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喜洋横他一眼“那你还站着做什么”
元宝公公连忙退下了,我被放在卧塌上闷声呻呤,皇帝陛下一扬手,小丫头立马奉上茶来,我连忙摇头“谢谢,我不渴。”
凌喜洋薄唇微动,却未讲出什么话来,手再扬,小丫头又端了点心果盘来,我苦笑“皇上,我,我现在,还能吃东西么”
“让你吃你就吃,哪里来那么多废话”说着随手捏了瓣酸瓜强行塞到我嘴巴里,酸意顺着喉咙直达心底,注意力从腿上移到口腔,腿上痛感居然减了不少。
我眨眨眼睛,准备伸手去拿,他却极其自然的又塞一片过来。我受这般罪皆因他而起,如今还是个病号,享受会儿服侍也算是理所当然吧我安慰了自己下,心安理得起来。
于是元宝公公回来时便看到这幅场景脸色灰暗的包小飞半死不活的趴在卧榻上指挥“我要吃那个,稍微红一点的那个,那种感觉要甜。”
皇帝陛下咬牙切齿“你再挑三捡四,我将盘子敲碎给你塞进去。”
元宝公公轻咳两下“陛下,太医来了。”
凌喜洋如释重负扔了盘子“去,给他看看,别死在书房遭了晦气”
转脸看向目瞪口呆的丫头,眯着凤眼怒道“方才你在做什么居然让朕亲自侍侯这个衰人”
小丫头吓的面无人色却又辩驳不得,看的我直摇头。
腿上一凉,御医已把裤管剪开,察看了下伤口,打了盆水洗条帕子给我“包大人,待会忍着些,待会我要将肉中异物取出。”
我扔了帕子冲那小丫头招手“你还是给我拿点酸不溜丢的那个东西吧,应该比咬这个好受点儿。”
凌喜洋鄙视道“都到这时候了,居然还想着吃。”
我抽着凉气道“不是在燕北穷疯了,没吃过好东西么”
小丫头端了满满一盘来,我胡乱装了些塞入口中,御医便开始动手清洗伤口,钳子在骨缝里拨来挑去,疼的我有种剥皮抽骨的感觉,死死咬紧嘴里的水果被酸了个彻底,居然没有哭出来。
后来那御医看我的神色都有几分佩服了“包大人,您好好休息,等会儿开些活血长骨的方子和菜谱,保您两个月后可行如常人。”
我懵了,凌喜洋插话道“什么叫两个月后行如常人有伤那么严重么”
御医连忙施礼“回陛下,包大人本身便体质虚寒,再加上燕北气候干糙阳盛,如今身骨极易风干脆折。今天被瓷器划伤,倘若是常人也就罢了。包大人如今膝盖骨内裂一半,须药敷辅之以食疗和固化,方能痊愈。不过不过担心,包大人胜在年轻,倘若好好调理悉心照顾,也可以做到百岁康健的。”
膝盖骨内裂一半已经如此严重了么我犹在思索,便听凌喜洋道“赵太医退下罢,元宝你跟着他下去抓药。”
房间里很快走的只剩下我们两人。
“可曾听到了,你和燕北命理不合,倘若长时间住在那里,怕将来活着都可能化为粉末,现在还想回去么”他幸灾乐祸道。
我对上他目光硬着头皮答“想。"
他这次倒是不生气了,脸上挂着邪恶的笑意摇头“可惜,你回不去啊三个月,啧啧,老实呆着吧。”
看他摇头晃脑走出去的德兴,真是让我跌破眼睛。这个嚣张可恶的家伙,身为皇帝居然还有这么小人的一面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而已。
当元宝公公笑容满面向我道贺时,我脑袋还处于浆糊状态“您老说什么皇上把这书房赐给我三个月养病他怎么没跟我商量啊他”
元宝宝摆手道“圣上英明,包大人应该感激不尽才是,要知道,这御书房可不是谁都能住进来的。”
我沉默,人家是皇帝,放个屁给我都得拿花瓶装起来贡着,拿书房将我软禁了自然更是隆恩浩荡了只是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困惑。
民以食为天,天大的事儿大不过饭碗,我饿的饥肠漉漉却只是拿着筷子迟迟不肯下手,满桌子盆盆罐罐,排骨、牛骨、羊骨、鸡筒子骨
元宝公公上前笑道“包大人为何不肯动筷难不成是不合胃口”
我托腮叹气“宝公公, 您说皇上就是养条狗也得喂点儿主食儿吧”
“哟,瞧您说的,这可是御医特别吩咐的,俗话说吃骨补骨么,为了自个儿的身体啊,您就再忍耐些,过了这三个月罢。再者说了,御膳房的菜可不是谁想吃都吃的。”
说罢给丫头使个眼色,一大块排骨放到我的碗里。
书房不是谁想住就住的,骨头也不是谁想吃就能吃的,我咬着骨头安慰自己“是我不识好歹了,元宝公公不要见怪咦”
“味道如何”
“剔的还真干净啊”我暗自腹讥道,专用牙尖挑骨头缝里的小肉吃。不一会儿,桌上骨头啃了七七八八。
正吃的酣畅淋漓时,凌喜洋走了进来,沉着脸瞪我“好吃么”
“好吃。”因为受伤的缘故,我免去三跪九叩的繁礼,猜不透他用意,半天后挤出一个讨好的笑来。
“哗”桌子被掀倒了,汤汤水水洒撒了一地,我抱着一堆骨头愣住“您怎么了”
凌喜洋背过手,飞着眉毛笑“我高兴。”
看的出,他是真的高兴,大千世界,bt之人无所不在啊目送他潇洒从容的背影离开,我小声询问元宝公公“皇上他,脾气一直这样有个性么”
元宝公公双手合在身前,看着一地碎瓷摇头“他只有见了两个人才这样。”
我眨眼“另一个是谁”
“李少卿李成玉大人。”
吃不饱我也认了,你至少让我一个病号休息好吧做梦
刚一闭眼,便听到珠帘掀动的声音,找茬的又兴致冲冲的来了“睡的好么”
“好”,我条件反射道。
凌喜洋勾勾手指“给朕起来。”
不得不艰难万分的从床上爬起来,咽着口水陪看他老人家吃点心。
他优雅撕开一点放进朱唇中,瞭着凤眼看我隐有笑意“想吃么”
我不假思索的点头。
“去睡吧。”
妈的
我躺在床上,嗅着空气中丝丝甜香,咬着棉被诅咒草了啊草了啊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样可恶的家伙偏偏又奈何不得恨
“吃的好么”
又来了,我头痛欲裂的扶着桌子趴下“不好。”
他声音瞬间威严“你在指责朕”
我“,没有,绝对没有,皇上我的意思是您想要我好,还是想要我不好”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冷笑,“你说呢”
我算是看出来了,他是纯心和我对着干来着,飞快转着眼珠道“我不想吃肉,一点都不想吃。”
“咦朕本来还想赐你一道菜呢,你居然不想吃,那就算了。”他拍手,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丫头,手里捧着一只油光喷香的大肥鸭,酱香四溢在我面前转一圈后准备离开。
我两眼发绿,一把扯住那那丫头的袖子“我想刚才是说着玩儿的。”
他拿了牙签挑一丝肉浅品,啧啧有声“还不错,只可惜你吃不了。太医吩咐过,你不能沾染油腻荤腥。”
我不死心,死死盯着鸭子追问“既然不让吃,你还拿来给我做什么”
他笑格外可恨“只是拿来给你看看,愣着做什么,端下去。”
那丫头挣脱了我手,端着盘子如流星般飞去。
这种求而不得的诱惑,着实比杀了我还难受,我垂头丧气道“我知道我错了,不该不守信用私改约定,您万金之躯犯不着和我这小人一般见识吧”
他坐下摆出随意的姿势,薄唇扯出一抹讥“朕和你的过节就这么点儿”
听他这话,大有追究前罪之势,我沉默半天,最终决定坦白从宽,啃哧道“我错了,不该在妓院里把你当成嫖客,认出您的身份还假装不知道,骂您还动手打您,在东方磊面前讲你坏话,故意挑衅太子妃”“闭嘴”
他气的手都跟着发抖,一双狭长的凤目似在冒窜了火焰,启唇一字一顿道“包小飞,我真想一把掐死你”
我委屈“我不是在道歉么。”
“道歉”他恶狠狠的在我脸上拍一巴掌“我看你就故意来宣扬朕的丑事”
我顺势随着他的巴掌倒在地上,只听腿骨咔嚓一声,直接晕过去了。
昏迷中大腿一直在抽筋儿,小腿仿佛被人敲碎了重组过,完全不听使唤了。我暗自唾弃自己,真他妈的晦气,刚一想苦肉计,自己就已经货真价实的上演了。再这么下去,腿非截肢不可
醒来时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我半天没反应过来,对方声音嘶哑的开口了“包大人,您总算是醒了明明已叮嘱过,要静心休养,您怎么又伤上了真拿老夫的话当儿戏呢”
他话为安慰实则责问,毕竟让人三品来给我这七品县令瞧病实在是太过屈尊了,我耳根发酸,伸手朝气定神闲的某人一指“他打的。”
太医顿时消音,半天后战战兢兢道“适当活动一下也是好的,老夫去抓药,去抓药。”
待太医踉跄走远了,凌喜洋才过来,一手撑在账顶晃两下,看到我嘴牙咧嘴才住手“怎么样疼不疼”
我别过脸,不理他。
“装死”他冷哼一声,扯着我的头猛揪两下。
几日来窝在心头的火终于爆发,我忍无可忍的愤怒了,伸手在他脸上挥出一拳“我实在受不了,老欺负折磨一个病号,你他妈还要不要脸啊”
他瞪圆了眼睛,捂住脸吼“你敢打朕”
“又不是没打过”我豁出去了,挣扎着翻坐起来,指着他鼻子怒骂“滚,你给我滚,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要死要活你给个痛快话儿,别这么阴阳怪气的折磨我”
他气的讲不出话来,“你你”
我用尽力气将他胳膊挥开,断筋儿话更是控制不住往外冒“别过来,看到你就烦,没这么恶心过别以为当皇帝有什么了不起,我要真死了你也不能把我怎么着”
“想死做梦”他一脚把我踢到床里头,自己也跳上来,辟喱啪啦抽了我几个耳光后神经质道“哼你讨厌我,恶心我是么打今天起,我命人让你和朕寸步不离,我烦死你”
我懵了,这个神经病心里却仍是难以置信,抽着凉气吱唔道“你他妈开玩笑的吧”
他翻身骑上我的腰,左右开工将我脸侍候了够,气喘吁吁道“你这贱流氓痞子,君无戏言没听过么一早就告诉你,别在我眼前出现,我就烦你,看到你痛快我就不舒服”
他下手又快又狠,扇到我两眼冒金星还不肯住手。
我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的把他掀翻到床底下,挺着伤腿骂骂咧咧道“我痛快碍着你鸟事了,你他妈就一个贱人心理变异的怪胎发癫的神经病还皇帝,呸,我呸上梁不正下梁歪,就你给带出一帮变态”
他闷声不啃的扑上来,举拳在我头顶上梆的狠揍“让你骂,让你骂,还骂不骂”
我操起枕头砸过去“草,老子就骂你了,哎哟嗷你他妈恁下流,居然打我伤腿我跟你拼了”
血腥,汗臭,还有口水在房间里扩散开来。两具强壮的身体在床上翻来复去的摔打,甚至是可笑的谩骂嘶咬。
那是我这辈子打的最疯狂的一次架,也是最后一次。天知道我当时哪来的力量和勇气,居然和朱雀当朝的皇帝干上了后来很久,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每个男人的胸膛里都隐埋着一颗骄傲征服的种子,以至于我和他都忽略了那丝怪异的暧昧感觉,以为两人较劲是因为所谓的男人尊严、面子。
他想不通,为何厌恶我却又频繁的招惹我,却不干脆杀了我以图清静。
我也不去想,为何他害死我处处找我麻烦,小心眼如我居然从未恨过他。
我们像两头固执的驴子,围着感情的弯子绕上一圈又一圈,没有谁为我们解惑,直到
东方磊的出现。
作为被虐待的伤员一名,我自然是落了下风,次日对着镜子一照,发现整个人都揍成了猪头,坐在床那头的凌喜洋比我稍微好点,只黑了一只眼睛嘴唇微肿。
“再看,我剜了你的眼睛”依旧是凶狠的语调,声音却略带嘶哑。
我趴在床头用手够着杯子倒些水,笑嘻嘻看着他“你不敢出去怕被人看到丢脸么”
他一脚踹在我伤腿上满意的看到我嗷嗷叫着倒在床上“给朕倒杯茶。”
我抱着腿气的吐血“倒毛倒哎别,我倒,我倒还不成么,咝。”
他满意的收了脚,大爷一样接过我递过来的杯子“凉的”
我再吐“皇帝老爷,有的喝就不错了,您就别挑三捡四了。哎哟,您太狠了,断了,断了,铁定又断了我的腿,肯定废了”
他瞟我一眼冷笑“废了才好,茶。”
我将小壶倒扣给他看“没了,赵太医怎么还不来啊,我这腿疼死了,您是不是该走了”
“走”他咬牙切齿的指着自己的脸“这样子出去么”
我哭“您总不会是想养好伤再出去吧我这还病着呢,我还没吃饭呢,整天清汤寡水的胃酸。”
他斜眼嫌恶“瞧你那点儿出息丢人不丢人。”
我摸枕头摸出一个小盒凑过去。
“你做什么”他警惕道。
我扬手“药,活血散淤的,咝,您自己上,还是我帮您上”
他抬下巴,理所当然蹦出两个字儿“废话”
我卷起袖子心思复杂的替他上起药,手指沾了药膏碰上他的脸,只觉触感细腻柔滑,涂到眼角处,他紧紧皱起了眉,嘴上嘟囔道“包小飞,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什么罪,你这行为叫做弑君,把你包家抄十遍都不够”
这条白眼狼我心里腹讥,指下也跟着用力在他嘴角狠戳。
“咝包小飞,你是不是故意的”他恼了。
我耷拉眼皮装无辜“什么故意的很疼么真的很疼么”
“不,疼。”他狐疑的盯着我嘴硬。
我心里偷笑,一抬头却从眼睛中泄露了秘密,他磨牙“你敢嘲笑朕”
“没没,绝对没有”我举双手以示清白。
“那刚才想什么长的就不像个好东西,怎么着都不像是好人”
草,居然又扯上人身攻击了,我一面故作正经,一面飞快的转动脑筋,嘴上胡言乱语道“我在想,皇帝果然是皇帝,受了伤都是那么帅”
“砰”“去死吧”
马屁拍到马蹄子上,鄙人下场凄惨可想而知
第72章 别扭之爱
我抱住腿哀号“哎哟,你这人咋这样,我这是夸你,夸你呢”
“夸我“他眉头稍松,试探着用手指抚摸眼角,疼的咝咝有声。
我就不信,还会有人不喜欢听好话怯喜来不及浮出水面,就被他劈手拍在后脑勺上“哪个稀罕你夸”
我有罪,我错了,我不该低估此人的bt程度,活该被摧残折磨。搁眼前这情形,三个月后小命活着就不错了,还完如常人,我呸
趴了一会儿,只感到腿上疼痛愈发变本加利,腹中也饿的更厉害了。
打量桌面,惊喜的发现离我不远处的小盘子里还放残存几粒开心果,勉强凑过去伸手抓了,刚剥开一颗,凌喜洋就在身后踹我屁股。”呃您有事儿”
他不答话当我空气,撩着眼睛看屋顶。
有病,我张嘴,屁股后面又是一脚,我头也懒得回了。嘣儿,吃一颗,果真是饿了,嘣儿,又一颗
香,简直是香到姥姥家了
后面踹的一脚比一脚狠了,我死也不回头,又舍不得一下子全吃掉,啧啧有声小心回味着舌尖的果肉,完全视身后那人为透明。
“包小飞”
凌喜洋话中几乎是带着把我分尸的恨意了,我才慢吞吞的回头“有嘛事”
他盯着我手中的东西,怒气冲冲道“你竟敢在朕面前如此放肆失礼”
我抽抽嘴角,在他目不转睛的灼灼视线下,很不情愿的将手心摊开递过去“喏。”
大人物作息时间向来准时到可耻,再加上昨晚折腾一整夜,我就不信他不饿。想吃就直说么,鄙视他这种虚伪的掩饰
他也不再摆架子,理直气壮接了过去,权衡一番又捏一颗放回我手心“朕赐你的。”
一颗白胖的开心果卧在掌心,幽幽的散着异香,我呆呆的收回来,端详良久无语。
他斜坐在另一头,低头抠弄着手里的小东西,抠着抠着肩膀就开始微微抖动。
阳光斜斜透过天窗打进来,映着他华贵俊美的脸,而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皇帝,居然盘脚坐在床上专心致致的剥开心果
我刚要笑,却被他突然砸来的果仁打到脸“你敢笑出来试试看”
还没等我出声,他自己倒是忍不住了,嘴角微扬露出细白的牙齿“喂,听到没,不准笑”
我吭哧吭哧强忍着,笑意却忍不住从眼角眉梢窜出来,笑着笑着,便感到有种柔软的东西从心里滑过。
他有着张精致俊巧的脸皮,狭长的眼睛像一叶细柳,眯起来杀气四溢笑起来也带着丝骄傲的邪气,下巴线条利索简洁微微抬起,时刻彰显着身为帝王的高贵自尊。
这是我们第一次融洽的相处,我的目光最后却停在他微启的衣领处,那里,露着清晰分明的锁骨。呼吸突然变的紧促,空气中充满了一种让我慌乱不知所措的危险。
我别过脸不再看他,对方却又不乐意了,抬脚威胁我“朕都笑了,你居然敢摆臭脸”
不得已,扯唇勾嘴角露牙齿“茄子。”活了二十多年的我第一次被人强迫笑,还真是别扭。
他不甚满意,起身整理衣服“难看,还不如不笑呢,平常还有几分”,他及时噤声。
像是想了想,伸手在头上狠推了把,趾高气昂心满意足的走了。
“陛,陛下您的脸”
“要你管”
“奴,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卫,卫太师在外面候着呢,说想,想看看包大人”
“有什么好看的让他过几天再来,找赵太医给里面那头瞧瞧,呃,先拿点吃的过去,别给饿死了,免得将来那老头说朕欺负他。”
听到脚步声远去,我才长长舒了口气。
望着天花板才数到十,小丫头便送吃的前来,我情不自禁翘起嘴角。
后来几日,风平浪静,凌喜洋再也没有来过,我吃了睡睡了吃,居然有种身在燕北的错觉。四年寂寞我都能熬的住,躺床上养病对我来说更是易如反掌。
元宝公公看的大喜,捧来镜子给我看”您瞧瞧,御膳房的菜还是养人,刚来的时候又黑又瘦,这才几天啊,完全变一个人“我撇一眼镜子里的猪头“公公,那是肿的,不是胖。”
他手指在我脸上比画“不管怎么说,气色是真的好多了。您可快些好吧,皇上体贴老太师,怕他见了担心卫太师还天天跑来问,对您真是骨子里亲啊。”
呸体贴,是怕自己的恶行传到臣子耳朵里去吧,我放下镜子“元宝公公,麻烦您明天转告义父,让他别来了,那么大年纪该在家享清福,跑来跑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再者说了,我不有皇上照顾着么死不了。”
元宝公公应下,走几步却被我叫住“哎,元宝公公,我能向您打听个事儿么”
他打量四周走近道“您问。”
“您知道东方磊的下落么”我犹豫的问出来。
他摇头道“五年前便已失踪,下落至今不明”
我一阵失落,随即猜测道“为什么难道他得罪了皇上”
他连忙摆手“没有没有陛下和国师交情颇深,至今仍保留着他国师之位,且未对外面宣布失踪之事。国师为人潇洒不羁,来去一向神秘,消失自有其道理。他地位尊崇,非一般人力所能撼,包大人毋须担心。”
我听他说的谨慎,重点事项却未透露半点,更忍不住试探道“皇上可知道其中原因”
“包大人千万别在陛下面前提起国师,切记”
“为什么”我追问,他的突然紧张让我愈发怀疑事有蹊跷。
他将双手放在身前苦笑“包大人可知,我跟在陛下身边有多久时间”
我摇头“只知元宝公公颇受陛下信任。”
自古帝王多疑,在燕北见到肉圆我便觉得不可思议,历往太子登基总会肃清一些身边亲密之人,他不仅活了,居然还颇受恩宠,例外中的例外了。
“二十年矣”他感慨,“先帝只有一个独子故而格外严厉,陛下聪慧过人。总角言语便能背诗,九龄即熟读诗书名家百篇倒背如流。太后对其宠溺颇深,纵使孩童匪议所思之事都尽其所愿,书房对面那座最高的阁楼您可曾看到那便是陛下加冠之时太后为其所修,名曰摘星楼,世间最高的人造楼阁。寓义其一生尊贵至极,奢足无求。那座楼里面,存放着朱雀七位帝王的遗灰,并令国师加了死封印,您可知这其中的寓义”
我摇头“烦请公公指点。”
他微微一笑,脸上幻出无比骄傲的光彩“陛下受七代帝魂守护,朱雀王室只要有一人存活,无论他做何事哪怕是天大的事,都能终生无忧无虑。”
我震惊了,虽然早知道他尊贵却未曾想过居然到了这样的地步七代帝魂守护,终生无忧也就是说他什么都不用担心犯下天理不容的事也不用担心果真是幸福。
许久,我脑袋才慢慢反应过来“这和我问东方磊去向有什么关系”
元宝公公收了笑,一脸平静道“我只是想告诉你,陛下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得不到东西和做不到的事。倘若一日他明白过来,必不能忍受喜欢对象心有他人,到时候杂家虽然和卫太师有些交情,对伤害陛下之下却是绝不会饶恕的,包大人是聪明之人,不用杂家再解释了吧”
他白胖和蔼的脸突然变的疏离,使我莫名产生恐怕“公公,您想太多了吧”
他迅速激动,陡然拨尖声音道“想多早些年多想些也不会到今天这步境地了我早该在五年前他亲自将你从水牢中抱出来时阻止的”
我错愕“五年前”
“五年前陵南的那家洒楼您喝醉了酒,抱着陛下不肯撒手,他一向不让生人近身,居然还饶了你的命你和国师眉眼暧昧时,他却时刻烦燥的像个孩子彻夜难眠还记得去燕北时,陛下为您送行么那些菜是他特地吩咐下去的你可知三年约满之时他有多高兴结果等来的是什么,一去燕北五年不归甚至连书信都没有,他虽然不说,心里却是恼的紧。外人皆道他宠爱李少卿,那还不是仗着和你有几分相似陛下虽然行事稳重早熟,却因帝王身份长在深宫,至今不懂情爱相处之道。尽管如此,他却在您身上费了这多心思,如果不能保证对陛下忠心,您最好不要再去招惹他”
最后一句,简直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我又是震惊,脑袋昏昏沉沉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是连忙点头应下“谢公公指点,我一定不去招惹他,养好病,我立刻回燕北,一刻都不在这里呆了”
他望我一眼“包大人最好说到做到,杂家,还是很欣赏您的为人的。”
我陪笑“谢公公抬爱,谢公公抬爱。”
待他走远了,我才托腮瞑想,又一个看出来的了难道凌喜洋真的喜欢我还是不敢相信。
门突然被人踹开了,不用抬眼都能猜得出是谁,没第二个人有这么大胆子敢踹御书房的门。
果然,凌喜洋兴高采烈走进来道“起来,让你看看这个,高尚书送朕的。”
掀开下摆就在床前椅子上坐下了,举着一个翠玉九连环给我看,见我兴趣缺缺的样子便平静下来,端起架子问道“你又怎么了”
“我憋的慌。”我实话实说。
他乐了,自顾自的玩上了,嘴上不忘挖苦我“外面阳光很好,风景也不错,只可惜,你却只能躺着。”
“我心里有事儿。”
他专注的拆着九连环,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你就是话唠,哪个堵着你的嘴了。”
拆不开,他有些孩子气的嘟起嘴巴,嘴唇看上去跃跃欲试有咬上玩具的冲动。
我属毛驴的,越不让我做的事我偏越心痒,一时没管好嘴皮子话就出去了“我想问您个事儿。”
他仍在和九连环较真儿,看也不看我一眼“说。”
我用蚊子声音哼唧道“东方磊怎么了”
他停住动作,没有回答。
以为他没听到,我把声音稍微加大些再问一遍“东方磊,现在在哪儿”
“你早就想问了,是吧”他忽的把九连环砰的一声扔在地上,断玉蹦蹦跳跳碎了一片。
“也不是”,我又想到肉圆阴沉的叮嘱,连忙往床里缩些,贴在墙壁上噤声。
他靠过来,趴在床上和我对视,两人距离只有零点零一公分的刹那,他笑着开口了“想知道么,我偏不告诉你我就不告诉你我知道也不告诉你”
说到最后,眼神突然变的凶狠,抓着棉被的手都握的格吱有声,看的我心惊肉跳庆幸他抓的不是自己脖子。
头有点晕,我眨眨眼睛,忍不住晃晃脑袋,两人的嘴唇像划火柴般一触即过,却在瞬间着了火,我紧张的舔唇“对,对,对不起。”
嗑嗑吧吧的道完歉,却诧异的发现他居然一点点的在向我靠近,退无可退被逼到角落时,我紧张的快要哭出来了“你别过来,我没,没,没的退了。”
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惧,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怕他杀了我怕肉圆叮嘱的话变成事实还是怕
他叫住我,狭长眼睛盛着黑色炫目的蛊惑“包小飞,我知道东方磊在哪里”
“欸”
“我不想告诉你”
“为什么”我小心翼翼问,将脸稍稍偏些不敢看他。
他有些紧张的咬了下唇,用前所未有的低沉声音道“因为”
“启禀皇上,李少卿有急事求见”
第73章 桃花鬼坞
他垂下眼睑若有所思,却迟迟不肯起身,随着元宝公公越来越高的嗓门,我才拉起棉被半盖住脸作娇羞状“您忙您的去,我睡一会儿觉。”
“嗯哼。”他不满意的下床,整整衣襟对我道“我和你的账,待会儿再接着算。”
一掀珠帘,矫健的身形出去了。
我安静一会儿,确信他走远了才爬起来偎到床边,心思复杂的竖起耳朵。
李少卿,我倒要看看凌喜洋究竟是如何对待你这个宠臣的
“皇上”,似曾相识的声音传过来,甜腻的叫法让我牙登时酸了一半,谁能想的出,那客栈中提着鞭子杀我的恶煞也能发出这样的娇嗔
凌喜洋声音无丝毫波动,镇定自若道“何事”
沉默了一会儿,那李少卿居然哭了起来,戚戚哀哀道“皇上,卫太师,卫太师他,他”
听到卫太师三字,我心一急,这该死的衰人,又是来告义父状的吧
果不其然,李少卿抽泣了几下,断断续续道“卫太师,他打我”
我差点没笑出声来,打的好打的妙对待你这种小人,就该往死里打
“哪天不打才稀奇了,”凌喜洋声音里居然也带着几分快意“视律法如儿戏招惹权贵嚣张跋扈,若不是朕袒护着你,死百次也有余了”
“可,可这次不一样”
“嗯”
“卫太师,今天说说,要杀了我。”
凌喜洋来了兴趣“为什么”
李少卿哼哼唧唧不啃讲,直到凌喜洋不耐烦了才道“我在几天前误伤了他的义子,本以为事儿就过去了。可谁知,谁知他今天看到小臣又火大了”
我听的暖洋洋的,想到那日要杀我时恶毒的行迹便咬牙切齿,知道老子不是好惹的了吧那天我就警告过你了,如今不杀我他日一定会杀了你,义父当真是是稳妥的靠山啊
“哦,你想要朕将卫太师如何“对方靠山也发话了,我神经陡然紧张。
“皇上,能不能辞了他的官让他告老还乡”
“告老还乡“凌喜洋道“这个理由怕是不成,卫太师他还未到知天命年龄,何来年老之说”
李少卿大吃一惊“未到知天命年龄我以为他已年近古稀”
不止他,我也被震撼到了,卫太师须发皆白,走路嘛事都需要人搀扶,哪里像是四十多岁的人
凌喜洋不屑道“你以为你还以为朕会纵容你一辈子吧。”
“皇上,您您”,李少卿的话音尖锐起来,“皇上,您难道想杀了我”
情景大反转,反目成仇了我竭力伸长脖子却什么也看不到,只听凌喜洋心不在焉道“朕忍你好久了。”
“不不皇上您喜欢我不是么,我做错什么事情都会包容我不是么我只不过,只不过失手错打了人,您只要一句话,卫太师就会放了我,绝对不敢再追究的”李少卿惊慌失措道。
“喜欢你,朕有说过么”凌喜洋嗤笑道“包小飞,也是你能随便打的么”
“我堂堂一个四品教训一个七品不够资格么您,您全知道了难怪那天看到元公公,原来是您派人将他找回来的,对不对赵太医说近日都在御书房照顾一位大人,是包小飞对不对他在这里他居然在这里皇上,您您”
凌喜洋嗤笑“倘若你不想活命,便往下继续猜。”
李少卿噤声,凌喜洋又道“出京或是留在这里,任选一个。”
蓦然想起五年前,他神色冷傲的对苏怜儿道“自裁或是永居冷宫,你任选一个。”
又想他容貌,细眼薄唇,薄情寡义之相,心底微微叹息一声。这或许,便是所谓的帝王之风了,永远给对方指出两条路以示宽厚,却皆是死胡同看不到未来。
李成玉倘若留出京,生死自有天命。留在京中,除非整日隐在家中,否则义父还非杀他不可再加上从他的话语中,隐约能感觉出对凌喜洋的爱慕之意,真是难以决断的选择。
李少卿哑着嗓子道“臣,留在京中。”
我心感慨,果真是喜欢这人多一些,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听他平日为人事迹,就算跟义父讲情,别人也不见得放过他,只能自求多福了。
正思索着,珠帘晃动,凌喜洋竖着眉毛站定了“你这是做什么”
我已撑在床边多时,被他一吼手便软下来,整个人都往地下掉去,被他揪住后领提回床上骂道“你是猪么,在床上也会掉下来”
我意外“您也会骂人啊”
他白我一眼坐下“李成玉打了你哪里”
我将脸上的疤指给他看“喏,帅吧”
“帅个屁”
“”我瞪着眼睛无语。
脏话出口,他也意识到了,别过脸嘀咕道“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句话我倒是听懂了,点头落井下石道“是这样子的,没错儿。李大人不仅脏话多,就连脾气人品都有些问题,处久了,是会将别人带坏的那种。”
他眯眼“李大人”
我嘴皮子又开始犯贱“不是您的那位么,虽然作为外人和下臣我不该说什么。可那人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啊,第一眼看上去就惹人厌。”
凌喜洋冷笑“你这个德性,还有什么资格讨厌别人““什么叫我这德性我怎么就不能讨厌他了,不都说恶人人人得而诛之么”
他忍无可忍的斜眼道”还有么“
我继续刻薄“有居然专门抓比他好看的人,嫉妒心强又残忍毒辣,阴险狡诈自私自利,言语粗鄙举止恶俗,没什么本事还爱打小报告”
奇了怪了,我平常言语贫瘠的可以,一到骂人就成语乱窜文采飞扬
这算不算是,天赋的一种
凌喜洋脸色一变,慢悠悠拍两下巴掌“骂的好,一点不错。他只不过错看了别人一眼便成了这幅样子,由此可想,被看那人是什么德性了。
我脑袋突然轰炸开来,嗑嗑吧吧道“你,什么意思“他讪然一笑“李成玉,包小飞,东方磊临行前赠你的那只猫,还记得么”
我大惊失色“他,他,他是那只贱猫怎么,怎么变成人了”
“这个,你最好去问东方磊打的什么主意,”他嘴角上翘透出一股得意,“他送你的马甲,穿着可还舒适”
我意识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窘迫道“哦,那个,我送人了。”
燕北风大,狗腿一直叫冷,穿着那件马甲始终不肯脱下来,我虽然心有不舍,却不好意思强要,时间一久,也就默认送他了。
“你倒是大方你可知,那件马甲的来历”
一件马甲而已,难道还有什么来历哦,上面的珠宝扣子挺值钱的
凌喜洋懒懒的靠在椅背上,将脚伸到床上摆出舒适的姿势“可惜了那上好的银狐皮子还有东方大善人的一番心血。”
“什么心血”
“一个从不杀生的善人,将自己心爱的宠物毛一根一根的拨下来,和着银狐毛织成那件辟邪马甲,冬暖夏凉的宝物啊。我一直猜不透,他是如何做到如此狠心的。”
我一下子懵了,凌喜洋继续道“倘若不是他再三叮嘱你喜欢这只猫,不能伤了。你以为,我还会留它性命至今么”
五年前分别的夜晚,东方磊曾柔声问我“那只宠物,你真的喜欢么”
我吱唔着回答“只要是送的,都喜欢。”
原来,原来居然是这样子的。
我猛然起身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问道“告诉我,东方磊在哪儿”
他翘起二郎腿“为什么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
他扬起眉毛“朕在京中无聊的很,想找个人玩。”
“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