,乐麒一去,便板着个脸,散出一身冷气,让乐梓由玩不开心,歌女唱不出音,寥寥的听了几首曲后,乐梓由被扫了兴致,败下阵来,只能强笑着拉乐麒走了。

    经由这一会,乐梓由是明白这被人扰兴致的滋味了,一时间看那整日被自己扰兴致的乐麒,竟生出了几分的同情之心。

    不过乐梓由也是没脸皮的,愧疚二字转瞬便丢了边,想着这乐麒扫他兴致,他也可扫回去,于是乎,翌日开始,俩人又开始演变成一个拿着对方不喜好的东西去献殷勤,一个冷冰冰的假作不接受,让原先乐麒追乐梓由的戏码都给对调了主角,唱反了戏。但至于他们是否能修成正果,便看这俩人何时开窍了。

    晏苍陵俩夫夫每日闲得没事时,都会派人去打听这一对人又做了什么趣事,每每皆将他们的乐事引为闺中秘事,偷偷地躲在被窝里捂嘴偷笑,谈笑这兄弟俩。

    这一日晚,夫夫俩又猫在了被窝里,谈笑说事。晏苍陵刮了刮季临川的鼻头,笑意都写在了脸上“你想的这法子不错呢。”

    季临川却是不敢邀功,直说“你的想法也不赖,若非有你相助,这两人还不至于会成这般模样。改明儿得想法子促成他们好事才行。”

    “想法子”晏苍陵眉头兴味地一挑,稍稍泛出几许邪恶的味道,“莫非你打算用些非人的手段,譬如,合欢药。”

    “嘁,”季临川一拳锤上晏苍陵的胸口,口气中满是鄙夷,“你便只等这等龌龊的心思,若是强要的感情,那又怎谈的及幸福。”

    “这倒是,想当初你我再遇时,若非我翩翩君子,不为合欢药所动,哪还有我们今日。”

    “成了罢,”季临川虽对自己初入府时的情况记不大清,但迷迷糊糊还是感觉得到自己身体的异样,遥想当初自己最私密之地被晏苍陵触碰,一时面上浮起了热气,不知是气的还是害臊的,一巴掌就将凑过来亲他的晏苍陵推得老远,“一边儿去,当初那事,我还未寻你算账呢。”

    啧啧啧,忘恩负义,忘恩负义,“晏苍陵往后退,竖着一根手指摇啊摇的,”我若不救你,等着你出事不成,你自个儿又不能行。“

    “谁说我不能行”季临川脸上现出了几许怒容,瞪大的眼对上了晏苍陵,男子最忌讳说不能行,哪怕承欢他人之下,也是不愿被人如此说的。

    晏苍陵知晓他误解,连忙挥手解释“我说的并非那个意思,璟涵你甭生气,你能行的你能行的,今夜便让你行一行。”这行一行是什么意思,彼此心知肚明,不外乎便是季临川在上,主动坐

    季临川又红脸了,索性偏过头去,不再理会这油嘴滑舌之人。

    晏苍陵将人揽入怀中,将自己温暖的胸膛熨帖在季临川瘦弱的背上“璟涵,你近日来好似又瘦了一些。”

    “唔,”季临川揉了揉眼,深深打了一个呵欠,“前段时日里风寒,有些起热,大抵是那时瘦下的。说来,也不知啊呜怎样了,好几日未曾见过他了。”

    晏苍陵一顿,将下巴抵在了季临川的肩头,磨了磨“应是无恙的,你放心罢,若是啊呜出了何事,我会先将乐麒给宰了。”

    “嗤,”季临川笑了,“你若将他宰了,他大哥定会先将你宰了,省省罢,过几日我去见见啊呜罢,久不见他怪想念的。”

    “也好,这段时日我没什么事情,随同你去见见罢。”

    “嗯好,”季临川含笑着转过身,拍了拍晏苍陵的脸蛋,亲昵地道,“乖了。”

    晏苍陵回应他的,是一个热切的吻。

    热吻毕后,季临川红着脸将晏苍陵稍稍推开,沉了几口气,敛下红晕,“说来,过不得几日,仲良便归来了罢,也不知可会带回什么好消息。”

    “凭仲良的能力,还怕说不服那万起国君么,你便放心罢。”晏苍陵得意地唰唰唰亮出一排白牙,“他可是我亲手栽培的人呢。”

    “你便得意罢,”季临川一手往他下颔处抬,嘎吱一声,将他露牙的嘴给关上了,“仲良若是捎来好消息,那我们可常年往来于两国贸易,若是如此,这过所得多准备些了。”

    “这倒是,”晏苍陵揉了揉下颔,龇牙咧嘴地道,“南相刺史虽被我收买,但到底不及柏津他爹般忠诚,是以,唉当初仅凭鱼符便能出城的时日已不在了,为今之计,只能让晴波帮准备多几份过所,以备不时之需。”

    “说得是,”季临川点了点他的鼻头,眨了眨深邃的眼,“好似许久都未同晴波那儿联系了,芳城也未有何消息带来、若是仲良归来,便让人去寻晴波,让其弄多几份过所来。申过所也得几日的时间,明日便让人申了罢,仲良归来时,过所也恰好申得,如此可省却了时刻。”

    “嗯,都依你的,不过,这前去芳城之人,你可有人选”晏苍陵嘴角稍勾,带出几分邪恶的味道。

    季临川心有灵犀,细弯的眉梢挑起“你说呢。”

    两人相视,会心一笑。

    几日后,许颂铭果真将好消息带来,万起国君答应同晏苍陵贸易往来,并将边境的部分地盘让与晏苍陵的牙兵驻扎,但晏苍陵需得救助他们国家。

    晏苍陵征得管账的季临川同意后,便应承救助之事,但救助多少,晏苍陵可算得准了,既不会救助太多浪费银钱,亦不会让国君以为自己小气而笑话。处理完万起国君之事后,许颂铭便告退了,而晏苍陵则带着季临川,去寻啊呜。

    问到啊呜所在,两人相携着手,朝目的地而去。只见在一处被乐麒精心设计弄成的训练室内,啊呜正被乐麒训练各种体能,虎啸间生出了几分虎王的威风,龇牙咧嘴的凶煞模样,连血盆大口都要怯场。

    似乎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啊呜尾巴稍稍抬起,转首看向熟悉的主人,耳朵一拎,啊呜一声就丢下手头上的训练朝季临川扑涌过去,不想在半途中,乐麒捎来狠狠的一鞭子,啪的一声,打在啊呜的足边,将啊呜连同季临川都吓了一吓。

    “训练还未结束,擅自脱离队伍,罚”冰冷无度的声音,瞬间让气氛凝滞。

    啊呜胆怯地缩了缩脚,可怜兮兮地骨碌转眼看向季临川,试图求救,但季临川却只抿唇一笑,摇首表示不会搭救。训练便是训练,若是擅自违抗命令,那只能受罚。只是季临川他却未想到,这啊呜受罚竟然只是罚它站起,趴在柱上,接受拿板子的乐麒打它屁股。

    “这”季临川新奇地睁了睁眼,倏尔就放声笑了出来,这哪叫什么惩罚呀,简直便是父亲教训不听话的孩子。

    打完后,乐麒冷着脸收回了板子,让啊呜乖乖地坐在地上,他则走了过来,同季临川淡淡地道了一个礼,解释道“它还是个孩子,不宜对它动武,惩以小戒便可,不然它会惧怕人类。”

    “嗯,”季临川含笑点头,侧过乐麒的身子看向可怜兮兮的啊呜,征得乐麒同意后,朝啊呜招了招手,“啊呜过来。”

    啊呜眼底一亮,连忙站起,但这前脚方落了一步,又缩了回头,蹲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乐麒。

    乐麒回身一看,嘴角微微轻扬,颔首示意啊呜可以过来后,啊呜立马化作离弦之箭,嗖地一下扑到了季临川的怀中,兴奋地嗷嗷叫唤,两爪子围在了季临川的脖子上,亲昵地将自己的脸蛋蹭来蹭去。

    晏苍陵含笑看啊呜,轻揉他毛茸茸的脑袋,转而对向乐麒道“今日有事让你同你大哥去办,你去准备准备,啊呜我们先接回去了。”

    “何事”乐麒疑惑一问,晏苍陵同季临川对了一眼,颔首一笑。

    三日后,带着前往芳城的命令,乐麒同不情不愿的乐梓由出发了。

    出发前,乐梓由还抱怨地瞪了晏苍陵一眼,晏苍陵却是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乐梓由的肩头道“乐麒年纪还小,作为大哥你得照应他。”结果换来乐梓由好大一声“呸”。

    乐麒过不得多时便至弱冠,能小到哪儿去,且身手不弱,究竟谁保护谁都说不准呢。

    为了能训练啊呜,季临川将啊呜交给了乐麒,让其一块儿上路,是以这行进的马车中,便坐了两男一虎,互相大眼瞪小眼。

    横插入啊呜,本以为能度过两人时光的乐麒稍稍有些不满,脸上都结成了冰,而乐梓由则是雀跃,未免乐麒对自己做些什么不轨的举动,一上车就将啊呜抱在怀里,一会儿捏捏,一会儿玩玩,愣是不将乐麒放在眼里。

    这般的后果,便是乐麒一直冷着脸,使得车厢内气压低迷,让乐梓由同啊呜都不自禁地打上几个抖,直待行到一处山林时,他们方得解放。

    日暮一落,左右并无可借宿的人家,马车夫征得他们同意后,便于一处山林停下。

    抱着啊呜下了马车,啊呜看到林地便兴奋地嗷嗷叫唤,扯着那脆生生的嗓音虎啸了几声,左右嗅了一嗅,倏尔间,不知闻到了什么,面上的激动便变了个模样,蹬开了四足嗖一般地冲了出去。

    “啊呜,你去何处”乐麒将落在乐梓由脸上的视线拉回,跟着也冲了出去。

    “嗷呜”虎啸拉长了夜幕,啊呜急速地窜出,不过多时,便隐入了密林之内,最后于一落叶纷飞之处,停下了步子。

    乐麒同乐梓由赶至,赫然睁大了眼,只见啊呜面前,竟趴伏着一个女子,仔细一看,身体还稍稍有些起伏,显然未死。她的脸深埋在了胳膊处,完全瞧不清容貌。

    “啊呜啊呜,”啊呜冲着似乎昏迷的女子拉长脖子叫唤,怯生生地探出一步,再小心地往前,最后两爪子都趴在了倒地女子的身上,轻轻一推,立时,那昏迷女子的容貌便映入了乐麒的眼中。

    “小悦”

    “小悦这是何人”乐梓由提眉问道。

    乐麒愣了一愣,僵硬地转头道“她是晴波的贴、身、侍、女。”

    乐梓由心头狠狠地一跳,倏尔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一零三章 噩耗

    数日后,一晴天霹雳的消息嘭地炸开于晏苍陵的耳侧,惊得他站立不稳

    “什么,晴波死了”晏苍陵瞬间脑中一白,瞳孔深深朝里一缩,木着双眼盯着那一张一合间道出这惊人消息的唇,希冀着下一瞬这消息能倒退回唇内。

    许颂铭黯然失色,一字一字咬字清晰“是”一个“是”字仿佛具有无边的魔力,将他所有的气力都抽空了,缓了好久的气,方能将后边的话续下,“听闻柏津两人在半路遇着了晴波的贴身侍女,之后再去一查,他们便得知了此事,遂唤马车夫快马加鞭赶回报信。但具体发生何事,某便不知了。”

    “她她是如何走的”晏苍陵竟是连话都吐字不清了。

    “听闻是是”许颂铭咬了咬唇,明明那后边的字到了嘴边,却怎地都没有勇气将其续下。这段时日来,他们同晴波没少打过交道,晴波的才情让他们身为男子都不禁折服,而今陡然听闻她的喜讯,叫他一时半会都难接受。

    “甭说了,”季临川按上了晏苍陵抖动的肩头,瞬间,一股寒意顺着相触的肌肤钻入了手心,让他开口的声音都沉到了浩水深渊去了,“我们去芳城罢,是生是死,眼见为实。”

    晏苍陵看不见边的眼凝注在了季临川的视线里,季临川眼里微微泛起的波澜,让他捕捉到了一丝希望,他抓住了季临川的手,撑起一丁点儿的力气“好我们,到芳城去。”

    “嘚嘚”

    空荡小路,沉重的马蹄踏碎地面,搅得尘土飞扬,切碎了遮眼的阳光,竟连最后的一点光亮都遮去了。

    “快,快些啊,快啊”晏苍陵两手撑在了车厢门上,看着马车夫,半身都探了出外,拉长着脖子,总想着能一个跟斗翻过十万八千里,到达芳城而去。

    季临川也坐立不安,他虽同晴波因一些原因之故,并未有太多的深交,但这段时日里晴波对他们的相助,他是看在眼底的。他上了前去,拉过晏苍陵汗湿的手,从指根到指尖,一下又是一下地抚着,哪怕收效甚微,他也不厌其烦地做着相同的动作,因为这双嵌入了不少木屑的手,需要支撑的力量。

    心急如焚,不日不夜地赶往了芳城,期间季临川累得几乎昏阙,可看到晏苍陵那黯然的面容,又强逼着自己忍着疲倦,继续他不能止歇的安抚动作。

    乐梓由俩兄弟,闻讯赶来,在芳城门前等候,看到晏苍陵的一瞬,两人眼底仅是闪过了一丝光亮,继而又被愁云笼罩,余光尽散。

    乐梓由行了上前,抿成一线的唇用尽了全力,缓缓撑开“你来了。”音调低得近乎无处可寻,幽然宛若一声无边的长叹,落在地里,扎根到了土里,生了一树的悲痛。

    “她在哪儿”晏苍陵抓住了乐梓由的胳膊,故意忽视他们脸上的哀痛,一字一字,吐字清晰得用上了所有的气力。

    “跟我来罢。”

    来罢,他们来了

    可,他们来的并非晴波常在高楼之上,倚栏平望的品芳阁,而是一处森冷得砭人肌骨的冰窖。

    晏王府的冰窖,原先只用作夏日里储冰之用,如今,却被凿出了一块四平八稳的空地,放着一具曲起的尸体。

    没有那一身素雅而高贵的衣裙,没有那挽起云鬓墨黑的长发,没有那张眉目细致,唇似点朱的容颜,更没有那常抹在唇角的从容笑容

    只有一个面目全非的干尸经由烈火灼烧的干尸。

    “不可能”

    晏苍陵目光龇裂,冲向那具干尸,疯了般试图将其抓起,却在那尸体面前怯然止步。晏苍陵怕了,双脚如此被钉子狠狠楔在地面,再难踏前一步,生怕碰上那尸体的熟悉温度,会让自己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

    在前往南相前一夜,还能见到这人带着亲手做的桂花糕,笑着相送,但转瞬不过时光几回,音容犹存,人已两隔。

    他犹记得晴波送来的桂花糕味道,香甜得腻到了心里去,抱着季临川时,他还总是不住地笑眯眯夸赞说,晴波的手艺当真不错,改明儿让她到南相来,传手艺给府上的大厨。哪曾想,再也没有那一日,再也尝不到那个味道了,当几年过后,也许这个味道也永远地消失在了自己的记忆中

    心中的最后一点明火,便在这寒冷的冰窖里,一点一点地冷透,一点一点地熄灭,一点一点地弥散在了烟尘中。晴波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但她却用她惊才艳艳的才情与情义,让他为之折服他深深地欣赏她,欣赏她从容淡定的态度,欣赏她对姊妹的情义,欣赏她太多太多,有时甚至无法一言道尽。

    “我不信,这不是她”晏苍陵赫然回首,直对着乐梓由的眼,试图在他眼中找到一丝玩笑的戏谑。

    “很遗憾,这人确实是她”乐梓由的话犹如黏在了舌根,迷迷糊糊,听不清晰,“我们已经证实了。慕卿,你节”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哀”字,乐梓由却道不出口了,好似这人还是鲜活地活在自己的生命里,不曾远去。

    “究竟发生何事为何我不知情”晏苍陵声大如雷,整个冰窖都发出了簌簌的悲号,嗡嗡嗡地响着,带着苦痛散入所有人的心中。

    “你需要去见一个人,她会告诉你究竟发生何事。”乐麒稍稍错开晏苍陵直视的目光,音调沉沉地蒙着一声哀叹,嗓音融着几许的嘶哑,厌恶晴波如他,竟也悲伤得近乎落下泪来,这究竟发生何事。

    “好,快走”晏苍陵迫不及待,转身就拥着有些发冷的季临川朝外而去。

    就近回了一趟朝临阁,将自己以前留在这儿的衣袍披给有些打抖的季临川,待其苍白脸色稍稍回复了血色后,方让乐麒继续带路而去。

    行到一处里屋外时,远远便听到了啊呜的叫声。

    “啊呜啊呜。”啊呜站在凳上,趴在桌边,将面前饭菜推向趴台不语的小悦身边,叫唤着让她进食。

    小悦的头深埋在臂弯之中,身子一抽一搭,显然正在哭泣,听得啊呜关切的叫唤,方红着一双眼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惨然扯动着嘴角“啊呜,我吃不下,我吃不下啊,小姐她她你叫我如何吃得下。”

    “啊呜”啊呜又将饭菜挪向小悦的身边,叫声都带着了恳求之意。

    小悦动了动唇,抖着手去拿那一双竹箸,却在将触时,猛地缩回手来,捂嘴低声啜泣“小姐尸骨未寒,我又怎能吃得下”

    “究竟发生何事”

    砰踹门声落,晏苍陵已近在了眼前,他看向晴波的侍女小悦,一字一顿,再问一次“究竟晴波发生何事,快说”

    “王爷王爷”有如看见了救命稻草,小悦激动地一扑而下,哭着膝行晏苍陵的面前,含痛跪地叩首声声如雷,“王爷,求您给小姐报仇,求您给小姐报仇,求您”

    “你先起来说话罢,”眼中落入了小悦额上的血痕,季临川跨前一步,将人拉起,安抚在了椅上,从怀中抽出锦帕,塞到她的手里,“有何话慢慢说,你得先让我们明了究竟是怎地回事。”

    一记定心针打入了小悦的心底,她眼角悬泪,搀和着苦痛,看向众人,缓缓地,慢慢地,深吸着一口气,将过去的故事,泣泪倾诉“那一日”

    、第一零四章 对峙

    那一日,晴波推开了房门,便见四个高大的男子抱胸睥睨着她,他们目中的精光一闪而逝,犀利得让她一眼便分辨出来人的不简单。

    她扫视了一圈,在眼底摄入一把明亮的剑时,身子微微一顿,那把剑是普通的剑,完全让人分辨不出剑的来历,但此剑却带着肃杀的杀意,正毫不留情地架在她的贴身侍女小悦脖上。

    “小悦。”声音平稳,未有半点的抖动,晴波早在同晏苍陵初见后便将自己磨得从容不迫,不再为他事而变脸作色。

    来人显然未想到晴波脸上竟无波澜,一时这架在小悦脖上威胁的手都稍稍有些迟疑了。

    “不知各位是何人,来此寻奴作甚”晴波素手搁在唇瓣,抿出一抹魅惑的笑容,羽睫一扇,勾向来人,“这夜已晚,诸位要寻姑娘,明日请早罢。”

    “我们不寻姑娘,我们寻你。”为首之人迈前一步,威压之势从身而出,凌厉的杀气犹如巨网笼向晴波。

    晴波稍稍将步子退后,避开那压力扑面的巨网,笑容不变,一答一问间,已将房内可利用之物都收入眼底,嘴上仍在同来人交缠“你们道,你们是来寻奴的那将剑架在奴的侍女脖上作甚,莫非诸位眼神不好使,认错了人”

    为首之人抿紧了唇,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晴波竟在言辞间讽刺他们,也忒胆大了。

    晴波淡然一笑,媚眼一横,扫向那架剑在小悦脖上的人,暗送了一记秋波,又将眼神收回,给了惨白着脸打抖的小悦一个安定的眼色。

    小悦跟着晴波多年,多少都沾上了她一些沉稳之气,从唇中稍稍开出了一条缝,不着痕迹地做出了几个难以看出的唇形,告知晴波事情始末。

    原来小悦方才在屋内打扫时,这四人忽而从窗而入,开口便问晴波何在,小悦受惊,便道晴波在外接客,接着其中一人便将剑横架在了她的脖上,冷冷地在房内等待晴波归来。

    晴波看罢后微微扯笑,再给小悦丢了一记安抚的眼神,又投注于同这些人的勾心斗角之中。

    “季拂心何在”

    晴波心头一震,既是心惊,又是欣慰。心惊的是他们寻上了季拂心,欣慰的是,他们并不知此季拂心非彼季拂心。

    她含笑扭了扭腰肢,淡然自若地行至桌边撑身坐下,斟了满满五杯茶,将其一杯拿起,送至为首之人的面前“长夜漫漫,这些话也并非一夜能道尽的,何不放下手中武器,坐下来慢慢倾谈。来,先喝杯茶,解解渴罢。”

    “滚”

    哐啷

    茶杯瞬间飞出,砸在墙上,摔个了粉碎。晴波的目光顺着碎裂的茶杯转了回来,竟然一巴掌扇到了那为首之人的脸上,沉着脸道“你娘莫非未教你礼数么,竟如此无礼”

    “好大的胆子”为首之人立马被点燃怒火,手掌一扬,就要打向晴波,但晴波挺直了腰板,直视着他,“你这一掌若是下来,你便别想知季拂心在何处了。”

    “你”为首之人手心顿住,眼瞪大如铃,赫然手心一攥成拳,挥袖收手,一剑冲出,架在晴波的脖上,寒气顺着冰剑滚落晴波的脖颈,“快说,季拂心在何处”

    “嗤,”波低眼一看这脖上的剑,竟是出乎他人意料地将剑点了点,移开自己的脖子,走回桌面,捧茶便饮,“真不知怜香惜玉,不知女人是要靠哄,而非逼的么,女人被逼急了,可是会将事情给闹大的。这品芳阁可是消息四散之地,奴想,诸位也不想将事情闹大,露了身份罢。”

    众男子听罢,皆是呼吸一滞,目光一沉,涌上了更多的杀意。

    晴波身子一寒,笑容也快挂不住了,这些人从她进里屋开始,便散着杀意,今日哪怕她真将季临川的下落告知,也难免一死。再者,她还不打算告知呢。

    “你若是不说,那我们便要了你侍女的命”

    “随便,”晴波耸了耸肩头,抽出丝绢在空中挥了一挥,佯作不在意地道,“您随意,不过是个侍女罢了,能成什么事。当然,也甭想着拿奴的命威胁,奴不过是个青楼女子,死了便死了,没甚可留恋的。”

    众人皆怒,哪曾想到晴波竟然不受威胁。

    “是么”为首之人冷哼一声,倏尔拔剑一划,冷光涔涔,“我听闻你有一个亲妹,你说若是我们将她抓来”

    “成了”晴波一听闻梦容之事,脸上的从容都溃得七七八八,“你们想知晓什么,问便是,不必多话。”

    “季拂心何在,你甭想装傻,我知晓你知我们问的是谁。”

    “卖了,”晴波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将手中丝绢又挥了几挥,卷在手里搅成一团,稍稍探起身子,想点起香炉,却在为首之人唰地一剑刺穿香炉,扔至墙边砸个干净时,止住了手。

    “啧,奴上好的香炉,你们当如何赔我。”

    “卖到了何处”那人却不同她多加废话。

    “我们这行可是有规矩的,买主是不能透露的。”

    “是么,可我听闻,这人已被晏苍陵买去了。”

    “您既然已经知晓,又何苦问我,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废话”唰地一剑,直指晴波的脖子,“而今季拂心具体何在晏王府内查探不出,但我想凭品芳阁的本事,你定知晓”

    晴波身子一震,面上波澜不惊“这话便问得过了,这他人私事奴怎知晓呢。”

    “来啊,去将梦容寻来”

    “季拂心死了”晴波的软肋被人捏着,一句话急忙丢出。

    为首之人折回视线,冷冷盯着晴波的眼“季拂心死了如何死的,证据何在”

    “你们一直在用武力逼迫奴,奴说了有何好处”晴波将素手一摊,毫不避讳地示意要钱。

    为首之人面色一沉,从怀中丢出了一张银票,扔到晴波的脸上。

    晴波扯下银票,放手心里反复看了看,眼底光芒逝过,将其放入了怀中,拍了一拍“此事何需证据,想必你们也有所听闻,晏王娶了个妒妃之事,这季拂心在府内,还不被这妒妃害死,难不成还留在府中,引妒妃自己生气么。”

    “是么,那敢问晏王当初是如何买下季拂心的。”

    晴波心头一跳,笑着道“自然是他人买了送他的,难不成他还自个儿入青楼买不成”

    “不,他便是亲自入青楼买的。”一张银票推至了晴波的面前,为首之人嘴角扬起,笑得意味深长这是要晴波收钱,作“伪”证了。

    晴波双眸微微敛下,内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桓朝有律,无论是为官者或是王族,皆不可擅入青楼,否则以罪论处。但男子欲望过甚,岂会真将律法视为神明而不去,是以官员上青楼之事,百姓皆知,只是都睁只眼闭只眼,视若未见,除非这上青楼的官员运气不好,被政敌逮着,参了一本,那便糟糕了。而今这为首之人,如此让晴波作证,很明显,是想来对付晏苍陵的,至于季拂心不过是用来对付晏苍陵的利器。

    “当日芙蓉花会如此多人,若大伙儿皆说不是晏王亲自买回的,那奴说的也不能作数不是。”晴波心里算盘打得老想,芙蓉花会时如此多人,这几个人难不成还能逮着当日在场中人作证么。

    “是么,既然如此”为首之人脸色一沉,眼中寒光如若冰刃,“若是这季拂心又成了晏王妃呢”

    晴波倏然双眼一眯,脸上却扬起了笑“不知诸位何意”

    “何意晴波姑娘如此聪慧,当是明了的。”为首之人又抽出一张银票,放在晴波的面前,“季拂心什么身份,晏王将其娶了为妃,这后果可不堪设想。晴波姑娘,你说是么”

    “自然,”晴波面带微笑,双手搁在桌上,也不取过银票,“不过,光奴一人说,也是无用。众人皆知,这晏王妃样貌平凡,又岂能同季拂心相提并论,你们说是也不是,嗯”说着,将这银票稍稍地往后推去。

    为首之人面色一整,眉宇间笼上了不悦之色,看晴波不为所动,已是不耐。沉了几口粗气,嘴角稍稍一勾,同时刻,火速将银票一收,拍桌站起,把怒火泄在他人身上“将那侍女杀了”

    、第一零五章 逃亡

    “啊”长夜惊魂,尖锐的惨叫撕破夜幕,穿透空气,刺入四面八方,不过转眼之刻,周围房屋灯火一燃,点亮了一片长街。

    晴波这毫无征兆的大喊,让拿剑抵住小悦脖子之人身躯受震,剑稍稍错开了一寸。电光火石间,晴波抄起一杯烫茶砸向那人的胯下,那人受惊,面有小悦挡身,唯有右手一动,挥剑打开。

    “该死”那人当回神之时,小悦已是一个抬肘击向他的下颔,从剑底下溜了出去。

    “快走”晴波扬手砸出其余烫茶,同小悦一个使力,掀翻了桌子,哐啷啷砸翻了一大片的瓷器。

    “快”晴波掩后,指向大敞的窗户,小悦迟滞了一瞬,狠一咬牙就拎起下摆爬窗跳下,晴波也动作麻利地踢翻凳子阻挡他们的去路,同时嘴上撕声高叫“救命,来人啊”

    嘭,房门被撞开,护院鱼贯而入,同那四位男子纠缠起来,晴波赶忙爬窗而跳,落在楼下的檐上,拉着小悦的手片刻不停地翻身入屋,边跑边喊,惊醒众人闹成恐慌,并一路朝马厩而去。

    牵出一匹快马,晴波一翻而上,将手伸向小悦催促道“快些上来”

    小悦一听后方的嘈杂声越来越大,间或有人跑来之声,登时连害怕都丢到了北,一握晴波之手,借力而上,还未坐稳,便有鞭风刮过,转瞬马声嘶鸣,尘土飞扬,人已离了品芳阁。

    “驾、驾、驾”面上冷汗浸湿发鬓,紧紧地将凌乱的发丝贴在了脸上,所谓害怕与惊慌,同逃跑本能相比,都不值一提。晴波她当真庆幸,当初经由初识晏苍陵一事,让她吸取了教训,平日闲余便褪下了自己高贵的姿态,学着骑马,学着防身,不致到出事时,只能同人磕头求饶。也是由得这份高傲不屈,让她在今日捡了一命。

    小悦紧搂着晴波的腰身,此刻害怕两字从涌上脑袋,她惊得冷汗都倒缩了回去,牙齿排排打颤,从晴波的背后抬起头来,看晴波的马竟穿过了晏王府而去,立时惊呼“小姐,你为何不去向晏王府求救”

    晴波狠一抽鞭,一张口便吸入了大量的烈风,连声音都断不成音“他们本意便是让我作证,祸害晏王,我若还去向晏王府求救,岂非是再给他们一个祸害晏王的把柄若是晏王出了何事,届时也会牵连至我们品芳阁”

    小悦一顿,将其中关键抽丝剥茧顺了一遍,立时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那小姐我们该怎办莫非要一直逃么,能逃到何处”

    “能怎办”晴波万念俱灰,一声冷笑融入了所有的叹息,“能怎办,除了逃能怎办”

    “小姐,那为何不应承他们,将季拂心的下落告知”

    “你你当真是,小悦啊你还不明么现今我们同季拂心便是同一条船上的,若是他们借由我的伪证,将晏王扳倒,你以为将季拂心私下贩卖的我们,会安好无恙么我晴波死则已,但我不可让整个品芳阁一同陪葬”

    小悦皓齿狠狠地咬住了下唇,大喘大息着看向晴波,一句话在嘴边兜兜转转,却还是说不出口,从始至终,这一切都同晴波无关,不过是梦容的一时贪心,导致了一连串的后续之事,若是将梦容推出去,兴许晴波便无事了,可是这些话只能深埋在心里,永远都不能说,只因她深刻地明白,梦容在晴波心中有多重。

    “小姐,小姐”小悦的声音已含了哭腔,在大风中断断续续,并不清晰,但却一字一句地钻入了晴波的耳里,“兴许你帮助了他们,他们便可许你重利,保下品芳阁呢。小姐你何不一试,总比这颠沛流离逃亡的好”

    “够了”晴波脸上生起怒容,一字一顿,将内心的忠诚深刻剖析,“在我晴波的人生中,绝无背信弃义这四个字再说一次,我晴波死则已,但我绝不会让他人陪葬若我一人之命,换来晏王府与品芳阁安好,我死而无憾”铿锵有力,豪气冲天,明明是弱不禁风的女子,却有如不倒劲松,高傲挺立,铮骨威严,令人不禁跪伏敬仰“绝不背叛”,是她人生的箴言,是用鲜血浇灌,用信仰去衡量的生命高度。

    那时长街,灯火未歇,那时小路,只余蹄声,林林总总的阑珊灯火,将那张容颜照得半边雪亮,平日里总是打扮得极其端正的发鬓,洇成一团,那平日总挂着的自信笑容,被苦涩的阴霾掩盖,这个女子,用自己的身躯撑起了不灭的灯火。

    小悦霎那泪流满面,她仿佛感到暗黑的天空倾斜了,卷着一片黑云密网,分崩坠落,月隐去了,日不出了,天塌了

    “小姐,小姐,小姐啊”

    “哭什么我这不还活着么”晴波嘴角一扯,厉声呵斥,赶到了城门,她扬声大喝,“让开,快让开”

    城门守卫见到是晴波,便赶忙打开了大门,让晴波顺利而出。

    马匹恰在大门口前停住,晴波回身一望,只见天地连成一线的黑夜中,有数人打马而至,隆隆的马蹄震碎了地面,卷起的烟尘连眼都被蒙住,他们追来了

    “快关门,不可让他们追上”声音随风落入守卫耳里时,晴波已经打马远去,只有烟尘四起,满目悲凉。

    逃她们俩个弱女子能逃向何处

    不能求助晏王军,不能回品芳阁,她们无处可去

    城门虽大,却挡不住那些身怀武艺之人的狼子贼心,马匹再快,亦不及他们的催魂夺命。

    她们漫无目的地逃着,耳边只充斥着一个字逃无论哪儿,都得逃

    地道是了,地道晴波心头明灯一点,即刻拉马往地道方向而去,怎知在慌乱之中,竟给迷了路,又因地道口极其隐蔽,一时半会都寻不到地道所在。

    “小姐,我好似听到了马蹄声”

    小悦一声犹如夺命符贴在了晴波胸口,她朝后一看,茫茫夜幕,不见人影,却闻起声,在天地一线间,倏尔露出了一个黑头,紧接着唰地一下,黑头拔高,形成马匹之态,风驰电掣而来。

    “驾、驾、驾”果断地放弃耽误时刻的寻找地道,晴波再一抽马借由路边高木遮掩,左钻右蹿,快马激灵,一会儿的功夫又让后方之人跟丢了。

    这四人方才是从窗而入的,显然是有武功之人,城门虽高,守卫虽严,却拦不住武功高强之人,晴波汗水湿透后背,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却只见黑幕一片,不见天日。这时,在丛林之外,一块空地之上,有一草庙扑眼而入。

    如此狂奔下去马匹总有累倒之时,她们可借草庙一躲。

    晴波一喜,立时转身握住了小悦的手,目光炯炯,将希望顺入小悦眼中“小悦,不怕。”

    “不怕”,这两字有着一种让人信服的能力,撑起了小悦的希望。

    “不怕”

    “好”晴波一笑,早已发麻的握鞭之手陡然生出了一股气力,磨牙凿齿,对着伤痕累累的马肚又是狠狠一抽,骏马仰首凄嘶,晴波立时拉着小悦朝外纵身一扑,护头滚地,而骏马的四蹄奔若疾电,化作繁星一点迅前而去,转眼便没入了林中。

    晴波同小悦翻身落地,尖利的沙石猖狂地磨碎衣物,划破她们细腻的肌肤,一路滚下,落得一地血痕点点,“唔”声一出,痛呼又被狠狠地咬在了牙中。

    “小悦嗯你怎样。”终于停住了滚势,晴波勉强撑开了一条眼缝,手指微蜷,抓起一把的沙屑,用被沙磨的痛意刺激醒来,“小悦小悦”

    “小姐我无事”小悦的声音断断续续,明显她受了不少的伤。

    “小悦”晴波大口喘气,咬紧牙关,半撑起身,摇摇晃晃了半晌,又噗地一声趴到了地上,再次做着重复的动作,片刻后终于坐起。她哆嗦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竟是方才那人所给的银票,慢慢地,动作迟钝地拉起了小悦的手,放入她的手心里,一字一句,郑重嘱托“小悦拿着朝西南方向走,去南相寻晏王”

    “小姐”小悦惊悟到了晴波的想法,惶恐地高声大喊,却换来了晴波一记狠狠地掌掴。

    “闭嘴你想引来敌人么”晴波目中的狠戾瞬间让小悦的声音吞回肚中,满眼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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