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时还要说话,谢燚瞪她一眼,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眼泪却泛了上来。
脚步声渐行渐远,谢燚才彻底的醒了过来,身边的离时哀怨的看着他,嘴里嘟哝“我才不要嫁给谢哥哥!我要嫁给齐哥哥!”
谢燚苦笑,当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全然不知自己方才已在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回来。
当年武威一役的档案全部不翼而飞,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单凭这一点谢燚已觉得没法给舒齐纨一个交代,谁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离时是漏网之鱼,万一被皇上看出端倪,必死无疑,他虽知道这是下下之策,但短时间内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保离时一命。
式微,式微,胡不归?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我已经接受了小透明的事实~
春宵一刻(二)
冬日清晨,风和殿。
亦子戚睁开眼睛,静静打量睡在身边的大梁皇帝的容颜。细细密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略薄的嘴唇抿在一起,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在做一个不甚美好的梦。
“舒齐纨”清寒皱着眉头说了句梦话,转瞬即逝,亦子戚侧耳倾听,待唤第二声时才听清,大梁皇帝做梦都念着的这个舒齐纨,到底是什么人。
“皇上,南方来报。”内侍的声音在殿外想起,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忽然撤走,锦被一掀,寒气袭来。
“宣!”
大殿门缓缓打开,清寒的雪白中衣随风摇摆。
“禀皇上,舒郡公已经回城。”
雪白的身形猛地一晃,“他,还好罢。”
那护卫从怀中掏出一份奏折捧在手中,“禀皇上,舒郡公身受重伤,这是他拖臣转交的奏折。”
清寒迫不及待地打开,看到最后,随手将奏折摔落在地,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你退下罢。”咬着牙说完这一句。清寒猛地转身,见了半坐在榻上的亦子戚,伸手一指,“你怎么还在这里!滚!滚出去!”
亦子戚一言不发,只着一件中衣垂眸出了风和殿。
寝宫之中,只余清寒一人。
“人刚一回来,命都只剩下半条还念念不忘参谢燚一本,谢燚到底跟你结下了什么梁子?实非良配?你又如何知道他们非良配!”一个是罪臣之后,若非为了稳住谢燚这个直臣,我岂会留她活过明天?舒齐纨,你又出来添什么乱?
“还是你看上了那个黄毛丫头,想让朕悔婚!那朕偏不让你如意!”
整个苻城,上至皇宫,下到大理寺卿府邸,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只不过文武百官入宫贺喜,谢府门可罗雀,显得不像是办喜事的人家。刚好入夜时分又下起雪来,不过半个时辰,院内亭台楼阁、假山怪石上就铺了一层薄雪,冲淡了之前喜庆的大红。
皇上特地派了一名内侍来宣口谕,也算是为谢燚主婚。
新郎官谢燚一身大红喜服,按大梁风俗没有戴冠,头发用红绸缚于脑后,一双浓眉微微皱着,眼睛是不是瞥身边同是一身大红喜服盖着盖头的新娘一眼。
三跪九叩之后,伴随着一声“送入洞房”,谢燚松了口气,搀着新娘从偏厅退下。走过游廊,风吹雪落,轻轻贴在谢燚脸上,又下雪了。
见谢燚顿住脚步,站在一边的新娘子冻得簌簌发抖,忽然伸手牵起谢燚的手,催他快走。
谢燚微微一愣,不知是谁家女子,竟同离时一样不设男女之防。谢燚那天只吩咐管家去找个女子顶替离时演了这出拜天地的戏,最后找了谁,竟也没有细问了。
盖头下面的不是离时,这个谢燚早就知道。且不说离时哭着喊着说要嫁给舒齐纨,就算离时肯嫁,他也未必肯娶。
想起那天舒齐纨一双明目盯着他说“若大梁大理寺卿谢燚愿归我所有,我舒齐纨戎马一生,愿还大梁一个太平天下!”谢燚的脸微微泛红,被牵着的手也想挣脱开来,只是越挣对方握得越紧。猛然想到对方还盖着盖头没法看路,谢燚红着脸轻轻捏住她手心,一步一步往前走。
新娘子一直落后谢燚一步,待入了洞房,二人比肩一站,谢燚此刻方发觉,这女子端的高大,戴着凤冠竟然微微高过自己。
扶着女子坐在榻上,谢燚想抽回手,不料那女子竟不松手。谢燚轻轻叹一口气道“谢燚在此谢过姑娘,姑娘大恩大德铭记在心,待会儿自有人来重谢。你我孤男寡女,实在不便共处一室之内,我这就去书房,免得坏了姑娘你的名声清”
清誉还只说了一半,那女子忽然咳嗽起来,一放开谢燚的手,身子抖成一团,似连坐都坐不稳了。
谢燚急得满头大汗,刚要去扶又想起男女授受不亲,站在一边干看着又心焦,只是不住地问“姑娘你怎么了?”
咳嗽声中夹杂着几声笑,落在谢燚耳中,只觉得分外耳熟,却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还要细想,只听咳嗽声陡然低落下去,大红的盖头静静飘落在二人脚边。
那人见谢燚呆若木鸡,宛若假山怪石一般僵在原地,原本忍得辛苦的笑意齐齐释放出来,一双戏谑的眸子盯着谢燚,整个人倒在榻上笑得喘不过气来。
难怪会觉得这女子生得高大,原来她根本就没戴凤冠,头发和自己一样由红绸缠绕,一身大红喜袍也与自己无异,若留心一看,也不难发现他是一男子。
“舒齐纨,你”谢燚如梗在喉,大惊大喜之下,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舒齐纨见谢燚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把肆意的笑声闷回心里,调侃道“好个谢燚,什么时候学会欺君了?”
“我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谢燚皱着眉问,怎么回了苻城也不知道先通个消息。
“昨天刚到。”不知怎么的,一见了谢燚,昼夜赶路的艰辛,对他大婚的无名怒火,再无半点踪迹。
连谢燚大婚的前因后果他都懒得细问,二人龙凤烛下四目相对,谢燚想挪却挪不开眼神,渐渐连耳根也红了。
舒齐纨刚憋下去的笑此时又涌了上来,冷不丁猛吸一口气,才止住的咳嗽也铺天盖地而来。谢燚再也绷不住,走到榻边轻拍他后背替他顺气,不料才拍一下,舒齐纨咳嗽一顿,嘶嘶抽着气,喊了声谢燚。
谢燚慌忙住了手,无措地坐在榻上,“舒齐纨,你怎么了?”
舒齐纨缓缓向下倒在榻上,一手撑着头看着谢燚说“去南境这一趟让我明白过来,我舒齐纨不过也是一个凡夫俗子,既无经天纬地之才,也无扭转乾坤之力。所能做的,所能改变的实在是少之又少。”顿了一顿又说“人生苦短,际遇浮沉,又得几刻随心之时?我只想在我尚未失去之时牢牢握住,谢燚,你肯不肯,陪我放纵一场?”
谢燚呆住,脑子只徘徊着舒齐纨说这番话时开阖的唇。
舒齐纨伸手一推,谢燚毫无防备栽倒在榻上,舒齐纨翻身压过来,谢燚本能地伸手一推,舒齐纨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就在耳边,谢燚慌乱之间不敢再用力,两手贴在舒齐纨胸前,一动也不敢动,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粒,脸红得似要烧起来。
舒齐纨从谢燚身上翻下来,闷哼一声,只并排和谢燚躺着。
谢燚缓慢靠过去,凑到舒齐纨耳边轻声说“舒齐纨,让我看看,你究竟受了多少伤。”
舒齐纨讶异地一挑眉,抬眼便看见谢燚一张国字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叹了口气,伸手解开喜袍,连着里面的白色中衣往下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