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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万两 第3节

作者:司马拆迁 字数:11895 更新:2021-12-30 21:51:02

    但见她附在顾三耳畔说了些什么,菱唇开合,语速快而无声。顾三眉尖紧蹙,在袖中扼着手腕,当即对乐逾道“我就把春雨阁天部借你三个月!”端起面前的酒来一饮而尽。

    “你最好即时动身。坐春雨阁的船,带上苏辞。”顾三抿着嘴唇,对他勉力笑道“我真要少享受一些了,居然算错一步。静城王竟没有理会春雨阁之前的示警。只怕在我们说话这会儿,静城王的船队已经中了埋伏。”

    经多年伐战,如今四国并立,南楚与北汉为首,西越最弱。

    中原南楚、东吴国君均已称帝,西越自败战后已去帝号称国主,每岁向北汉献币纳贡。北汉不同于中原三国,国姓为瑶,以武立国。四国之中,属北汉的朝廷武林最密不可分,武林高手,不是被王公子弟延请入府,便是被招入朝中,在国师舒效尹所建磨剑堂下领职。

    这位国师名动天下三十年,医武双绝。名下有四位弟子,第二位,便是这位使春雨阁主人束手的“瑶光姬”。

    她以国姓为号,自非偶然。此姝实是北汉右亲王的一个女儿,天资卓绝,得国师收为亲传弟子,研习剑术,以化名出入武林。只是右王郡主众多,嫡庶近十人,不知她是哪一个罢了。

    夜雾,点灯。

    不过三个时辰,春雨阁的六艘大船已至嘉陵江上,每船数十名精通水性的悍勇汉子。苏辞坐在为首最华贵的大船上,案几旁,船外雾气弥漫,江水在此放缓,左右暗暗的山峦轮廓相对,一片凄迷景象。

    “再往前,顺支流而下,就是东吴流津郡。”乐逾见她向窗外望,故而回身开口。

    一个时辰以前,他们在江上收到信鸽传书,静城王船上只留侍卫尸身,人已被瑶光姬请走。若是在嘉陵江上解救不成,任磨剑堂取道东吴,此后鞭长莫及。

    兹事体大,苏辞这春雨阁琴师却十分平静。北汉磨剑堂与南楚春雨阁相争,又因北汉庙堂江湖俨然一体,牵扯入一位静城王,无端变作了北汉与南楚两国之争。她听乐逾一语,只是略一点头。

    江上雾越发大了,今夜无月,难得也没有江风。春雨阁楼船舱内,水情图旁三个男人正在议事。其中两名肩宽背厚,极擅水性,各佩重刀,另一人最高大,却周身不带武器,仅怀一柄折扇,议定便关窗道“这样的天气,自然是看不清的,两山之间,已经拉开绳索。‘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磨剑堂伏了静城王,我们便伏一伏他。苏姑娘不信我,也要信春雨阁三十六部中水部的‘横江锁链’。”

    苏辞皱眉道“我没有不信乐……凌先生。只是,那位瑶光姬的师尊毕竟是当世宗师。”

    传闻中可以到达呼风唤雨、揽日袖月境界的绝世高手才能称宗师。宗师地位超然,等同于陆地上的神仙。当世仅有四位宗师,巧的是四国各据一位,将将好互相制衡住了。宗师高不可攀,凡人只敢怀有敬畏,便是宗师的亲传弟子,都叫人仰视。可是,思及此,苏辞忽然怔住,见乐逾听她说“宗师”之时,却只是双手一揣,扬眉一笑,并无不安,这才想起这位凌先生,即是乐岛主,他的母亲羡鱼夫人恰好有一个不传之于众,仅用作隐讳指代的称号。

    ——“第五宗师”。

    是夜,春雨阁内,也是更深露重。

    红袖添香过后,都退下了,顾三捏着一张薄薄的纸,自语道“不想‘瑶光姬’外,北汉国师的三弟子莫冶潜也到了。”

    北汉国师舒效尹医武双绝,首徒次徒习武,后两位弟子学医,春雨阁对莫冶潜并无所知。

    藤衣跪坐在顾三对面,道“现在通信报给乐岛主也来不及了。”声音冷脆,一如水晶碰撞。顾三含笑道“我做什么要传信给他?他要趁火打劫拿走我春雨阁天部三个月,活该他没有那么容易,要多对付一个北汉国师门下高足。”想想又道“不过莫冶潜应该不足为患,他对上瑶光姬,不落下风就好。”

    藤衣双目中满是沉思,低低道“公子,藤衣想不明白,公子明知‘瑶光姬’半年前,在云顶峰已经上到第六层,已有‘小宗师’的修为了,乐岛主真的有办法在她手中取胜吗?”

    宗师当然不是哪一个人自封,江湖中总有这样的去处,譬如昆仑山云顶峰,为昆仑第二高峰,共十二层,每一层或是有机关,或是有高人,唯有宗师能来去自如。云顶峰每三年会发出十二道请帖,去或不去由收贴人自决。上到第十二层,就可以留名云顶峰上,享有宗师称号,举世咸服。每年总有那么几个人心甘情愿去送死,只为探求武道宗师的巅峰高到哪里。

    瑶光姬止步于云顶第六层,这不算什么惊人成就,难就难在她竟是绛裙素袜,毫发无损,翩然而下。不论她剑术之高,这般不贪功,不冒进,心智之坚忍果决已令人生敬。

    是以江湖中有传闻,这瑶光姬是当今“小宗师”内第一人,十余二十年后,要数她第一个晋位宗师。顾三半年前就对这位北汉瑶郡主欣赏不已,亲口说了她确实是如今天下武林中离宗师最近的人。如今却叫至交知己去与她相斗。

    顾三伸出那只保养得宜的手来,细致地摸了摸藤衣的脸。藤衣一双美目眨也不眨,肤色雪白。顾三摸着她露出衣领的颈项,温柔道“他当然无法取胜。但是说给你听也不怕,我赌的,就是乐逾在宗师以下,用剑的人中,即使胜不了,也断不会遭遇一败。哪怕,是对上小宗师内第一人。”

    第6章

    他对乐逾固然放心,只是,不知那静城王娇生惯养,撑不撑得住。

    春雨阁水部的船只封锁了两亭山江面,静城王却在百里之外磨剑堂船上。一艘商贾画舫,舫中正开着宴席。北人装束的武士手按长刀在舱外围上三重,水泄不通,却静如子夜江头群峰。舞乐靡靡,萧尚醴竭力睁眼,手足酸软,稳住端酒杯的动作。

    “我们为邀来静城王殿下,好一番辛苦,又特意筹办了歌舞。不入殿下的眼吗?”莫冶潜不悦地道。他是有几分媚气的青年,年龄约略二十岁,与萧尚醴相仿,卷发披散,堪堪过肩,眉梢细浓,双目幽深,嘴唇红润如涂着口脂,此时穿着一身圆领袍服,暗蓝如墨,更衬出一种轻佻的艳与腻。

    “哎呀,也是。北人歌舞,如何及得上南人。就让静城王殿下欣赏一番南人表演吧。”说罢向武士吩咐“请师姐来,顺便把剩下的那个侍卫拖上来。”

    不消片刻,一个静城王的侍卫便被拖来,身下一路血痕。船舱之中,隔了一扇纱帐,轻纱外的舞蹈尚且未停,身披纱衣的曼妙舞女举高莲花一般的红绫灯,玉臂厮磨,纤影交缠,舞乐幽邃,是莫冶潜的六名傀儡灯婢。倏忽一阵砰乱巨响,侍卫中武功最高护静城王逃生的那人被掼在静城王面前的长桌上。那桌是一张铜嵌云纹理石长桌,桌上二十余只鼎,珍馐毕备,上首几只鼎内盛装烤獐肉、酥牛筋、鹿蹄肉羹、炙驼峰之类菜色。

    静城王不曾下箸,莫冶潜也不下箸。待侍卫一个血人般被扔上桌,那些鼎便纷纷撞落到地上,各色羹汤油酱一应打翻在纯白的毡毯上。莫冶潜起身绕到静城王身后,金线缝凫皮的尖头靴踩上一只滚两滚倒扣的鼎,俯身在萧尚醴耳边笑道“真是可惜了,这骆驼还是我在梁城千辛万苦寻来的,殿下却狠心不愿吃一口。那还是只小骆驼。”静城王闭口不语。

    他自上这画舫起,就不曾说过一句话。侍卫被压着,发出呀呀痛极的嘶吼之声。莫冶潜这才站直,道“静城王殿下还是不愿告诉我,你在南楚多事之秋,轻离锦京,往蓬莱岛一行是为了什么吗?”

    这侍卫已是活下来的最后一人,护卫静城王近十年。要杀光这些人,有瑶光姬坐镇,也折损了磨剑堂四名武士。静城王定定看着眼前一处,不为所动,莫冶潜叹息一声道“我那位师姐行事太不知变通,咬死了‘刑不上大夫’,更不可折辱一国王侯,不许我下‘酥骨’以外的毒。其实我好玩的药多得是,总有一种能让殿下开口。岂不比这样见血好?”话音未落,毫无征兆地抽出桌上割肉的银刀,雪光一闪,将那侍卫的一条手臂齐肩斩断。

    热血喷了静城王一脸,在他人胸腔迸发的惨叫中,静城王一时反应不过来,睁着眼睛,殷红人血便顺着他睫毛滴下,刺入双眼。人生最快意事,莫过于看美人染血,王孙受辱。莫冶潜自怀中取出一张丝帕,先揉成一团擦了刀锋,才血迹斑斑地展开,作势要往静城王脸上拭去。

    萧尚醴双眸猩红,冷冷看着他,光芒之烈如有火在燃烧。已是怒不可遏,却是极美极艳,可惊可叹。莫冶潜觉得他血污外的半张脸因巨大的怒火失去血色,白得要被血融化,美若刀刃,那刀尖冰冷割入肌理,心底一颤,一时间手竟顿住了。就在这时,裙袂曳地之声如疾风袭来,莫冶潜退后一步,转身忌惮道“二师姐。”

    如同一轮寒月升起在水晶殿顶,瑶光姬立在舱外,楼船内灯火辉光都被她一个人压了下去。武士纷纷躬身相迎,她绛裙拖地,裙摆遍布金缕鸳鸯,衣带却是翠中泛碧,纤纤一带,色如孔雀翎,周身上下艳得出奇,最清淡就是腰间所悬长剑。

    可其人着华服,簪宝石,越是裹在一层层的艳里越是透出一股寒气。倘若叫她在江头凌波而去,效仿鸿鸟,蹑足云中,化身一轮明月,恐怕连高天都要被她寒彻,在这阳春四月降下漫天飞雪来。

    瑶光姬环视舱内,道“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语调平平,不见喜怒,也听不出嘲讽。那侍卫的舌头早被割断,仅能发出嗬嗬喘声,血从肩膀断口一股一股地涌出。武士点他几处穴道止血,莫冶潜不动声色地将血帕收回怀中,打量着那侍卫余下的两条腿与一条手臂,道“小弟的待客之道,确实不如师姐。”他幽幽笑道“所以师尊才从来不将那些,不够光明正大的差事交给师姐。”

    北汉国师门下,弟子只是国师的弟子,既不一同受教,也无什么同门之谊。瑶光姬与莫冶潜素有龃龊,只不过奉师尊之命同行,不能摆到台面上。两人彼此相厌,莫冶潜击掌两下,六名灯婢即时停止歌舞。舱内落针可闻,唯余那侍卫粗重喘声。瑶光姬唤道“翡珀。”那侍女会意,自取出一块帕子,上前屈膝,要为萧尚醴轻轻擦去面上鲜血。素手软帕还未探出,却正在此时,萧尚醴忽地启唇,低声道“瑶郡主竟堪与江湖宵小为伍。”

    他语声缓慢,然而字句清晰。提及莫冶潜所用的“宵小”二字,如同在说一条狗。莫冶潜眼珠转动,道“二师姐,静城王殿下与你真是惺惺相惜!都是贵胄出身,一个是‘刑不上王侯’,一个是‘礼不下庶人’!”

    瑶光姬不理他状似疯狂,径自坐下,另一个蓝裙窄袖的侍女取小金杯为她斟酒。待斟满一杯,方才道“师弟无礼,叫萧殿下见笑。”

    萧尚醴也喝下杯中酒,虽周身乏力,仍挺直背脊,强撑道“北汉任江湖人士把持朝堂,只知有国师,不知有国主,又岂是只见笑于我一个人。”

    瑶光姬淡淡道“师命在身,强行请来殿下,我愿向殿下赔罪,殿下途中若有要求,尽可提出。然而师尊于我有恩,萧殿下还是不要在我面前妄议为好。”又转去看莫冶潜,道“将‘酥骨’的解药交出来。翡珀,由你伺候萧殿下盥洗。”

    莫冶潜不敢不予她颜面,从腰间解下个团花八彩小瓶,推开盖与萧尚醴嗅了嗅。见萧尚醴满面厌烦之色,不声不响又恨了三分,道“那么这个废人我就带走了,师姐该不会也要过问吧?”

    萧尚醴体力渐渐恢复,手指也有了知觉,他道“且慢。”莫冶潜回头,萧尚醴道“瑶郡主先前说我有要求,尽可提出。是真是假?”

    瑶光姬道“当然是真。”萧尚醴道“那么此人……可还有活路?”瑶光姬的侍女上前察看,回道“血流这么多,上了阿末脱膏止血,阿末脱膏是药也是毒,等到伤口烂及全身,变成一滩坏肉,也就死了。”萧尚醴闭了闭眼,无事一般,道“不过是个下人,请瑶郡主赐他速死。”瑶光姬道“如萧殿下所言。”便有武士拖那侍卫去舱外,莫冶潜嗤笑一声,也知多说无用。

    舱门才打开,江雾漫入舱内。船外山下,是一大片荷叶。

    舱内血腥气淡去些许,无风无月,瑶光姬忽听得那田田荷叶另一端,传来摇晃的水声。

    夜色之中,一只小舟擦过纷纷密密的荷叶。一个男声传入诸人耳中,莫冶潜遽然一惊,那声音凝而不散,如在咫尺,说的是“‘春雨日时,草木怒生。于是乎始修铫耨。’不知是我幸,还是不幸,不修农桑,却要在此时与人动一动刀兵。”

    唤作翡珀的侍女正端铜盆热水上来,萧尚醴但觉胸中一颤,不明所以,被那热雾冲面,眼前模糊,心却随耳畔话语骤定。

    莫冶潜道“想必是春雨阁的人。”他推窗极目远眺,只见一艘小船,逐渐在浓雾中显出轮廓。那小船舱内点着一星灯,悬在夜雾里闪闪烁烁,飘摇如漫天风雨中的一点烛光。舱外仅有一个人,身披蓑衣,手扶长棹。莫冶潜先看轻这人,柔声道“师姐,这功劳你可不要与我抢呀。”抢先三击掌,六名灯婢同时抬头,好似头顶丝线被人拉扯,失魂落魄地飞身出舱。如一把棋子,在楼船上摆出阵势。

    小船停泊,靠在碧荷浦边,窗外仅望得见荷叶亭亭,圆盘舒展,凝结夜露,翠盖在江上一直连到山边。

    乐逾先前只道“客人久候不至,合该我这半路东道主前往迎接。”又见苏辞纤弱,道“我在这等着,外面夜深雾重,姑娘先去添件衣。”待苏辞换了一身雪白厚裘,方才带着她上了这小船。如今道“姑娘稍坐,我去去就回。”

    江面雾气沉沉,他的蓑衣外已沾露水。那六名女子却仅着薄纱,黑发绾成高髻,下摆露出白得泛朦胧银光的大腿与赤足,面庞神态,更是不似活人。十指如葱,指甲尖长下弯,染色嫣红,有如十只铁钩。掌中红莲花灯闪烁,猛地娇躯颤动,向乐逾扑来。须臾间几双手化成爪,已划破乐逾肩头蓑衣。

    灯下,船中,静城王也在净手。

    他体力尚未复原,动作很慢,取湿帕子洁面后,将双手浸在侍女捧起的热水中。水珠自指尖滴落,他洗手,如洗玉,一丝不苟地洗一段玉。暖玉温香,被灯光一映,这双手由玉琢成,长而不显柔弱,瘦而不露骨相,毫无瑕疵。

    莫冶潜真想把他的手齐齐整整斩下来,耐心等静城王洗手,道“外面可是有人来救殿下,而殿下不为所动。”萧尚醴看也不看,道“不过是与你们一样的所谓江湖人士。”

    而那江湖人士那一头,穿梭于美人花灯之中,灯红粉香,走马观花,乐逾只觉她们肌肤滑腻,分明是人皮。索性撞入灯阵深处,衣袍舒展,又被灯婢指爪划破数道,却在六名灯婢之中转了一圈,眼见她们颈后发丝间有细长银针连成排,刺入后脑。

    他既自投罗网,那灯阵自是越收越紧。莫冶潜没料到静城王竟答了他的话,怔了一怔。不想就在六名灯婢擎灯收阵的一刹那,他一怔之间,变故忽生。这变故生,是因为乐逾,动了。

    他先前未动,探明灯婢受人操纵,无意再敷衍。当下折扇滑落手中,顺势一展,脚便踩在美人爪上,跃起丈余。那雪白手掌肌肤下掌骨被碾断,扇风从天而降,一荡就恣意熄灭四盏花灯,落地之时再信手横扫,熄灭余下两盏,不过两息光景,灯灭阵败。红莲灯漂浮水面,四散开去。

    ——正当此时,静城王擦完那双如灯下玉的手,反手甩了莫冶潜一巴掌!

    他蓄力已久,手上还留有暖热,一掌打得莫冶潜倒向窗户。没人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出,瑶光姬亦微微怔住。

    他与莫冶潜都不精于武功,莫冶潜惊怒万分,扑上去双手狠狠掐他脖子。才碰到萧尚醴颈项,已被一道气劲弹开手腕,却是瑶光姬弹指相救。萧尚醴衣领凌乱,颈间落下指痕。伤了咽喉,盯着莫冶潜,咳道“刑可上王侯,礼不下宵小!”又取了软帕,仿佛碰过什么污秽一般,将打过莫冶潜的手用力擦拭。

    莫冶潜怒而讥笑“师姐眼中只有静城王,没有师尊!莫非是春心动了,想做南楚静城王妃!”瑶光姬道“你存心折辱,终自取其辱,还要闹到师尊座前吗?”莫冶潜转为冷笑,取小哨吹响,召回灯婢,道“师姐如此会教训人,剩下的,就交给师姐了!”

    武士撤去屏障,推开舱门,瑶光姬走到船头。乐逾已回到那小船上,隔江面相望,那楼船上现出一位珠翠焕然的丽人。他一盏莲灯不放过,却任由灯婢退走。今夜无月, 此刻瑶光姬行出,乐逾仿若真个是熄去烛火,才欣然望见明月光满。瑶光姬见他,孤棹江头,蓝衣白袍,生出莫名惺惺相惜之感,道“阁下不够怜香惜玉。”意指他打伤灯婢,乐逾道“总要留得一命在,才好长久地怜香惜玉。”

    昔年北汉国师曾与羡鱼夫人孤峰论剑,世称“陆海之会”,因这二人一是陆地仙人,一是海外仙姝。宗师不可全力相博,盖因绝顶高手相斗必有死伤,眼下四国各尊一方宗师,无论哪一国的宗师重伤或陨落,四国武林间的平衡都要被打破。

    北汉舒国师与羡鱼夫人仅论剑三式,不分胜负。因此羡鱼夫人虽不将宗师之名放在眼中,平生不曾登云顶峰以证修为,却有第五宗师之称。北汉国师舒效尹所修心法长生诀本来就与蓬莱岛乐氏的心法正趣经齐名,江湖流传,有“正趣境中境,长生天外天”一说。论剑三式,已足以使两位宗师窥出对方功法的大观,传于弟子,绝无认错的道理。

    乐逾虽以折扇代剑,然而一道剑气,便破灯阵,这修为已可称小宗师。瑶光姬稍一思虑,就呼之欲出,道“阁下真是坦荡。却不知什么时候起不以真面目示人,还变作了春雨阁的人?”

    乐逾扬声道“仙姬能是磨剑堂中人,我自然能是春雨阁中人。你我皆寄情江湖,今宵既已相逢,又何必再多作相识?”唯他称她一声“仙姬”,那是江湖上的称谓。旁人或许不懂,瑶光姬却蓦地心思激荡,难以言喻。“凌渊”这身份之于乐逾,正如“瑶光姬”之于她。多有人知道她是郡主之尊,可有谁知道这郡主之尊对她而言仅是拘束。

    他说相逢何必再相识。——此番相逢,他不当她是北汉郡主,也请她不要当他是海外孤臣乐氏后人。她二人只是两个江湖人,一个为磨剑堂,一个为春雨阁,不问前缘后果,江头对峙,遇剑中对手,便慷慨出鞘争锋芒之短长,人生若能如此,还有什么憾事?

    瑶光姬忽然展颜一笑,她从来少笑,这一笑如冰雪初破,月映寒江。见者皆诧然。她剑名“分景”,自练成起,从未与人一战。今夜,独愿为颀颀一试霜刃。

    瑶光姬款款道“久闻阁下视剑若佳人,我本以为此番携‘分景’南下,可与阁下掌中佳人一会。不想阁下孤身至此,难道是不许佳人抛头露面?”乐逾也大笑“我观仙姬的剑,亦是一代佳人。且深藏闺中十五年不肯示人,我又怎么好意思让她甫一现世便与吾家青萍论妍媸?”

    第7章

    瑶光姬道“那么该如何?”乐逾道“我与仙姬赌一局。要是我输了,即时让春雨阁撤去锁链,恭送仙姬。我将携剑护送仙姬离开南楚,三个月内,鞍前马后为奴为仆,仙姬叫我杀人,我绝不放火。”

    这赌注大得惊人,瑶光姬略一沉吟,从容道“若我技不如人,阁下要请走静城王殿下,我不会阻拦。且我有生之年,再不入南楚一步。”她迟早是北汉宗师,北汉与南楚必有一战,却许下这样的誓言。乐逾赞道“好!我不及仙姬豪爽。”

    小宗师有“无形真气”,无需兵刃即可伤人。她见乐逾以扇代剑,也解下长剑,侍女肃容捧起,自袖中取出一段白绫,玉指一抚,举起一只莹白手掌,道“与阁下击掌为盟。”话音未落,掌力送过江面,迫起水波直奔小船而去!将船推后数尺。乐逾道“便请苏姑娘做个见证。”一踏船头,那股退势乃止。

    春雨阁水部的大船已无声无息停在两旁,隐没于浓雾之中,船影好似楼阁。他解下蓑衣,手腕抖开转瞬便披在苏辞身上,方才隔着雨蓑抱她个满怀,再一踏步,纵身跃上春雨阁船头。也就在他堪堪离开小船之际,那艘小船抵不过两股力道相缠,碎裂开来。

    苏辞绣鞋离地,疾飞了一回,手指攥紧蓑衣。乐逾匆忙救她之余都体贴入微,顾及男女大防,此时一笑道“久闻姑娘技艺入神,能否专为在下弹奏一曲?”她从容一点头,乐逾就不见了。

    瑶光姬自创一套剑法,名为“摇落剑法”。方才江上翻船覆浪,乐逾折扇未展,那条白绫已如灵蛇向他袭来。无声无息,如影随形。袖中白绫仅长数丈,绫上内力却浩然不尽仿佛可以覆盖千里,白绫过处,一江江水被无形刀剑划开。

    乐逾道“好!”瑶光姬与他何其相似——他与她皆是在狭小处境中领会小宗师境界的人,他在万卷书库身困顿,她在闺阁之内坐牢笼,屈就一方斗室,胸中却不平不息,在狭隘中思天地之浩大,在极静中悟出极动的一击。十年磨一剑,举世人不识!其中苦寒,忍耐下来实在是一种摧残人心的折磨。

    乐逾要如何抵挡她这轻而冷,飘在水上宛如故梦低徊的摇落一剑?

    正在这时,琴声响起,萧疏清冷,奏《羽调易水》。楼船之上,横江的锁链寒意刺骨,《羽调易水》曲藏杀气,苏辞指下冰凉生涩,却如应承乐逾那般,在船头独坐,横放七弦琴,引手推手之间一丝不错。曲声潜入荷叶瑟瑟的江上夜晚,折扇飞出,缠上白绫,越缠越紧,两人真气缠绕,江水涌起接连不绝的大浪相撞,搅得两船骤然被推开。

    那白绫越扯越紧眼见要崩裂,却在此时,乐逾忽地一笑,瑶光姬有“摇落四剑”,他也曾自创“神字三式”,传闻他杀天山蛊王,就凭第一式“神鹰”,这一式取“神鹰梦泽,不顾鸱鸢。为君一击,鹏抟九天”之意。一连几道剑气打向江水,豆大的水滴溅起迷住人眼。瑶光姬双目一厉,排山倒海千钧之重压来,江涛如百万雪狮狂奔,白绫来不及将乐逾缠成蚕茧,已被扇锋撕出一条长口子。折扇自那缝隙穿出,到眼前一闪,瑶光姬方才看清,写的是“万般变化皆在我,功夺造化无不可。”

    剑道有无情之道与有情之道,无情之道一招一式皆有定式,有情之道千变万化。

    瑶光姬急急避开,足踏桅杆,回纵白绫与折扇对撞,广袖四散犹如孤雁临风回唳,却是砰然巨响!波涛如沙丘倒散,船桅折断,江水倒灌上船,剑气荡开,冲击船上之人,咚咚四五声响,有人坠入水中,两人亦身形晃动。扇面裂,白绫断,乐逾负手立在磨剑堂船头,折扇扇面挂在扇骨上,却又飞回他掌中。

    仅论剑一式,代剑的兵刃双双损坏,何以为继?众人不明所以,但见这二人甫一相接便乍然分开,一场交锋在《羽调易水》拨弦间戛然而止!都屏息凝神,无论磨剑堂还是春雨阁都有所共识,今夜发生之事,或许要成为来日一折江湖传奇。

    独有两个人例外,一是静城王萧尚醴,他不喜江湖人士,可不知为何,见到乐逾,茫茫然就心潮澎湃,无所适从。另一人却是一直留意静城王的莫冶潜,他不知晓那一双情蛊,只当静城王端着冷漠矜贵的架子,内里也焦急盼望有人前来营救,真是婊子立牌坊。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饮着酒,却趁静城王终于望向舱外两人身影的那一刹那,暗暗将两粒米珠大小的殷红药丸投入静城王与他那郡主师姐杯中。

    舱外尘埃落定,《羽调易水》仍未歇。此间胜负,唯有那论剑的二人能知。瑶光姬一时也宛如松弛,听那曲声半晌,自嘲道“我是小宗师中第一人,竟不是小宗师中剑术第一人。”她习剑是无情之道,乐逾是有情之道。今宵并非有情胜无情,若她放手一搏,乐逾绝不是她对手。她却强压内力,只比剑术,才知她胸中意象浩瀚,气象无穷,剑能施展出的,只有五分,乐逾却有七分。

    瑶光姬斩断伤怀之念,道“这一剑是‘神鹰’?”见乐逾笑认,轻哂道“再比下去也是无益。”言下无再争之意,一拂袖仍不免望那寸寸委地的白绫,百感交集。

    当真一战,她能胜乐逾,因她内力远比乐逾深厚。可在论剑中为求不败,以内力强横压服他人,她不屑为此,天下间任何一个醉心剑道的习武之人都应不屑于此。她有这般胸襟气魄,舍弃内力优势不要,取自身之短博他人所长,一心求败,知不足更进取,世间有几个须眉男儿能做到?

    乐逾看在眼中,但觉敬佩之余,心疼不已。这佳人肌肤滑腻,修眉凤目,双眸如烟,十指如笋,却是名动天下的“瑶光姬”。这样的女子一定很不容易,也一定不肯要旁人施予怜惜。乐逾不计较屈身折腰地将那两截白绫捧起,拍开浮尘掸拭,双手奉上,道“唐突佳人已是弥天大罪,多谢仙姬手下留情。”

    瑶光姬道“我不曾让你。”取过白绫,道“技不如人,天外有天,我今天才算见到了。如今,你要带走谁,悉听尊便,我自会回昆城向师尊请罪。”在北汉国师面前,她会一力承担纵走静城王的过失。磨剑堂武士不必再阻挡乐逾。这是为乐逾节省功夫,也是为他们保命。言毕负手转身,走入舱内,乐逾随之步入。

    一扇射虎人像画屏后,舱内原本铺着雪白毡毯,如今灯火通明,映照满地肉油血污,鹿蹄驼峰之上赫然躺着那条断臂,焦香之中弥散淡淡血腥。红唇深眸的青年脸上掌印还没有褪去,浮在左颊,色若桃花。一名灯婢跪着他脚边,他便将穿靴的脚搁在那灯婢双手上。

    琴曲在这时停下,乐逾半点没有察觉。瑶光姬已落座,另一头是静城王。她已堪称天香国色,可与静城王相对,他烛光下的容颜竟如在深夜生出一片绛雪映白日,云雾蒸霞蔚,纵天花齐齐坠入世间不足以比拟。两人容貌隐隐相争,美艳光盛不可直视,互不相让分毫!乐逾被那容光所迫,险些倒跌一个跟头,震惊半晌回过神来,又在心里嗤了一声春宝果然是乳臭未干,不解风情!害他对静城王的容姿毫无防备,大吃一惊。

    这一惊是惊艳。

    萧尚醴心中如鼓,强作镇定地将面前一杯酒喝下,试图以此平复心境。见他喝下,莫冶潜悄然而笑,冷冷地望向自己那位师姐,生出些许恶毒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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