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鹤晟微微冷笑,涵王子肖其母,母子俩这装模作样的做派倒是一模一样。只是冉嫔侍疾多日俱是好端端的,怎么昨日杨妃才来一趟,父皇今日便昏厥了?殷鸿兆到底有什么阴谋?
第170章 第 170 章
杨妃已有些坐不住了。这后宫里的阴私手段,她不是第一次动手,不过动到皇帝身上却是第一次。
殷鸿兆跟她交待的清楚,给父皇用的药并不伤身,不过就是昏睡罢了。那会殷鸿兆枕着她的膝头,轻声道“父皇操劳多年,这才病了。合该要多歇息歇息才是。咱们这也是替他分忧。”
这些话她记得清清楚楚,有些惊心又有些麻木。她孩儿说的也不无道理,都是殷氏子弟谁人来坐那龙椅不都一样么?
只是她不理解为何要先对殷雁娱下手,这小崽子才多大一点,便是哪天夭折了也不奇怪,何劳他们来动手。
倒是殷鹤晟,那才是他们的心腹大患!
殷鸿兆笑了笑,道“母妃您想,二皇兄在外头,咱们可不是要给他一个入得后宫来的理由不是么?如今父皇重病,若是皇弟夭折,他怎么都要来瞧瞧的不是么?”
这倒是了。杨妃心里略酸,殷鸿兆一表人才,又有学识,可惜平日里只与皇亲世家往来密切,那些个外臣倒只会恭维太子,如今又是那洛王……如今,连他也成了太子。再不狠狠心,何日才能轮到他的鸿兆啊?!
如今这计策虽仓促些,却是合用。那殷鹤晟不是素日与殷雁娱兄友弟恭么?待那小崽子死了,便是为了自己的名声怎么样也要来瞧一趟,届时便让他有来无回。
皇帝统共四个儿子,废了一个,再死上两个,怎么样都该轮到他殷鸿兆了吧!
“我儿!”杨妃忽地不安道,“这未免风险有些太大。到时你父皇必是要彻查此事,你……”
“母妃莫急。您想京中如今不过只有平王叔在,父皇岂会让他插手此事?究竟是儿子亲,还是表弟亲?”
殷鸿兆笃定道“况且,我已在筹划良久只在一击,母妃您定要助我成事啊!”
杨妃轻轻抚他头顶,微微一笑“好。”
杨妃渐回神,见走进来是恰是亲信小喜,那宫女对她微一行礼,凑到她身侧启口轻言。
语罢,杨妃顿时大吃一惊。
原来前几日她已让人动手换了容妃的熏香,容妃与皇帝一般也是头疼的顽疾,被这熏香里头的药一引,这几天头疼欲裂,简直生不如死,莫说调停理事了,便是连起床都成了难事。
这理事之责,便这样顺顺当当交到杨妃处暂代了。昨日她借机探望皇帝,亲手将那粉末掺在药里喂了皇帝喝下。今日便要那殷雁娱的小命。谁料小喜如今来报荣明宫里倒下的竟是冉嫔。
杨妃一时大恨!暗骂那蓉儿是个蠢货!
“那四皇子又如何了?”
“这!”小喜皱眉道,“便是这事奇了。冉嫔昏厥,却是合宫也找不着四皇子呢!”
杨妃不由横眉竖目瞧废物一般看她,轻斥“总不见得他便生了翅膀飞出去了不成?”
小喜悻悻道“已让钱总管去查了。听说冉嫔今儿个差了人出宫给娘家送东西了。”
杨妃便是再傻也听明白了,一个耳光扇在小喜脸上,骂道“定是混出宫去了。还不速速派人去找!”
第171章 第 171 章
杨妃这头得了消息,涵王自然也不会太慢,此时一双眉毛简直拧成了一条。他心中有数这次行事本就险极,偏偏在要紧关头还真出了岔子!
如今莫说毒死了殷雁娱,便是连人都找不到了。
找不到人,最合理的原因就是事情败露,殷雁娱觉得不安全躲起来了,或者是冉嫔察觉后授意如此。
殷鸿兆坐不住了,起身来回踱步。他手里惯常喜欢拿一柄折扇,这时那折扇被他用力过猛已捏得有些变形,他毫无所觉,只有一脑子的机关算计。
不行!
既是如此,如今便不能再莽撞了。须得提醒母妃快些把那些人事证据都撇干净了再说。机会今后未必没有,再观望形势便罢。若是让人拿住了把柄,说不得连这王爷也做不得,要与那倒霉的殷鸾晁一齐被圈禁在宗正司了。
殷鸿兆理清头绪,立刻开口吩咐道“来人。速速更衣,孤要入宫看望父皇。”
他这头忙着更衣,温酌已带着殷雁娱一齐去了珍毓公主府。大公主殷翎衣,封号珍毓公主,可见皇帝对这长女的喜爱。
殷翎衣下嫁余颍侯阮宜钵,这夫妇俩性子爱好颇是投合,倒是一对神仙眷侣。二人平日里不问政事,只谈风月,是以这位身份超然的公主殿下便能身临前朝后宫的纷争而丝毫不受影响。
温酌来找她时,心中很是惴惴不安,莫说殷翎衣如何,便是设身处地由他来想,他好端端坐家里旁人若是乍然要他去后宫搅那坛子浑水,特可未必乐意!
季庸却是老神在在,有把握地道“世子爷差矣。大公主乃自幼在容妃娘娘膝下长大,母女情深,如今这局势,她岂会坐视不理?”
“容妃……”
温酌这一想,便明白了。容妃如今执掌凤印,这后宫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连年幼的皇子都险遭毒手,若说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如此张狂行事,想来也是不太可能。极大的可能性便是这位容妃必也遭了算计。正做如此想,殷雁娱想了想道“听说容娘娘这几日旧疾发作,已是好几日不得下床了。”
季庸点点头“这便是了。大公主必不会坐视不理。”
如他所言,殷翎衣与殷雁娱年岁相差颇大,也无甚太大的交情。乍然见着自个儿幼弟同襄阳侯世子出现在公主府,倒是诧异大过惊喜,又兼看他穿着太监的衣裳不伦不类的,心中便更有些狐疑。
待听温酌说及宫中情状不由大吃一惊,她仍是不敢相信,对殷雁娱道“四弟,世子所说的都是真的?”
殷雁娱这时神情疲惫,强打精神,道“长姐!世子说的一言不差。所幸母妃警觉,不然我便不能在此处同你说话了!我那只绣虎便是吃了那碗醴酪死的!”
殷翎衣整个人虽是个女子,听到此话却也没有惊骇慌张。她到底是皇长女,自幼在宫中对于这些深宫妇人的鬼蜮伎俩也不算陌生。只是如今看到幼弟如此狼狈,亦是起了手足相连的怜悯之心来。
“雁娱,你莫怕。长姐这便入宫。你只管跟着长姐,我看谁敢碰你一根指头!”
第172章 第 172 章
殷翎衣再如何雷厉风行,毕竟慢了。
此时涵王驾马已至宫前。他要做的,不过是跟杨妃传个话,将打法出去的人事处理干净而已。他殷鸿兆依旧是贤孝谦恭的典范,哪里会是毒杀幼弟暗算皇兄的逆子呢?
只是殷鸿兆到底觉得有些可惜,他简直把自己想象成一个钓鱼的渔人,下的饵料被鱼吃了,偏偏那鱼儿却挣脱而去。他固然感慨,却仍觉自己还有希望,还有下次。
他照例被内监引入宫室,走的那段路还能瞧见内阁大臣忙忙碌碌的身影。这是殷鹤晟前几日临时拟定的,开了大歆的先例,也有几个臣子跳出来反对,却被太子弹压下了。太子既要侍疾,又要处理朝政,临时在前殿设置一处内阁议事,这也合情合理,最要紧的是内阁臣子无不是朝中权贵,可谓搔到了朝臣的痒处。臣子们尽忠是真,仕宦的利益便更真,有了这个机会,谁人不乐意?殷鹤晟便因此更得人心,几乎可说是众望所归了。
这内阁离着此处尚有一些距离,殷鸿兆一边匆匆睥了一眼,一边往前走着,引路的内监自是他的眼线,他此时便叮嘱道“速去与杨妃娘娘回话,只说覆水当收。”
常理说覆水难收,涵王这话是如何都说不通的,但是小内监却是不敢反驳,默默记下便往后宫的方向去了。
皇帝的寝殿近了,阴沉的天色下金色的瓦当依然泛着光彩,甚至能看见瓦当上隐隐的龙纹,仿佛暗示着这大歆的王气依旧,气数不衰。殷鸿兆止了步子,驻足默默看了会,轻轻发出一声叹息,这才又拾起步子。
他看皇帝是假,传递消息是真。只是没料到自己真就是连皇帝的面都没见着。殷鹤晟冷着脸从偏殿走出来,殷鸿兆虽不意外,却也不会高兴。
“太子这是何意?”
“父皇龙体欠安,如今尚且人事不知,皇弟还是莫进去为好。”
殷鸿兆一时吃不准他是防着自己还是有意要给下马威,只是这两者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太子未免危言耸听,孤亦是皇子,如何就不能探望父皇了?”
殷鹤晟好似是极浅地笑了一下“皇弟若是真心无所顾忌,那便进去罢。”
殷鸿兆自然不会无所顾忌,若真是毫无忌惮,他也不会临到此时让母妃收手了,真拼个鱼死网破不就行了?他仍有顾忌,所以畏惧,他忽然发现他畏惧的不仅是那屋子里昏睡不醒的老人,还有眼前这个始终冷漠的皇兄。他心中忽的有了一种颓丧和彷徨,却偏偏还要掩饰,唯恐对方发现。
第173章 第 173 章
“父皇如今病情如何了?”殷鸿兆犹豫片刻,终于打消了硬闯的念头。
殷鹤晟瞧他一眼,道“并无大碍。只是这病势颇有蹊跷。”
殷鸿兆心中一跳,面上却不显,反问道“有什么蹊跷?”
“父皇今日昏厥。晌午过后冉嫔娘娘也厥过去了。这难道不蹊跷么?”殷鹤晟淡淡说道,负手而立直视涵王。
殷鸿兆被他这么看着,不知为何就有些焦躁。
他冷笑一声“我还当什么!冉嫔娘娘不过是连日侍疾,过于辛劳罢了。”
“皇弟倒是事事通晓。”
殷鹤晟这冷不防的一句简直让殷鸿兆寒毛都炸起来了。殷鹤晟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知道什么了?母妃手下的人事没处理干净已让他提前拿到手了?
他顿时脸上一变,怒气冲冲“皇兄这话是什么意思?孤不过是忧心父皇,想略尽孝道而已。怎么在皇兄口中便成了别有所图的心机之辈了?!”
“呵。”殷鹤晟瞧着他这急躁的模样,好整以暇道“皇弟未免多心了。如此孝道,想来父皇若是得知,定会心中甚慰。”
这些话似是而非,让殷鸿兆心中更加不安,他再没兴致与殷鹤晟斗嘴皮子,正想拂袖而去。孰料便见一行人正款款而来。
为首的恰是大公主殷翎衣,身侧跟着殷雁娱,其后紧随之人亦不眼生,乃是父皇亲封的太子阁君温酌。这几人竟是走在一处,殷鸿兆不由惊诧。
“皇姐。”殷鹤晟先开了口。
他如今贵为太子,却先一步出声招呼,倒是颇给殷翎衣脸面。大公主果然面露笑容,道“太子。”说着一揽裙摆,牵着殷雁娱过来了。
殷鸿兆这时才勉强招呼道“皇姐、四弟,你们怎么倒一块来了。”他眼神一瞥温酌,道“还有襄阳侯世子。真是久违了。”
温酌抬眼见他神色不忿,只当没注意,平淡无奇地回了一句“涵王安好。”
殷翎衣却不大苟同,道“你也忒见外些。世子已被父皇赐婚,乃是太子阁君,便如同你皇嫂无二。便是来给父皇请安问候,亦是本分。”
殷鸿兆却是面露讥讽,道“皇姐这话说得委实过早。如今未曾行礼,名不正言不顺,恕我不能苟同。太子执掌礼部,这些个道理该当比我通透才是。”
说罢,倒是对殷鹤晟侧目。
殷鹤晟却不爱搭理他似的,随口道一句“也不过就是早晚的事罢了。”说着便撇下他,同大公主说了几句皇帝的病情。
这几人在一处,唯独殷雁娱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倒是引得涵王注意。
第174章 第 174 章
“四弟,你不在宫中呆着,竟是出宫去找皇姐了么?”
殷鸿兆走上前问。
他心里窝着一团火,早先打好的主意全泡了汤,如今不说殷雁娱好端端的,便是连殷鹤晟好似也疑心上了自己,倒叫他如何不愤懑。
殷雁娱向来性子绵软伶俐,此时却是神情冷漠,活脱脱像极了那一旁的殷鹤晟,张口幽幽道“孤要往何处去,不劳三哥挂怀。”
涵王立时气极,这殷雁娱何曾用如此口气同自己说话,正欲上前教训几句,偏偏温酌上前半步将殷雁娱侧身挡在身后,笑吟吟对他道“涵王殿下,四皇子尚且年幼如今父母俱是卧病,难免心思忧虑惆怅。您与他乃骨肉至亲,这点情状想来定能感同身受,体谅一二的罢。”
他这话到底堵了涵王之口,殷鸿兆便是恼怒,因着他这几句话反倒不得训诫这个不像话的弟弟,否则众目睽睽落了旁人口舌,届时他这皇兄在父皇寝宫外仗势欺负幼弟的名声可难听至极。
殷翎衣同太子不过数言,晓得此时见不得皇帝便也作罢,准备摆架回宫探望容妃去了。刚唤上殷雁娱,却见殷鸿兆亦要同往,问他道“涵王这是要去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