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清洺看地上那口痰一眼,道,“你确实没想到。”这句话有些奇怪,似有其他深意,但韩舟济未能领会到。
这便是变相承认。
韩舟济嘶吼起来,“你这个混账!”
“再混账,又岂能比得上你?”韩清洺抚着肩上大髦毛,韩家人都不算白,毕竟是乡间人出身,只两个妹妹在他富贵后用了香料牛奶日日净身,才肌肤晶莹,韩清洺自来贪享受,却也知今世自己为男人。
倒是半年前一个月水荷让人给他牛奶净身,问后才知是觉得自己自海边回来皮肤粗糙,还笑过,一个月后停了牛奶浴。
此时他的皮肤只是润泽,无一般人那般明显的汗毛,可手却修长,抚在毛皮上格外好看。
“迫害孕妇使其流产,将人巧取豪夺入商贾内宅,逼死其丈夫。后又杀害前来寻人的父亲。”
“为夺田产雇人杀死农汉父子。”
“你害死的人,仔细数过,可不知三个呢。”他声音温和缓慢,声音又轻,好似清溪过石,丝毫看不出,说出他的人此刻脸上正带着寒意。
韩舟济冷笑,“我就不信,你把家产做的这样大,没用过手段!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死区区几个人算什么?”
韩清洺终于冷笑,“我自然用过手段。”
韩舟济哼笑。
“可我绝不会枉顾人命,只顾自己私利却陷他人于地狱。”韩清洺道,“现如今,我两人的境遇,便是最好的证明。”
韩舟济却讽笑了,好似面前这人不是身家万财置自己于死地的可怕阴谋者,而是街上再愚昧不过的乞丐痴儿。“你?你算什么。”言罢自傲道,“若不是你,我再过几年,定是人上之人!什么天佑皇帝仙渺妃子兵子,也只能在史书上和我一个地位!”
他说的,是韩清洺确定的一些穿越者。
韩清洺笑了。
“同为穿越者,你们却是天差地别,不论成就,还是人性,韩舟济,你真以为,就凭你穿越者的身份,就能名垂青史?”
韩舟济却愣了,脸不住颤抖,“你……你也是!”
韩清洺只轻笑
如春风过柳,却令韩舟济遍体生寒。
怪不得!怪不得这人向来软弱却告倒自己,怪不得他能毅然由士入商,怪不得短短三年他便能成为一方巨贾。身为京官,韩舟济有自己的关系网,自然知道韩清洺不似面上一般简单,他自然不是真逼人去死的人,所以才怂恿王氏去要钱,不过为恶心这侄子罢了。
没想到……
他的确是没想到!
“你早看出来了?”
韩清洺点头。
“韩清洺!你这个杀千刀的!你就这么谋害同乡吗!亏我们都是穿越者,你居然这么陷害我!你一直不告诉我你是穿越者,就是为了暗中陷害我吧!亏我还是你叔叔!不然在你生下来的时候,我就该偷偷淹死你!没卵蛋的废人!变态!你……你,你!”
韩清洺笑了,依旧温和,却带着几分病态。
“我却是是个变态,虽不是废人,上辈子也确没有卵蛋。”
韩舟济闻言一愣,“你……”
“但是,”韩清洺笑的露出白齿。
从未来来的他颇爱惜牙齿,怕跟上辈子一样弄出三颗后槽蛀牙,这里又无牙医,牙刷牙泥又早早被做出,他便改良了牙泥加入更多珍惜护牙材料,日日刷牙不断。因此这辈子牙却是格外齐整亮白。
在阴森狱中却颇显诡异。
“我这种不阴不阳、不男不女的废人,却成为一方巨贾,未来还将成为国之肱骨,如前贤们一般,成为人上人,青史留名。”
“而你,”
“却如烂泥般,腐化在这里。”
“再溅不起一滴水花。”
“韩舟济,你三番四次给我找麻烦,甚至视我为眼中钉,这无所谓,毕竟我们情谊不同他人,但,你不该打我妹妹主意,竟让那么个东西靠近我妹妹,让她伤心,失落。”
“花样少女最美的梦,却破碎在你身上。”
“这局,终是我赢了。”
外面灯光昏暗,韩清洺立在外面,便如暗中的毒蛇,一击即中,冲毫无反抗之力的韩舟济露出森森毒獠。
韩舟济被困几天,衣食不足,此刻眼前昏暗,竟产生幻觉。
面前的韩清洺便如花斑大蛇,身子游动,在暗处盯着自己,獠牙森白,目光阴冷,好似盯着猎物,让他本就寒冷的身子更冷如入冰窖,发僵发麻。
身上竟出了冷汗!
韩舟济这才知道,自己一时恶念,竟成了杀身之祸!
他知道韩清洺绝不许那种东西成为妹婿,也知道那人蠢笨,想来韩清洺很容易制服,这才动了动嘴皮子。他也没想过让韩绯荷出事,抑或伤心,只想给韩清洺找点麻烦。
此刻他才清晰,韩绯荷韩水荷,是这人死穴!
稍有碰触,便令人入地狱的死穴!
他……
他不后悔!
自古成王败寇,虽怨愤,但,服!
他,输了。
韩舟济闭眼,心中却回放过事发前毫无波澜的日子,以及事发时的人证俱全。再往回,是这人不言不语却骤然成了富贾,自己听说之时讶异嫉妒的脸,以及这人当年满腹怨愤跪在堂前,让他声名俱裂的一席言,和这人不声不响装作本地土著丝毫未露出异象的几年……
自己曾被人怀疑过,这人却用古人身份做了现代人都做不到的事,甚至令人毫无所觉……
韩清洺仍在笑,“我给你一个机会,说出你的遗言吧,看在我们是叔侄的份上,我会酌情办到的。”
韩舟济睁眼。
“照顾好王氏吧。”他道,“她毕竟是我母亲,是你祖母。”
第61章 离开
“王氏年老丧子,遭遇可怜,幸有孙子韩清洺,将其接入府中悉心照料,如何?”
韩舟济骤然明白这人竟是女穿男,心中倒无厌恶轻蔑,想到自己从小穿来,刚穿越来那阵子,什么都不习惯,为着不愿意吃那一口奶,差点饿死,长大了更是处处嫌弃,这也不喜那也不要,幸亏王氏疼自己……
这人女穿男,还是半截穿,只怕更坚信吧?
他服,彻底服,心悦诚服。
“呵,”韩舟济扯扯嘴角,“她最恨你,若和你住一起,不想着天天撒泼报仇才怪,你……母亲她想来也不愿意见到你,你给她一笔钱吧。”
韩舟济成了官,自然也用上了京官该有的配置,家里院子粗使婢女都不缺。
只他死后,再无人供养王春花。
韩清洺淡笑。“关于钱,怕是便我不给她一分一厘,她从我这拿去的钱也足够衣食无忧一辈子了。”
韩舟济道,“你不缺那么点小钱。也没那么没气度。”
韩清洺淡笑。
韩舟济仿佛见到暗处的花斑大蛇轻轻摆动尾巴,只给明处的猎物露出一块鲜红的花纹,本性一闪而过,却能告诉猎物暗处的狩猎者有多可怕。
什么东西嘶嘶作响。
韩舟济仰头,笑。
“呵,呵呵呵,呵呵,你这人……若是我妈和你在一块,怕是吃不了好。”
“放心,”韩清洺道,“我总不会欺辱孤寡老人。”
王春花还有大子孙子在世,称不上孤寡,可三年前大子一家莫名其妙远离她,如今最爱最亲的小子去世,韩清洺一句话,就奠定了她日后的生活。
韩舟济脸色一变。
随机舒缓。
“我就知道。”
他终于有些后悔,不该让母亲这么肆意。否则,如今怎么也能过上被孙子供养的好日子。
“你走吧。”他闭上眼,似在小憩,“我别无所求。”
韩清洺微笑着对他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韩舟济犯下罪行可称极恶,大牢更在里面,铁门比一般牢狱都粗,周围更没多少人,往外走,渐渐才是普通犯人住的地方,哀求声□□声响起,把牢狱衬的鬼气森森。
走出监狱,随从与三管家一齐迎上来,三管家不着痕迹将韩清洺打量了个遍,发现他毫发无损,这才松一口气,跟在主子身后。
看到狱外灿烂到发白的阳光,韩清洺笑了。
“走吧。”
此后天朗气清,再无阴霾。
在他身后,一人看他一眼,转身进了牢狱。
马上年节,别人家张灯结彩,韩清洺家却整理出一口口箱子,只潦草在门外挂上灯笼,家里仍是一样,只珍贵花卉与普通花卉分开,普通的收罗起来,放在廊下装点,珍贵的早早换好花盆。
绯荷院里珍爱的玫瑰牡丹早被装盆,大部分枝叶被剪下,显得有些落拓。
府内大半物件被收拾一空,早早装在防潮木箱内,本该热闹的准备过年,如今也是一片安静,所有下人都认认真真收拾东西。
韩清洺听着大管家报告,满意的点头,大管家道,“虽有我帮忙,但这次二小姐做的当真不错,老爷一直担心她性子太过跳脱撑不起来,这下想能放心了。”
“水荷这次确做的不错。”
“又说我什么呐!”
水荷从门外走进,蹦蹦跳跳的,头上宝石蝴蝶振翅欲飞,一身红衣银边耀眼。一进门,她就坐在凳子上,手往桌上一放,“都准备好了,三日后便可出发。”
韩清洺道,“正在和大管家说你机灵能干,聪明懂事。”说着走过去,笑着摸她的头,“这次水荷做的不错,到浙地后,我带你去草原赛马。”
被穿成筛子的世界地名乱七八糟,韩清洺地理不好,也不知如今的浙地在哪儿,只知道那里接近草原,地幅广阔却贫瘠,多得是草场。水荷爱动,想来到了那里不愁没处赛马。“只那些狐朋狗友怕是再不能见了。”
韩水荷道,“啧,是有点可惜,不过好歹还能通信。那些家伙知道我要走,一个个哭的不行呢!”
韩清洺温柔道,“我家水荷最受人喜欢了。”
言罢转头看大管家,“传信给三管家,这段时间打扫好浙地的新宅院,我们走河道,新年前后便到。”
其实这次离开,也解决了水荷一庄心事。她那些朋友里有两个对她有些意思,平日也露出些争宠意味,但苍天在上!她对那些人可没半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