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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君犯上 第17节

作者:流年忆月 字数:25806 更新:2021-12-30 21:02:30

    这群人一拥而上,闪烁着泪花,齐声高呼要替死去的兄弟报仇,一时间,喊声冲达云霄,响彻山谷,士气大振。

    吴啸心头一喜,即刻挥手“走待我们冲出白雾,便将那些人杀个片甲不留”

    “杀杀杀”骑兵握拳高举,齐声应和,一催马肚,便要同吴啸策马前去。

    然,变故就此发生,吴啸坐下快马马蹄方扬,便听后方传来马匹嘶鸣及人落地之声,吴啸震惊回首,发现方才那些举刀赶来,言道要替死去兄弟报仇的士兵,竟提刀砍向催马而奔的骑兵这竟是自相残杀

    不,不对吴啸霎那冷静下来,他方发现那群砍人者头上竟绑着一条鲜黄色的布巾,而他清楚地记得,他的西平军中并未有人戴着鲜黄色的布巾。

    这分明是敌方之人,身着我方的盔甲,混入我军中来,而布巾则是辨别敌我之人的方式

    吴啸大惊,即刻策马回身,抽出长枪,直往那些头戴鲜黄色布巾的士兵刺去,眼看即将要刺中他们,凭空忽而插来一枪,铛地一声,错开了他他的枪。

    吴啸一震,侧首去看,却对上了一双深沉而让人难以忽视的眼,这双眼深邃得几欲将人吸食进去,里边的杀意翻涌,竟连自己都禁不住骇了一骇。

    “你你是何人”这双眼太过可怕,非是一般的士兵所有

    若问这双眼的主人是谁,乃易容成西平军的晏苍陵是也

    “何必多问,你派人杀害自己亲父,还佯作替父报仇,替天行道,吴啸,你这逆子,而今上天将你逼来此处,便是要替你父亲鸣冤”

    “你胡说什么”吴啸震惊,这人在此时此刻胡言乱语,甚是有可能动摇军心,他侧首一看,果然有些人面色略惊,看他的目光有些诡异。“胡言乱语,我爹乃被残暴的天子所杀”

    “是真是假,上天已有决断”铛地一枪,一个回风扫叶,朝吴啸坐下之马的双腿砍去,其力之猛,霎那便让骏马的双腿从中而断,血液直喷晏苍陵的面颊。

    鲜血糊上眼睑,让久未经沙场的晏苍陵,瞬间沸腾,他朗声高笑,提枪一甩,朝滚地的吴啸身上猛刺“若是你爹并非冤屈,为何多年干旱的南相连下大雨,为何你今日竟被困入此地不出。此乃上天行道,要将你这杀父的逆子斩于手下。”

    “胡说八道”吴啸在地面连滚,单脚一提,用力踹开刺入地面的长枪,鲤鱼打滚而起,横刀一劈,往晏苍陵面上削去。

    晏苍陵足尖一点,拉开彼此的距离,长枪一个回扫,直扫吴啸的下盘。

    正所谓一分长一分强,一分短则一分险,晏苍陵的长枪对上吴啸的横刀,在距离上便占据了完全的优势。晏苍陵冷哼一声,手中攻势不减,嘴上却噼里啪啦地将吴其康的死因往归咎到吴啸身上。他这瞎掰的本事不低,白的都能颠倒成黑的,南相落雨,他道是吴其康受冤,直达天界,天界为吴其康被其子所害而泣泪;虎符在空中降临,他道是吴啸为了故意收拢人心而派人为之;算命先生,则是他捏造之言;而府墙上的巨龙,亦是他故意派人为之。

    所有“帝王”之相,皆被晏苍陵轻描淡写地“揭开”,不过一时半会,吴啸便从一孝子被他贬成了一杀父的逆子。

    轻扫周围已红了脸的士兵,晏苍陵又喝出一声,厉声直骂方才吴啸拉人挡箭的所为,乃是小人行径,试问如此奸邪之人,又焉会在意一个父亲,并为他担负谋逆之罪去反了天子指不准吴啸是想登帝位,以无辜百姓之血来成就君临之路。

    晏苍陵声声鞭辟入里,直刺要害,而吴啸被其气势所摄,又因自己的不轨之心被揭出而心虚不已,以致面色惊慌,目光闪烁,让周围众兵见之,更生疑虑。

    眼看军心溃散,晏苍陵使了一个眼色给未戴头巾,易容成西平军的乐麒,乐麒授意,同自己面对面作势对砍的己方人做了手势,让其停手,同时他哐啷一声朝地掷刀,愤怒地道“我不打了为何我们要为了一人的私利而拼命我们的兄弟死得太不值了”

    一人弃械止戈,接着便有另一人弃,一个接连着一个,将“弃械”二字扎入真正的西平军耳中。本来军心便不稳,而今再听有人放弃,心旌均受其影响而动摇起来。这队西平军的主帅咬了咬牙,看己方完全处于劣势,迫不得已丢下了刀,降,总比成为他人登临帝位的踏脚石得好。

    无了西平军的相助,吴啸顿时如瓮中之鳖,他心灰意冷,朝天一仰,放声吼啸,被掳之际倏尔逼出了求生本能,手中横刀一甩,劈向身侧的岩壁,轰隆声响,岩壁一塌,正往晏苍陵的身上压去。

    晏苍陵一惊,顾不得捉拿吴啸,连忙退避,也即是这等千钧一发之时,吴啸逮着了机会,朝前猛冲,逮着一骑兵也不管是否是自己人,挥刀便砍,抢来骏马,飞驰而上,风驰电掣间便隐没在了白雾之中,不见踪影。

    晏苍陵的亲兵正要赶去追,但晏苍陵把手一扬,声音骤沉道“不必追了,他尚有用,留他一条性命。”

    亲兵不敢违逆晏苍陵的意思,应了一声,收刀停步。

    、第七十七章 负伤

    “那我们接下去该如何”一亲卫凑到晏苍陵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

    晏苍陵看这些面色土灰,已无心思再打的众兵,沉了沉脸道“你们先看着,我到后方去。”

    说着,足尖一点,纵跃而出,到了方才原先山岩堵着的路子那处,正见后方军正同常得胜所带的战队打得正酣。

    原来晏苍陵早早打探得出吴啸有在扎营前,亲自查探地形的习惯,故而选好了地方,埋伏弩手,让其在吴啸到达前方时滚落山石,将大部队斩成两段,接着以乱箭将前队逼其到鬼山之内,再以我方易容成西平军的人将敌方杀掉。至于后方队伍,在被山岩堵路、乱箭飞舞之时,会军心动摇,正是攻击的最佳时刻,待箭网一停,大部兵马被滚落山岩所伤时,常得胜的战队便会从后方冲出,杀敌方一个措手不及。

    不比西平军骑兵所用的长枪,晏王军战队此次所用的兵器乃是马槊,此兵器前端尖锐扁平,既可挑砍,也可直刺,虽灵活度不大,但胜在威力惊人,对盔甲冲击力大,用以对付无力反抗的众兵最是有利,可达一砍一死之效。因马槊做工复杂,成本略高,是以多年干旱贫瘠的西平军,无力铸造,而晏王军却大不一样,本来芳城便是贸易往来之城,乃南方富庶之地,加之晏苍陵有王斌的财力相撑,造出如此兵器不成问题。

    西平军擅长山间作战,而晏王军却将他们压到此处,在他们擅长的场地,翻转局势,如此一来,对西平军更是一大打击。

    阵型已乱,加之白雾初升,常得胜所带战队,不大多时,便将数名挂了重彩的主帅擒于手下,乐呵呵地将其绑起,招手让手下将其推到晏苍陵的面前。

    “主子,老子已将人给擒了”常得胜朗声大笑,将人压至了晏苍陵的面前,邀功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瞧,老子威武么”

    主帅被擒,军心大溃,西平十万大军已被相继赶来的晏王军包围,退无可退,谋反首战,便被不知名姓的敌人而大败,谁人不心酸痛楚。

    晏苍陵看众西平军面色灰沉,眉头一舒,假意呵斥了一声“怎可如此对待将军”行至那些被绑的主帅面前,揖礼道“诸位,我方将军不识礼数,切莫责怪。”说罢,便亲自将他们的绳索解开,惊得众主帅皆睁大了眼,你看你看我我看你。

    绳索一松,双手得以解放,众主帅却未松懈,攥紧了拳头凝望晏苍陵,好似要在他面上看出些什么来。晏苍陵并不答话,继续动作,熟料,在给最后一位主帅松绑后,这位主帅竟在雷鸣电闪之间,从靴中掏出一把匕首,狠狠地直往晏苍陵的胸口刺去。

    晏苍陵眼底迅速划过异色,凭他的武功要避开并非难事,但在心念一转间,他又顿住了脚步,只将胸口稍稍错开一寸,运起功力护着心脉,避免匕首刺中要害。

    噗晏苍陵生受一刺,脚步一个踉跄,歪歪斜斜几乎摔倒,虽是故意受刺,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当匕首划开他胸口肌肤,带出鲜血时,他仍是禁不住呼痛了一声这主帅下手,也忒狠了。

    鲜血霎那掠过双眼,顺着闪着刺目银光的匕首,滴落于地,渐出残酷的血梅,那一刻,众人皆惊。西平军害怕得打抖,生怕晏苍陵降罪于他们,夺了他们的性命,而晏王军则是红了一双眼,手中横刀一竖,只待晏苍陵军令一下,便可让头颅漫天纷飞。

    但晏苍陵的举止,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只见他一抚心口,摸着伤处,在常得胜的搀扶下缓缓站好,对上那被我军制伏的伤他之人,白着脸色摇首“放了他。”

    无人不惊。

    “主子”常得胜急得一个拍掌,“这毛头小子伤了你,你怎地还放了他。”

    “什么毛头小子,”晏苍陵瞪了他一眼,“人家可是将军,哪怕战败受擒,亦是不改其将军之姿,为军者,上阵杀敌,刀口舔血,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不弯黄金之膝,我又焉能侮辱于他。今日敌我相交,他对伤身为敌方的我,亦是在情理之中。”

    语落,晏苍陵板直腰板,冷色挥手,常得胜不敢忤逆,便将那主帅放了。那主帅显然也未料到晏苍陵会如此作为,惊愕半晌,脸色瞬间被阴鸷所取代,沉声问道“你为何要如此做,你究竟是何人。”

    “万不得已,抱歉之至,”晏苍陵拱手相待,“我名唤晏苍陵,乃芳城的晏王是也。因你军欲攻下芳城,我为保芳城百姓无忧,迫不得已,使出此计拦下你们。如今你们的王爷已经溃逃,他身负谋逆与杀父之罪,怕是未过多时,便会被朝廷捉拿,如此情况,尔等是继续效命于他,或是自保退军呵,想必诸位皆是聪明人,当是明了。当然,若是执意要打,我军为保芳城安宁,定是不遗余力同尔等相对。但彼此实力如何,想必诸位都了然于心,我也不必多说。今日我便将话放出,你们一日不退回南相,我将一日同你军虚耗,以我军之力换芳城百姓无忧,我军义不容辞”

    “义不容辞,义不容辞”一霎那,喊声震天动地,声势浩大,在这山间回音缭绕,无形中给人以此军人数众多的错觉,以致西平军又再次溃了士气,木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

    事到如今,尚能如何,随着身着西平军盔甲的乐麒等人故意地弃械投降后,紧接着便唰唰唰地投降了一大片。主帅见军心已动摇,自己再无他力而为,也只能屈辱地低下头,其中官阶最高者,下令,让众兵撤军回南相。

    晏苍陵莞尔一笑,负手相送,同时丢下一句“今日之敌,他日便友,本王过不得几日,便得前往南相为王,还望诸位不嫌弃本王。”

    西平军含着深意地看着晏苍陵,总想着能从那假意的笑容中看出零星半点的不对劲来,可惜却什么都未见着,最后众人叹恨一声,撤军往南相而去。而被困鬼山的前队,也在晏王军的相助下,同后队会合,这方发现,晏王军竟部署严密,四面八方都有可要人命的兵力,哪怕两方兵马会合,依旧无法攻破晏王军的防线。

    至此,鬼山一战,晏王军大捷。常得胜谨遵晏苍陵的命,会同驻队以护送为由,实则押送的名义,随同西平军回南相,以免他们杀个回马枪,己方人措手不及。

    晏苍陵身负一伤,欲换西平军对自己的敬佩,如今虽未见成效,但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他会心一笑,抚着胸口叹息,这伤到底还是值得的,只是不知该如何向璟涵交代了。

    目送着西平军在我军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走出白雾,退至再也看不到的地方,早趁乱褪去西平军盔甲的乐麒凑身上前,狐疑地扫了晏苍陵一眼,问道“你不疼么,还故意做戏。若是归去,大哥定要骂我保护不周了。”

    说着埋怨的话,乐麒却对其所为表示理解。

    晏苍陵深知乐麒这小子看事极其之准,是以也不必多同他解释,他也会明了自己所为的深意。

    晏苍陵含着一抹笑意,拍了拍乐麒的肩头,届时你便直接同你大哥说“是我自己撞上去的。”

    “放心,即便不是你是意外受的伤,我亦会说是你自己撞上去的。”乐麒云淡风轻地撇开了晏苍陵的手,留得瞬间僵化的晏苍陵,扬长而去。

    “”

    常得胜带人马押送西平军,而晏苍陵则同乐麒等余下部队,通过地道赶回芳城。回地道之时,王大夫已率了一众军医在此等候,一见伤者立马上前安抚医治。幸而此次晏苍陵作战均是夜袭,隐在暗处,是以伤亡并不多,亦算是以少胜多了。

    回了地道,在王大夫给自己包扎之时,晏苍陵横眉问道“此次我军,潜入西平军的总共几人”

    乐麒听闻此问,眉心一沉,掐指算了半晌,答道“约莫上千人。”

    “敌方折损的,可有上千人。”晏苍陵问道。

    “不知,”乐麒摇头,“但我估摸着也差不多了。”

    “甚好,”晏苍陵咧开了笑容,恰时王大夫上药,一巴掌按到了他的伤处,疼得他龇牙咧嘴地扯动着面上肌肉,笑容登时难看至极,“而今我们已将己方精锐打入了西平军,届时接手西平军时,便容易得多了。”

    乐麒颔了个首,不再多话。

    原来在此之前,晏苍陵让己方人身着西平军的盔甲,一面是为了混淆敌方视力,另一面,是为了在西平军撤军时,用己方之人,填补对方死去之人的空缺,使我军混入西平军中,方便日后好掌控西平军。

    既然天子要他前往南相,那他便得想方设法,将自己的坚固势力,送至南相,以免权利皆被架空,阻了日后之路。

    而这法子便是季临川所想出的。

    思及季临川,晏苍陵浮想联翩,他已经许久未曾见过季临川了,那时小婚,金宵还未及享,转眼两人便分别两端,那其中的滋味,当真是苦不堪言。

    晏苍陵摸着下颔,思虑一周,日后打向京城时,要不也将季临川一块儿带去好了,省得心上人分离,相思入骨。

    晏苍陵想得如此美好,可当自己连夜奔波,带军赶回晏王府时,对上的却是季临川的一张臭脸。

    、第七十八章 保证

    “慕卿,你归来了。”

    推开朝临阁门,迎面送来的便是这一声话,本该是温柔贤惠的关切之语,但落在耳边时,晏苍陵却打起了几个颤,为何总觉得这声中带着寒意,莫不是自己听错了罢。

    “你归来了,辛苦了。”

    又是一声落下,季临川穿透围屏而出,款款走至晏苍陵的面前,一步一步,缓缓地往前,他嘴角挂着一抹笑意,随风拂来的微笑,却让晏苍陵背脊一凉,全身战栗不停。

    “璟涵,怎地了。”竟是连话都带起了颤音。

    “怎地了,我关心你呢,”季临川稍稍跨前一步,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将自己的头搁在了晏苍陵的胸腔,轻轻一靠,扑通扑通,心跳急促地贴耳而响,他笑着将一手轻柔地按压在晏苍陵的胸口,手指弯弯,在心脏边上绕了一圈,而这圈的位置,不偏不倚正是晏苍陵落伤之处。

    “糟”字方在心中坠下,晏苍陵心口上倏然一阵剧痛,他险险痛呼出声“璟涵,你”

    “我我怎地了,”季临川笑得无辜极了,皓齿轻咬下唇,再一使力,这会儿,着实让晏苍陵痛呼出声了,“怎地,这会便疼了,挨刀子时,怎不呼痛。”

    “璟涵,”晏苍陵面色顿僵,未料季临川竟然早早听闻了他挨刀子之事,也不知是何人给他走露了风声,原先还打算瞒着季临川呢。他讪讪地扫了季临川一眼,又歉疚地低下了头“璟涵,事出有因。我”

    “不论你有何因,”季临川眸色深沉,脸上瞬间掀起了滔天浪涌,“拿你的性命做赌注便成事了么。”

    “璟涵,”晏苍陵听他如此说,心情顿时沉重,细想自己一时义气却要让季临川承担心忧的苦痛,他心里哪还过意得去。当下如同犯错的孩子,乖顺地低下头来,将季临川抱在了怀中,轻轻一点他的额头,“我知错了。”

    “知错知错,知错便能让你的伤好起来么,”季临川掰开了他的手,后退一步,眉宇间分明撑满了愠色,“你可知你如此冒险,万一出了事怎办。若是那人的动作快了一步,而你反应慢了一拍,你可知你现今会如何。你想收拢人心,我知晓,可你有未想过若是适得其反,你该怎办人心难测,若是那人见你受伤,深觉你好欺,那你当如何办你倒是告知我。”

    晏苍陵顿时语塞,久久难续一言,季临川所言非虚,世事有利必有弊,若朝好处想,便是能收拢人心让其臣服,若朝坏处想,便是季临川所口中所言的了。

    璟涵,”晏苍陵心中郁结,本归来的好心情瞬间被毁了个干净,”我向你保证,下次不再如此冲动了。”

    “有何用,”季临川眉头一拧,拂袖背过身去,“身体是你的,而非我的。我不过是你的枕边人,说到底,同你不过一纸婚姻的关系,又岂能束缚于你。你若真心不爱惜自己,同我保证又有何用。”

    “璟涵”晏苍陵的心被这季临川的话打击得支离破碎,手心一拢,试图将碎掉的心收起,却发现心的碎片都从指缝间摔了出去,一时失声,不知该如何将话续下去。小心地,试探地,双手环着季临川,将他轻轻地拥在怀里,竭尽撒娇之态地将脸蹭到他的颊边,“璟涵,你要我如何做,你方能放心。我知晓空口无凭,你定不会应承,那你觉得如何,可要我将其写下,让你收着,若我做不到,便罚我罚我”

    “罚你什么”好似被挑起了兴趣,季临川的声音稍稍带出了几分喜悦。

    “罚我罚我,”晏苍陵阖上双眼,一如豁出去拼命的士兵般,深吸了好大一口气,“罚我七日不能上床罢。”

    “嗤,”季临川反怒为笑了,嗔怪地锤了他胸口一拳,“依我说,倒不如罚你被我爹拿刀柄拍几下来得有用。”

    “不要”晏苍陵睁大了眼,拒绝道,“璟涵,你这是要我的命,你爹打人可疼了”他一顿,赶忙又补充道,“纵使我皮厚,也不禁打的,璟涵你便绕过我罢。”

    “成,”季临川轻轻一哂,嘴角不易察觉地逝过一抹算计的笑,“你若真心保证,也无需写下,只需你同我击掌为誓,日后定不得再拿自己的性命作赌,且”季临川续了一句,笑意分明,“你得听我的话,未经我许可,不得擅做主张。我既然做你王妃,必得管好这个家,你主外,我主内,而主内的首要要件,便是管好你,你可有异议”

    为何这眼皮子跳得如此厉害,晏苍陵心底一抽,总感觉季临川的笑容带着一喜意味深长的味道“璟涵啊,这个,我们可否再商讨一下。”

    “嗯你想商讨什么,当然,在大事上,我不会阻你,这你大可放心,但你若是小事拂逆了我而行,你便受罚罢。”

    “小事,是指什么。”晏苍陵小心地探寻,努力为自己挣一份权利。

    “譬如,我要你,不再进入品芳阁。”

    晏苍陵松了口气,立马拍胸保证“不进,我本来便不进那地的,只是被柏津拽进去的,那些个莺莺燕燕,扰人至极,我可没兴趣。”

    “甚好,既然如此小事你都能应,想必别的事也可应了罢。”季临川莞尔一笑,如百花齐放,娇艳至极,不觉中将晏苍陵的一颗芳心从胸腔中勾出,慢慢地移入他的心房,醉得晏苍陵不知今夕何夕,于是,晏苍陵便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声“可以,日后你说什么便是什么。”

    “甚好,”季临川再笑了一声,回里间,翻翻找找,掏出了一卷绷带,往迷糊的晏苍陵手里塞,再将人的身体一掰,往门外推去,“你拿着这绷带,去找我爹给你包扎罢。记得,是去找我爹。”

    “璟涵,我可以反悔么”

    砰

    “再会。”

    “”

    迫不得已,晏苍陵迎着头皮去寻了季崇德,本想偷偷摸摸地寻王大夫给自己包扎,糊弄季临川,可又生怕季临川生自己的气,让自己去挨季崇德的刀子,是以权衡利弊,还是慢腾腾地去寻季崇德了。

    站在季崇德的房门前,在外风光无限不可一世的晏苍陵却如蔫了的虫子,一点一点地朝门口拱去,临近门口了,听闻周围有侍女盈盈笑声,他立马后退数步,绷紧了身躯,在周围负手闲逛,不想这侍女恰好朝他这儿走,一见着他,面上笑意更甚,齐齐地低身揖礼“参见王爷。”

    晏苍陵眼瞪如铃,张口一动,想让其噤声,却听季崇德房内一声沉稳男音落下,将他的双脚钉在了地上。

    “王爷既然来了,为何不入内,莫非是怕我了不成。”

    怕他哼晏苍陵震袖一抖,将手里的绷带攥好,阔气地推门而入,看季崇德正坐在桌上喝茶,顿了一瞬,撩袍下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将手里的绷带大大咧咧地摆在桌面,一声不吭。

    季崇德敏锐地一挑眉头,看了看绷带,又纳入晏苍陵昂首的模样,心思一转,遂明了地道“璟涵唤你来寻我的”

    “不是”晏苍陵不假思索地反驳,“是我要来寻你的。”

    “好端端你会来寻我”季崇德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声音都扬道了顶上,“你莫不是安了什么不好的心罢。”

    “不是,”晏苍陵哪好意思道自己被季临川管制,死鸭子嘴硬道,“璟涵不理会我,我来寻你帮忙。”

    “帮忙”季崇德胡子一吹,一双眼角吊得老高,分明是不相信他会如此亲近自己,粗粗扫了一眼桌上的绷带,再看晏苍陵胸腔隐有血渍渗出,也不知哪根筋不对劲了,心中一酸,拿起绷带便道,“成了,我给你包扎罢。”

    “嗯”晏苍陵愣怔,怀疑地蹙眉上下看着季崇德,确信他眼中坚定不假,方乖乖地除衣,露出那道伤。连夜的赶路,伤势都未能很好的处理,方好的伤,又裂了开来。

    季崇德眉头一紧,问道“药呢。”

    晏苍陵从怀中掏出一瓶金疮药,递给了季崇德“给。”

    季崇德接过,抿了抿唇,给晏苍陵细心地上药。

    平日里一见面,便燃起巨火的两人,此刻竟平静了火气,和谐地处了起来,若是旁人见之,只怕都要吓丢了魂。

    静谧的房内,有什么气息兜兜转转,一时升温,有种近乎亲情的情感从心而上,晏苍陵顿了半晌,试探地叫了一声“岳丈”

    季崇德的手刹那僵在了半空,顿了半晌,又继续动作,轻轻嗯了一声,动作麻利地给晏苍陵包好了伤,推了推他“成了,包扎好了。”

    晏苍陵低首一看,包扎的手法同季临川的一模一样,不愧是父子。啧啧地赞叹了一声,晏苍陵笑着拱手道“多谢岳丈。”

    “嗯,”季崇德从鼻腔吭出一声,明显不愿同他多客气,话语一转问道,“你为何会受的伤。”

    晏苍陵不敢隐瞒,将自己所经历之事告知了他,季崇德听罢后,问了一句“吴啸你打算如何办。”

    、第七十九章 拖延

    一谈正事,晏苍陵便肃整了容色,整个人顿时从颓靡焕发成了正经之态,将头一点道“放他走,不抓。”

    “嗯”季崇德一挑眉头,并不道明赞同或是否认,“你不抓,便不怕他赶回南相,再组起西平军作反么。”

    “有何可怕的,”晏苍陵朗笑,爽快地道,“我若怕他,我还敢带人手回府么。他如今人心已失,难以再卷土重来了。当然,若是他的亲信,相助于他,那我便无法子了。”

    “嗯,”季崇德颔首,“想必你已有所布置,不知你打算如何。一直放任吴啸”

    “有何不可, ”晏苍陵笑道,“吴啸一日不见人影,我一日便负着私下动军,却抓不着谋逆之人的罪名,此罪虽是不大,但却可让我有理由不娶公主,如此岂非妙哉。”

    季崇德身子一怔,双眼略略睁大后,又恢复原态“敢情你打的这等心思,不错。”

    “您放心,”晏苍陵脸上倏尔漫上柔和的笑,“我定会待你亲儿好,不会让他人来插入我们之间。”

    “嗯,”季崇德只颔首,不再将他的话续下,扫了眼晏苍陵胸前的伤处,摇首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好多加阻止你们了。这段时日你不在,璟涵是食不安,寝不安,但凡听到你一点消息,都可高兴得一整天。我看着他长大,如此多年,都未曾见过他如此会心的一笑,他是真心想同你好,是以”他沉了沉语气,挑起目光道,“他方故意唤你来寻我包扎伤口,唉,这小子,怕是想拉近你我关系罢。”

    晏苍陵双唇一张,讶异地一会,又阖上,他原以为季临川是故意惩罚自己,却未想,竟是担了如此的心思,还亏得他常同季临川相处,竟连季临川的心思都摸不透。

    “我也将话挑明了说,你若真心待他好,我自然不会阻止你们,但你若伤害他,我便得带走他了。他这辈子受的伤够多了,我不可再让他受半点伤害。”季崇德从嘴里叹出一口气,一声无奈在嘴边兜兜转转,又顺回了腹中,“想必他已告诉了你他的过往了。他表弟之事,一直是他心中的那根刺,但他总将罪过归于他身,连我们开导都无济于事其实当年,拂心这孩子病得太重,哪怕给他那根人参,也挽救不回性命了。而拂心如此病重,并非因掉湖所致,而是他唉,其实是他自己不愿活下去而选择了自我了断。”

    “什么”晏苍陵大惊,“这是怎地回事”

    “说来,”季崇德摇首叹息,将过去一页页地掀过,”都是命啊。当时拂心的状况已好了许多,结果却遇到了我为了篡改璟涵的户籍,而散金之事,当时我府上都掀不开锅了,拂心为了节省药费,故意瞒着我们,将一份药,分作两次吃。当时我们又在忙碌,无暇顾他,而那伺候的小厮又是个不靠谱的,理都不理会,你说,这药量减半,他如何撑得下去。到了后来,他知晓自己身体不行了,遂不再喝药,言道自己差不多了,不该再浪费府上的银钱,最后最后,还是走了。”

    当过往的故事在话音中走过凄惨的阴霾时,晏苍陵沉默了,谁人会想到,竟是这般的结果“那么璟涵他知晓么。”

    “他知的,”季崇德点了点头,“只是他仍是过不去心中那个坎,将一切罪孽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这孩子,唉,我真不知说他太过敏锐,或是太过脆弱了。其实啊,他在家中甚少似在你大笑,至多是抿唇,浅浅一笑,但同你在一块后,他总能开怀大笑。慕卿啊,你若真心对他,便让他多笑一些,顺着他些罢,这是身为亲爹,所能恳求你的事了。我知晓此等要求兴许过于为难,但我我只能这么一个儿子了,”季崇德深深一叹,“还望你能多担待些,照顾好他,他若有何要求,便顺着他些罢。”

    季崇德如此请求,晏苍陵又焉能拒绝,即便是心有不甘,不愿被人左右,但到底还是关切上了心头,应承了此事。

    季崇德拧紧的眉头倏尔舒展开来,会心一笑,朝着晏苍陵点了点。经由如此简单的攀谈,两人近似父子之情的亲情急速上升,接着两人就接下来应做之事,谋划起来,待得晏苍陵面现倦色,实在撑不住告辞后,方匆匆结束了来之不易的对谈。

    晏苍陵身上浅淡的气息在房内留下一抹余味后,季崇德承起的笑意又敛了下来,恢复了容色。行出外,看晏苍陵往浴池方向去了,便提步往朝临阁走。

    一到门前,低声一道“璟涵。”

    里头立时传来临近的脚步声,季临川随之走来,开启门扉,将季崇德迎进屋中。

    “爹,如何了”季临川声音带颤,灼热地直视着季崇德,却换来季崇德有深意地一叹“唉,你啊。”

    “爹,究竟如何了。”季临川急切再问。

    “能如何,他铁定得听我们的,”季崇德胡子一翘,竖着手指朝着季临川点了点,“只是爹不知如何说你了。你想让他听你的话,你自个儿同他说不便成了,为何还得拉着你爹下水,同你做戏。”

    “爹”季临川略红了红脸,嗔道,“单凭我一人如何劝服他,他到底是个王爷,我算什么,能要求他为我做事是以光我说不算,尚得爹你相助,两面攻心,让他对我服服帖帖的。”

    “爹便不明了,”季崇德蹙眉道,“他是个王爷,总会有自己的想法不是,为何偏生要他全听你的。”

    “爹你有所不知,”季临川摇首道,“我听仲良说,他常为了胜仗而拼命,连自个儿的命都不顾。甭看他表面和气,实则该狠时,可连自己的命都丢了去。我若不管一管,他却狠下心来,丢了命去怎办。爹,你便放心罢,我自有分寸。”

    季崇德双唇堪张,总想续上那么几句诸如爹不放心的关切话语,可话都似黏在喉咙里,顺不上来,最后还是放弃了,他拍了拍季临川的肩头,摇首道“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爹也不过问了,只要他待你好便成。”

    季临川会心一笑,笑容明朗得让人都禁不住一同笑起“放心罢爹,您快回去罢,稍后他便归来了。”

    “嗯,”季崇德颔首,转身提步便走,但脚步方落,又猛地折身,指着季临川的鼻头叮嘱,“记得,别的事爹都可应承你,但房事时定要你在上,他在下。”

    “嗯嗯,”季临川瞬间红了脸,匆匆地应了两声,赶忙将他爹往朝临阁外赶,一口气推人出去,关门,接着揉了揉自己红扑扑的脸蛋,吁了口气。

    当夜,两人行了房事,果然是季临川在上,晏苍陵在下,不过,被进入的却是季临川

    翌日一早,红日渐升,天光初亮,晏苍陵翻身醒来,看身侧蜷着被子缩成一团的季临川,浅浅一笑,季临川睡觉时便如小猫一般,喜欢将身体蜷起,他在以前照顾不能动弹的季临川时,便试图纠正他这坏毛病,但屡次都不成。后来他问过了王大夫,王大夫道这兴许不是习惯,而是一种下意识的保护自我行为,只有蜷在一块,方有安全感。

    他当时听罢后,想起了季临川的过往,再看他这睡姿时,心口便带着了疼意。这几日同床共枕时,皆会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压住他试图蜷起的脚,给他温暖的安慰,虽说短短几日看不出效果,但好歹还是让季临川的手脚略舒展开来了。

    轻轻地在季临川颊边啄了一口,轻手轻脚地给人盖上了被,晏苍陵下床穿衣着裤便出去了。

    吃过早膳,他到了书房,处理了一部分这段时日里搁置的公务,看并无需要立马处理的后,便唤人带来他的爱驹,交代了一声,翻身上马,去寻李公公了。

    李公公在他前往南相解决西平军时,一直以身体不适为由,待在驿站不出,故意为晏苍陵拖延时间。

    晏苍陵深知李公公相助,是以这归来的第二日便来看人了。当然这一来,没少给他捎来一些灵丹妙药同银两。

    悄然无声地将银两按到李公公的手里,晏苍陵扯出笑意,询问道“公公,这几日身体可好。”

    “哎哟,”得了银钱,李公公的脸上都笑开了花,拢在袖中的手上下摸着银票,好似停下不摸那么一会,这银票便会长了翅膀飞出一般,他笑眼眯眯地道,“这身体时好时坏的,说不准哟说不准,兴许王爷大胜归来,将西平军赶回南相,咱家这身体便好了。”

    晏苍陵瞬间明了李公公暗示之意,会心一笑道“不知公公,稍后要去何处,可是回京。”

    “回京”李公公稍稍挑眉,“似乎倒真是该回京了,可咱家听闻这段时日,南相同芳城一带,大雨临盆,咱家这一路甚是不顺,估摸着得月余方能回京咯。唉,王爷的芳城同南相如此临近,丝毫不用担忧路途遥远的问题,王爷您说是么。”李公公此言话中有话,晏苍陵怎不知他这是在暗示自己,他会继续帮自己拖延时刻,以好让自己想方设法将芳城的势力挪到南相。

    晏苍陵含着一抹笑意,又从怀中抽出一张银票,重重地按到了李公公手中“公公,多谢您了。”

    “客气什么,”李公公不着痕迹地收回袖中,“届时,尚得王爷多关照关照。”

    “这是自然,自然。”

    两人相视,皆咧出一口深意的笑。

    、第八十章 民心

    翌日一早,李公公便一步三挪地慢腾腾赶马上路了,晏苍陵早早便亲自赶来相送,好药同银两也没少往他的怀里递,将人哄得笑意连连,连花都失却了颜色,当然,这乱送东西的后果,便是一回府,便对上了一张黑了的脸。

    “咕隆。”

    晏苍陵下意识地吞沫一口,梗了梗脖子,小心问道“璟涵,怎地了。”

    “怎地了”季临川单手撑在桌边,淡然自若地捋着长发的末梢,不咸不淡地道,“你这段时日给那人送了多少东西。”

    晏苍陵一顿,心叫一声不好,面上却波澜不惊,掐指算了算,眼珠子沿着四面八方溜了一圈,故意瞎掰道“估摸着也没多少,不打紧。”

    “不打紧”季临川眉头一蹙,原先的月牙都蹙成了起伏的山峦,“你可知你如此挥霍财力,反而助长了那人的气焰”他豁然站起,沉着脸色看着晏苍陵,“你身为王爷,食邑万户,坐拥四方,自然是不在乎那些小钱的,可你知,这年头有多少百姓无食而饥,多少百姓重病无钱购药,而你却随随便便转手将银钱送予他人,而屡次皆是大大一笔数。原先我是不管这些的,但方才去了账房一趟,方发现你这段时日给李公公的钱,竟有了万两。慕卿,”季临川面上已阴云满布,“你当你的银两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么。”

    晏苍陵心头一跳,眉峰也随之蹙起,似乎对他的想法不能苟同“为了日后的方便罢了。现今李公公已被我收买,届时朝中便有人相助了,如此不好么。”

    “好”季临川声音一扬,“你确信你所说的的确好么你要收买人我不阻拦,确实理应行这条路,但恳请你收买时,出的面额小一些,你甚至可将银两,转化为药材等物,挑些看起贵重实则廉价的药材送去,这在数量上比银两还多,会让人产生收获颇多的错觉,比之一张薄纸挥霍的银票来得有用。”

    晏苍陵顿首,嘴巴一张,总想憋出那么几句话,却在将季临川的话放心口斟酌时,又深觉他所说的确在理。

    一时之间,愧疚而上,晏苍陵垂下眼睑,沉默不语。

    “你应承过我要听我话的,”季临川将头一扬,寻找着晏苍陵深掩在发下的眼,语中的深意连垂首的晏苍陵都无法忽视,“你原先答应得好好的,这会儿便忘了去。我深知你也不容易,只是我也望你能从多面考虑,勿只想到一时的便利,不说了,”季临川转身便走,“说多了只会打击你,你自个儿看着办罢。”

    晏苍陵抬起首来,正见季临川瘦弱的背影,忽而心头一刺,上前将他环在了自己的胸口“璟涵,璟涵,”一遍遍地,试探地,小心叫唤,“下次我定注意,你若觉得我能有何可做的,你便说罢。”

    季临川也并非真生他的气,听他如此真心相问,遂回了身拥着他道“我要你做的也不难,而今你正是要将势力转向南相之刻,但你势力庞大,岂是一朝一夕便能转走的,再者,你至多只能让仲良等人易容前往南相,却是无法将府内所有人,包括府军带走。那么这等时候,你便需得在芳城收拢人心,届时哪怕你真拿不回这里的势力,也可让这儿的百姓,在你真正谋逆之时,拥护于你。”

    “如何收拢人心”晏苍陵轻问,偷偷地啄了季临川一口,“芳城如此之大,我能如何做。”

    季临川撑着下颔思索道“芳城再大,这风也是靠人言而传出的。你可还记得姚亮带来的那批村民,他们现今如何了”

    晏苍陵老实答道“我将我的田业分了一半给他们,现今他们正用着我这片地耕种。”

    “可是,你需得考虑到,你一走,这田便没了,他们也将没了可种地之处。”

    晏苍陵笑容顿僵,一拍掌惊悟道“是了,我怎地将这事给忘了。”

    季临川抿唇道“芳城内可还有荒田”

    晏苍陵拧眉“这我便不知了,得问府上的江户曹,他于这方面懂得多些。”

    “问,”季临川转身正对着晏苍陵,“先问可有荒田,继而你再以你将离开南相无法再将自己的田供村民用为由,寻几个靠谱的田主,租下他们的田,借给那些村民用,言道为了弥补村民,便将此田代为租用给他们使,但因你不在芳城,这田只能代租三年,三年后租赁费用则由他们自己担负。之后,你再让晴波帮忙将你租田的善举,散播出去,如此一来,还怕你人心没有么。”

    “接着,”季临川再笑,“你道你将要走了,这府上的一些自己购置的东西用不着,便低价转卖出去。当然,不能真正的低价卖,得先收买一估价商,让其故意将价格往高处抬,而你再故意把这卖价开低,引得众人以为价格甚低,纷纷购买,如此一来,便有大笔银钱入账了。”

    “璟涵”晏苍陵的眉头随着他一字一顿的话,朝外舒展去了,他未曾想,短短几句话,便能将自己日后的担忧给解决了。

    “然而这卖东西的钱,却是不能带走的,”季临川抿唇一笑,摇着手指道,“芳城再大,总有吃不饱穿不暖的人,这些钱,你便放开了话说,是为了筹集给难民的善款,将东西卖出,钱都有了后,便在隔日,给难民发粮发所需物资,并让府内的大夫,不收费地给重病的病人探病。你说待你走后,便没了这等能力造福百姓,还望众人莫怪。虽说你现今方如此作为,有作态之嫌,但亡羊补牢,犹时未晚,能收拢一个人心,便是一个。”

    晏苍陵惊愕无措,如还未学舌的婴儿,支支吾吾道不出顺溜的话来,他这段时日,心思一直放在将芳城的势力转到南相之上,压根便未将注意力落在巩固芳城势力之上,幸而有如此良妻,方能弥补他忽略之事。

    “璟涵,你当真是我的贤内助。”晏苍陵撒娇般在季临川的耳边蹭蹭,也不知他打哪儿来的习惯,最近总喜蹭在季临川的颈边,那儿肌肤顺滑,又带着季临川身上淡淡的墨香,不论是触感或是嗅觉,都舒服极了。

    “成了,甭撒娇,你广撒钱财收买人的事,我还未同你算账呢。”季临川现今已经被晏苍陵磨得皮也厚了,以前晏苍陵蹭上来时,他还会红透了脸,避开目光,现今虽会微微红晕,但却能淡定自若地撇开晏苍陵的头了,“你说,我要如何罚你的好。”

    晏苍陵心头狠狠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璟涵,你想作甚。”

    “唔,”季临川将背一靠,贴在晏苍陵的胸膛前,单手点着自己的下颔,深思半晌,倏尔展露笑意,一回身就是明目张胆地将手往晏苍陵的怀里捞。

    “璟涵,你作甚呢”看季临川笑得开心,晏苍陵也跟着扬笑,却笑得不明所以,抓住季临川乱摸的手,再问,“你究竟在作甚呢。”

    “摸钱,”季临川龇着一口牙,毫不避讳地顺手摸出了一个钱袋同几张银票,搁手心里数了数,数量还不少,眉心顿时蹙起,晏苍陵竟随身带如此多钱出门,怪道他出手如此大方。

    手肘一拐,他便将这些钱顺进了自己的怀里,得意地拍了拍,又偷偷地瞄了晏苍陵一眼,笑得无辜极了“你的钱我替你保管了,日后你出门要用,再问我要,省得你有钱了便四处挥霍,”迎着晏苍陵顿僵的脸色,坏笑地拍了拍他的头,“乖了。”

    “”

    于是,从这一天起,晏苍陵便被禁了钱,若有何需,需得给自家王妃写上一张申请,征得他本人同意了,方有银钱可领,为此没让府内人在暗中笑话。晏苍陵脸色一沉,想着为何府内偏生就我一人受束,你们也得如此,是以趁着自己还能管束府内之人,便大手一挥,让其跟着节俭,大兴节俭之风,而节俭中匀出的钱,则换成粮同物资发放给当地贫困的百姓。

    他将季临川所说的付诸了行动,让王斌前去同各处田主商议,租赁数处便宜的良田给姚亮带来的村民当时感动得姚亮带着众村民,跑到了他的府门前,跪地叩首,泪眼不断。而之后晴波将此事放风出去,不过一两日的时间,全芳城皆知了晏苍陵的善举。趁着风头正盛,晏苍陵立马派出银粮救济贫苦百姓,换来了更多的人心,一些无力生存的人,更是提出了愿追随着他,为他效力,一时民心大拢,晏王声名大噪,百姓口耳相传晏王善举。

    稍后,只需晏苍陵将手中势力转移到南相便成大事了,但却在这时,出了一事。

    、第八十一章 召回

    “嗯你说民间皆在传天子赦免季崇德之罪,欲将其唤回宫中官复原职”晏苍陵方才犹在桌上打盹,一听许颂铭之言,撑颔的手一抖,险险撞在桌面,立时醒了过来。

    “不错,”许颂铭颔了个首,沉然道,“方才晴波赶来告知某的。”

    晏苍陵的瞌睡一股脑地散了个干净“这事也是我疏忽大意,当时听闻圣旨的内容,我心慌难受,便将此事给忘了。现今流言传到了何等地步。”

    “某不清,但从晴波的讲述而看,应是消息还未扩散。但是王爷,”许颂铭眉头往中间一沉,迟疑地道,“某深以为此事有些不对。”

    “哦有何不对”

    “因晴波同某道,百姓皆道季大人清正廉洁,乃桓朝骨鲠之臣。他们听闻天子将其找回,都齐齐寻其下落,期望他官复原职,重回京城。”

    “不对劲,”晏苍陵立马揪出了话中的信息,“你道的是皆这一字,也即是说,听闻了天子召回圣令之人,皆有让岳丈回京之心。那便不对了。芳城同京城相距甚远,此地之人怎会知晓季大人清正廉洁,甚至生出让他回京之心。”

    “嗯,”许颂铭跟着颔首赞同,“是以某认为,很有可能,此事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

    晏苍陵沉吟一瞬,脸色绷得老紧“推波助澜推波助澜,王恩益对岳丈怀恨于心,自然不会生出这等将其找回之心,那左思右想,便只有一人有可能了安天仁。”

    “可为何天子要如此作为,”许颂铭眉心打成了结,“将季大人找回,他可得到什么,人心”

    “不,不但是人心,”晏苍陵冷笑一声,“岳丈手里掌握的东西可多着了,若是流放在外,好歹还有人看管,可若是不知所踪,那便糟了,谁人可知他会泄漏朝廷机密呢是以安天仁以官复原职为由,将岳丈召回,以期将其收入眼底观察之下,若是有何不对劲之处,便可”一手如刀劈空而下,晏苍陵的意思十分明了。

    “那王爷有何应对之法”许颂铭问道。

    “能有何应对之法,悠悠众口难堵,唯有将流言往另一处引了。去,唤晴波散布消息,言道天子将岳丈召回,是为了满足自己一己之心。总而言之,如何贬低天子便如何传,但要晴波切记,做事小心些,切莫露了痕迹。”

    “是,某即刻去办。”

    “甚好,尚有,稍后唤成御相同柏津来府,我们已等不了多时了,现今芳城的势力已巩固,我必得赶在李公公回京之前,赶到南相部署一切,不然错过了时机,便麻烦了。是了,”晏苍陵一震袖,续了一句,“顺带让晴波也四处传流言,道吴啸兵败逃亡,不知所踪,似有东山再起之势。这些话不必在芳城附近传,直接传到京城便成,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是,某明了。”

    “嗯,”晏苍陵沉了一口粗气,转首直对着许颂铭,深深地道,“仲良,你追随我多年,我实是不舍你这把好手,南相虽不足芳城富裕,但还是不差,是以仲良你”

    “王爷,”许颂铭深一弯腰,“忠诚”二字写在了脸上,“某定会誓死相随,只消王爷您不弃。”

    “当真”晏苍陵喜上心头,“可你若是追随,这日后的日子,恐怕便得易容而行了,你不后悔”

    “不后悔”

    一字一句,敲金击石,晏苍陵笑从心来,拍着许颂铭的肩头哈哈大笑“好,得你如此,我晏苍陵不枉此生成了,你先下去办罢,我去寻璟涵。”

    “是,某告退。”

    许颂铭前脚方跨过门槛,晏苍陵后脚便嗖地一下点地疾驰,风一般地旋到了季临川的身边。

    “呀”大风扑面刮来,手里的书册唰唰唰地翻了数页,乱了原先看的顺序,季临川恼得嗔了身旁凑来的晏苍陵一句,“你便不能悠着点么。”

    晏苍陵无心玩笑,抱着季临川轻轻落了一个点水般的吻,逼着自己将面上难看的肌肉摆正,将方才许颂铭所道之事说出“你如何看,若是你爹知晓,他会如何”

    “爹”季临川讶了一声,点着下颔思索了一会,摇了摇头,“我又非他肚中蛔虫,不知。你若害怕便问他一问。”

    “若是他再生回宫之心,你当如何”晏苍陵试探地问。

    “我能如何。”季临川调皮地眨了眨眼,耸肩道,“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我自然是跟着你了。”

    “嗤,”晏苍陵被季临川逗乐了,啄了他面颊一口,转身道,“那我去同他谈谈。”

    “好。”

    去寻了季崇德,晏苍陵开门见山便同他道了此事,言辞间也将自己关于此事的看法道出,要他自己酌处。季崇德却是毫不犹豫地摇头,言道自己不会再回宫,天子害他儿至此,他不会原谅天子。再者,现今他儿已然下嫁,他可不愿同亲儿分开。

    有了如此保证,晏苍陵顿时松了口气,浅淡一笑,说岳丈你明了便好。

    季崇德叹息一声,摇首说自己上了贼船便下不来了。遂又提出,让晏苍陵想方设法给自己易容,以免前往南相时,被有心人发觉自己身份。

    未过多时,成御相应召而来,听闻晏苍陵是要兑现原先要他准备给府中人易容的诺言,也不多话,把手一摊,示意要钱。

    晏苍陵豪爽地把手往怀中带,方想丢出一张银票打成御相,但倏尔忆起,自个儿的钱都被季临川顺走了,哪还有一分钱在。

    面现尴尬。

    晏苍陵不着痕迹地放下手,咳了几声,负手一站,昂首对着一旁伺候的侍女道“去唤王妃来。”

    侍女应声退下,唤来了季临川。

    一见着成御相,季临川心窍便通,即刻走至晏苍陵的身侧,不落痕地给他悄然递上一张银票。

    晏苍陵看季临川如此给自己面子,笑意盎然,也不细看这银票的面额,装模作样地问了季临川几声可愿意易容的废话,做戏了一阵,便将攥在手心里的银票往怀里揣,再假作将银票从怀中抽出的大方模样,丢到了成御相的手里。

    成御相撇嘴接过,低首一看,顿时脸色便变了“怎地这钱如此地少,老子不干”

    “不干也成,今后便绝了你钱财的来路,”季临川恰时张嘴,截住了成御相后边的话,“看后头损失的是你,或是我。”

    “格老子的,”成御相爆出了一声粗话,“老子干活才得这点钱,这材料费都挣不回”

    “这里已是一百两的银票,你要买何材料,需花费百来两银子”季临川给晏苍陵送去安抚的一眼,笑对着成御相道,“或是,你这银两实则是去救济他人的”

    成御相身子顿僵,颇有些尴尬地捎起了眼“你怎知晓。”

    季临川一怔,方才那些话不过是他瞎扯的,哪晓得就正中了下怀,侧头咳了一声,故作高深道“你屡次都要如此多的钱,可你并未摇身变作富贵人家,是以我便猜你这钱进的并非自己的口袋。却不知,那些被你救济之人是谁。”

    成御相看晏苍陵一眼,发现他眉目中也燃起了好奇,遂回道“都是临近县城里的贫困之人。我捎着棺材去做生意,赚的银钱都给了他们。”

    “你资助他们多久了。”季临川问道。

    成御相老实回道“数年了。”

    晏苍陵眉头一蹙“若是数年,他们当是有了不少的银两,怎会还需你救济。”

    “我救得一些却救不得所有,”成御相感慨万千地叹息道,“疾苦百姓无数,岂是我一人救济得来的。银钱只是一时之需,过不了几日便得用光。而花去的钱都抵不上税,这入不敷出,区区几百两能救得多少人。”

    晏苍陵顿时沉默,他朝季临川看了一眼,收到对方点头的神情,便道“我从不知这事,你若告知我这事,无需同你交易,我亦会救济他们。不过这段时日,我给赶往南相去了,这里的东西我可都带不走,日后也无法再给你银钱。若是你乐意,我们做笔交易,你若替我在此处办事,你救济之人我替你救济,但是,光是一时救济无用,最终还得靠自个儿,再者我财力有限,你”

    “我知的,”成御相的笑容顿时扬在了眉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你肯救济我已甚是感激,你想我作甚便说,是要我易容或是送东西我都二话不说。”

    晏苍陵恍然忆起同成御相初见时,成御相谈及李桀有钱时的落寞眼神,原来其中竟有如此深意,怪道他从快意恩仇的江湖退到一籍籍无名的棺材铺主,怪道一心要钱,怪道哪怕支使他来回两处跑,他都毫无怨言

    晏苍陵会心一笑,拍了拍成御相的肩头,不再多说,“钦佩”二字非是一般语句足以形容。他当即同成御相约法三章,日后他助成御相救济贫苦百姓,而成御相则替他四处跑腿,捎带芳城的消息。

    之后,成御相便给季临川同许颂铭等人易了容,乐梓由因挂心好友同小弟的安危,征得了爹亲的同意,也跟着晏苍陵前往南相。

    未免带太多亲信惹人怀疑,权衡利弊之下,晏苍陵决心咬咬牙,各府的典军都留于府上,以便届时他调兵。翌日,一切准备就绪后,晏苍陵便带着数位亲信,赶往南相而去。却在途中时,他们遇着了一位小伙伴。

    、第八十二章 白虎

    车行辘辘,嘚嘚的马蹄声在空荡的山路间迂回流转,晏苍陵悠闲地将双手枕在后脑,靠在车厢壁上,闲闲地吹着口哨。季临川含着一抹笑意,时而撩帘看向外边的风景,时而啜饮一口乐麒递来的茶。

    前往南相的路上,是他们仅剩不多的闲适时光,到了南相,他们要做的事太多太多,甚至可能忙到无法歇息。

    而他们为免被有心人发觉,引起怀疑,许颂铭同乐梓由等人易容成商贾,借由另一道离开,只有乐麒跟随着季临川俩人。季临川同乐麒也都一并易了容,而季临川更是在外人面前装作哑巴,以免遇上李桀的爪牙,听声认出自己,漏了陷。

    “璟涵,”深深地打了一个呵欠,晏苍陵将自己的头枕到了季临川的腿上,怡然自得地享受着两人的宁静,“我有些困,我睡会。”

    “嗯,”季临川一笑,广袖一拂,落在晏苍陵的身上,给他一些温暖,挑眉看了乐麒一眼,唤他出外。

    乐麒不敢拂逆,颔首应下,撩袍下去了。

    香茶的温度徐徐漫上鼻尖,兜兜转转了一瞬,顺着鼻腔落到了体内,季临川身子一凛,觉得全身都温暖连起来,寥寥看了看外头,正处在山路之上,前后荒无人烟,无景致可看,遂打了个呵欠,阖上双眼养精蓄锐起来。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少时候,迷迷糊糊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不久,枕着一热乎乎脑袋的大腿一凉,晏苍陵的呼吸便离了自己的腿。

    “嗯怎地”季临川不满从梦中惊醒,稍稍挑眉看了一看,目前一片黑暗,竟是从午时睡到了夜间。

    “没什么,”晏苍陵啄了他面颊一口,笑道,“只是前方是片森林,车夫问可要进去。”

    “你打算如何”受其所染,季临川也打了一个呵欠,扯扯衣襟坐好,斜眼问道。

    “我先下去瞧瞧,若是安全,再进去。”话落时,晏苍陵人已经在了车帘之外。

    下车同乐麒到前方一看,这森林并不算大。夜间月光倾泻于森林之上,给其笼上一层暗淡之光,平添了几许诡异之色。

    “嗷”倏尔间,一声厉声咆哮冲入云霄,晏苍陵浑身一震,竟是猛虎之声。瞬间他亮了双眼,若是有猛虎在此,将其宰杀,虎皮便给制成披风,给季临川遮风挡雨。

    兴味被彻底点起,晏苍陵同乐麒对视一眼,上车同季临川道自己要去林中探探。

    季临川犹处于困意之中,迷糊听之,也未深究其话中之意,挥了挥手,让其去探,自个儿又蜷起身体,窝在车厢内睡了过去。

    未睡多时,又听马车哐啷声响,接着便有几声低低呜鸣入耳,其声凄惨,形似痛嚎。季临川疑惑惊起,肃整了衣衫,撩帘而出,恰好同入帘的晏苍陵撞个正着。

    “呀”目光还未容入晏苍陵,对先撞上了一对黑乎乎的大眼睛中,季临川眨了眨眸,那眼睛的主人也转了转眼,水灵灵的眼好不可爱。看清了,方发现晏苍陵的手中,抱着一只小白虎。

    季临川歪着脑袋,手指揉了揉小白虎的毛发,软乎乎的,可顺溜了“哪儿来的小家伙。”

    “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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