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敕曰帝王至德同天,裕鸿模于万世。深恩浃地,垂骏烈于千秋。朕惟政先内治,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写到这儿,皇上突然定住,然后一口血喷出,悉数洒在了圣旨上,抓着笔的手摇摇欲坠,最终整个人轰然倒在了椅凳上,晕了过去。见状,大太监赶忙过去将手放在鼻下试探,没气息了!皇上驾崩了!
几个大臣慌了手脚,面面相觑,皇上要立五王爷为储,可诏书没写完呐!这可如何是好!
余添海不动声色扫过眼前四人,余家和宗家是支持五王的,孙家是宁澜王的母妃家,必然也是支持五王的。余下的两人各自为营,若是控制住他们,五王爷的赢面就更大了。
可还没等想完,宁安王已经带人冲进来了。一声令下,命人把四个大臣绑了起来,只余下一个本就站在他这方的大臣未动。
“夏如俞,你好大的胆子!在皇宫里绑架顾命大臣,你想造反吗!”
“孙大人,别激动。本王只是保证你们的安全。”说罢,用个眼神示意身后的人去探皇上的鼻息,见确认死了,笑起来。
“你们别想着夏如越来救你们了,只要你们答应与本王合作,本王保你们下半生荣华富贵。若是不合作,那可就怪不得本王了。怎么样?”
“皇上口谕传位于五王爷,你这是造反!”
夏如俞看向未被绑住的大臣,见他点了点头,脸色难看,“口谕?口谕可不能作数啊,兴许是各位年纪大了,耳朵不好,记差了。我给你们个机会,你们自己选择。”
余添海手脚被缚,心思却很活络,如今性命掌握在宁安王手上,硬碰硬肯定没有好下场,且万一他日后登基,余家满门岂不是要遭殃。不如先应了他,日后再随机应变。这么想着,便说“好,我们与你合作。且顾命大臣是我们五人,若是孙大人出了什么事,面上安王你也讲不过去,不如我们五人作证,证明皇上要将皇位传与你。有了孙大人的话,更为可信。”
夏如俞转了转脑子,觉得他言之有理。孙大人是宁澜王母家的人,若是连他都承认自己是皇位继承人,必定没有人再有异议。这么一想,就客气起来。
“孙大人,您看如何啊?”
孙则棠接收到余添海的眼神示意,按下心中的愤怒,略点了点头。夏如俞大喜过望。
第63章 失算
夏如俞着人包围了整个皇宫,就等着伪造诏书登基了。这样即使夏如越带人杀进皇都,他也能名正言顺地调动精骑和护城军,给他安个造反的罪名。
这时一人进来俯首在夏如俞耳边说道“王爷,太后不在宫里,四处都找了,没有。”
夏如俞脸色一变,没想到一切顺利,太后居然是那个变数。“找,给本王继续找,都去找!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本王就不信,一个大活人能凭空没了!”
说完又逼着大太监去取玉玺,自己转向余添海“听闻余大人临摹先皇字迹很有一手,不若展示给本王看看可好?”
余添海刚要下笔,就听一人自远处跑来,边跑边说“王爷,不好了!宁澜王带人攻城了!”
夏如俞脸色大变,怎么可能?!他明明派人盯着的,宁澜王这时候应该还在千里之外的!怎么可能!顾不上许多,夏如俞让余添海立即写好,揣着就走,带着几个大臣登上了城楼。
夏如越看到夏如俞登了城楼,用满城将士都听得见的声音道“夏如俞,你谋害先皇,篡夺帝位,本王今日就要清君侧,肃宫廷。”
夏如俞心底发慌,他如何会得知的?但大庭广众誓死也不能承认,于是道“你不要血口喷人,先皇已将帝位传于本王,本王名正言顺,有诏书在此!护卫军听令!给朕拿下这等乱臣贼子!”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把人带上来!”
夏如越说完,就有人押着一个男子上来,“宁安王不会不认得曲太医吧。这就是给先皇看病开方子的太医,父皇的病明明可以不用乌麻草,为何要加这味药,不如我们问问?”
被押着的男子抖抖瑟瑟的,“是安王,安王让我加的,为的是日后往药汤中加沉雪木。沉雪木无色无味,与乌麻草混合,时间久了能让人神志不清,中毒身亡。”
如果说现在宁安王还有的辩白,并不急燥的话,接下来被押上来的人彻底地给了他一记重拳。
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被押了上来,正是皇上身边的大丫鬟,锦容。皇上每日的吃食都要过她的手,下毒自然也是非她不可。
夏如俞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这夏如越是怎么知道的,明明自己身边知道此事的人都不多。奸细!自己身边有奸细!
夏如俞这才反应过来,手脚不稳地看向自己最信任的属下们,是哪一个?是谁背叛了他?夏如俞冷汗直冒,仍是不肯低头。“你这分明是栽赃陷害,本王没有做过的事是绝对不会承认的!护城军听令,拿下这个乱臣贼子!”
第64章 登基
护城军却没有动,城中精骑也没有动。
见状,夏如俞一把将诏书塞给余添海,“余大人,你来念诏书,这是本王承继大统的诏书!念给他们听!”
余添海拿过,念起来“……储之立,君心定,臣心定,民心定,天下定也。今有皇五子越,应天运而降生,续龙脉以延祚……”
夏如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向余添海“你说什么?不是让你写本王吗?”
夏如俞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护城军耳尖,一听马上明白了,诏书是假的!立时就要杀上城楼。夏如俞气极,回身要找剑,这时身边一人突然一手一个把余大人和宗大人扔了下去,自己带着孙大人和刘大人跳下了城楼。
且说夏如越早给泠风使了眼色,在余大人和宗大人刚被扔下的时候景潋、洛清桓和林放舟就飞身去接,几人顺利落地。眼看没了掣肘,夏如越立即下令,带兵攻了进去。
夏如越的兵训练有素,夏如俞负隅顽抗终是不敌,被夏如越生擒,他的人则被或擒或杀。一场宫变就此落幕。
夏如越忙登基大典忙了许久,安抚群臣、拉拢老臣又是好些天,处理先皇留下的一堆事务又是半月多,一切忙完就到了七月上旬。
待前朝初定,夏如越兑现了对景潋的承诺,将夏如俞交给了他处理。不管前朝几个顾命大臣如何劝说,说新君即位,若是残杀兄长会遭民间非议,又说新君博爱,应当彰显大气与宽容;几个老臣口水都说干了,还是改变不了夏如越的决定。夏如越只说了一句话“朕一言九鼎,莫非要朕失信于人?”几个老臣又恳求道“若是他肯为皇上考虑,必会采纳臣的意见。还望皇上给予机会我们劝劝他便是。”夏如越凝声道“不必劝了。夏如俞灭他满门,原该是偿命的。”几个老臣见皇上软硬不吃,面面相觑。
余添海是了解夏如越的人,当初即使没有夏如越为太后找来的血玉,他也是准备捧他上位的,原因无他,就是夏如越的确是个很聪明又很识时务的人,很有大局观,有帝王风范的人。唯有这样的明主,才能拯救风雨飘摇的夏朝于万一。但是显然,现在明君有了弱点,凡触碰到弱点的问题,不论大小一律不听人言。看来这个景潋对皇上的影响不小,这个人着实不得不防。
余添海不再作声,几个顾命大臣以他为首,自然也不再吱声,纷纷告退。
大臣们走后,夏如越向椅背上一靠,放松下来,揉着太阳穴苦笑。他何尝不知道现在放夏如俞一马能博个仁君、慈君的好名声,能收服人心,能宽慰夏如俞的旧部,以免前朝再起波澜。但他应了景潋的事,不想食言。换做任何人,他夏如越都会想出一百个法子妥善解决,可唯独面对景潋,他不愿做个不守诺的小人。
想到景潋,他还有一件事需要马上办。
第65章 离间
沐弋阳坐在茶楼靠窗的位置,面前是一壶已有些凉了的碧螺春,他在等一个人。
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总是有种不踏实的感觉。但不会是因为别的,因为见面的这个茶楼是千重阁的产业,来者不可能在这闹出别的事端。但这种不安很可能与要见面的这人有关,因为很快,夏如越出现在了茶楼里。
夏如越看着不冒热气的茶杯,“等很久了?”
沐弋阳并不想与他寒暄,“有什么事?”
“看来你真的是很不欢迎我。好吧,我长话短说。你跟景潋在一起了?”
沐弋阳看着夏如越,面色不动,并不答话。显然,夏如越来这里不会是问这么简单的问题,那么他下面要说的,一定是两人不能在一起的理由,他在等他开口。
夏如越笑了,“你知道景家为什么会被灭门吗?”
“因为血玉,还有景潋的血。”这是他早就知道的。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对。但是,倘若当时你没有灭罗刹门,就不会有一个活口跑到红楼把景潋的事情告诉夏如俞。景家,就不会被灭门。”夏如越盯着沐弋阳,“如果景潋知道一切灾祸的起因,都是因为你,我也很想知道,你们还能在一起吗?”
沐弋阳心中微骇,果然罗刹门的事情有变数。沐弋阳沉默了,他的确不敢肯定,景潋得知这个消息后,还会不会和他在一起。毕竟他们刚刚互通心意,毕竟一面是相处不到一年的人,一面是自己所有的亲人,这个天平,他甚至不敢去衡量。
夏如越说完就走了。留沐弋阳一个人坐了很久。
夏如越回到皇宫,林放舟已等候多时了。见夏如越回来了,着急地迎上来“皇上,您怎么能只带洛清桓就出门,太危险了。属下刚刚从白楼处得知,潜逃的安王侍妾伙同红楼余党要刺杀您。您要是想出宫,多带些人才好。”夏如越听了,本不在意,这时来人通报说景潋在殿外等候,想要见皇上,夏如越就挥挥手让人都退下了。
景潋是来告辞的。他答应过千重阁的大家,报了仇就回去看他们。现在大仇已报,该离开了。
夏如越看着景潋,林放舟的话在耳畔回响,一个计划盘旋着在脑海中形成,于是说“好,我明日要去兴昭寺祈福,这寺庙很灵验,不若你明日一起去,可以为别人祈福,祈福过后你直接走即可,如何?”
景潋想着可以为师弟师妹、为千重阁祈愿,也是桩好事。不疑有他,便点头同意,随后告退了。
景潋走后,夏如越把林放舟叫进来,“找人把明日朕要去兴昭寺的消息散给红楼的人,明天有出好戏要演。”
皇帝突然要出宫祈福,礼部的人好一顿忙活才勉强准备好,更是早有禁卫军将寺庙层层把守,把寺中的每个和尚检查个遍。
第66章 中箭
十二日一早,夏如越带着一行人轻装简行地出发,一路顺遂,谁料行至城郊时,沿路突然杀出十数高手。因夏如越不愿清道扰民,随行也只有寥寥几十卫兵。对面高手又善用暗器,一上来就收割了一小半人头。洛清桓和景潋一人独揽两三人,林放舟则拿出一个信号弹燃了,贴身保护夏如越。两方人马迅速缠斗至一起。
景潋大仇得报,心事已除,状态愈加的好,一个格挡挡住左边那人一刀,同时右脚踩着右边那人,两步盘上他的头顶,双腿微曲,交叉用力一别,那人的脖颈就被扭断了。翻身下来又踹了后面来袭那人一脚,又是一剑劈向左边那人,那人被剑气震得向后退了三步,眼见景潋一人应对三人竟毫不吃力。
正面打不过就用暗器。那人又是一刀劈上来,同时左袖一抖,落下一把袖箭,抬起就是三箭连发,景潋格开第一刀,瞥见箭矢,连连后退,躲开三箭,这一退就退到了夏如越身边。夏如越武功不如景潋,甚至不如洛清桓,但也并不弱。一对一与对方的高手能打个平手,奈何高手围攻,有力也施展不开。景潋见他被针对,上去挑开一人剑锋打了起来。拿袖箭那人见景潋武功高强,心知此人不除,今日难杀皇帝,便使眼色让三人与景潋缠斗起来,自己从旁寻找机会。终于在三人的配合下,景潋一瞬间空门大露。他抓住机会,抬手就是一箭,朝着景潋后心飞去。夏如越这边刚格开对方的刀将他踹开,就看见这一幕,已是来不及将箭挥落,便以身相挡,只听“噗”的一声,箭没入夏如越左心。
洛清桓和林放舟分心一看,心脏险些吓停,速战速决收拾了几人,忙赶过来检查。景潋看夏如越倒在自己背后,就知道他是替自己挡了一箭,杀心顿起,连连收割几人人头,余下的杀手见势不好,刚要遁走,头领被景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手一动下巴就卸了下来。
“箭上一定淬了毒。想活命,就把解药交出来。不然我一片一片地刮了你。我说到做到。”
头领用恶毒的眼神瞅着景潋,就是不动作。
“好,你自己选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语毕,景潋抬手点住这人的穴位,一剑就将右肩的肉削了薄薄的一片下来。
这人痛得冷汗直冒,哀嚎一声,表情狰狞扭曲。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不说,我就这样一片一片地把你削完,我保证自始至终你都是活着的。”
头领挨不住,说了“解药在我左衣襟里。”
“若是解药不对,我就片得更薄,保证你比刚才痛苦一万倍。”见这人连连点头,放下心来。
景潋拿了药,赶紧给夏如越服下。见夏如越伸出手,景潋赶紧伸手握住,听见夏如越声音微弱“景潋,若是我大难不死,能不能答应我,留在我身边。”
景潋这一刻终于确定夏如越的确对自己有别的心思,一时间难以作答。夏如越捂着心口,表情痛苦,似是极痛,然而又忍着开口“若是我死了,你自然自由了。可若是上天不让我死,就是天意要你留在我身边,你能不能答应我?”
第67章 不见
景潋左右为难,沐弋阳还在等着自己回去,可夏如越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伤濒死,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可景潋实在说不出口。见夏如越痛苦不堪,还要开口,景潋制止他“你别说话了,先保留体力。好,我答应你。”
夏如越得了保证,终于不再说话。此时大队人马赶到,军医赶紧上前为夏如越诊治。军医拔了箭,夏如越痛极,掐白了景潋的手,硬是忍着一声未吭,只伤处汩汩血流不止。景潋看得心惊,担心他有个万一,夏朝岂不毁于一旦?到时战乱再起,百姓流离失所,世道又要乱了。
但夏如越尽管失血过多,却一直未晕过去。直到回到皇宫躺下,脸色竟有了点血色,军医太医都把了脉,觉得好好养伤即无大碍了,景潋才把悬着的心放下。
夏如越重伤未愈期间,景潋时常陪伴左右。毕竟夏如越是为景潋受的伤,景潋实在心存内疚。见夏如越一天天好起来,便想着有机会出宫见沐弋阳一面,告诉他暂且不能回去见大家。
夏如越见景潋时常欲言又止,猜到了他的想法,便说“你有事就去办吧,不用管我。”景潋听完就出宫了,去江城分堂找沐弋阳了。
沐弋阳听到下人来报景潋来了时,一时间不知如何面对他,便着人说自己不在。
景潋快进院子了,结果小厮回来说沐弋阳不在,景潋听了虽然有点疑惑,觉得沐弋阳如果不在,小厮应该知道,但也没说什么,只说过几天再来。往外走的时候,正巧碰到了蔺惟秋,蔺惟秋嘴快,“来找弋阳啊?我去帮你叫他啊!”
景潋定住了,盯着蔺惟秋,“你说弋阳在?”
蔺惟秋没反应过来,“在啊,怎么……”突然明白过来,看着景潋不出声。
景潋强自摁下心头的慌乱,镇定开口“我过些日子再来吧。”
蔺惟秋看着景潋逃也似的走掉,心中不安,难道两人吵架了?不可能啊,沐弋阳这么久没见景潋,怎么吵架?那沐弋阳究竟为什么不肯见景潋?
蔺惟秋快步走进院子,抓住沐弋阳就问“你为什么不见景潋?”
沐弋阳并不看蔺惟秋,眼光移向别处,就是不肯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