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好好呵护怀中这伤痕累累的人,再不愿看到他受任何伤害……
然而,正邪不两立,一个是南方盟的盟主,一个是风云教的月圣使,将来势必对敌,纵有维护之心,怕的是到时身不由己……
天苍云心中突然生起一个念头,如果水若风能脱离风云教,改邪归正,等于去了凌白甫一臂,既可削弱风云教的实力,又可消弥水若风的杀孽,从此可以堂堂正正在武林立足,扬名立万,再不会有两人对决的一天!
越想越是兴奋,不自禁猛抓住水若风光滑的肩,这样就两全其美了……
水若风猝不及防,身子一晃,酸软的手臂一个没抓住,立时被水流冲走。
天苍云大惊,劈手捞住他的衣领,猛向怀中一带,水若风又一下子跌过来。冲劲太大,收势不住,撞了个满怀,天苍云的唇正好贴在水若风脸上。
顿时,两人都僵住了。
水若风想都没想,左手本能地挥过去,啪的一记耳光狠狠打中了天苍云。
打完才回过神来,天苍云只是无心之失,这一掌挨的有点冤。可是自己又绝无理由道歉,气急之下,反而恼羞成怒,恶狠狠瞪着天苍云,你该死!
天苍云脸上火辣滚烫,想必五条指印是少不得了。想自己一身武功,纵横江湖,又是南方盟的盟主,从来都是威风八面,谁料想现在居然会落到打不能还手骂不能还口的地步。
苦笑道要打要杀随你,不过等出洞再说,死在这里太不值了。想揽紧水若风,可是丹田空荡荡的,提不起真气来,强行运功,突然喉头一热,血又急涌出来,来不及转头,全喷在水若风身上。
水若风以为是自己刚才那掌打重了,心中一惊,脱口道你……你不要紧吧?
天苍云一怔,听惯了水若风狠声恶语,这样关切的口吻竟有些不习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这人命大,死不了的。倒是你,在水里泡了这么久,没什么吧?
我……我没事……
自两人相识以来,第一次如朋友般对答,彼此都有些惊讶,又有些慌乱,不知怎样开口才好,尴尬之极,连眼光也不敢接触,各自想避开,偏偏同时转了一个方向,正好碰在一起。
一个璀璨似日,一个澄净如月,似有一种奇异的吸引力,凝视胶缠,一时竟无法分开。
水浪拍打,涛涛声急,水洞中阴寒冰酷,两人却感到淡淡的温暖,如春风化雨,滋润了枯寂的心……
忽然一道浪扑来,推得水若风向前一栽,天苍云如梦初醒,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抱住水若风,豪气干云,抱紧,我要一口气冲出洞!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天苍云挥臂力击水面,水若风双足拼命踩水,两人同心协力,艰难地向前游。
临到岔洞出口处,水势更为湍急,疾如奔马,无论怎么拼命游,竟不能前行,只在原处打转。
眼看就要被水倒冲回去,天苍云大急,不顾一切,猛然一足狠踹在洞壁上,借力抱着水若风腾空而起,飞跃丈余,扑进主河道中,立时顺流冲入主洞。
天苍云使尽了力气,再也支撑不住,直向水中沉去。
水若风忽觉手上一沉,跟着天苍云便不见了踪影,这一惊非同小可,想也没想,和身急追,左手一捞,捉住了手臂,拼尽全力将天苍云拉出了水面、
天苍云,天苍云……连唤数声,听不到回答,水若风心几乎跳出了喉咙,似飘荡荡悬在半空没个着落,慌乱之下,抱紧了天苍云,你怎么了,醒醒啊……
正在此时,前方陡然现出了一个亮点,射来模糊的光线。
那是出口!
水若风喜极而呼,你看到没有,我们有救了……
洞中由明变暗,周围情景依稀可辨。水若风渐渐看清了天苍云的面容,惨白如纸,双眸紧闭,一缕血线沿着刚毅的菱唇蜿蜒流下,不住地滴落水中。
都是为了救自己,天苍云才身受重伤,其实他大可以留在原处跟楚汉汶等人会合,安全出谷,根本不必陪着自己。
为什么,你要对我这样好?
那一夜的狂暴与残酷蓦然又兜上心头,疼痛的伤口渗入丝丝温柔,在胸口翻绞,撕心裂肺……
天苍云勉强张开眼睛,视线模糊,恍惚地看见水若风脸上挂满了晶莹的水滴,如珠似泪,喃喃道别哭,别哭……昏沉之中,不自觉地举手抚拭,指尖触到那光滑如玉的皮肤,竟然无法放开。
突然,四周大放光明,强烈的光线耀得睁不开眼,原来已经顺水冲出了山洞。
好一会儿,两人才适应过来,看清了周围景物,这一下死里逃生,心中说不出的欢畅。
天苍云猛地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轻抚着水若风的面颊,惊得闪电般疾收回手,生怕他发怒,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我……我……对不起……
水若风苍白的面容倏地飞起一片淡红,眸中蕴了河流倒映的水光,粼粼闪动,光华似星,姓天的,你给我记着,这笔帐,总有一天我要讨回来!
发狠的话说得这般柔和,不听言词还以为是朋友之间的亲昵招呼。
天苍云抬头望着那清丽绝美的面容,如果能解开他的心结,就算自己拿命去换都愿意!
狂喜的心情无法言述,豪情纵天,兴奋得不知怎样才好,猛然一拍水面,激得水花四起,要是有镇江的竹叶青喝一碗多好,不然潞州的珍珠烧也成。在水里泡得又寒又湿,禁不住大发酒瘾,恨不得立刻冲到酒店喝个痛快。
水若风向来不爱喝酒,实在弄不懂为什么有人喜欢那辛辣的玩意儿,见天苍云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哼了一声,酒鬼!
不喝酒,人活得还有什么趣味?天苍云哈哈大笑,震动了胸口的伤,笑了一半便断了,咳嗽了几声,又道你受了水湿气,更该喝点酒才是。
此时水流已拐出山谷,前方现出一大片冲积的河滩,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芦苇,青翠连天。
天苍云大喜,我们从这里上去,穿过这片芦苇,就可到雁荡山下的村镇了。抱紧水若风,游到岸边,相互扶持,拖泥带水走上岸。两人都已精疲力竭,腿重似千斤。水若风忽然脚下一绊,踉跄欲倒,天苍云想挽住他,谁知手足酸软,非但没能拉住,连带自己也倾跌下去。
河滩满地都是旧年留下的芦苇梗,十分坚硬,天苍云唯恐水若风再受伤,硬生生身子一挪,仰天摔倒,水若风正好跌在他身上。
无数尖锐的芦梗刺入天苍云的后背,痛入骨髓。艳红的血在清浅的水里一丝丝游弋开来,染红了身周。
水若风跌得头晕目眩,一时爬不起身,就这么趴在天苍云赤裸的胸口,只觉太过难堪,连忙转开眼光。忽见水中不断扩大的晕红,再看天苍云强忍痛楚的神情,心头竟是不自觉地一抽。
不再去想满怀的酸涩从何而来,此刻放下所有的恨意,就让疲惫的自己安静一回,在这宽厚温暖的怀抱里……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苍云慢慢恢复了一些精力,感觉水若风柔韧的身子蜷在怀中,不自觉长长透出一口气。虽然全身上下无处不痛,心里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河水依旧哗哗地流,越衬得四周安静之极,一种不安的气氛慢慢弥漫开来。
猛然轰的一声大响,河中水浪直喷上天,水花飞旋中,一道青影乍然而现,剑光矫如飞龙,急刺向水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