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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君犯上 第16节

作者:流年忆月 字数:25914 更新:2021-12-30 21:02:30

    当李公公从震惊中凝回视线时,便见一人卷着沙尘冲门而入,面色狰狞,龇着血盆大口,手中的大刀寒光涌动,正冲着自己哇哇大叫。

    还未能从那声怪叫中分辨对方说的话,李公公便见脖子一凉,惊愕低首时,正见一把碗口粗的大刀寒气涔涔地架在自己的脖上。

    “啊啊啊啊啊”李公公顿时惊得魂飞魄散,双腿一凉,竟不争气地尿了裤子,“你你你你是何人,竟敢伤害咱家”

    “娘亲”晏苍陵也被这阵势吓得懵了一瞬,跨前一步,还未问来者何人,便见这架刀男子气势雄浑,夹杂满口唾沫噼里啪啦地朝李公公砸话:“听闻晏苍陵要娶劳什子的公主说是不是你让他娶的,竟也不过问老子的意思,便让他娶公主,嗯想娶公主,先得问问老子手里的刀同不同意喝”

    “啊”李公公双眼瞪大,端起的仪态都荡然无存,连兰花指都忘了捏起,指向那把锋利的刀,“王爷,王爷,快救救咱家,救救咱家啊”

    晏苍陵一抖身子,好半晌方从这一闹剧中回过神来,看向那易了容,故意装作凶神恶煞模样的季崇德,后背也爬起了一连窜的鸡皮疙瘩,虽说这是季崇德故意做戏,但若是来真的,抄刀子对着自己,那

    晏苍陵一阵恶寒,忙小心地哆嗦着身子上去,难看的笑容中三分假意七分实意“岳丈大人,这这位仅是传旨的公公,娶公主之事同他无关,您”

    “同他无关,莫非同你有关”末了的语调一样,唰地一下,这刀瞬间就易了主,架在晏苍陵的脖子上,季崇德哽着脖子,赤着一张一看便是燃起巨火的脸,“你说你想娶公主,是也不是”

    “我我我”沉然如晏苍陵,亦被季崇德这模样吓得声音都断,扫向李公公,发出了求救的讯号,但李公公早已吓得屁滚尿流,没了那刀的威胁,立马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王爷,咱家还有要事要办,您我们后会有期。”这“期”字落时,人都没了影,只剩下一地的滚滚烟尘。

    “岳岳丈,”晏苍陵吞沫了一口,木着眼珠往脖子上的刀面上扫,此刀明晃,分明是普通的刀,但却在架在脖上时,多了几分砭人肌骨的寒意,冷得晏苍陵连指向刀的手都冻得打起了颤,“岳丈人人走了,可以把刀放下了么”

    “哼”季崇德从鼻腔吭出一声,不放反问,“我问你,昨夜你对我儿做了什么”

    晏苍陵连忙摇手道“没做,啥都没做。我一入房便假作酒醉的睡了过去,不信你问你儿天地可鉴”

    “屁话”季崇德粗红了脸,将刀子往晏苍陵脖子逼近了一寸,把晏苍陵的胆都给吓飞了去,“便是问了璟涵,我方来找你算账,顺带替你解决那阉人的。璟涵都同我说,昨夜同你有了肌肤之亲,你还敢狡辩”

    “什么”晏苍陵睁大了眼,“我同他有了肌肤之亲我”我怎么不知。这话方想开口,又给吞进了肚里。昨夜里他睡得迷迷糊糊,这有是没有,他自己都没有印象。

    “你果然同他有了肌肤之亲说,你们谁上谁下”季崇德怒火都烧到了头顶,让亲儿嫁归嫁,但让亲儿承欢他人之下,他是一万个不愿意。

    晏苍陵的喉结上下滚动,谁上谁下,这他哪儿知晓,可看季崇德那分明要砍了自己的模样,照着着约法三章的内容,他只能哭着道“我我我我在下我在下。”

    “哼”季崇德满意地吭出一声,将刀缓缓从晏苍陵脖子移下,须臾,又在晏苍陵喘口气时,架回了他脖子上,惊得晏苍陵瞪直了眼,气都吞了回去,“你最好甭骗我,不然有你好看”

    “不骗你不骗你”晏苍陵点头如捣蒜,就差跪下来给他磕头喊祖宗您快走了。

    “哼”听得满意的答复,季崇德这会儿方放下心来,提着大刀心满意足地去找自己的儿子验明晏苍陵的话去了。

    至此,在有心人刻意的夸张同修饰下,晏王府内一传十,十传百,再传至了大街小巷,整个芳城,皆道晏王畏妻如虎,承欢妻下

    、第七十一章 父子

    “璟涵,璟涵。”

    声未落,人便冲了进房,将正在看书的季临川抱了个满怀。

    晏苍陵嘟着嘴巴,在季临川带着淡香的颈边蹭来蹭去“璟涵璟涵,你可得救我一救。”

    “呀”季临川被抱得猝不及防,闻到熟悉的味道,方从震惊中走出,歪着脑袋将晏苍陵黑乎乎的脑袋拍开,“怎地了。”

    “璟涵璟涵,你爹正抄刀子要来砍我,你可得救我不然你便得成寡夫了。”晏苍陵将头拱了一拱,不满地嗔怨。

    季临川双眼唰地亮起,不明所以“究竟怎地了。”

    晏苍陵遂将方才之事大意说了一遍,语落时还后怕地满身冷汗“不成了不成了,”他拍了拍胸脯,压惊,“璟涵,你爹快来了,赶紧替我说好话去”“去”字方落,便听一沉如重山的脚步声顺着冰凉的地板,钻到了晏苍陵的脚底板心,骇得他抖了一抖,立时噤声,一个翻身,风一般地卷到了屋顶上的横梁上,屏气凝神,以免被赶来的季崇德发现自己。

    季崇德对待季临川则温柔得多,到了门前,便放轻了脚步,轻轻地叩起了门“璟涵,你可在里头。”

    季临川提眼睃向藏好的晏苍陵,得到他的示意后,方扬声道“爹,我在呢。”

    季崇德推门而入,手里的大刀同时搁在了门边,轻手轻脚地往内走,目光时不时地扫到那张喜床之上“璟涵,你老实告知爹,昨夜你们俩,当真有了肌肤之亲”

    季临川双颊顿时绯红,眨眨眼别过了一边,羞得话不成句“爹爹问这作甚呢”

    “爹不多问,只是想知,你们俩”季崇德顿了一瞬,嗫嚅道,“你们谁上谁下。”

    季临川咂了咂舌,不经意间扫到了苦着脸的晏苍陵,嘴角倏尔便扬起了笑意,转对着季崇德道“爹你以为呢。孩儿是如此轻易便被人轻薄去的么。”这话说得含糊,既不点明,也未说明,但意外地却让季崇德心头一松,感觉舒坦了。

    “看来他说他在下果真不假,那爹便放心了,”季崇德轻轻一拍季临川的肩头,会心一笑,“爹只得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可得给爹争气,日后,你若是对他没了那等心思,有何心仪之人便同爹说,爹定想法子让你离开这。”

    “爹”季临川截住了季崇德的话,眉宇间疏漏出点滴不悦,“孩儿方成亲呢,怎地说这等话呢。”

    “好好好,爹不说爹不说,”到了亲儿面前,季崇德整肃起再多的威严都散作一团,他拉着季临川的手坐下,絮絮叨叨,语重心长地说着叮嘱的话。

    亲儿长大了,也成了家,而自己的发妻却见不着了。思及那此生再不能见的爱妻,季崇德眼角瞬间泛起了泪光,悄悄睃向季临川一眼,又将双眼敛下,不愿让其看到自己的心伤。

    他同晏苍陵约法三章,不但要晏苍陵待季临川好,亦要彼此瞒着季临川娘亲已逝之事。季临川这辈子背负的太多太多,若是他知晓娘亲已逝,他将难以释怀,这辈子要处在阴影之下了。

    晏苍陵在上头悄无声息地听着,原先还在内心嗔怨季崇德妨碍他同季临川卿卿我我,可季崇德当话往过去说,往深处道时,他又止住了自己催促的心,静静地聆听着他们的过去。他忽而忆起了自己还未得相处多时的爹娘,当年他们走得太急,自己尚未来得及孝敬,便阴阳两隔,从此自己孤身一人,心情低落时,唯有寻好友倾诉,难过时,只能抱膝安慰自己,便是他的义父,也因地处两方,难以再见。

    这份孤寂的心,直待季临川的到来,方能敞开。有时他不自禁地回想,两人可是在命中冥冥注定,他助他走出阴霾,他则给他带来关怀。两人一路相伴,彼此皆是对方的依靠。

    “璟涵,我不说了,你也是成年人了,当知如何照顾自己,”季崇德悄然抹去眼角悬着的泪,笑容写在了脸上,“你好生照顾自己,爹也不管你们的事了,这段时日,你得小心些,切莫让人瞧着你的容貌去。”

    “放心罢爹,这公公都被你吓跑了,你还怕什么呢。”季临川含笑地回握季崇德的手,站起身,将季崇德步步往门外送去。看到杵在门口的那把大刀时,他脖子一凉,往后缩了缩,悄悄地扫了晏苍陵一眼,笑得古里古怪。

    季崇德离去后,晏苍陵一口揪在心底的气终于顺了出来,他跳下地,抱着季临川又亲又啃,小心地问道“璟涵,你我当真有了肌肤之亲么,我为何不知”

    季临川噗嗤一下给笑出了声,轻轻一敲晏苍陵的额,大摇其头“你昨夜睡得像头猪般,还想这行房事,未被我上都不错了。我如此说,爹顶多是找你砍上那么几刀,这你不厚倒也不怕。可我若不如此说,爹定还会再生让我们分离之心,是以我便开了口,道我们已将生米煮成了熟饭。”

    “生米煮成了熟饭”

    六个大字猛地扑到了眼前,晏苍陵神思一游,目光恰好落到了那大红喜床之上,心头狠狠地一跳,眼前蓦地浮现了一幕画面,白皙的身体蜷成一团,半遮半掩地在红被之下,身体的主子面色娇羞,轻咬下唇,目中含情勾魂摄魄,他双唇一张一喝,似欲引人上前,探究一番,品尝其中酸甜苦辣

    “哎哟”一声大叫瞬间充斥口腔,晏苍陵揉了揉自己又被打的肩头,得,这会儿,季临川用拳头来打,不用肩头撞了,“璟涵,你下手轻些成不。”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季临川好看的眉头皱起,下敛的双眼怀着深意地看向晏苍陵下身,那儿影影绰绰间,有一样东西挺起,“大白日的,你倒精神,昨夜你怎地便睡了过去。”

    “咳”晏苍陵低首一咳,尴尬地撇开双脚,调整了站姿,避免自己的反应太过明显,“这男儿早起都会如此,莫怪莫怪。”

    季临川脸色微红,错开晏苍陵往房内走去“接下来你打算如何。”行至桌边,单手一撩宽大的袍袖,笔尖轻点黑墨,立时在洁净的纸上,匀开了墨痕,“今日虽做了这么一出,但你还未能真正地拒绝公主下嫁。得想个法子,让李公公将你的意思带给天子,并让其说服天子放弃将宫主下嫁。”

    “这你放心,”晏苍陵上前单手一环,轻松地将瘦弱的季临川揽入了自己宽大的胸膛,脸贴着脸,在他滑腻的脸上蹭了几蹭,“我已想好了对策,只要这公公机灵点,能顺着我意说下去便成。”

    “那便好,”季临川眉开眼笑,“你做事我放心得紧,只是日后你可能便得辛苦些了。”

    “放心罢,无论何事,我定护着你。”晏苍陵啄了他面颊一口,视线落于纸上,讶了一讶,“璟涵,你在作甚呢。画画”

    “是呢,”季临川将晏苍陵稍稍推开了一些,“你去一边儿等着,我给你画张像。”

    一听此言,晏苍陵乐得眼都笑成了一条缝,乖乖地到了一旁的椅上落座,摆了数个姿势,方挑着一个自认为霸气天成的动作,等待着季临川将其画出。

    约莫一炷香的时刻,走笔流畅,笔锋一勾,季临川便将人给画好了。搁下手中的笔,轻轻一吹上边的墨痕,笑容明媚得一张脸都承不住“我画好了,快些来看。”

    “好。”晏苍陵应下,笑眯眯地拉长了脖子,等着去看季临川的惊天之作,结果一看,傻眼了。

    “璟涵这是啥”

    “你啊,你不觉得这同你很像么,”季临川调皮地眨了眨眼,素手一指画中之物,分明便是一头酣睡打呼的大肥猪,而这猪的动作,便同晏苍陵方才摆出的霸气天成动作一模一样。

    “璟、涵,”晏苍陵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季临川的脸,“你确信这是我”跨前一步,再问,“你确信么嗯”

    “确信,这不是你是何人,”季临川抿着一口笑,避开晏苍陵带着画朝外走去,“不然,我去问问仲良。”

    “别想走”晏苍陵一个怀抱,将人扑到在地,焦急起来就往季临川的咯吱窝里探,“你竟敢嘲笑我,瞧我不收拾你”

    “哈哈哈,不要了,哈哈哈,”季临川身体敏感得紧,一被挠,就笑得个不停,在地面上打滚不休,“够了,哈哈哈,放过我罢。”

    “放过你,没门,今日不好好收拾你,你便不知谁人为夫,谁人为妻”

    砰

    “你们在作甚”

    一人猛地闯入,睁大双眼盯着这两人,火气唰地冒上了头,晏苍陵抬眼一看,竟是去而复返季崇德再低眼一瞧,两人衣衫不整,发丝凌乱

    晏苍陵心想,这会完了

    、第七十二章 关切

    揉了揉被刀柄打得通红的臀部,晏苍陵一摇三晃地吸着鼻子,回了房。本来今日可同季临川同床共枕的,奈何一不小心同季临川玩闹,恰好被回来拿刀的季崇德见着,于是,他的臀部便被一心想着自家儿子在上的季崇德给打了个开花,当时府中多少人见着他被季崇德打的模样,脸面都丢了个干净。而偏生季临川气恼他给自己挠痒痒,含着笑意一副不甘我事的模样看着他,也不替他开口求情。

    直待将事情闹大,许颂铭瞪直了眼,憋笑抖着双肩过来救人了,这事才歇。然而,这事还未完,思虑到自己的儿子受欺,季崇德强烈要求两人分居,而季临川也气恼晏苍陵,父子俩站在了一条线上,将晏苍陵赶回了自己的阁中,不让他同季临川共枕。

    昨日成婚,同床共的枕还没沾热,就被踢了下床,晏苍陵的脸色好不难看,气愤地揉着臀部回阁,他一拍大掌,决定要重振威严,于是,他乖乖地跑去找了季临川,可怜兮兮地转着水汪汪的眼道“璟涵,你爹不让我同你睡,那你便过来同我睡罢。”

    “”

    于是,光天化日下,府内众人皆看到不可一世的晏王,被自家的爱妃拎出了门。

    晏苍陵老实地回了阁,取了点儿药揉了揉臀后,将脸上无辜的肌肉摆正,动了动唇,牵出正色,开始着手准备接下来的事宜。

    翌日一早,晏苍陵便招呼王大夫拿了一些看着华贵,实则廉价的药给自己,稍后带着数位亲卫前去驿站寻李公公。

    李公公昨日受了惊,今日都还未回过神来,听闻晏苍陵亲自上门,眉峰一蹙,但对方毕竟是个王爷,即便自己不想见,也得硬着头皮见,遂蔫蔫地从床上而起,慢条斯理地穿衣,这时门扉一启,晏苍陵跨步而入,一看到李公公因自己闯入而不满的神色,登时把脸皮子往厚一扯,厚得连墙都愧色“李公公,哎哟喂,您正歇息啊,抱歉抱歉,打扰你了,是我不对。您快歇歇,歇歇。”边说着,边装模作样地把人放回了床上,细心地给他翻被掖被角。

    在朝中摸爬滚打多年,何样鄙夷的目光没见过,唯独没见过关切自己的目光,李公公心头一热,看晏苍陵面上的表情真诚,毫无鄙弃之色,甭说感动了,这心先是暖了个透,甚至生出了几分滚烫的热意。

    “好了好了,”李公公推开了晏苍陵,有些不适应地道,“您是王爷,这事儿哪能您来做呢,咱家无恙,王爷便别费心了。”

    “怎会无恙,公公您初次见我岳丈便给吓成了这样,我愧疚啊,”晏苍陵捂着心口,佯作心痛状,接着从亲卫手里接过了药材,往床头重重一放,掷地有声,“公公,这些个压惊的药材是我孝敬您的,一会儿我啊,我去给您熬药,诶,您别起了,我熬药去,一会儿喝完药后,我包您定能好起来。”话音一顿,转而对向亲卫道,”你们看着公公,若是公公有何三长两短,要你们好看”

    “王爷,让小的替您去罢。”一旁的亲卫适时地开口,却换得晏苍陵嗔怨一声,“来赎罪,还让他人来熬药,有这么做的么,你们乖乖地在这照顾公公便是,本王去去便来。”

    说着,健步如飞,转瞬便没了踪影。

    晏苍陵身子一拐,真真地便带着药往膳房去了。他昨日打听出了这个李公公之事,这李公公家世亦甚是凄惨的,自幼他便被父母卖进了宫中,满腔怨恨无处可发,一心便想着能早日出人头地。遂在宫中阿谀奉承,收拢人心,努力爬上高位,给自己换取一丁点儿的利益。他这些年说不上的天子的红人,但胜在圆滑,虽然自比天高,但至少谁人也不得罪,谁人也不知他内心想的是什么,究竟想要什么,这样人,若是收拢的法子不对,那便惹怒于他。晏苍陵当时得到李公公的消息后,也是苦了脑筋,不知该如何对付他,最后在季临川一语点来,终于顺了心头堵塞的脉。

    用人心。

    身处宫中,时不时便得小心脑袋没了去,担惊受怕,同人相处都得挂上一张非本心的面具,以免一不小心,说错一句话被人给害了。是以这等环境中成长之人,缺的是一份关爱同尊敬,而季临川点拨晏苍陵的,便是要他盛着一份关爱同尊敬,将心比心,善待李公公,勿以身份之别而歧视他,只要话说得圆滑好听,定能收拢李公公。

    晏苍陵深吸了一口气,入膳房后,果真老实地煎药,心中回想着季临川所说的句句箴言。

    一盏茶后,被灰熏黑了脸的晏苍陵回去寻了李公公,笑意吟吟地端着熬好的药给他“来,公公请喝。”

    李公公愣愣地盯着晏苍陵黑了的脸,左瞄右瞧都未发现一丝上妆的痕迹竟当真是被灰弄黑了脸。酸涩之情一涌而上,李公公接过药,缓缓入喉。

    好烫,同他内心那砰然跳动的心一样,烫得几欲爆发。

    “公公您歇着罢,我便不打扰您了。今日来也只是来看看你,过几日您回宫了哎哟”晏苍陵一拍掌心,“瞧我将这事给忘了,公公您回宫后,你切莫将我的事告知圣上,我这模样够窝囊了,您便别再让圣上笑话了。不说了,我先走了。”

    “诶”

    李公公尖细的嗓音一提,让晏苍陵颤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面上却是不惊,回身问道“公公,怎地了,可还是有何吩咐。”

    “这不告知圣上容易,可你该如何处置那人,莫不是要公主嫁来时,受罪罢。”李公公垂了垂眼睑,试探地问道。

    “唉,公公您这话便难为我了,”晏苍陵狠狠地揉着眉心,却连半分难受之色都无法抚下,“您也知我这情况了,我若真将人办了,那我便是愧对了他们一家,为人诟病,可若不办,公主出事我又担待不起,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公公,您如此聪慧,便给我出个法子,救我一救罢。”他怀着期盼,深深地望向李公公,目中的深意,让李公公都无法忽视。

    思及今日承了对方的好意,且自己也亲身尝到了这岳丈的可怕之处,若真不作为,未免说不过去,李公公深一点头,又摇了摇首,询问道“王爷,咱家在到来芳城时,听闻这西平王之子,已带兵谋反,若咱家记得未错,这临近南相之城,便只有芳城了罢。届时,王爷您是出兵,或是不出兵呢。”

    晏苍陵脸色快速地逝过一道异色,故意皱眉思索道“这若是不出兵,芳城百姓将会受苦,可若是出兵,这亲王是不可随意出兵的,再者,这圣旨已下,我得前往南相去也。”

    “啧,真是的,”李公公见晏苍陵不顺着自己的话开窍,嗔怨地竖起兰花指朝晏苍陵点了点,“为着百姓着想,你当然得出了这个兵,而这出兵又是不得已为之,天子莫非还怪罪不成。这兵得出,还得出得漂亮,”李公公单手横指,语气中稍稍带着激动,“你也不细想,未经天子令出兵,那可是大罪,有罪之人,天子可还会将公主嫁与你”

    “公公的意思是”晏苍陵小心地征询,“可是,那我岂非要背上了大罪。”

    “不开窍”李公公点着他的鼻头,嗔了一句,“背负大罪,同替圣上解决了一谋反的心腹大患而言,孰重孰轻。虽你身背大罪,但事出突然,你及时应对,于百姓于我大桓朝都有益,你当圣上还会降罪于你么,赏你都来不及。届时你便可以你罪臣之躯不配公主为由,婉拒娶公主。而我再替您同圣上吹吹风,如此一来,你还怕你那岳丈么。”

    “公公”晏苍陵瞪大了眼,眼底亮起了精光,“好计,果真好计可是”他顿了一瞬,大摇其头,“若是因我带兵出外,圣上认为我有谋逆之心怎办。”

    “不开窍,”李公公又嗔一句,“你届时到了南相,这兵也无用,圣上担忧些啥。”

    “说得好”晏苍陵拊掌大乐,只觉内心深处有那么一条线,顺着李公公的,同自己的连成了一条。他原先便想出了此计,只是为了试探李公公,方如此低声下气的询问,不想竟意外地不谋而合。

    晏苍陵会心一笑,这李公公,若能善用,定也是一人才。

    当下,晏苍陵又同李公公商议了一些应对之法,李公公答应,在他将西平军解决之前,定想方设法拖延时刻不走,让其有时间准备。

    白云苍狗,转瞬便过,夕阳西下时,晏苍陵高兴地带着喜讯归去,不想方回府,喜色顿时便被忧色取代。

    、第七十三章 鬼山

    捎着一脸的笑容回了府上,询问季临川身在何处,晏苍陵便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但这心上人还未亲到,便在半路杀出了一个许颂铭,将他的去路拦下。

    收到晏苍陵阴沉的视线,许颂铭抖了三抖,连忙一揖到底,躲避那骇人的目光“王爷,某方才收到消息,吴啸带领的西平军已收复了南相周边县城,现今正往芳城赶来,约莫十日便会抵达芳城。”

    “唔,”晏苍陵早便知晓此事,故而一听这过气的消息便没了精神,蔫蔫地挑着目光,期望许颂铭能道出一些足以让他丢下心上人而听他禀报的消息。

    许颂铭将头往低处垂,顿了半晌,迟疑问道“探子打听,在大军出发当日,干旱多年的南相落了一场大雨,众军以为此乃天助,士气大振,故而某想征询王爷意见,接下来当如何应对”

    晏苍陵眉心瞬间拧成了一个结,沉吟一瞬,命道“去唤姚亮、方信、乐麒同各府典军到书房商议。”

    “是,某告退。”许颂铭躬身退下,晏苍陵则提步去寻季临川。

    季临川正在房内倚靠着一张椅上,单手撑颔,手中一卷书册看得正是入迷,一听门扉开启声响,只微微动了动耳,又沉浸在书册当中。

    晏苍陵心头疑惑,往日这季临川见到自己,纵使再沉迷书中,也会将手中书册放下,笑意盈盈地对着自己笑道“你来了”。而今日却不知怎地,一反常态地不理会自己,莫非还生者自己的气。

    “璟涵。”晏苍陵试探地唤了一声,却只换来季临川闲闲挑起的一眼,转瞬又被书册夺去了视线。

    “璟涵,”一遍一遍地喊着,晏苍陵不满地上前,将季临川抱着亲了有亲,“你怎地不理我,我有事寻你呢。”最后的语气词瞬间压低了声,沉到了腹中,晏苍陵目光恰时扫到了季临川手中的书册上,怔了一瞬,这竟是一本兵书

    他依稀记得,季临川是不喜看兵书的,那时季临川到书房时,翻着了兵书便将其放回,看也不看,而今竟看得如此津津有味奇也怪哉。

    “璟涵,你怎地了,竟会瞧兵书。”晏苍陵抽走季临川手中的兵书,歪着脑袋上下左右看,目光灼烈得恨不得将里边的文字盯出几个洞,“奇也怪哉,这字未变呢,你怎地看得如此入神。”

    “还我,”季临川语气中分明带着三分恼意,踮脚抽回了自己的书册,眉头微微一蹙,“你不去收拢李公公,来抢我兵书作甚。莫打扰我,我还得看呢。”

    “璟涵,”晏苍陵讶异道,“你怎地突而来了兴致看兵书”

    “我”季临川语塞,一抹绯色悄无声息地爬上了脸颊,偷偷地从刘海中挑起一眼看向晏苍陵疑惑的面容,又移开眼去,“你过不得多时,便得同西平军对上了,我便想着看看兵书来帮你,虽我懂得不多,但多一份力,总归是好的。”

    喜色悄悄地从脖子,顺到了脸上,无声无息地爬满了心尖,晏苍陵静静地凝望着季临川,心头好似被什么给拨中了弦,颤得他痴狂不已。他雀跃地抱住了季临川,轻柔地朝他唇上压上一吻,喜从心来,大喜过望,再至,感动溢满全身。

    短促的吻在晏苍陵忆起自己到来的目的后,匆匆结束,他松开了红了脸蛋的季临川,手指一扣,将人的手稳稳地抓在了手里,带着他便往外去“说道这事,璟涵你得同我见见几人。”

    “嗯嗯。”季临川被拉了个猝不及防,脚下一动,差些扑到晏苍陵的后背上,压扁了鼻。“何事如此慌张,”他面上稍稍露出了恼意。

    “不知好事或是坏事,”晏苍陵顿住脚,将人揽至了自己的身旁,大意将方才许颂铭所道之事告知了季临川,继而续道,“原先我换人取来吴其康的头颅同虎符,便是欲算计吴啸,迫使他生出谋逆之心,而我便能以替天子平乱的借口,同西平军对上,暗中收买西平军中人,将我方势力混入其中,最后想法设法收拢西平军。可如今天子杀出了让我到南相这一着,我的计划便得有变。我非但得胜了西平军,尚得借由地道,将我方势力送往南相,不然我不可带走一兵一卒,这对往后攻向京城,极其不利。可如今,西平军气势正盛,而我方久未作战,未免生疏,因而我担忧”

    “担忧”两字落时,晏苍陵已带着季临川走进了书房,唰地一下,立时收到了众多明亮的目光。

    季临川被吓了一吓,转瞬又平静地微微一笑,同书房内众多素未谋面的人颔了个首。

    书房内此刻站了约莫十人,将书房撑得满满当当。其中许颂铭、姚亮与乐麒季临川皆已见过,其余未曾谋面的,皆是一些身姿挺拔,站如劲松之人,虽身着常服,但全身溢出的肃杀之色,皆昭昭明显告知,他们的身份军人。

    “璟涵,我同你介绍一下。”晏苍陵带着季临川走向那些静站之人,当前一人,便是前次对付李桀时,化身悍匪的常得胜,季临川对其抿唇一笑,而常得胜也哈哈大笑,一个大掌拍到了季临川的肩头“哈哈哈,王妃好啊,王妃好许久不见。”

    “嗯嗯,许许久不见。”季临川的骨头都快被他大掌地打成了碎片,惊得晏苍陵丢开了常得胜的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常得胜嘿嘿傻笑了几声,摸了摸脑袋,一拍胸脯朗声道“抱歉抱歉,我忘了王妃皮太嫩不禁打不禁打,无妨,我自打三下,谢罪”说着,咚咚咚地三拳捶到了自己的胸口,声音大得季临川都差些蹦起,而在场绷着脸的众人,皆化开了笑容,指着常得胜所为笑得前仰后合。

    晏苍陵丢下常得胜,往身侧而去,一一给季临川引荐了各府的左右将军,同时末了还引荐了一人,谘议参军事方信。

    谘议参军事乃是府中咨询参议军事的官职。听罢解释,季临川顿了一瞬,眉梢轻轻挑起,问道“为何不唤我爹来。”

    晏苍陵身子一僵,扯了扯嘴角,本想拒绝,怕他爹听他们谈如此谋逆之事,一时不能接受,但看季临川的目光坚毅,还是派人去将人给唤来了。

    这会儿功夫,书房内便挤满了众多军人,一看便知此事不同寻常。

    “方才我亦同璟涵道明了现今的形势,”晏苍陵行至案前,接过许颂铭递来的西南一片地图,唰地一展,于桌面铺展开来,单手凌厉一指,落在南相之上,“而今吴啸正带着十余万兵马从南相出发,往我芳城而来,从地图来看,这一片多山地,地势不平,山路颇多。至芳城而来,能集结兵马的,便只有这座同落霞山相连的山脉,落日山。若是大军逼到此处,那芳城便危矣。是以我们需得在此之前,将大军拦下,寻个妥切之处,一举击破大军的核心骨。”

    季临川行至晏苍陵的身侧,低首同看这张地图,他方学兵法不久,对地图也是一知半解,一会的功夫还真看不出的所以然来,张唇想询问一二,但终究不忍打扰晏苍陵,遂将疑惑深藏腹中,待适宜时再询问。

    然,他不问,却有人看见了他眉中的疑虑,乐麒开口问道“王妃,你想问什么。”

    季临川怔了一怔,同乐麒送上了一会心的笑容,面对众人的目光,沉着问道“除却这些地势不平的山地,可还有些地势奇特之处。”

    “地势奇特之处”晏苍陵疑惑,“璟涵,你所指的是什么。”

    “我有个猜想,”季临川左手五指尖轻轻扣着右手掌心,神思远放,“细想,西南这片多是山地,那么西平军联同你的府军,定都是擅长在山地作战,如此以来,我们除却能凭靠芳城不断补给所需外,胜算并不大。是以我们需得寻一处你不擅长,他亦不擅长之地,以奇袭而拼上一拼。不过这仅是我的猜想,做不得准。”

    此言一出,房内一片沉默,许多人支颔撑手,目光凝滞在地图之上,期望能从中寻出一处既能攻又能守的适宜地方。

    这时,姚亮出口,打破了静谧“我们当时赶来芳城时,一不小心,入了一处古怪的山中,那儿至夜间便会生出白雾,我们当时差些迷了路,若非有明日悬头指引方向,只怕都将葬身那处。那地方,我若未记错,应是在这儿”姚亮论及兵事时,收敛了暴躁之气,声音一响,枯瘦的手指便点在了地图一处毫不起眼之处。

    这地方,在地图上也仅以一个小点显示,低调得近乎看不清在何处。

    这样的小点,便是晏苍陵这等常年打仗看惯地图者都会忽略,更甭说其他了人了。

    季临川呀了一声,将头埋得几乎到了地图里,方看清那小点深在何处“这是何地,唤作何名。“

    “嗤,鬼知晓它唤作何名。当时我们出去后,便唤其为鬼山,因深处山中,周围时而又有白雾遮眼,若非一时迷途,我还真不会走进去。”

    “也即是说,”晏苍陵将话续道,“此地不易被人发现,且容易迷路”

    “不错,若非一时误闯,只怕亦是无人知晓此处。”姚亮自信地道。

    晏苍陵眉头一拧“若是如此,我们又如何将敌军引到此处,必奇袭对方”

    这声一落,众人又是一阵沉默,皆拧眉望向姚亮毕竟那儿的地形究竟如何,皆无人知晓。

    、第七十四章 相缠

    姚亮面色一沉,颇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咳,不知何人作画本领高明,不如我将当地的地形道出,由你们来画,如此可一目了然。”

    “为何你不亲自画。”晏苍陵眉头高高挑起,打趣地看着他。

    “哎哟我平素里只管出谋划策,哪还有那闲功夫学画画。谁来画谁来画,甭啰嗦了。”姚亮被人猜中了痛脚,登时炸了起来。

    季临川薄唇一抿,牵扯出笑意道“我来罢,”语毕时,单手一撩袍袖,沾墨即点触纸上,笔锋随着姚亮所说的,一径而走。遇到画错之时,姚亮会将其指出,前后耗时约莫一炷香,季临川方整理出一幅全图。

    将地形图吹干墨迹放好,铺展于桌,众人皆上前来围观而看。

    瞬间,抽气连连,原来这竟是一怪石嶙峋的山地,周围高矮错落的山岩不计其数,狭窄弯路甚多,眼花缭乱,兴许这条是正路,拐个弯便成了错路。

    “这等地形,不太好办呢。”晏苍陵摸着下颔,沉沉深思道。

    季临川眉头也微微蹙起,虽不知太多行军打仗之事,但多少也看得出其中有多麻烦。

    “这倒未必,”季崇德这时忽而发了话,跨前一步,指着季临川所画的地图道,“世事皆有利弊。这山地怪异,但却有一好处,可藏人。”

    “可藏人”乐麒眉间一沉,续话道,“如此一来,我们便可藏身在山岩之后,趁夜偷袭。”

    “这主意不错,”晏苍陵拊掌一乐,颔首赞许道,“我们可将敌军引入此地,再用弩箭偷袭,如此一来,定能歼敌。”

    “话是如此说没错,但问题是,我们将如何引西平军引到此处。他们总不会也似姚亮这般给迷路了罢。”季临川切入一声,众人方亮起的眼又瞬息暗淡。

    “嘿,依我说,我们不妨冲出去同其对阵,接着便假作逃亡,引诱他们朝那处去。”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朝发话的常得胜送去一眼,晏苍陵敛目时又否决道,“但西平军十来万兵马,队伍浩大,一部分人上当入内后,定会发出讯号,是以我们此法也不太妥。”

    季崇德沉默,拧眉不语,姚亮也是没了主意,摸着下颔摇首沉思。

    “若是面对面对垒,我们有几成胜算”这时,季临川先开了话。

    晏苍陵掰着手指,条缕分析道“十之八九,但却是一场消耗战,我们胜在能有粮草补给,但西平军胜在气势大盛,加之沿途还收拢了不少人,西平军愈发壮大,人数估摸着已比我军多。”

    “嗯,原先我在朝中时,便曾计过西平军之数,当时我未记错,应是仅有几万人,即便是沿途收拢,也不应有如此人数方是。”季崇德一声罗下,将晏苍陵的心都提了起来。

    “可见,西平军大部分皆藏在了深山中,为人所不知。是以,我们方将吴啸逼反,逼出隐藏的西平军。”晏苍陵话语一滞,朝季临川送去一眼,原来先前季临川所说的引出西平军之计,便是逼反吴啸,虽然此法有些冒险,但却大有奇效。

    “在不明西平军的实力情况下,我们不可轻举妄动,还是小心为上。最好能寻到一极妙的奇袭之法。”晏苍陵沉然续道。

    “你原先如何打算的”季临川反问。

    晏苍陵绷紧了脸,续道“使人潜入西平军中,再从中击破。”

    “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但现今光靠这一计,是不足以击破士气大振的十来万兵马的。”季崇德很干脆地驳道。

    、

    “不错,”晏苍陵也甚是苦恼,“当时我所计划的,乃是先放火烧粮草,没了粮草,便无法前行,可如今,”他长叹一声,“听闻那一路上皆是大雨倾盆,甭说烧粮草了,这火点不点得起都成问题。”

    “是了,”季临川声音扬了一声,眉尖稍稍挑起,“你方才说南相一带皆是大雨”

    “嗯,”晏苍陵回首望他,兴味地道,“莫非你有何好计。”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雨能振奋人心,却也能让人心失温,甚至可引天助,”季临川同大伙儿对视一笑,“你们可曾想过,大雨泥泞,土壤容易松动,碎石烂泥便容易滑落。”

    “璟涵,你的意思是”晏苍陵双眼唰地锃亮,一个激动,握住了季临川的手,紧接着方信便将他的话续了下去,“可是利用滚石,扰乱军心,接着再放弩箭歼敌”

    季临川含笑点头,朝众人扫了一圈道“我不会行军打仗,出的主意未必可行。但这我有一计,便想着同大伙儿一同商榷商榷,瞧瞧是否可行。”

    “啥计快说快说”常得胜已耐不住了,把脚跺得啪啪作响,急切地道。

    “此计,我们得慢慢来”季临川低声一笑,拉拢众人环成一圈,提笔将自己的计划悄无声息地写下,搁下笔时,面上洋溢着笑容。

    众人看罢,大部分扬手说着好,但有些人却执不同看法,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最后综合了众人的意见,终拟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此计若行,则可以少胜多,若是不行,则必得打上消耗之战。

    晏苍陵权衡了利弊,应下了此计。当日他便将计划之事一一叮嘱,责令各府修整一日后,便陆续带军出发。

    讨论了一下午,众人皆累了,晏苍陵揉了揉肩头,甩着胳膊深深地打了一个呵欠,这时一双温柔的手贴上,按在了他的肩头,轻轻揉揉地给他按压,将人弄得舒服得喘了几口气。

    晏苍陵不敢让自家王妃太过操劳,将人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里,翻来扶起的看,觉得这手怎地看怎地好看,修长的手指如若葱白,捏在手心里,柔得都似要化成了一滩春水。

    “璟涵,后日我便要启程了。”晏苍陵倏尔将手心里的手握紧,神情略有黯然,“虽说计划已定好,但因接连大雨之故,我恐有所变动,不能可能真正施行,若是一个不好,我”

    “说啥胡话呢,”季临川嗔了一句,手如鱼般滑出了晏苍陵的掌心,“上天佑你,定会无事的。你若是有事,你对得住那些为你抛头颅洒热血的兄弟么,你对得住我爹么。”

    “你爹,”晏苍陵一顿,莞尔道,“说到底,你爹乐意加入我们阵营,为我们出谋划策,我当真高兴。”

    “我爹乃是文官,在战场上出不来多少主意,”季临川轻轻一叹,一口叹息在舌边绕了几圈,漫于烟尘,“但胜在他自己平日里有习武,身怀沙场梦,你若是乐意,大可让他上阵杀敌,他定是会很欣慰的。”

    晏苍陵却是摇头道“不,我可舍不得让他上,我想他同你能在我背后支撑我,在我出事无人统帅时,替我出主意。”

    “胡说八道,什么出不出事,”季临川竖起了眉头,恼得推了推晏苍陵,“你便放心地去罢,我在府中等你,你定会成功的。”

    “璟涵啊璟涵,”晏苍陵抱住了季临川,头深深一埋,入了季临川的颈侧,“原先我孤身一人,上阵杀敌,了无牵挂,是生是死,由天而定。可如今有了你,我的心便落在了你的身上,我开始恐惧,若是此役落败,我便这么去了,而后西平军攻下芳城,那你该怎办。璟涵,我慌啊。”

    季临川僵直了身体,久久不曾动过一下,一声慌啊,便如一条小蛇,钻入他的身体,顺着血液流动,逆行而上,霸道地钻入心中。若非心挂自己,晏苍陵一久战沙场之人,又焉会生出如此惊慌之心。

    “你慌什么,我这不是在你身旁么”季临川浅浅挂着一抹笑,伸手环抱住了晏苍陵宽厚的背。当初便是这个背,给了自己的温暖,也是这背,撑起了自己的希望,现今这背,却因自己而动摇倒塌。

    “我害怕,方许你下半生,便毁了诺。”晏苍陵声音如吞入喉中,黏着道不出顺畅的话,“璟涵啊,若是盛世太平,若是你我乃普通人家,兴许便不会有如此多事了。”

    “你若不想如此折腾,慕卿,”季临川轻推开晏苍陵的怀抱,眸光潋滟,孕有波澜,“那便许我盛世太平罢。”

    一声惊呼霎那便被一柔软之物深深压回了舌根,晏苍陵瞬息间呼吸骤停,惊愕地睁大了双眼,看着面前主动送上热切一吻的季临川。

    季临川的吻技十分生涩,他颤抖着双眼,缓缓闭上,呼吸间带着急促的热气,他不知如何去吻,只会淡淡地将唇压在晏苍陵的唇上,悄无声息地探出舌头,含羞带怯地往晏苍陵的腔中滑去。

    他的吻技太过生涩,生涩到晏苍陵热火都被撩上了头,都未能将人的味道吞入腹中晏苍陵不满足了,大手一扣,将人生生嵌入怀中,热吻一压,抱着季临川的头,深深地将对方的味道送入自己腹中。

    热切着,激烈着,一抔烈火从心底深处漫上,腹中邪火燎原,不止不休。

    彼此相溶的呼吸粗重难言,相贴的身躯,彼此都可感觉到对方急促的心跳,太过离经叛道,太过羞耻,也太过刺激。

    不知是何人先开了口,不知是谁先拉着谁的手,当他们意识清晰时,便被倒在床上所震出之声吓倒。双双的眸中倒影着一个你,一个我,旖旎的情色从俩人相触的肌肤上生出。

    “璟涵,璟涵”晏苍陵低声呢喃着近在耳边之人,一遍一遍,将其刻入心中。他拥住了季临川的身体,试探着,慢慢动作着,用自己的温柔去消除他的紧张与恐慌。

    一点点用自己的爱意,温暖着他,再一点点地同他相痴相缠

    、第七十五章 夜袭

    当季临川从美梦中清醒时,床边的温暖已经空了,他迷茫地睁眼,撩被而起,发现原先赤裸着睡去的自己,身上已着了一件单衣,而身上亦无汗黏之感很明显,晏苍陵很细心地给他做了清理。

    有股暖意慢慢地爬上心尖,昨日里,晏苍陵对他极其温柔,让他都化成了一滩春水,任由晏苍陵予取予夺。这会醒来,发现自己身上也无特别的痕迹,明显是一直都被晏苍陵周全的对待。

    论理,晏苍陵所带的兵马明日方会出发,可今日却早早不见了人影,却也不知去向何处。

    季临川忍着股间稍微的不适坐了起身,穿好衣裤站好,走得几步,便见桌上摆放着一张被砚台压着的纸张,正随风哗哗地翻起,霸道地充斥入眼,让他无法忽略。

    心头一悸,带着迷茫,当纸张上的内容扑入眼中时,季临川心头热血涌动,几欲感动得泪流。上边用极其深刻的字体重重地写着两个字等我。力透纸背,走笔如锋,可见写字人当时那沉重而又坚毅的心情。

    季临川莞尔一笑,将这张纸紧紧地贴在自己心口,同时抽出另一张白纸,提笔写上笔锋较软的两字等你。

    两纸一放,叠在其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璟涵。”晏苍陵正带人往地道内搬运辎重,心头忽而一紧,好似有什么声音正在耳边飘荡,那声如此地熟悉,以致他听闻都会发笑。

    “王爷。”跟着他身后的姚亮低声一唤,晏苍陵顿时凛身,继续前行,以免阻挡后方的大队人。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并不足以让地道从芳城开凿到南相,但却能缩短路程,且能用以屯粮储资。第一战队在卯时,已由常得胜带领从地道而出,伪装成普通商贾,绕远路,往南相方向而去,意欲从后方包抄西平军。第二弩手队也在另一主帅带领下,朝另一方向而去,率先在鬼山埋伏。第三队辎重,则由驻队掩护,跟在晏苍陵弩手队之后。而晏苍陵这队奇兵,尚得等待王斌寻人日夜赶工制成西平军的盔甲,以让他们易装成西平军,混淆视线。

    此次计划,任务最重的则是晏苍陵的奇兵队,能否成功,便在于他们之上了。由此可见,晏苍陵的压力之大。

    晏苍陵这队,皆是从各府中挑选出的精兵,各个骁勇善战,且能力不俗,但因是不同典军所带,是以在训导上,还是有些不同,为此,将部分粮草屯好后,晏苍陵整合了队伍,将众人齐集,亲自训人。

    多日后,大雨倾盆,连连不休,常得胜所带的战队,已经切入到西平军的后方,弩手队也已准备妥当。探子回报消息后,晏苍陵大手一挥,即刻出发,当夜众人翻身上马,动作麻利地冲往那名唤鬼山之地而去。

    数日后,西平军的数队人马如晏苍陵所料的,恰恰在夜晚行进到鬼山附近,只见此处山峦迭起,怪石嶙峋,山岩环绕小径,左右皆是高矮不齐的山岩。探路的斥候看天色渐晚,大雨有渐大之势,遂跑去询问吴啸可要歇息。

    吴啸眉头一拧,仰首望天,确实如斥候所探,天色黑沉,趁夜赶路确实不妥,遂策马向前,寻一处可攻可守之地因他不放心假手他人,遂亲自寻一安全之地,已成为他的习惯。安全之地已寻着,吴啸遂挥手让众人扎营,待明日雨稍歇了再继续前进。

    一夜的疲惫远征,让士兵们看起来毫无神采,多日的瓢泼大雨,让他们的心也跟着冷却。看众人目光无神,神色颓迷,吴啸心叫一声不好,立马将手中横刀提起,大声吼啸“兄弟们,久旱终有逢甘霖之日,前路艰辛终有柳暗花明之时,而今不过区区小雨,焉能浇灭我们心头之火,我们当奋勇而上,披荆斩棘,开辟前路。”

    霎那,众兵热血奔流,士气大振,高举着手中横刀大声呼喊“披荆斩棘,开辟前路”喊声喧天,直贯云霄,大地皆颤。

    便在此时,轰、轰、轰,声响炸开耳边,如闷雷轰响,势如破竹地穿透耳膜,众人循声一望,惊见两面山岩竟滚落而下,卷动着滚滚尘埃压面而来,不消半会,便逼近到了近前。

    “快逃”两字瞬间被惊慌大叫淹没,战马嘶鸣,蹬足前奔,顿时众兵作鸟兽轰散,哗地一下,如水流分岔朝四面八方狼狈逃去,方凝起的士气瞬间溃散。

    轰轰

    声音不绝,沙尘漫天,血味瞬间在几声嘶声大叫后弥漫鼻尖,不过一时半会,竟是伤的伤,死的死

    吴啸狠狠地抽着坐下骏马,不顾他人地只管往前而逃,直待动静止歇,山岩平稳,方惊魂甫定地吁马顿足,回身而看,竟是山岩满地,铺成绝路,生生将他同后方大部队兵马分隔两端。

    吴啸为自己活了命而吁了口气,策马行到堵路的山岩边,眉头深深凝起,这山岩巨大,底下有潺潺鲜血流出,被压其下的,尚有一些苟延残喘之人,他们绷紧了手臂,痛苦地朝吴啸伸去一手,企图让他拯救自己。

    然而,最后一点希望却在吴啸快刀之下,瞬间淹没。一刀迅过,痛苦活着的人断了生息,同时刻众士兵皆倒吸了一气,不敢发话。

    抽刀回身,吴啸冷冷地道此乃为了他们解脱。紧接着,他唤人将火把点起,借由明光一照,发现这堵路的山岩竟堆成了一堵高矮不平的墙,高者没过头顶,低者也有膝弯之高,一时半会,怕是被分两处的兵马是无法铲开此道了。

    恰在吴啸思忖着如何对付堵路山岩之时,一道疾风毫无征兆地刮来,好不容易燃起的火光倏尔灭了,便在众人双眼还未适应黑暗之时,嗖地一声一样东西擦破气流呼啸而来,“啊”的尖叫一落,一卫兵砰然倒地,溅起一地水花。

    吴啸闻声一看,这倒地之人的身体竟已没了起伏,而他的后心,竟矗立着一枝弩箭,此箭用力之狠,竟将人的背心贯穿至了前胸,牢牢地盯在了地上

    众兵皆惊,立时肃整容色,齐刷刷地扬起了手中长枪,凝目前方,观察弩箭来向。

    吴啸坐下之马不安嘶鸣,前足一抬,高高扬起,惊得他赶忙吁声劝服,让战马定立站好。吴啸左右环视,都未发现有可疑人影,而自那一枝弩箭后,便再无后续攻击。他眉心一沉,看对方并无继续攻击之势,未免冲动行事,他便先唤人拔出弩箭,呈给他看。

    包裹好的弩箭一入手中,吴啸眉头拧得更紧,凭他的眼界,竟看不出弩箭的出处。

    然,便在吴啸注意力皆在弩箭上时,又是一枝弩箭破空而至,挑衅般地射在了吴啸身侧的士兵之上。一声痛嚎,士兵痛苦倒地,转瞬便断了气。

    被人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吴啸的火气尽皆被挑了起来,大手一挥,即刻唤众人去搜查敌人。

    明火一燃,将周围一片燃得发亮。

    “快看”

    众人循着发声人的手指望去,发现竟在四面八方的山岩上闪烁着刺目银光,寒涔逼面,骇人杀意从岩缝中清晰透出。吴啸霎那如被盯在地面不敢乱动,生怕马蹄一动,自己便被寒光弩箭射成刺猬。

    “来者何人鬼鬼祟祟算何本事有种出来一拼”吴啸放声一喝,气势雄浑将众兵惧意压下。

    一片静谧,仅有风穿山岩之声,血流之音,无形的恐惧从寒光穿透入身,有如魔爪笼罩,压抑不已。吴啸心乱如麻,震声再问,依旧无人应答愈是这般静谧而未知,愈是让人恐惧。

    吴啸心头一紧,满腹疑惑,试探地跨前一步,怎料本以为是他人故意虚设的弩箭竟真的扣弦而上,嗖地射向他的胸膛。他大惊之下,举刀横于胸前抵挡,下意识地便扯过身边的士兵挡于自己面前。

    “啊”一声短促惨叫,那替他挡箭的士兵便被弩箭穿胸,在箭势冲击之下,朝后仰倒,悲愤死去。

    在场众人,看罢吴啸此等行为,面上皆燃起了些微的怒意,吴啸却还沉浸在自己捡了一命的欣慰之中,一揩虚汗,策马一动,怒意彻底便点燃,当即横刀一挥,厉声喝道“兄弟们,我们不可坐以待毙,冲啊冲啊”

    众人心头一热,与其等死,不如拼死一搏众人起身大喝,提枪冲向那闪烁着银光的乱石山岩之中,可是,在他们即将奔到了箭头面前时,竟都未见有弩箭射出。

    吴啸心中警钟一点,暗叫一声不好,正要唤众人退离时,忽听后方有人高声呐喊“走水啦走水啦”,吴啸回身一看,分明毫无火光,顿时醒悟,此时正是雨夜又怎会在一瞬之间燃起巨火。

    “啊”尖叫声如若海浪扑岸,一浪叠一浪接连不断,同时刻四面八方的银光一动,万箭齐发,铮铮锐鸣续耳而来,箭网扑下,逃得快者幸而存命,逃得慢者阎王殿上留下名姓。马声嘶鸣,众兵惨叫,鬼哭狼嚎不绝于耳。骑兵中箭,翻身而下,同时又有山岩被推滚落,避得了弩箭,却避不了袭面山岩。

    惨叫声在遮眼的沙尘中弥漫,连敌方在何处都不知晓,便已在短短的时刻内被敌方伤得兵马皆损。

    吴啸咬紧牙关,挥刀斩石劈箭,硬生生冲开了一条血路,却还是挂上了不少的伤。所有的理智皆被燃烧殆尽,冲动二字涌上头脑,他看前方之路怪石嶙峋,岩石耸峙,小路由宽变窄,正好可阻挡在此处空地中当头而下的山岩,于是把手一扬,令众人往前方冲去。

    殊不知,一入密集的山岩之地,竟如入迷宫,怎生都寻不到出路。

    作者有话要说季小受真的被吃啦,不信乃们看他小黄瓜o ̄ヘ ̄o

    横刀军队列装制式刀,近身肉搏利器,是后来日本刀的鼻祖。

    战队主冲锋。

    弩队主远程射击。

    辎重主运送、补给军械物资。

    驻队主替补、收容。

    奇兵主奇袭。

    还有一些兵种,在后文再提v

    、第七十六章 胜利

    此处甚是古怪,明明后方便是进来之路,却在折身回返时,始终走不到尽头,回到入口。

    吴啸翻身下马,牵着马缓步而行,耳听八方,眼观四方,凝注所有的注意力在上下左右的方位。同他一块儿冲入的士兵在他身周保护着他哪怕对他方才拿士兵挡箭的行为不满,但到底此事情态凶险,反了吴啸于己并无好处。

    原先他们这队被从中断开的的兵马粗略估计也有一万来人,但而今跟着吴啸冲进来的,至多也就千来个人,其余的人不知所踪。

    而今敌人在暗,他在明,人手又不足,甚是麻烦。

    吴啸脸上肌肉一绷,厉声一喝,唤众人集结,互相照应,不可单独行动。待整肃了队伍后,他方小心翼翼地带着众兵前行。

    然而,这一路上,皆无敌人出现,安静得忒不像话。恰时,不知从何而生的白雾袅袅生起,一时遮了眼,渐而看不清身边之人了。

    众人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一面是隐藏在暗处不知所踪的敌人,一面是加重死亡威胁的白雾,心中忧虑万千,惧意连升,未知的迷茫将彼此的恐惧无限放大,静谧的夜中都可闻到彼此间粗重的呼吸声。

    吴啸沉然一跺脚,冷哼道“镇定些,敌人便是要让我们自乱阵脚,我们万万不可中计”

    吴啸此声一落,便如一计定心针打入了众人的心中,惊慌皆被压下。众兵深吸一气,迈着整齐步伐向前,贴近己方之人,以好应敌。

    随着时间悄无声息而走,这白雾愈来愈浓,到后边竟连身边人的模样都瞧不见了,而不论是前方或是后方,皆寻不到出路,凝聚起的人心再次溃散。

    便在这一瞬之间,倏尔一声闷吟而起,尽皆着便闻倒地之声作响。一人倒,接着再有人倒。

    吴啸大惊,听其声并未有弩箭之音,知晓定是敌人趁势而入,将人杀掉,顿时翻身上马,扬声喝道“上马,跑”

    骑兵即刻翻身上马,而步兵也随着上了骑兵之马,一同策马朝前方冲去。

    漫无目的地奔跑,让吴啸的心更加惊慌,从始至终,都未发现敌方究竟何人,这般下去如何了得,他必得想方设法,将敌方揪出方是。

    便在这时,后方的惨叫再次响起,间或伴有金戈相触铮铮锐响之音,他回头一望,隐约可见有两波人正于后方厮杀,而其中一波,呈现压倒性的胜利。

    “该死”吴啸低咒一声,提眉一看左右两方的低矮山岩,暴喝一声,一刀砍向岩壁,刮出碎屑四散,朝山岩边上可能隐藏着的敌人打去。

    岂料屡屡作为,皆是打了个空,自始至终皆寻不到敌人的藏身之处。

    而其他士兵,也仿照他这法子,将碎屑削向山岩,亦是寻不到人。吴啸又不敢勒马去寻,生怕会被隐藏在周边的弩箭刺了个对穿。

    毫无目的的躲避,使得这场战完全处于被动的状态,敌人便好似一看不见的手,笼罩在吴啸的身上,让他们都无法逃离敌人的五指山。

    军心溃散,随着耳边传来的惨叫声愈发惨烈,众人更是心惊肉跳,连牵着马缰的手都在打抖。这一队被切断的人马,大都是前方开路的步兵与部分骑兵,而精锐的士兵则被断在了落地山岩之后,是以他们的实力略低,不过半会,便伤的伤,死得死。

    吴啸的心愈发寒凉,他虽自幼习武学兵,但到底不比真正杀上战场的吴其康,他仅空有理论,而无上阵杀敌的实战经验,以致在这时候,愈发错乱,一味地只知鼓舞士气,让众人逃亡。

    眼前的白雾渐而消弭,逐渐看清了前方的路,吴啸心头一喜,正准备顿下足,继续掌握主动时,忽听后方喊杀声而至,竟有数位身挂重彩,一身血迹的己方士兵拼出了一条血路,提着染血横刀朝他拥来。

    吴啸一喜,这群人虽只有百来人,但他们目中的坚毅之光,照亮了众人的希望,连黑夜都要退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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