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知。”
“朕不怀疑你对朕的忠心,只是有些时候,过刚易折!谢燚,你这次,让朕失望了。”
清寒已走至谢燚身前,谢燚垂目,不经意扫过清寒腰间佩玉,不由得心下一紧。
“南齐毕竟是敌国,留着这么一个人在身边,请陛下三思!”若一条道不走到黑,那也就不是谢燚了。
清寒冷冷瞥了他一眼,“朕意已决,你不必再说了。朕看你这御史是可以不用作了,是不是想让朕再革了你的大理寺卿?”
谢燚还要再据理力争,忽然想起舒齐纨所托,查探当年武威一役的真相,少不得要仰仗这个官位,登时微张着的嘴又缓缓闭上。
清寒微微有些讶异,这个死脑筋的谢燚,什么时候也会服软了?
“臣告退。”丢下硬邦邦的三个字,谢燚梗着一口气退出了紫极殿,走到殿门口时恍惚听见似有人喃喃道“虽只得形似,终归是一个念想,人活着,总要有点希望”
谢燚听在耳内,更觉气闷。
“我没有死,就让你这监斩官如此心烦意乱?”
拐角处的宫墙边忽然闪出一个人影拦住谢燚去路。
谢燚认出这人相似的淡眉,装作没听见侧身从另一边走。
亦子戚上前再拦,“他们,可有什么遗言?”声音凄苦。
谢燚仍旧不语,头也不抬,侧身再走。
亦子戚知道再拦也无济于事,忽然冲着谢燚背影咬牙切齿道“你想让我死,我偏要好好活着,他朝定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谢燚忍不住在心里叹气,再形似又如何,分明就是两个人,何苦自欺。
作者有话要说 醉花间 五代 毛文锡
昨夜雨霏霏
临明寒一阵
偏忆戍楼人
久绝边庭信
在唐宋小令里信手翻到的一首小令,出奇地贴合谢燚的心思~真真个捡到宝了~
兵者无情(一)
紫极殿偏殿是一处暖阁,苻城虽不比塞外严寒,侧耳倾听,窗外呜呜风声不绝于耳,光是听着已觉得冷。
亦子戚立在大梁皇帝批阅奏折的案几边,听着狂风呼啸而过,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正在研墨的手一抖。
年轻的皇帝抬起头瞥了眼他发白的脸色,忽然开口“子戚,你过来。”
亦子戚顾不得擦拭染了墨汁的手指,眉不自觉地微蹙,一言不发地走到对方身边。
清寒不由得就把眼前这人和心里那人混作一起,那日他抚上他脖颈时,他也是不自觉地皱眉,面上依旧清冷,自以为藏得天衣无缝的情绪无意间流露。
亦子戚的青衣微微颤抖。
“坐到朕身边来。”
亦子戚方坐定,清寒便欺上来,一手揽了他腰,吻上他唇角。唇齿纠缠之间,亦子戚的手藏在广袖中,指甲刺进掌心的痛觉也未能掩盖心头的屈辱感。
“你”清寒下唇殷红,衬着苍白脸色,仿佛雪地红梅一般,倒把咬牙站在一边的亦
子戚看得惊心,待稳住心神,半晌才喃喃道“你杀了我罢!”
既生为高家人,骨子里是不知委曲求全这四个字。
外间内侍尖细声音响起“皇上,南方来报,是否现下就送进来?”
顾不得亦子戚,清寒抿了抿嘴唇,朗声道“进来。”
清寒接过公文,一个字一个字读到最后怒极将公文甩落在地,“什么叫‘抵江左踪迹全无’,全都是废物!”
亦子戚俯身捡起公文,将它置于案几之上,“皇上,亦子戚告退。”
舒大人抵江左踪迹全无。
冷静下来的亦子戚想,这个舒大人是什么人,竟然可以如此轻易的拨弄大梁皇帝的情绪。
江左城外,逃难的人延绵数里,一眼望不到尽头。一名男子披头散发,原本雪白的中衣如今已难辨其本来眼色,面上横七竖八的几条黑印,嘴唇发白,唯有一双眸子还算清亮。
“请问,这边是往江左去吗?”男子哑着声音问身边经过的一个老妇人。
老妇人一愣,随即答道“小伙子,你怎么还往江左去?你不知道江左如今在打仗么?”
男子微微笑了笑,扯得嘴唇生疼,舔了舔干裂的唇道了谢,然后逆着人群接着往南走。
“禀林将军,方才有个难民闯营,我们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个。”
林英与诸将参军正在营帐内苦思破城之策,江左和萤城久久不能收复,离皇上给的期限也越来越近,正心烦意乱,随手接过那小兵手上的东西,登时脸色就变了。
“他现在人在哪里?”
“他人已经晕了过去,现已送至军医营帐。”
林英二话不说抛下一营帐的将军参军就走,惹得身后众人议论纷纷,能让泰山崩于眼前而不色变的林将军风云变色的会是什么事情呢?
门帘一掀开,林英大步走入,正在看病的军医温绍信连忙起身行礼。
林英微微颔首,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过地上躺着的那人。
林英首先注意到他左肩上的伤口溃烂流脓,有些不堪入目,嘴角的血迹已经凝固,一边脸肿得不像样子,可见为了闯进来吃了不少苦头。
温绍信一直恭恭敬敬站在一边,直到林英问时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