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一般语文课都在上午,大多时候下午都有负责的社团活动或者教师例会,所以中午一般不可能回去。早上赶时间也来不及准备中午的便当,就算赶时间做出来,那味道还不如在学校啃面包。最近已经一连一个礼拜都这样,已经吃得我快吐了。
见我表情明显松动,池迁笑得有点得意“唉,爸,我们去楼顶吃吧。”
“想让老师兼老爸带着你旷课你脑袋秀逗了”我敲他额头。
“反正也是便当课”
初二为了把初三的课程上完,好让初三时有更多时间复习,上午都是排五节课,要一直上到十二点一刻,经常饿得学生在最后一节课把书立起来偷吃便当,所以被学生戏称为“便当”课。
“那也要去上。”
“其实今天第五节自习啦,没关系的。”池迁的无敌星星眼在我眼前闪烁。
“”
“自习课老师一走大家都在讲话,根本自习不了多少。”
“”
“我成绩很好,自习不自习都一样的。”
“”
“下礼拜的课我都预习好了,不信爸你可以随便考我”
“”
“要走快走”
于是,我就这么变成第一个拐带学生逃课的老师,而且拐带的还是初三年段长最宝贝的全能优等生。
爬上楼顶,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挂着一把大锁,我正想叫他打道回府,没想到池迁拿了根牙签左捅捅右转转,大概三分钟,就被他撬开了。
他回过头,特欠踹地冲我比了个“哦耶”的手势。
原来是全能在这种地方。
教学楼的楼顶上管道纵横,池迁顶着饭盒一跳一跳走在我前面,有风吹来,卷起了他的衬衫衣角,露出一点好看的腰线。
我呼吸一滞,忽然有股想摸的冲动。
摸你个头啊
我狠狠摇了摇头,想把刚刚可怕的念头甩出去。
不敢再看他,心虚异常地调转视线,只好数着地上粗大管道的影子慢慢走。
我和池迁坐在呼呼作响的空调外机之间,一起吃饭。
云市的秋天就是这样,中午热得人要开空调解暑,早晚却冷得要加衣服。但是天空却比夏天要清澈,好像被高高的秋风擦洗过一般,蓝得有些不可思议。
楼顶确实是吃饭的好地方,安静,空气也清新。而午餐本身来说,鸡排炸得刚刚好,外酥里嫩,香浓的咖喱浇在颗粒分明的米饭上,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我却吃得有点心不在焉。
我觉得自己脑袋坏掉了,经常对一些不应该起反应的事情有过激的反应。
搞不懂,到底是怎么了。
“爸,好不好”
回过神,就看到池迁有些期待地看着我,我赶紧扒了两口饭“好好好,很好吃。”
“噗。”池迁忍俊不禁,“爸你神游到哪里去啦,根本就牛头不对马嘴。”
“呃”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问我什么”
“问你晚上愿不愿意去看我比赛啊。”池迁说,“在室内体育馆那边,我叫阿良帮忙留了好位置。”停了一会儿,池迁难得的有些局促,仿佛为了掩饰,他第一次跟我吹牛“能360°无死角观看我打球的英姿,免费”
我忍不住翻白眼“你的英姿还是留给你的后援团欣赏吧”
这我也是才听年段长说的,学校居然有一个社团叫“池迁后援团”,里面乌泱泱全是女生。可见这小子在学校人气有多高,简直是老幼通杀,七十岁的校长居然也会批准这种社团成立,不可思议。
池迁不言语,只是看着我,用他一动不动,写满乞求的绝杀眼神。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去的,会去的,行了吧”
就知道,不应该和他对视,什么篮球赛,他只要用这种真挚的眼神看着对手就可以赢了好吗
吃完饭,好说歹说,终于将高兴起来就变得分外黏人的池迁赶去上课了。
进教室前,还再三提醒我“爸,六点体育馆见”
“知道知道”
我像赶苍蝇一样把他赶进去,比老妈还啰嗦,我可没那么健忘,还有,不要用那种和女生约会的口吻跟我讲话行不行真受不了,他这种家伙居然在学校里有“冰山王子”的称号太好笑了吧。
下午没有课,负责的田径社也没有活动。突然变得无聊的我只好坐在办公室里玩贪吃蛇。
唔离六点还好久啊。
就在这个时候,老妈突然打电话给我了。
“老三,下课没”
“嗯嗯还没有”我心里警铃大作。
老妈打电话给我,肯定没什么好事,不是逼我去相亲还是逼我去相亲
这几年我已经用各种千奇百怪的理由敷衍过去了,现在我都快想不出借口了。
“少骗我,我知道你的课表,你下午没课”老妈冷哼一声。
“你怎么会有我的课表”我惊讶了。
“你二哥上回去你家的时候给我抄了一份。”
我咬牙切齿,好你个陈老二我跟你没完
“你也不用临时想借口了。”老妈淡定地说,“就去这一次,要是去这一次你不愿意,我就不逼你了。”
会有这么好的事我才不信呢,就这一次我都不想去。我撇撇嘴。
“但是。”老妈说,“你这次要是不去,以后都不要回家来了。”
“可我真的有事。”我慢吞吞地说,“放学后我们家阿卷要比赛呢,我真去不了。”
“我不管,我都跟人女孩说好了。”老妈完全不讲理,“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啪就挂断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忘记交代了,池迁十三周岁已经上初一了。
现在我又让他蹦了蹦,上初三了。
对不起,可能过渡的有点生硬:3
第36章 受伤
相亲的地点在一间看着就很昂贵的咖啡厅。
擦拭得一尘不染的落地窗,悬挂着水晶珠帘的门厅,角落里的白色钢琴。
还有坐在我面前,微微低下头品尝咖啡的女人。
她有一张雪白的脸,下巴有点尖,眼下点着一滴泪痣。
第一眼看见她时,我几乎愣在原地,不得动弹。
好像我以为此生再无缘相见的那个女人,又复生了一般。
我终于明白老妈为什么说,“就去这一次,要是去这一次你不愿意,我就不逼你了。”
这个女孩长着一张与立秋十分相似的脸,几乎相似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但这个世界相似的人再多,也不会是原来那个人了。
“陈先生要喝什么,”她抬起头,温和地望着我。
看吧,就算长得再相似,语气神态也会不同的。立秋的眼神不可能这样软和,她看人的时候总带着一股倔强的味道,就单说眼神这方面,还是池迁比较像她。
我微笑“热可可就好。”
她把菜单交给服务员,又点了两个蜂蜜松饼当作点心。
“啊。”我突然想起来,转过头叫住就要离开的服务员,“请稍等一下,刚才那种松饼再帮我打包一份。”
“陈先生喜欢吃松饼吗”我的相亲对象露出感兴趣的表情。
当然不是,我对甜食没什么爱。
我继续微笑“我儿子喜欢。”
没错,我们家阿卷像小熊维尼一样热爱蜂蜜,这还是我观察多年得出的心得,这孩子实在是太不会表达自己的喜好了,要不是看他每次都要在红豆粥里加蜂蜜,我还不得而知呢。
等他打完比赛肚子肯定饿了,回家煮饭也要费一点时间,给他带一份在路上垫垫肚子也好。
他这个时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最经不得饿了。
“陈先生有儿子了”那张和立秋极为相似的脸表情变淡了。
“我妈介绍的时候没有告诉你吗”我一直保持微笑,“我有一个正在上初三的儿子。”
“啊,当时没有问得很详细。”她低头啜了一口咖啡,笑得有些僵硬,“陈先生照片上看起来很年轻呢,我一点儿也没想到您会有那么大的孩子了。”
“是吗我今年都已经三十三了。”我摸了摸脸,难道我这张脸长得很幼稚吗那不然从明天开始就不刮胡子算了,不知道留胡子会不会看起来老一点。
到时老妈再拿我照片去唬人,应该就无法得逞了。
不过,要是真变成了那副野人模样,估计池迁就害怕和我一起出席家长会了,哈哈。
“嗯,陈先生看起来太年轻了,一时有些惊讶。”相亲对象的表情莫名其妙地回温了,“有小孩家里也会热闹一点呢。”
不会吧这是打算将就的意思吗我还以为把池迁这个秘密武器搬出来,这场相亲大概就可以结束了呢。
现在的姑娘都那么恨嫁吗
我吃惊得差点没能掩饰住表情,赶紧低头去喝可可,心里腹诽不已。
于是我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她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我漫不经心地听着。
看起来也像个好女孩,可是到最后,我连她名字叫什么都没有记住。
不得不称赞一下老妈的机智,她不知上哪儿才挑出这么一个姑娘,自己有工作能独立,家庭关系也不复杂,举止端庄,谈吐不俗,脾气又温和,除了和我一样三十出头年龄大点,离异过之外,从头到脚零缺点。
最令人惊讶的是,她的模样。
我想老妈一定也是看中了她这一点,以为我会动心吧。
我自己也没想到呢,除了刚开始时有些诧异后,居然没有产生别的什么情绪。
没有紧张局促,没有呼吸紊乱,没有心跳加快,心里一点波澜也没有,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照这样的情况看,也许真正的立秋坐在我面前,我恐怕也不会太激动吧。
加上上辈子,立秋离开我,已经太久了。
久得磨光了我对她的爱,久得填平了她留下的那些伤害,久得我坐在一个和她如此相似的人面前,心却如深潭死水。
时间真是最无情最温柔的魔法师。
互留了号码,我结账后送她出去搭计程车。
“以后多多联系,有空的话再出来坐坐吧。”她探出车窗说。
我用万年不变的微笑回答“好的。”
什么“有空再联系”“有空出来坐坐”,我一般都自动翻译成“说说而已,只是客气,绝对不要当真。”
等车子绝尘而去,我才受不了地垮下脸。哦天哪,一直这么笑着脸好酸,笑肌都增大了。
我龇牙咧嘴地揉着脸。
抬头看了看表,还有半小时开始比赛,从这个咖啡馆坐车过去不知道会不会迟到。我站在路边眺望,奢求下一分钟就来一辆空车,可是等啊等啊等啊,都没能如愿。
我焦急地看着表,再这么下去就要赶不上了啊。
如果再像上辈子那样错过他的比赛,我一定会懊丧死的。
好不容易来了一辆空车,一个踩着细高跟的女人居然从另一个方向跑过来要和我抢。开玩笑,老子等了那么久才等来的车子怎么能让你抢去,如果是平时不赶时间就算了,可我现在快来不及回学校了呀
我发誓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跑那么快过,以前念书的时候考体育时都没有那么拼命,这次我真是用生命在抢车啊
只差一步就被那女人得手了,幸亏最后一刻我扑到了车门前,就算那该死的踩着高跷似的高跟鞋也能跑得飞快的女人拿包包砸我,我也不松手。
“混蛋这辆车明明是我先拦的你凭什么抢我车”女人挥舞着手提包在车门外咆哮,“有没有绅士风度是不是男人啊知不知道女士优先啊”
我向她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就倒在出租车后座上不会说话了,只能呼哧呼哧喘着气。
天哪,感觉肺部都快爆炸了。
为了我们家池迁,就算被骂一两句又怎么样反正也不会掉肉。这么久了,我总不能老是做辜负他的事情吧,这孩子对我那么好,我也该为了他尽一尽心力才对。
司机回头看我“先生去哪儿”
“去、去南川一、一中。”我感觉舌头都不直了。
过了好久我才缓过气来,我遗憾地摸着刚才打包出来的松饼,打包纸盒都被压扁了,应该还能吃吧就是变得好丑,觉得有点拿不出手呢。
到了学校,已经是六点一刻了,我只好拿出田径运动员冲刺时的速度往体育馆狂奔。
“老三”
背后突然有个洪亮的喊声。
脚下紧急刹车,我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火气蹭蹭蹭冒起来,我转过身,怒骂“陈老二你个叛徒汉奸间谍你给我记着,以后你什么事都别叫我帮你我再也不帮你在老妈面前说好话了咱俩恩断义绝”
要不是他,我今天至于跑得那么惨么
二哥穿着一身保安服,嬉皮笑脸地跑过来“哎呦,老三,你别那么小气嘛,怎么样,第一次相亲的感觉好不好”
“好你个大头鬼”
“嘿嘿嘿。”二哥撞了撞我肩膀,“别气了,你知道卫衡在哪儿不”
一见面就知道问卫衡,自己亲弟弟就随便出卖我瞪他“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个叛徒”
“老三”二哥摇着我的胳膊撒娇,差点把我隔夜饭摇得吐出来了,“你别这样啊,今天卫衡都没有去云川广场画画,我等了他一天都没见着,去他家找他也没找着,打电话变成关机,不知道哪儿去了,我担心死了啊”
“嗯”被他说得我也有些担心了,“真的”
“真的,你知不知道他有什么固定回去的地方因为以前他也有过这样的时候,五月份的时候也突然失踪了两天,我上哪儿找都找不着”
“是五月十七号吗”我打断他。
“你怎么知道”二哥诧异地看着我。
我怎么知道因为五月十七号那天是青森的忌日啊“他大概不想别人打扰吧。”我拍拍二哥的肩膀,“明天他就会开机了,你就别操心了。”
要是算上今天,我没有记错的话,今天是青森的生日吧
这个时候,卫衡恐怕在墓园。
“为什么不担心”二哥抓着我的手不肯放,“你是不是知道他会去哪里”
“我不知道啦我现在赶时间,下次再说”我甩开他的手,撒腿就跑。
我的妈祖奶奶啊,篮球赛一般打多久的,不会结束了吧
好不容易跑到体育馆,里头乌泱泱满场的人。
我被这里三圈外三圈的阵势吓到了,怎么这么多人啊
在体育馆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发现有不同的校服出现,看来因为是校级比赛,所以很多外校的人也来了,怪不得会挤成这样。
“老师,老师这里”
一个笑容甜美的女孩向我挥手,我认得她,她是池迁他们篮球队的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