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酌见他迷糊,大摇其头,道“魏颖言虽进了套,是不是狐狸还要另说。这案子里还有个通判、知县,人还没见齐活呢
我虽为这案子来,只是这案子查起来必然劳师动众,等查清楚谁知要猴年马月。洛王还在郎州等着粮草呢咱们先把这粮草弄来,查案自然有锲而不舍的杜大人。”
季衡这回终于听懂了,心道难怪洛王对这小世子如此上心,原来是为了粮草。只是这里头恐怕还有猫腻,这染州的粮不早就烧没了么
温酌见他面有难色,道“粮草之事我自有安排。只是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案情虽一时理不清,这几位大人的官声在外却是藏不住的。我要在此坐镇不便出去,白易如今也受伤未愈,武功不比季大哥高强,还想烦请季大哥替我走一趟宜安。”
季衡了然,道“这倒容易。”只是转念一想先前谢蛮那事,又恐温酌出了什么差错,又有了些疑虑。
温酌道“季大哥多虑了。若这外头跑江湖的都如谢蛮那般身手,咱们还跟羌奴打什么仗呢”
这倒是真的,季衡虽不放心,到底季家也算是武林大家,他心道若是温酌不出庆宁城,他自唤上几个行家里手护卫他也未必能出事,倒还是帮着温酌查案快些弄了粮草方为要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南山君的地雷
第113章 第 113 章
温酌这边已有了布置,魏颖言回去却是一晚上没睡着觉,他思来想去第二日上又将那陈主簿唤来问话。陈主簿因着是魏颖言的亲信,前一日的宴席上也占了个座,这时听魏颖言抱怨,便替他分忧道“大人也是过虑了。这个小侯爷怎么说也是京中权贵,依着他这么年轻的年纪如何就能让皇上千里迢迢地遣了来办差呢若是三言两语就能被我等打发了,想也不能得皇上的青眼罢。”
魏颖言听他所说有理,又道“若是如此倒也难办。”
陈主簿却不以为然,道“大人您想,如今两位上差大人不和,那位杜大人且不说。昨日宴上小侯爷也说了是抱病而来,无非也就是说瞧着您的面子来的。您想这世上原都是轿子抬人互相捧着来的,他既给了您面子,您怎么也得接着不是且以下官看来,这位小侯爷气性颇大,你想昨日席上说起杜大人来,他说的什么”
魏颖言做了这许多年官,记性哪能差的了便想起温酌那句“与杜昧共事,不过忍一时而已,他日清算又如何”
他略一作想,心中大乐,便已有了底气。便对陈主簿点头赞道“还是你机警。”
陈主簿岂敢居功,即刻回答“为大人分忧乃是下官分内之事。”
魏颖言捋了捋胡子,总算笑了一回,又问“只是如今该当如何呢。”
陈主簿想了想,道“常言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下官看这小侯爷行事在京中必然锦衣玉食,如今到咱们庆宁府总有诸多不便,大人您掌此地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您二位多多走动,怎么说也能亲近几分,便是在杜大人处,有了小侯爷的面子,想必也不能再为难大人的。”
这不过就是让魏颖言赶紧抱住温酌的大腿罢了,只是陈主簿言辞委婉,魏颖言自然放在心上。
奈何染州荒僻,不比上京繁华,要说招待他还真想不出有什么法子。
却又是靠陈主簿动了鬼脑筋,只见这厮笑得暧昧,道“大人莫不是忘了咱们这位小侯爷最是风流,少年人嘛,哪有不慕少艾的”
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掖春楼一案早吹到染州来了。
魏颖言哪会不晓得这个,却是为着别的发愁,道“这个自然。只是人吃惯了山珍海味,那些个粗茶淡饭哪能入得了口。如今这庆宁府里尽是些庸脂俗粉,我看小侯爷身边两个伺候的丫头比那些个花魁秋娘还要强几分。”
这话难免粗鄙,却是因着在亲信面前没了顾忌。
陈主簿道“下官平日与那些个商贾多有走动,倒是有个好消息要与大人说。听说云想容云姑娘不日便要到咱们庆宁府来了。”
“云想容”魏颖言一愣,问“莫不是那个云想容”
陈主簿点头道“正是薄书易说的那个色艺双绝,艳才无量的云想容。”
薄书易身为当世儒学名士,唯对云想容不吝夸赞,只把她夸得直比前朝洪度,莫说陈主簿,魏颖言听了也是心向往之。
他顿时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
他却不知此时温酌正翘着脚躺在贵妃榻上,才看完殷鹤晟给他写的信,随手打开手边摆的一封彩笺,只见上头娟秀的蝇头小字,末尾处赫然是“想容顿首”几字。
温酌重又拿起洛王的信笺,对着那信笺仿佛了然地笑了起来,轻轻嘟囔道“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第114章 第 114 章
隔一日,温酌总算是去了衙门。他自进了庆宁府,以身子不适需要休养为由足足拖了三天才办差事。魏颖言自他进城便围着温酌团团转,此时见温酌同杜昧两个在堂上见面,不过寥寥数语、冷冷淡淡,心中更是暗喜,只面上装得淡然。
何敏道熟知他为人,在一旁冷眼旁观免不了面露讥诮。倒是王旭只是老老实实立着,一副听凭发落的姿态。
温酌同杜昧早打过招呼,两人此时假作不和,杜昧自顾自问案,温酌只是喝茶。
州府库里的账目早动了手脚的,奈何杜昧人手不足,这几日查证累得两眼红血丝,额上青筋隐露,俗话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假账总没法都做得干干净净的,这么累死累活总算是让杜昧查到些蛛丝马迹。
只是这证据略显不足,仍是拿不住这几人,这官字两张口便是自然要扯皮的。
温酌不过就是坐着听,手里还闲不住,摩挲着他那个拇指大的红宝石戒指。这习惯忒要不得,乃是温士郁的老毛病,襄阳侯瞧不上人连话都不想说时便就是这么个德行,如今温酌学了来更添一分不羁。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跟杜昧舌战,眼瞧着这位这么老神在在不当回事,心里那滋味可想而知。
魏颖言仗着与他算得熟稔,便拱手道“不知小侯爷有何高见。”
温酌幽幽瞥了他一眼,道“这粮库既然烧了,今年的粮储该当如何”
魏颖言一愣,忙道“自然是要填补上的。只是如今年关将近,缺的口子甚大,怕是一时半会凑不齐。”
温酌道“那以魏大人看,要凑到几时啊”
魏颖言心里哪有数,这事不过就是拖着罢了。何敏道这时冷笑一声,讽道“怕是知州大人这些日子忙着讨上官欢心,早把此事忘了罢。”
这二人在染州早已翻脸,乃是官场尽知的,前番魏颖言为温酌接风便撇了何敏道,这时听他这话岂能罢休,当下与他争吵不休。
只是何敏道说话不客气,言语间也得罪了温酌,只是温酌却仿佛并不气恼,不过嗤笑一声“何通判说话也是有趣,你为官也不是一两天的,可知凡事总要讲个证据。”
何敏道回道“这个自然,下官自是有人证。”
魏颖言怒道“什么人证,那几人都是你的手下,自然都是听命于你。大人莫被这厮骗了。”
杜昧早被他们闹得烦了,只将手边一盏茶碗掷在桌上,砰的一声溅出半碗茶汤。
“你等为官可有为官的体面再如此胡搅蛮缠,且不论这烧粮案如何,我也要參你们一本鄙陋猥琐有失官仪”
几人心中都是不服,奈何心知和杜昧耍嘴皮子完全都是自找罪受,便都闭了嘴。
如此这般,这些个问话等于白搭。
好在温酌心中早有了准备,并不在意,反倒先自走了。
何敏道与王旭这日才见着温酌的真容,见他如此,心下也是一番想法。那王旭到底承了何敏道护持參奏的情,回头两人一齐回到何敏道府中。
王旭想了一回,道“我听闻如今这两位上差大人不睦,今日一看倒有几分像。”
何敏道摇头道“先前杜昧先到,我就猜着了几分。如今看来却是如此。”
王旭一时也无话,两人静默了半晌,王旭忍不住道“今日看这位襄阳侯世子倒还没什么,只是杜大人那里,我心中实在不安。”
何敏道皱了皱眉头,道“你终究为了百姓,有什么可不安的如今粮储付之一炬,你便咬死了魏颖言诬陷,他又有什么证据自证清白”
王旭道“此事皆因我办事不力而起,倒叫何大人陷在其中。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何敏道只对他摆手“此话休要再提,我既帮了你便肯定帮到底。你见那杜昧也莫要怕,他再如何也不过一介凡人,又不是神仙,其中区直如何得知那个世子,我瞧着他也并不情愿搀和此事,多半还是为着皇命难为,再如何也不过就是个少年人,这官场中的细枝末节也未必清楚。你且放宽了心就是。”
王旭听他这一番劝,心中稍稍放下,只是仍轻问了一声“何大人,那失火一事当真是天火么”
何敏道瞳孔微缩,只是稍微一顿后,复又笑起来“便不是天火,也是魏颖言手下的差池,左右他难逃其责,你说是也不是”
王旭听了,那激起的不确定又仿佛平息了,点头附和道“确实如此。看来是我多想了。”
何敏道端起茶盏,对他道“既如此,你还是早些回去。一切照常便罢。”
第115章 第 115 章
温酌杜昧的到访让染州官场一时陷入了不安的阴云中,不过对于庆宁府百姓而言这却比不过云想容到来的新闻。
魏颖言忙着奉承拉拢温酌,早遣了人到云想容处。
云想容毕竟在风尘已久,对这等情状早已司空见惯,区区一个知州大人哪里入得她眼,于是便对那管事道“却不是小女子不给知州大人面子。只是魏大人乃是朝廷命官,小女子身染红尘可不敢害魏大人犯禁。”
大歆为官场清明,早有官员禁止狎妓的禁令,云想容如此推脱倒也不无道理。
那管事岂会空手而回,连忙道“云姑娘这是哪里的话。我家大人久慕姑娘芳名,特遣了在下来迎姑娘,便是为了一睹芳姿。且姑娘恐怕不知,如今庆宁府中新近来了襄阳侯世子,亦是对姑娘倾心不已。姑娘便是不看在我家大人的面上,襄阳侯世子的面子可够大了罢。”
云想容原也想罢了,这时听这人提起温酌不由一笑,道“朱大官人这话说得有意思,莫不是特意寒碜我来着我不过就是一介风尘女子,哪里容得对大人们挑三拣四的况且世子在京中见惯了国色天香,我一个乡野妓子哪敢在大人面前出乖弄巧的,不是平白折了魏大人的脸面么”
朱管事见她语气有些松动,又狠狠劝了一番,云想容这才勉强应下了。
待朱管事走了,她只对身畔侍女红绡一笑“倒也省却了一番手脚。”
红绡掩嘴轻笑,道“想来这位世子必是个妙人,不然哪儿能引得这么些人围着转呢”
云想容伸手在她额角一点,道“少贫嘴。既是洛王殿下嘱咐的事,咱们总要尽心才是。”
魏颖言虽做了这番打算,架不住他家里的母大虫另有算计。魏夫人虽已年过不惑却是半点不让须眉的,以她之见只恨自己此生投了个女身,若是投了男胎,可不比魏大人的官路更畅。是以虽端坐府邸,前头衙门官场那等事无有她老人家不知的。
她先自听了师爷的禀报,知道了这位世子爷是个如何年轻气派的人物,又得知如今魏大人正忙着要拉拢这位,连那名妓的主意都打了。
魏夫人不由冷笑,道“咱们这老爷也真是太没算计如你所说,这位小侯爷既是圣上嫡亲的甥孙,又如此被器重,咱们便是奉承拉拢哪有靠着青楼成事的”
师爷晓得这位夫人平生最恨娼妓,免不了要为魏大人辩解一句“官场上总也免不了这些逢场作戏,想来老爷也是没法子”
“没法子”魏夫人柳眉倒竖,哼道“你莫欺我不识字。你们这些男人肚里的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不过借了这些个名头在外头风流快活罢了。如今都是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个老话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如今不想着怎么自保,倒还有闲功夫”
师爷被她这一番道理震得不敢回嘴,又听她吩咐道“这府里终究也要有个有主意的人。想来这桩事情也只能靠在我身上了,你且去拟个帖子来,便请了这位小侯爷来府里。”
这事实在难住了师爷,魏夫人又不认得小侯爷,八竿子打不着的干系,哪有平白无故请人来府中相聚吃饭的便是相请,瞧着那小侯爷的架子便是借了魏大人的名头人家也未必肯来的。
好在魏夫人见他神情为难,又道“你便借了老爷的名头请了他来。我自有分寸。”
师爷得了这一句嘱咐,这才愁眉稍展,先自去了。
第116章 第 116 章
倒是温酌没料居然得了魏府的请帖。
白易在一旁道“此事倒是奇了。怎么那个魏颖言倒不亲自说不知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温酌笑了笑,道“这有什么难的魏大人不说,那便定是魏夫人的意思呗。”
原来他自得知许莱乃是他爹手下的人后,便遣了许莱在城中各处收集消息,不过几天功夫倒是让他晓得了不少秘辛。譬如这位魏大人,除却贪污受贿以外家里还有个很厉害的河东狮。
白易听他一番介绍之后不由大笑,道“如此看来这个魏夫人还真是个贤内助嘛。”
书勤嫌弃道“还知州夫人呢竟然如此不晓事不说男女大防内外有别,便是咱们世子几时和那魏大人有私交来着,真是会钻营”
温酌见他摇头摆尾一脸高傲,不由莞尔,道“说的是。还是咱们家书勤明理。”
书勤听了,只道是温酌嘲他,面上不由一红,道“公子莫打趣我,是我多嘴了。”
温酌却道“何时打趣你了你说得是正理。”
书勤不禁讶然,便听他家公子又道“只不过我现在可不能依着正理行事,正是要同他们作一丘之貉才好。”
白易道“公子可是要将计就计”
温酌笑嘻嘻道“既然是贪赃枉法的贪官,我正愁没由头到他家去瞧瞧呢。那话怎么说来着瞌睡遇着送枕头”
几人笑了一回,温酌便遣人去告了魏府,只说必定赴约。魏夫人得知不由沾沾自喜,更添傲气,忙将府中各处打点起来恭候小侯爷大驾。
只是温酌到底姗姗来迟,魏夫人却不好在府外等他,便将管家遣在门厅侯着。待将温酌迎进正厅,魏夫人这才出来。
她暗自端详温酌,却不防温酌也早将她府邸看个清楚。这时见一众人拥着这么个半老徐娘出来,心知是魏颖言家的母老虎,面上却是假作讶然。
魏夫人走到近前对他一福,口中道“小侯爷到此有失远迎,实在失礼外子对我说今日宴请贵客,不想自己倒被琐事绊住了脚,只好让我这老婆子来同小侯爷告罪了。”
她这话说得虽像是自有道理,其实也是不成体统,天下哪有宴客自己不在场却让老婆出来陪客的道理,何况温酌与他家非亲非故的,左右也不过就是魏夫人不把魏颖言当回事罢了。
温酌心中暗笑,面上却是客气,仍是端着架子答了一句“魏夫人多礼。”
魏夫人见他拘谨,自己倒是笑容满面,她娘家也算是京城名流,年轻时也见过不少贵戚,这时不过瞧几眼温酌穿戴举止,身畔这些随从的打扮,便知此人身份贵重。
她既越俎代庖要替魏颖言拉拢温酌,这时便十分的好客,温酌倒也并不冷淡,与她不温不火地说着话。
魏夫人既然自诩与深闺妇人迥异,与温酌聊天的话题自然也是别出心裁,竟是说了好些官场秘闻。
饶是温酌也有几分意外,不由假意赞她道“不想魏夫人竟是巾帼不让须眉,不从仕途委实可惜。”
魏夫人受他这一句奉承,心中大乐,竟是关切起温酌的婚姻大事来了。
襄阳侯世子虽从前名声不怎么样,现如今到底也是一块不小的肥肉,魏夫人的盘算岂是温酌瞧不明白的只是这等门第又不般配,问了也是白问的。
到底魏夫人脸皮厚,聊了不过一盏茶功夫,便对身边人道“派人去催催老爷,怎地小侯爷都到了这回功夫了还不回府便是外头天塌下来了也甭管了,哪有撇下贵客在家的道理”
又对温酌道“天寒地冻,吃饭自然要趁热的才好,咱们就先开席,不等他了。”
温酌自穿越大歆,还未见过如此不把自家丈夫当回事的女人,这回总算开了回眼,道“这魏大人还未来,还是等等罢。”
魏夫人抿嘴笑道“我早就对咱们老爷说了,这小侯爷到底出生高贵,哪能同旁人比的这行事也是循规蹈矩的。只是您今日来了咱们魏府便不用拘这些个虚礼,您今日来便是天大的面子,总不好让您空等的。”
说罢便张罗着开了席,温酌被她这一番抢白也是无语,心道这老女人倒是颇有些后世强行公关的路数。
只见席面上用的碗碟盘盏俱是上等的北地官窑白瓷,质地细腻。温酌冷眼瞧了,还未动筷子,魏夫人又道“如今正是天寒,空腹吃菜容易冷着脾胃。明晓,来给世子盛一碗热羹来。”
她如此说罢,一旁屏风后便款款走来一位俏丽少女,面色羞红,仿佛连看都不敢正眼看温酌,不过才把热羹端到温酌桌上,便用帕子掩着面退下去了。
温酌先是一愣,见她这般作态心中却是明了,知道那女子恐是魏大人的哪个庶女,不然总不会如此形容。
他这时对这魏夫人又多了一分厌烦,心道怕是寻常青楼里的老鸨子也不过如此了。
所幸这碗汤尚未动,魏颖言倒急急忙忙来了,见自家老婆正陪着小侯爷吃饭,脸色神色说不出的怪异忿忿。要不是温酌心中已对魏府有了几分了解,还当魏大人此刻是来捉奸的。
好在魏大人涵养功夫好,这时忙对温酌赔笑了几句,又对魏夫人道“我来陪着小侯爷就行。你先下去歇着罢。”
这话竟说得着实有几分咬牙切齿。
温酌权作不知,对魏颖言道“魏大人可是被何事绊住脚了”
魏颖言一时倒有些尴尬,随意扯了些旁的话混过去了。两人都没什么胃口吃菜,便又提起烧粮案来。
温酌倒是笑了笑,反倒让魏颖言不寒而栗。
“魏大人恐怕还不知,这烧了粮孰人最急呀”
魏颖言有些语塞,道“这,这自然是皇上最急了。吾皇爱民如子,定是忧民之忧。”
温酌含着一口茶差点喷出来,笑道“魏大人莫急。这又不是堂上,何必说这些个场面话。”
魏颖言也是一时不察,叫魏夫人搅得心神不宁出了这么个洋相,这会实在受不了温酌卖关子,于是低声下气道“还请小侯爷提点。”
温酌道“魏大人待温某的心意,温某不是顽石岂能不知前些日子在齐云楼宴席上,那位季大人,魏大人你可还记得么”
魏颖言一愣,道“季大人可是陪着小侯爷您来得那位”
温酌道“正是他。你只道这季大人是陪着我来的,却不知他原是洛王殿下`身边的参将。你说这会功夫他不陪着洛王殿下在郎州征讨羌奴,到染州来作甚”
魏颖言大惊“竟是洛王殿下的参将”
温酌端起杯子,晃了晃,瞧了瞧其中深红的酒液,却是没喝,连看都不看魏颖言“染州粮草被烧,最急的莫不过是洛王殿下。染州怎么说也是在你治下,且不论王旭陈粮是真是假,如今这公库里的粮却是空的。至于治个什么罪,凭我空口白牙的,谁能听你说是不是呀魏大人”
魏颖言恍若大梦初醒,连忙对温酌道“多谢小侯爷提点。只是这粮草却是难办呀”
温酌却是不理会他,道“便是难办,也只能办了。魏大人,旁人可保不了你这脑袋。”
魏颖言唬了一跳,问“莫不是小侯爷知道上头的信儿了”
温酌摇摇头,恨铁不成钢一般瞧他“说起来,你也是积年的官了。岂不知这做官的能如杜昧那样的原也就少。便是都跟杜昧那样的也不过就是直臣罢了。如何那何敏道与王旭就能把你咬死了一般,不过就是你挡了什么人的路了。你且把这些事仔细理一理再同我说,若总是藏着掖着,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你。”
说罢,便起身拍了拍衣袖走了。
魏颖言一时不知该如何,怔怔地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在嘴里嚼了又嚼,孰料早已冷了。
等回到府中,书勤却是不解,问他道“公子,您今日去,这事到底是办成了还是没办成”
温酌如今成天的动脑子,免不了就有些头疼,于是便示意书勤给自己卸了头冠,按压额头。
“这事算是办成了一半。”
书勤仍是不解,他自跟了温酌后,长了不少见识,只是到底智慧有限,看不明白温酌的好些作为。
温酌笑道“我从前总想着同这些人交际,总免不了斗智斗勇玩些个阴谋诡计。如今想来,哪里用得着如此这些人原就不干净,若是能回心转意倒也可以,若是一意孤行便參他个贪赃枉法便是,除掉一个是一个,你说到时候这局都乱了哪里还会找不着狐狸尾巴来”
这原也是昨日温酌重温洛王书信时想明白的,阴谋到底不比阳谋光明磊落,自然就落了下乘,好在他这时理清头绪还不晚。
书勤听了自然对自家世子更是佩服,又道“那杜大人处又该当如何”
温酌笑道“杜大人查烧粮案也好,正好牵制他们。咱们却未必非要从烧粮案入手,这个魏颖言倒是不足为虑了。”
第117章 第 117 章
魏颖言有苦难言,待温酌走后,连忙去寻他那夫人。魏夫人自作主张,如今正是火烧眉毛的时候,饶是魏颖言一向惧内也受不了她如此做法。
魏夫人听他埋怨,不由大怒,道“你倒不指望自己老婆来给你做脸,只管信那外头的狐狸精”
魏颖言道“放屁如今大祸临头,我哪里还有功夫跟你扯这些。你平日在家作威作福的,我也都依着你。如今那小侯爷是圣上遣来查案的,你切莫再给我乱伸手不然一家子一道完蛋”
魏夫人不想遭了魏颖言这一顿责骂,又气又怨,大哭起来。她倒不怕下人们瞧见,只唯恐旁人不知魏颖言给她脸色看。
魏颖言却是不理,又问道“再有一样。你陪着小侯爷吃酒就是,把明晓叫出来作甚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你就让她抛头露面,她还怎么嫁人”
这话一出,魏夫人倒是不哭了,把眼泪一抹儿,诡笑道“你倒是心疼明晓你倒不想想是女儿亲呢还是外头的野狐狸亲若是傍上了小侯爷。那小侯爷能眼瞧着自个儿丈人落难”
这主意实在下作,也亏得魏夫人想得出。倒也不是她不怜惜自家的女孩儿,原来她自个儿生得嫡子嫡女俱已婚娶,魏大人那一溜的庶子庶女却是天天都在她膝下尽孝的。
魏颖言恨得牙痒,骂道“你当那小侯爷是小地方来的乡巴佬么如他这样家室,明晓要是跟了他岂能有什么名分天底下倒有你这样做人嫡母的”
魏夫人听了一下子变了脸色,哀嚎起来,总不过也就是魏颖言宠信妻妾要逼死老妻等话来,把个魏颖言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大晚上的好一出闹剧。
到了第二日上,温酌见着魏颖言,这位好一番憔悴。温酌不明就里,心道这个魏颖言不至于为了昨日那些话就这副模样,正纳闷着。魏颖言倒是与他大倒苦水,只说自己冤得很。
原来那烧粮案实非他所作为,偏他身为州官难逃其咎。
温酌却不同情他,闲闲道“这烧粮案魏大人有冤,旁的魏大人倒是不冤。”
魏颖言不想他如此道,温酌道“魏大人家里焚的乳香,原是西域客商贩来的,咱们大歆商贾瞧着眼热,便也从丝路贩了来。只是丝路艰险可想而知,魏大人怎么好意思要这两成的好处连温某都未必下的去手。”
魏颖言眼瞧着冷汗沁了出来,道“小侯爷这说得什么话,魏某可不知有此事。”
这事事关官位,魏颖言又哪里肯认,温酌却笑了笑,道“你自然知道咱们襄阳府是什么地方。养个把门客不过就是应个场面的事,这不,还有几个专学了空空妙手的来讨我喜欢,弄来些账本与我看。这白底黑字的看得也是头疼,要不,魏大人替我好好看看”
他说话间,白易已捧了几册账本来给魏颖言,魏颖言狐疑地翻了翻,脸色渐渐绷不住了,一下子跪到地上,道“小侯爷饶命啊”
第118章 第 118 章
温酌见他终于服了软,冲书勤使了眼色,书勤道“魏大人此言差矣。咱们小侯爷给皇上当差,万不能徇私舞弊的。只是眼瞧着魏大人是个热心肠,不忍见您一家遭难。您要有什么说的,只管同咱们小侯爷说,说不得小侯爷就跟皇上说几句呢。您说是不是呀”
魏颖言连连点头,温酌倒也不难为他,道“昨日便跟你说,你且将这些事都理一理同我说了便是。”
这会魏颖言倒真不敢瞒他了,一五一十同温酌讲了。
原来王旭那陈粮案倒也是真的,不过由头却是魏颖言这头搅出来的。原来染州三河交汇,旱涝无常,朝廷为了防灾,去岁便拨了一笔钱来专让地方上修筑河道用。这钱到了州府衙门处,照例被盘剥了一层,再到县里便紧巴巴的,不怎么够了。若是知县伶俐总能各处克扣,顶上这笔开支。
孰料偏王旭治下的宜安正是两河交汇处,此人性子又迂腐,钱用光了,
河堤却是没修出个所以然,偏还是个倒霉催的,连着几场大雨河水漫长冲垮了河堤,毁了不少良田。
这事闹出来可不好看,王旭还想上头减免些税粮呢,谁知却被魏颖言按下了,还让他如期如数上交税粮。这可愁坏了王旭,便写了封弹劾上官的折子来,谁料让魏颖言截了。
眼看期限将至,王旭没法子,便想出了个用陈粮抵充税粮的昏招。正巧落在魏颖言手中,被他公报私仇报到了京中。
孰料世事无常,偏偏就是此时公仓被人一把火烧了。
温酌听罢,简直对魏颖言无语,道“你可真够黑的”
魏颖言心道,这官场上斗心眼斗得跟乌眼鸡似的本就是常事,你自个儿手段也厉害,倒好意思说我。奈何他如今前程性命尽在温酌手里,倒不好将这番话说出口。
温酌想了想,道“你这些话说得乃是你跟王旭的恩怨,那何敏道又是怎么回事你们也是旧仇”
魏颖言拧了眉头道“这厮向来假清高得很。想是有意作恶。”
温酌很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心道这还真是恶人先告状了。
又听魏颖言将与何敏道的恩怨听了一番,却原来不过只是党争罢了。与魏颖言这个迎奉权贵中饱私囊的真小人不一样,何大人倒是个清流党一系。
温酌静静听了魏颖言对何敏道的一通编排,末了对魏颖言道“也好。这些事我已尽知。你且去好好将粮草筹措好,万务尽快,若是能供上郎州的战事,总也能算个将功赎罪。”
这事却真是千难万难,魏颖言一时又有些踌躇。温酌冷笑道“你最好别跟王旭那傻子似的,想着买什么陈粮。若是如此,便自己寻个地界吊死罢了,免得株连九族遭人鄙夷。”
魏颖言被他寒碜一句,也是惊醒,忙道“下官万不敢如此。只是,只是此事颇是棘手。”
温酌白他一眼,嘲道“有甚么棘手的,把你正房夫人屋里那对白瓷梅瓶当了,便差不多够小半仓了。莫不成要我遣人代劳不成”
魏颖言被他吓得再不敢推脱,急忙告退出去了。
白易书勤瞧他这么个堂堂的知州,竟被温酌吓成这样,不禁笑出声来,嘴里更是奉承温酌智慧。
温酌却是摇头,道“此事倒要记侍玉一功,要不是她成日拿些个香药在我屋里点着,谁会注意这些个。再有么,亦是要多谢魏夫人威风赫赫富贵安闲,拿这好东西来享用。”
这话也是埋汰人,两人知道温酌这是促狭,又笑一回。
第119章 第 119 章
魏颖言被温酌这么一吓唬,再没起什么招待上官的念头来了。倒是云想容悄不声地给温酌送了个帖子来,温酌这才知道她们一行人已进了城。
云想容身为殷鹤晟在江湖中的暗桩,此事知晓者甚少,然而温酌与她并无半点瓜葛,若是乍然凑到一处外人看来便不免猜疑。因而云想容遣人递了帖子到温酌处倒给他省了麻烦,旁人想来也不过是妓子贪图世子富贵而已。
温酌心下会意,第二日便到云想容处去了。
他自到了染州,来往行动无不是声势浩大,这一番举动自然被报到各处。魏颖言却是没功夫管这些了,倒是何敏道听了不免有些狐疑,道“怎么这样巧。这个云想容何以偏偏这个时候到了”
邱振道“这个温酌,急色鬼的名头快传遍神州了。如今便是他不去狎妓,那些个粉头哪里就肯丢了这块肥肉”
何敏道不置可否,手中继续下棋,嘴里吩咐道“你们便继续盯着,若有异常,便来报。”
邱振嘀咕道“姐夫未免也太过小心了些。”
“下棋不语。”何敏道手中落子,竟将他一处出路封杀,邱振不由揪起眉头。
云想容所住的院子外乃是一处枫林,秋时别有风姿,只是如今天寒地冻,红叶早已尽数凋零,难免显得萧瑟。
她到染州,虽是匆忙成行却并不狼狈,底下人早已习惯天涯漂泊,自管自行事甚是从容。
温酌走进门内不过片刻功夫便觉不凡,待到正厅,只见一盛装女子已候在门廊处,对他一福道“世子大驾光临,废园蓬荜生辉。”
温酌一笑,道“岂敢。姑娘可是云想容云姑娘”
云想容道“正是小女子名讳。世子请进。”
两人见了礼,到了内室坐定。
又有一个红衣女子送了茶来,云想容见温酌身畔不过只有白易,道“这位大人瞧着面生,又仿佛有伤在身。我原料想季大人定会守在世子身畔的。”
温酌没料到她如此眼尖,道“云姑娘好眼力,这是我的近卫白易。只因如今在庆宁府,人多眼杂,一行人出去太扎眼,有些事便只得让季大人替我去办了。”
云想容微微颌首,道“我与世子虽是初逢,倒不怕言浅交深。我这处虽不比宫里的畅音阁,手底下的人除却吹拉弹唱、歌舞曲乐,倒是人人都练得一身微末武功。世子若有些个杂事,只管开口不必客气。”
温酌没料她性子这样豪爽,当即谢了她。
云想容道“我昨日才进了城门,便听人说知州大人如今为了烧粮案,四处筹措粮草,依着这位大人的性子倒是稀奇。”
她消息这样灵通又知微见著,温酌也是意外,心道难怪殷鹤晟遣了她来。
然而这魏颖言的事,温酌也觉没必要与她细说,反倒是打听起何敏道来。
云想容道“这个何大人大抵还算是个清流,平日里倒不曾听过他出来风流快活。他倒是有个小舅子叫邱振,乃是轻车都尉邱琦的小儿子,说起来从前也在京城有些风流名声。”
听云想容的意思,恐怕她还以为自己跟邱振认得,温酌被她一说倒有些尴尬,道“云姑娘有所不知,温某早先伤了头,好些人事都尽忘了的。”
云想容见他如此说,狡黠道“世子差矣。便是前尘尽忘,有些个交情,三杯两盏淡酒下去也能成生死之交。”
这话倒也不假,要摸清何敏道的底细从邱振处下手倒是最容易的。
两人当即商议起来,云想容天性聪颖,温酌不过将话头一点,她已明了。
如今这案子虽因魏颖言供述清楚了前因,这后果尚且还是一团谜。云想容道“我虽不曾与这位魏大人交际过,也常听人说起此人,听着实在不像是个损人不利己的主。且这粮仓烧了,不管怎么说他也难逃其咎。”
温酌点头道“正是如此。只是那王县令,官职低微自然人微言轻,在这庆宁府里哪里有什么人手。”
白易听他两个说了半天,道“所以公子你是怀疑何敏道烧得粮”
红绡见他几人在内室半日,这时又送了茶来,云想容处用的都是上等茶叶,且她又不喜将那些劳什子玩意搁在一处烹,都是让人磨制成茶粉煮沸送来,一时茶香袭人。
温酌默默捧了茶碗在手,窥着水汽缭绕的茶汤深深吸了一口,只觉茶香沁人心脾。
“我不是怀疑何敏道烧粮,我是怀疑这粮根本没烧。”
饶是云想容一时都讶然,道“没烧那这粮哪儿去了”
温酌笑道“我哪儿知道啊,这恐怕要问何敏道了。”
白易被他弄得一惊一乍,简直无语,道“公子你这是逗咱们吧若是他肯说的话,咱们还用这么费劲么”
温酌瞥他一眼道“这有何难他不愿说,总不见得旁人不愿说。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白易更糊涂了,道“这话说的我更不懂了。方才云姑娘不还说这个何大人是个清流么”
温酌摇头道“所幸你习武,若是做官,还真成了糊涂官了。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多清流,倒是自诩清流的最多不过。圣人言君子不党。若只是与魏颖言政见不一,何必要烧粮这公仓里的粮乃是救民水火的根本,连这都烧了,岂非丧心病狂”
云想容侧着头思量了片刻,道“若是他烧了粮,于他也没什么好处。若说没烧粮,这粮自然要寻个万全的去处存放。那王县令与他可是一头了,可是送去了宜安”
想多了可不让人头疼么,温酌喝着热茶一时无语,道“便等季大哥的消息罢。”
第120章 第 120 章
待温酌回府,白易仍是不明所以,问他道“公子,咱们从上京便听了是烧粮案啊,怎么这粮竟是没烧”
温酌对他点点头却是没说什么,恰好书勤进来,问他道“那东西做得如何了”
书勤喜滋滋点点头,道“成了成了。正有一锅才爆出来的,我这就拿来。”
白易莫名其妙,只见一会功夫书勤捧着一大碟物事进来,将盖儿一掀,一阵浓郁的米香袭来。温酌擦过手,拿了一小撮在手里,塞在白易手中,只见是白花花的白胖米粒热烘烘正泛着香气。
白易将这吃了,甜滋滋的米香从嘴中溢开,与他平时吃的饭大有不同。他在温酌身边已久,晓得这位世子爷惯会捯饬吃食。
却不想温酌对他道“这爆米粒寻常是做不成的,须得热锅蒙着烘了才成,一旦做成米香四溢。那粮仓虽烧了时日不短,到底周围也有人家。只是问下来,却无人闻得米香。若是火势巨大把个粮库都烧成灰烬尽是烟火气倒也罢了,只是那地方我也着人打探过,想是烧的人顾虑甚多,不过是粮储尽毁,屋顶塌了罢了,墙壁不过熏得发黑,泰半还立着,可见火势未必大到哪儿去。何况州府衙门也来救火,浇了那么些水下去,地上总得留些残渣吧,哪有这样丁点不剩的道理
再有么,倒是有人瞧见那晚粮草未烧时便有人在那忙活,只是此人乃是个酒鬼,未看得清楚。”
书勤早知自家主子肚里肠子不知弯几弯,这会被他细细推算也不觉奇怪,反是道“那这粮是被藏在何处了”
温酌一边吃着爆米粒,一边道“我要连这些个都知道,咱们还忙活什么总还是在何敏道身上就是了。”
书勤摇摇头道“我是不明白这些个当官的。这好好的官不做,怎么老折腾这些个阴谋诡计。少爷,你说这个何大人到底是为的是什么呀莫不成是看重名声那也何必如此啊。”
温酌叹口气道“他自然看重名声,如今在外头这恶名自然都落在魏颖言头上了。这个何大人倒是好一朵出淤泥不染的白莲花。
只是他既然藏了这粮先不管他藏在哪儿了,他自个儿一家子又吃不了那么多,必然是为了旁人昧下的。”
白易一惊,道“莫非是通敌卖国”
温酌点点头“虽听着荒诞,倒也不是不可能。他能在这档口想出这么个幺蛾子,大抵和通敌卖国也没差了。”
几人议论一番自然也没个结论。
倒是第二日上,温酌遣人大张旗鼓地把云想容用一顶轿子抬了来,且这一抬来便不送走了。一时间,襄阳侯世子沉迷女色的消息传了个遍。杜昧终是与他一同查案的,便是两人不和,这回也绷不住上门了。
岂料,待杜昧出门却是气愤不已,大呼“竖子不足与谋”的走了。庆宁府的一众人瞧了这个热闹,更是窃喜不已。
倒是魏颖言上了一回门,眼见着云想容坐在温酌下首给他捶腿,小侯爷打着哈欠一脸不耐烦地问他粮草筹措的如何了。
魏颖言见他沉迷女色,倒想把此事先糊弄过去,孰料温酌压根不吃他这套,还发了一通火。
那云想容却是个伶俐的,劝了小侯爷一番,又寻了个空儿出来相送知州大人,道“前番相容到底是承了知州大人的情才来得此处,不忍见大人沦落泥泞。小侯爷到底是皇亲,眼瞧着这摊子事乱成一团,哪个能高兴起来”
魏颖言道“姑娘是不知魏某的苦处。如今年关将近,万事难啊便是那些个粮商,纵是我有心要贴了自己的钱进去,人家就是不卖啊。还是要烦请云姑娘与小侯爷美言几句,宽限些时日罢。”
云想容自然无不答应,等进了屋同温酌如此这般说了,两人不由面面相觑。
他二人做了这出沉迷美色的戏,自然是与旁人看的。便是云想容是一方名妓,温酌也只是欣赏,到底他心里已有了所属,如今满心满意要了解这官司,解了那人后方之急才是。
云想容道“倒不是我要给那狗官说情。这几日倒是确听了底下人回了说这知州遣人买粮的事。只是也是怪了,怎么倒都是百般推了不肯卖的。”
温酌沉吟片刻,道“那自然是有人不想他能筹措到粮草了。”
云想容也是心中暗惊,道“世子是说此事还是郎州”
“我也盼着不是如此才好。只是总这么坐等也不是办法。”他正想着,倒听见外头书勤的声音,便让他进门来。
书勤畏寒,照例穿了一件藏青大袄,头上戴了一顶染州流行的圆顶风帽,这帽儿虽保暖,到底有些大了,戴着难免耷拉下来一截,掩住了书勤的脑门子。这样子怪模怪样,才被侍玉和乐竹两个取笑过。
温酌站起身走到他身畔,比划着量了量,书勤虽与他身量不怎么相仿,到底差了不多。温酌道“咱们把衣服换换。”把书勤吓得一愣。
第121章 第 121 章
温酌所住的府邸外头一条街甚是热闹,这会大中午的各色摊子都摆着揽客。除却那些个真正赶路打尖的食客,各方盯梢的探子也不少。
街角的馄饨摊上坐着两个闲汉,这会功夫虽嘴里吃着馄饨,眼睛倒是一直盯着葫芦巷。
温酌便大大方方地在这些人的注视下走了出来,他身畔亦是跟着一个侍卫,只是非是白易。
那两人瞧见他倒也没认出来,眼瞅着温酌和侍卫有说有笑地走了出去。
其中一个道“这京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你瞧人家这书童,见天出来买这买那的不说,还有侍卫跟着。”
另个大胡子嘿嘿一笑,道“你这是外道了。你不知道这有钱人家里的门道,这书童小厮便抵得上半个老婆的用处,能不当回事么”
两个猥琐地笑起来,半点没认出方才他俩打趣的小厮就是襄阳侯世子温酌。
倒也不能说他们眼拙,只是以他们的见识,实在是没见过自个儿打扮成下人样,还能跟侍卫有说有笑的。且书勤这帽子买得好,几乎遮了温酌半张脸,他又是大大方方地走出来的,常言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这会打扮个跑腿的小厮倒也不突兀。
反倒是丁侍卫眼瞅着有些慌张,温酌道“丁大哥这是怕什么。咱们两个走在路上便跟旁人一个样。哪能那么容易瞧出来的。若是你慌里慌张,反叫人瞧出行迹来。”
温酌平日里不爱对自己人摆架子,这会也说得上是和颜悦色,丁侍卫让他这么一说,心想这倒也对。两个便装成书勤惯常出来的样子,四处闲逛买些东西,再有一两个尾随的探子见他们如此也自散了。
公仓的原址在城北,温酌虽遣人看过,自个儿倒是没去过。这回便有心要亲自去瞧瞧,在这庆宁府里走走说不定就能瞧出什么名堂了。
他这头倒是轻松无压力,书勤在屋里简直坐立难安,屁股上都快长了刺了。
他这手足无措的样子倒是逗得云想容直笑。
好在云想容也不为难他,道“既然世子让你扮成他的样子,我可不能因为这个怠慢了。不若我给你弹一曲,如何”
书勤穿着主子的袍子生怕给弄脏弄褶了,再有近距离对着这么一位美女心里还真有些打鼓,只得瓮声瓮气道“云姑娘请自便,不必问我。”
云想容抿嘴一笑,便取了琵琶出来,拨弄起来。
这府中固然宁静怡悦,馄饨摊上却是另一番景象。两个探子扯了一番嘴皮,嗓门倒也不算很大。只是对于江湖人物来说却半点不是事,正说得开怀,不料忽的一旁就坐下一个戴斗笠的青年。
这两人平日里也算附近的地头蛇,见这人就这么坐下了,不由喝道“起开,起开。这桌爷坐着了,到别处去。”
那人却是不走,反倒是笑起来,道“还要请教两位大哥,方才听二位说这府中可是住的一位京中权贵”
说话间,不由露出斗笠下的一张黝黑的俊脸来,赫然是谢蛮。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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