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老妈斜了我一眼,“你自己说说看,有谁媳妇给你带了绿帽子要离婚,自己倒跑了的?遇到事情首先想到的就是逃避,你说你自己的性格是不是有问题?我都不知道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软趴趴的儿子的,唉,别是当年医院抱错了吧”
我被老妈挤兑得哑口无言。
其实她说的没错,逃避总是我能想到的最能保护自己的办法。
“我看阿卷那是心疼你,换了一个人他估计就不会费这种心思了。”老爸乐呵呵地把煮好的米酒灌进玻璃瓶里,打圆场,“而且是别人不对在先,我们要还回去也有道理。你不是要教他忍,是要教他注意方式和尺度,略施小惩是为自己讨公道,别犯法犯罪就不会走上邪路了。”
老爸这话倒是说的也很有道理。
我叹了一口气,确实不能把池迁教得像我一样,我设想了一下神情懦弱做事畏畏缩缩的池迁,立刻浑身一震,整个人都不好了
如果我要教他怎么做事,肯定会带上自己的价值观人生观,所以还是别用我的方式去叫他做人的道理了,顺其自然好了。他也不是没主见的孩子,有些路要他自己去走才行,我们谁都不能替他的人生负责。
有时回想起来,和池迁在一起这一年多,好像是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我每天用“节水之星”载着他去上课,一起吃饭,我在一旁备课批改作业,他看电视或者看书,偶尔逗一逗溜过来玩的邻居家的肥猫,不知为何,我觉得这一年多光景像是书页被大风哗哗地翻过,过得不知比从前轻快多少。
其实池迁骨子里是有一种冷冷的气质的,就像是雪山上冰冻的山石,没什么话,也不好热闹,只是平时和我在一起时,被他刻意掩盖起来了,碰到讨厌或是不熟悉的人他可是一句话也不屑讲的。
可是,有时他只管静静的在那就好,或是握着书在看,或是低头写字,却叫人觉着这漫长难捱的寒冬,并没那么冷清,那么空了。
有时夜深了,我揉着脖子抬起头来瞧瞧四周,暖色的灯亮在壁角,屋内一派明暖宁和,池迁在我身旁,线条柔和的侧脸被温暖的灯光包围,眼里像被柔和纱帛罩住,晕开一种软软的温柔。很奇怪,那温柔忽然使得我心里涌起一阵从未曾有过的平静,如同炽热的海潮一点一点漫过我的四肢百骸,让我觉着自己好似变成了邻居家那只披着柔软皮毛的老猫,正懒洋洋趴在温暖的电暖器旁心安理得地打瞌睡。
窗外寒风冷冽,大雪如尘,而我们安静、不为人知地活着。
我觉着这样很幸福。
所以接到许慧那通电话时,我内心里是有些不情愿的。
那天刚好是圣诞节,我只有上午的课,下午空着,池迁还在上课。我正打算买点好菜晚上做一顿大餐给池迁个惊喜,顺便和他好好过一下上辈子从来没过过的圣诞夜,走到门口电话却响了起来。
“爸爸。”
我脚步一滞“池迁?这谁的电话?有什么事吗?”
“我借老师的电话打的,晚上老师说要办圣诞晚会,我要留下来布置教室,阿良说晚上请我吃鸡肠面,我就不回来吃饭了。”池迁说,“老师说怕不安全,所以晚会七点半就结束了,爸爸你晚一点来接我吧。”
“唉?”我不由有些失望,钱包都拿在手上了,结果孩子倒是没空了,暗自叹了一口气,说,“好吧,那你和林子良去吃面要小心过马路啊。”
挂了电话后,我看了看钱包,把它扔回原位,踢掉鞋子走了回去。
唉,儿子不在我也不想做饭了,泡泡面吃吧。
真是时髦的小学,还有圣诞晚会。我一边接水烧开水,一边闷闷不乐地嘀咕。
“嗡嗡嗡——”
电话又震动起来。
“唉,又是谁啊。”我擦了擦手,看一眼手机,是陌生的号码。
不会又是什么推销保险或者房产的电话吧,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喂,你好。”
“陈老师,是我。”许慧柔柔的声音传来。
我一愣,立马就记起秋游找她帮忙代课的事情了,然后顺理成章地回忆起来要请她吃饭的事情。
心里正想说不妙,许慧已经说“陈老师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总不能说老子不记得了吧,我只好干笑“呵呵,我还欠许老师一顿饭呢。”
“是呢,我就是来讨债的。”许慧俏皮地说,“陈老师可不能赖账哦。”
说到底她帮了我的忙,我也应该还她人情,虽然我真心不想和一个不太熟的女人过圣诞节。
反正儿子也不回来,不如就和她去吃一顿算了。至少不用凄凉的和泡面组队度过圣诞。
就算拿池迁当借口推辞过去,以后也还是要找机会把人情还掉的,还不如现在就了结了它。
于是我强打精神答应了她“好啊,许老师想吃什么?”
“今天是圣诞节,外面的餐厅恐怕已经订不到位置了呢。”许慧说,“不如就到陈老师家里吃吧?我听说陈老师手艺很不错,早就想尝尝了呢。”
“只要许老师不嫌弃就好。”不用到外面折腾正合我意,我点点头“那许老师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我正好在菜市场附近,陈老师过来我们一起挑吧。”许慧笑盈盈地说。
我又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在买菜的时候纠结合不合她胃口了,和她一起去买的话,就能好好琢磨她的口味了。
这通电话后我对许慧的好感多了不少,真是省事的女孩子啊。
去买菜时也觉得亲切了好多,问她爱吃什么都会回答,不会模糊地说“随便,我都爱吃。”“你看着办就好了,我不挑的。”让人觉得她非常干脆,很好相处。
吃饭的时候也是,许慧是个很会谈话的人,她不会一味说自己的事情,大多数时候总是微笑着听我说,应和我的话,在我快要说完某个话题时,她又不着痕迹地谈起另一个话头,和她在一起完全不用担心会冷场,没话硬要找话讲,特别舒服。一开始接到她电话那一点小小的不情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吃完饭后,她主动提出要帮忙洗碗,我连忙站起来说“那怎么好意思,许老师你坐吧,我来就好了。”
“陈老师煮饭给我吃,我已经很开心了,怎么还好一点事情都不做呢?”她笑着作出撒娇的样子“让我来吧,别让我一个人傻傻的坐在那看电视嘛~”
我怎么可能会让客人去洗碗,我把水果用盘子装好拿给她“那许老师帮我洗洗水果就好了。”
她抱着一盆水果说好。
厨房狭小,两个人实在周转不开,许慧就主动开了门去走廊角落那个公用洗手池洗水果了。
她出去没一会儿,门就开了,我探头一看“阿卷,你回来啦?”我又看看墙上的时钟“还没有七点半啊,你怎么提找回来了?”
池迁眼珠子转了转,跑过来说“后面没意思,我怕爸爸一个人在家无聊,就偷偷溜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