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想起了和我同病相怜的拖把先生。
“我会回来拿。”他淡淡地说,一脚踢开门,给我拿了个垫子,才轻轻地把我放在沙发上。
走了两步,这孩子又停了脚步回头警告我“坐着别动。”
我抱着他的乖乖点头。
就我这副怂样想动也动不了啊。
池迁拿回拖把,又进了房间,我伸长脖子追着瞅他的背影,这娃把我扔沙发上就不管了么。
过了两分钟,他拎着小药箱出来了。
看着他越走越近,我嘴就越发控制不住地想咧开。
虽然这家伙脸还是那么臭。
鞋子被脱掉,裤管被卷起,一只肿得老高的猪蹄露了出来。
看到这种情况,池迁突然就抬头瞪了我一眼,眼神非常严厉,怒火隐隐。
我被他瞪得心虚地往后缩了缩。
干嘛那么凶,我自己也不想的好不好。
刚才我自己都吓了一跳,看起来好严重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背着池迁在狠狠拍的无情冰雨里走了太久,池迁胳膊都拆线痊愈了,我的脚还是时不时觉得疼,走多一点路就不行了,一点也吃不上力,弄得我这几天走路都一高一低,也不敢用那只脚使劲。
本来以为保养个几天就没事了,结果今天这一摔直接摔回了解放前,前功尽弃。
池迁拿了药酒出来给我揉,敷过药酒的娃都知道要把淤血揉出来有多么地疼,按我说,这简直可以列入满清十大酷刑里头,疼得我是满头大汗哭天抢地啊,那天路过的邻居恐怕还以为我们家在杀猪呢。
眼泪都出来了,刚好滴在池迁手背上,他动作一顿,一抬头就看到我两眼红得像兔子一样,这回他终于有表情了,我从他眼里看出了一点点心疼,虽然转瞬即逝。
因为他很快就低下头去了“再忍忍。”
就为了他眼底那一丢丢温情,再疼我也值了。
我还以为我们会这样顺理成章地和好,结果,第二天他就恢复了那副面瘫脸。
关键是,这面瘫还是专门针对我一个人的,虽然他对同学朋友一向表情很少,但至少还是有表情的,可是一轮到我,那点轻微的笑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竭掉。
被他搞得我也灰心了,我本来就是属乌龟的,退缩是我除了逃避用得最得心应手的技能。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腿都消肿了,行动自如了,池迁还是那副样子,好像我上辈子欠他五百万没还似的。
周末那天又下了大雪,因为要去老妈家吃饭我特意多睡了一会儿,反正不用买菜也不用做饭。
等起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间,习惯性往隔壁一瞥,池迁房间里已经没人了。
自从那天之后,池迁再也不会缠着我一起睡。
我还不习惯了好久,被子太冷了,我一个人怎么也捂不暖。
叹一口气,回了头,突然发现饭桌上摆着油条包子,揭开一个倒盖的盘子,豆浆的热气立刻冲了出来。
原来这孩子出去买早饭啦我望了望窗外,那么大的雪呢,还以为他会懒床。
他以前和我一起睡的时候,分明要我使劲浑身解数才叫得起来,呵他痒痒,还会被他一个翻身压在身下反击,到最后被子也皱成一团,笑得喘不过气来的家伙反而变成了我。
以前那样真好啊。
我啃着包子想。
吃到一半门突然响了一声,冻红了双手和鼻子的池迁拎着拖把和水桶走了进来。
他身后是清寒冷冽的风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走廊。
“我们阿卷最近怎么瘦了那么多”
老妈一边剪着指甲,一边和我打听。
老爸则在厨房挥汗如雨,池迁过去帮忙了。
“有吗”我眼睛飘来飘去。
好吧,是有一点点,可他都有吃饭啊,只长个子不长肉我有什么办法。
我在心里嘀咕。
“怎么没有啊。”老妈夸张地一拍大腿,“上礼拜看到他的时候脸色还很好呢,怎么才过了几天,现在眼睛和脸颊都凹进去了,人长得像竹竿一样。”
“竹竿也太夸张了吧”就算瘦了点,池迁也不至于到竹竿的程度吧,每天打篮球,不像我一样除了做家务就没有运动量了,他身上的肌肉可是很结实的。
不然也不会抱我像拎小鸡一样轻松。
“你这个老爸怎么当的啊。”老妈用指甲钳敲我的头,“我们家池迁成绩那么好,看样子也不会为了考试就瘦成这样吧,不是你生活上没把他照顾好,那最有可能就是失恋了”
老妈最后一句话让我差点呛死。
失恋个屁啦,对女人都没兴趣的家伙。
结果我这个反应让老妈更加笃定她完全没根据的猜测,老太太永不枯竭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了起来,她闪烁着一双居心叵测的眼睛,在饭桌上对池迁展开了攻势“阿卷啊,多吃点肉啊,你看你最近都瘦了呢,哎呦,怎么瘦得那么厉害,是不是相思病啊”
“咳咳咳。”我快被饭噎死了。
老妈我儿子才十五岁啊十五岁,你问这种问题是想怎样
池迁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对老妈笑着摇头“奶奶,你想太多了。”
就是,我非常赞同地点头老妈你是太无聊了吧
“那在学校有没有喜欢的人啦”
老妈你够咯
池迁眼神又往我这里飘了飘,说“没有。”
对啊,有的话我肯定会知道的。
老妈毫不气馁,再接再厉“那阿卷,你有没有喜欢的类型啊”
“老妈”我忍不下去了,“池迁都要中考了,现在还是学习为重比较好吧”
“你懂什么啊,人家日本只要父母同意,女孩子高中就可以结婚了,你自己也好意思说,还不是高中就追在立秋屁股后面跑”老妈白我一眼,“我是让池迁现在就想好,确定目标,以后找起来才容易嘛。”
我无力地扶住额头,我被老妈打败了。
正常的长辈不是都应该劝说小孩把重心放在学习上,不要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么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我身处在这样开放的家庭里。
幸好池迁缓缓摇了摇头“奶奶,我现在没心情想这些。”
我偷偷观察他的表情,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勉强。
那天我对他说的那些话是不是伤到他了
仔细看的话,他好像真的瘦了很多。
我低下头闷闷地扒着饭。
我只是想做个好爸爸,怎么也那么难呢
“老三”
一声暴喝,我吓掉了筷子,抬头对上老妈戏谑的眼神,我气呼呼“干嘛啊,妈,吓死人了。”
“叫你那么多遍都不会应,我还以为你聋了。”
我真的是亲生的么
“干嘛。”我没好气地捡回筷子。
“快过年了,一起去旅行啊”老妈喜滋滋,“不要在家过年了,年年都那样,太没意思了。我们出去玩吧”
“哈”
“你大哥大嫂不知道今年要不要回来,为了鹏鹏估计是不行了。”老妈思前想后,“那就叫他们把甜甜送回来,我们一家人出去旅个游,住大酒店,吃海鲜,肯定比在家里看春晚有意思。”
“随便吧”
反正到时候一中也放假了,出去散散心也好。
结果到了年前,我们全家人自己开车跑到横崎看海,老妈特别豪迈地定了三间海景房,然后她递给我一张房卡“你和池迁住这间。”
和池迁一起睡
我愣了“怎么不是一人一间”
“你想得美哦你知不知道这酒店多贵”老妈不高兴地踢我一脚,“我们陈家勤俭节约的家风就是败在你这颗老鼠屎手里的。”
我被她气死明明是你自己要出来的,居然说我老鼠屎
“老鼠屎还不是你生的。”我不敢当面顶撞老妈,只好在她后面小声嘀咕。
苦恼地看了看手里这张卡,觉得分外烫手。
其实其实临近期末考的那几天池迁干脆搬去和林子良一起住了。
他是这么和我说的“和爸爸呆在一起我会分心。”
所以我们已经很久没有碰面也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那几天,真是难熬极了,家里空得像个废弃的洞穴,空荡荡的风来来去去。独自吃饭的时候碗筷相撞的声音变得好大声,不小心在浴室滑倒,反射性叫阿卷阿卷,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应,呆呆地坐在地上才想起他走掉了。
弄到最后我实在受不了了,卷巴卷巴铺盖,厚脸皮地搬去卫衡家里住了。二哥差点没把我瞪死。
而现在突然就要一起住,我不知道为什么心慌意乱,光是想一想,心脏就跟吃错药了一样拼命加快。
刚刚坐在一辆车里我都紧张到双手不知道该哪里放,稍微触碰到他的眼神,脑子就爆炸了一样突然一片空白,脑细胞好像全飞了,完全无法思考。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我正发呆,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抽走了我手里的房卡。
“电梯来了。”
没什么音调的四个字。
不知怎么回事,我居然就乖乖跟在他身后朝电梯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萌阿卷还是那个萌阿卷。
只是接收了上辈子的记忆会让他早熟很多
他的一切变化都是有阴谋的奸笑
:因为蠢作者只能用手机,jj又老是抽,我今天发现有好几条评论刷不出来也回复不了,嘤嘤嘤,如果有被我漏掉的筒子原谅我qq
乃们要相信作者是有评必回的
第46章 作死
房间很大,落地窗一开正对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海风拂面,涛声萦耳。
池迁去浴室洗澡了,我躺在床上看电视。
不管电视音量开得多么大,哗啦啦的水声总能找到空隙钻进我耳朵里,我僵坐在床上,余光瞥见池迁映在磨砂玻璃上的身影,朦朦胧胧,但胳膊是胳膊,大腿是大腿,都看得挺清楚的。
我也不大明白为什么好好的浴室要设计成这样,就弄两块玻璃围起来,人在里面放个屁都看得明明白白。
简直居心叵测。
“咯嗒”一声,水声随即停了,玻璃门也被打开。
我立刻正襟危坐。
围了条浴巾的池迁出来了,赤‖裸还沾着水滴的胸膛从我眼前晃过。
我连忙低头,好像手里的电视遥控器突然开出一朵花。
数了三遍遥控器上的按钮,我开始有点沉不住气了。从进房间开始气氛就诡异地沉默着,两个人完全没有语言交流,我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没话硬要找话讲。
他一会儿去拿毛巾,一会儿去拿吹风机,每次都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搅得我电视也不能好好看,而且他每从我眼前经过一次,我的心跳就会加快一次,再这样下去我估计会心率失衡而死。
实在受不了了,我干脆也躲进浴室去冲澡。
等我洗完出来,池迁正就着台灯,倚在床头看书。
只有一张大床,我尽量表现出若无其事,在床的另一头睡下。虽然两个人一个面向左一个面向右,中间更是拉开了南北两极一般的距离,可是还是会让人感到不自在。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池迁偶尔翻过书页的声音。
我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幸好没过多久,拯救世界的老妈来敲门了“老三,睡了没”
我立刻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光着脚就跑去给老妈开门“没睡没睡。”
老妈皱着一张脸站在门口,愁眉苦脸地说“老妈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我问“怎么了”
“你二哥那只泼猴正大闹天空呢,你上去帮我弄死他。”
“刚才不是好好的么”我不解地皱眉头。
“我哪儿知道,他现在正发疯呢,跟只疯牛似的,嘴里喊着媳妇儿媳妇儿的,你说你要撒泼也要首先有个媳妇儿啊,我连他媳妇儿的腿毛都没见着,光见着他哭天抢地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老妈翻着白眼,“老三啊,我老了,打不动他了,你大哥又不在,现在我就指望你能收了他了。”
指望我
我大受惊吓地后退两步。
本来孙悟空的宿敌是二郎神,结果二郎神不在,王母娘娘也不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哮天犬身上啊。
这力量悬殊还是有点差距的吧。
“别怕,你带着阿卷一起去,两个人肯定能搞定他。”老妈冲屋里看书的池迁咧嘴一笑,“阿卷啊,来,出来陪你老爸一起去,给他壮壮胆。”
池迁也没说什么,合上书,套上衣服就出来了。
于是我和池迁就硬着头皮摸到了二哥的房间,还没走到他门前呢,就听见里头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媳妇儿,我错了,我错了嗷,你打我骂我都行,别不接我电话啊,媳妇儿,我不能没有你啊,没有你的世界我承受不来嗷嗷啊啊啊啊,媳妇儿啊”
最后那高亢凄厉的一声媳妇儿简直肝肠寸断,弄得我连敲门的勇气都没有了。
还是池迁默默走到了我前面,敲了敲门。
里头的人沉浸在悲伤的气氛中,完全没有理会。
池迁加大了力气,结果门就被他推开了。
原来根本没关。
好好的房间被二哥弄得乌烟瘴气,搞不清楚的还以为里面失火了,这家伙到底抽了多少根烟。走进去都没有下脚的地方,酒气熏天,空酒瓶子滚来滚去,二哥坐在地上,一手夹着烟,正仰头灌酒呢。
这家伙是神经线搭到高压电线了吗
“二哥”
我试探着叫了他一句。
二哥回过头来,红着眼眶,抱着酒瓶子泫然欲泣“老三啊”
我浑身抖了抖。
好一会儿我才鼓起勇气走到他边上“你怎么了”
“嗝”二哥打了个极有节奏音调的酒嗝,一手把我按趴下了,“老三,喝”
酒瓶子就往我嘴里戳。
我被他揪着领子,硬是灌了好几口酒,咳咳咳,快呛死了。
幸好池迁及时抓住了二哥的手,狠狠往边上一摔,整个人挡在我和二哥之间,像一座高山将我严严实实护在身后。
我有些发愣地看着他挺直宽阔的后背,鼻尖嗅到他和我一样的淡淡的香皂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