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头蹙了蹙,道:“你的意思是……是想去边部吗?”
每年都有一部分兵可以申请去边部,部队鼓励人自愿前往边部。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边部的条件更差,训练也更艰苦。
周上安没有必要前往边部,也不会有人逼迫他去。
周上安闻言点了点头,“嗯。”
贺州一愣了一下。
他的印象中,周上安虽然比一般城市里的富家子弟更能吃苦,但也是绝对受不了边部那样极端恶劣的环境的。
贺州一眉头紧蹙,“你确定吗?”
他顿了片刻,想起什么似的,又问道:“因为那个人?”
贺州一指的是何显晟。
周上安心知肚明,他看着面前地墙壁,有些发愣,接着,周上安点了点头。
他这次是真的想离开这里,他不想再见到何显晟了。
“为什么?”贺州一问。
周上安眼睛轻合,头低下,额头抵着膝盖,“我不想在这样下去了……”
贺州一道你躲下去也不是办法。”
贺州一简单的一句话却道出了周上安心底的事实,他一直都在逃避的事实。
他不敢起面对何显晟。
周上安呼吸一滞。
贺州一也没有说话。
“这样吧,”过了会,贺州一突然道,“你在好好想想……”
周上安闻言看向贺州一。
贺州一看着他,神情认真,“去边部的申请在这个星期五截止,如果明天,后天,星期四以前,你还是想去的话,那你再告诉我。”
周上安睫毛颤了颤,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到时候,我会陪你一起去。”
贺州一话音刚落。
周上安立即惊诧地看向贺州一,比起自己去边部的决定,贺州一说的这句话更让周上安感到震惊,“你……你说什么?”
贺州一语气平静地重复道:“我说,如果你决定要去了,我就和你一起去。”
周上安愣了愣,他望着贺州一,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为……为什么?”
贺州一目光从周上安脸上移开,看向一旁两人打在地面上的影子。
贺州一转而道:“我之前就想去,一直没选好合适的时间,这次如果你要去,我正好有个伴。”
周上安怔了片刻,过了会,才点了点头,只觉得刚才是自己听错了,想多了。
但只有贺州一知道,他对周上安的心思大概会一直埋在心底。
多年后,留在边部的贺州一,时常会想起那两年的周上安。
和周上安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他在部队的这些年,乃至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候。
周上安犹疑地应了一声“好”。
他张望了一下身后的天,灰蒙蒙的一片,不知道已经是凌晨几点了。
“想回去了吗?”贺州一适时地问道。
周上安点了点头。
贺州一起身。
周上安跟着起来时,腿有些发麻。
贺州一伸手拉了他一把。
周上安这才发现贺州一的手冰凉,一点热量都没有。
他忙把贺州一搭在他肩上的衣服取下来,递给贺州一,周上安急道:“你快穿上!”
贺州一看着周上安,突然就笑了笑。
周上安被贺州一笑得一愣,“笑什么?你……你先穿上,别感冒了。”
他之前搭着贺州一的衣服,也不觉得冷,想到另外的事情,也更加忘记了这一回事,周上安此刻内心升起浓浓的愧疚。
贺州一笑着接过,“好,我们回去吧。”
周上安这才点了点头。
隔天一早,贺州一去了连长办公室。
贺州一回来时脸色有些不好。
周上安提心吊胆地问他,“怎么样?连长说什么了没?”
第八十五章
贺州一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周上安心一顿,凝眉道:“怎么回事?”
贺州一在周上安旁边坐下,身子前倾,手肘撑着膝盖,“没事,别担心。”
周上安看着贺州一,眉头紧蹙,他不相信贺州一说的话。
贺州一很少流露出这种表情。
周上安能看出来,贺州一有心事。
而贺州一却是回想着刚才在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
昨晚,他陪周上安回来。
两人做了简单的洗漱,便各自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房间内,是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周上安翻来覆去的声音,贺州一听在耳边。
他仰面躺在床上,盯着漆黑模糊的天花板。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周上安翻来覆去的声音逐渐消失,贺州一也还是没有睡着。
他起身去了连长的办公室。
连长早早地就来到了办公室。
桌上泡着一壶茶。
显然,连长也没有睡好,满眼血丝,神情疲惫。
门半掩着,贺州一敲了敲门,接着,推门进去。
连长在看见贺州一时,瞬间挺直了腰板,神情也是强撑着一振,整个人瞬间严肃了不少。
贺州一走进办公桌,站在连长面前,看着唐孟仲,笑了笑,道:“唐叔,没必要这样。”
贺州一指的是唐孟仲没必要在他面前摆这幅装模装样吓唬人的官腔。
连长食指点了点桌面,瞪着眼睛看贺州一,“有你这么和我说话的?”
不提贺州一从小就是唐孟仲看着长大的,贺州一进入部队这么久,也是唐孟仲手下的兵。
贺州一站在原地,面无表情,没说话。
过了会,唐孟仲先冲贺州一摆了摆手,他身子一仰,靠在椅背上,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算了,算
“坐吧。”唐连长指了指面前的办公椅。贺州一这才拉开椅子,坐下。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唐孟仲。
唐孟仲倒了一杯茶,放在贺州一身前,接着,又靠回椅背。
“怎么?”唐孟仲指了指贺州一,“还要我先开口,问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贺州一一直盯着蓝白花纹色的瓷杯,茶水上漂浮着几片细小的茶叶。
闻言,这才抬眼看向唐孟仲。
“唐叔,”贺州一道,“你想知道什么?”
唐孟仲直接道:“你和那新来的兵怎么回事?”
唐孟仲说起这件事,眉头又微微蹙起,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贺州一怎么会和周上安走到一块去。
贺州一言简意赅,“就是你看到的那么一回事。”
唐孟仲顿了片刻,“我看到的那么回事?”
过了会,贺州一“嗯”了一声。
唐孟仲突然一拍桌子,声音大了几个度,“我看到的?!你在值班室里带着新兵暍酒?你是个什么人?身为班长要以身作则。身在其位不谋其职,这就是你应该做的?”
贺州一也挺直了腰杆,他定定地看着唐孟仲,声音铿锵有力,承认道:“这件事是我有错在先,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带着他暍酒,我自愿接受惩罚。”
贺州一认得毫不拖沓,唐孟仲气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发不出来。
他指着贺州一,指尖都气得微微发抖。
过了会,唐孟仲才道:“错就错了,错了你们两个都得跟着受罚!”
贺州一一顿,“这件事是我执意要带周上安去的,他刚来,不懂事,我说什么他也不敢反抗。”
贺州一顿了片刻,又道:“错在我,不关他的事。”
唐孟仲先是一怔,紧接着眼神诧异,“你……”
“贺州一,你和我说清楚,你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州一神情平静,“就是你看到的那么回事。”
“你们在值班室里做了什么?”唐孟仲紧问道。
在男性占主要人数的部队,这么多年,唐孟仲也见过男同性恋,和他们之间闹出的一些事。
但他毕竟是老一辈的人,对于这种事情,不太能接受,更何况,这种事发生在贺州一,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身上。
贺州一道:“什么也没有做,我们只是在暍酒。”
“那你们……当时……”唐孟仲眼眉微拧,他突然想起些什么,道,“是周上安缠着你的?”
贺州一愣了下,忙摇头,“不是。”
他皱了皱眉头,反驳道:“唐叔,你在想什么?”
唐孟仲身子一仰,靠在椅背上,目光深沉,似乎在想着一些事情。
过了会,唐孟仲突然道:“杨非明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这个名字太久远了,以至于在听到这三个字时,贺州一恍了一下神。
顿了片刻,贺州一才点了点头,沉声道:“我记得。”
他当然记得。
他虽然从下在部队长大,正式入了部队却还是在几年前。
那个时候杨非明和他一般大,都是同一届的新兵。
杨非明是同性恋,在进部队没多久后,所有人便都知道了。
杨非明也没有对自己的性取向做任何掩饰,他光明磊落,甚至公然追求贺州一。
唐孟仲看着贺州一,眉头微拧,神情有些严肃,“我并没有要干涉你的生活,州一,你这么大了,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我希望你能够分清楚。”
唐孟仲的一句话,突然勾起了贺州一记忆深处的回忆。
那个年纪的男孩,都很热血,很青春,对喜欢的人,仿佛都带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焰。
“那个时候的杨非明对你很热情,也过于热情了,我知道他对你很好,但是他的方法是不对的,我不知道那天在天台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唐孟仲话还没说完,贺州一突然打断他道:“我们什么也没做。”
贺州一神情严肃,语气也陡然间变得冰冷,“我解释过很多次了,那天晚上我们什么也没做。”
那天晚上,杨非明约了贺州一在天台见面。
贺州一犹豫了片刻,还是去了。
杨非明喜欢贺州一,缠着贺州一的事情,部队里人尽皆知。
但贺州一的心思是什么样的,大家都不知道。
贺州一不喜欢与人相处交流,或者说,他天生冷淡的性子,与人交流不起来。
杨非明坐在天台的水泥围栏上,对贺州一表白。
贺州一没有答应。
天台门口突然涌进来一群人,大家看见的,是贺州一半个身子趴在围栏上,手拉着杨非明的手臂。
而杨非明,整个身体都出了天台,贴着天台外的墙壁,悬在空中。
这也是杨非明在部队里待的最后一个晚上。
杨非明被救下来了,当晚就去了最近的医院。
办公室内,贺州一声音很冷,“是他自己下去的。”
“并且,”贺州一顿了下,“我对他没有想法。”
杨非明是贺州一万千擦身而过的人中的其中一个。
可能杨非明会比其他人稍微多闪了那么一瞬间。
但对于贺州一而言,区别不大。
唐孟仲提起这件事就很头疼,他摆了摆手,不愿意再说下去,“我不管你当时对杨非明是什么想法,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了,我希望你对新来的那个,也保持适当的距离,至少,不要给别人造成别必要的困扰。”
看见贺州一和周上安关系异常的亲密,不是唐孟仲足够担心的理由。
是在明知道周上安性取向,以及周上安和何显晟的关系下,贺州一还和周上安走得如此贴近。
贺州一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缓和了些,“我知道的,唐叔。”
“你和我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玩得很好的朋友?”唐孟仲是希望贺州一点头说是。
他不能排除他心底的担心,他想让贺州一跟他保证。
可贺州一犹豫了,他看向连长,过了会,才道:“他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做,我有分寸,你不用担心我。”
唐孟仲愣了愣,直到看着贺州一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办公室门口。
唐孟仲才回过神来。
他起身,走近窗边,手背在身后,焦躁地握拳,攥了攥。
贺州一父母去世得早,在应该体验家庭温暖父母爱意的年纪,他却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
所有的长辈都试图给贺州一最好的,但这些好,往往又隔着一层阻碍,贺州一终究和他们存在着血缘关系的孩子不一样。
所以,在这些热情下,往往又透露着一层淡淡的疏离和客气。
贺州一很难感受到真正的家庭的温暖。
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贺州一生性都显得有些冷淡。
他不热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对事都有些残酷的无动于衷,同时往往又带着超越年龄的成熟和理智。
以至于,唐孟仲在看见贺州一看周上安的眼神时,在他为周上安做的那些事情时,才会感到如此的震惊。
唐孟仲希望贺州一能够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不是原生家庭条件下缺失的爱,才让他忽然间将某种突然靠近的温暖也称之为爱。
宿舍内。
周上安不放心地追问贺州一。
贺州一回头冲周上安笑了笑,语气轻松,“连长说要体罚,我想着我先前答应你不会有事的,可能要食言了。”
“除了这些呢?”周上安紧张道。
贺州一摇了摇头。
周上安松了口气,“这,那没事,没事……”
两人并排坐在床边。
过了会,周上安突然道州哥,我决定好了。”
第八十六章
贺州一闻言,看向周上安,“嗯?”
周上安缓缓呼出一口气,目视前方,轻声道:“昨晚那件事……我决定好了。”
他决定主动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