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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舍/你已经成功引起朕的注意! 第17节

作者:柯染 字数:8268 更新:2021-12-30 21:49:51

    刘卓之所以敢来,也不是没有考究的。

    第一,遇刺当日是皇帝自己不让禁卫军跟着的,皇帝不占理。

    第二,说是遇刺,皇帝又好端端坐着,似乎也没受什么伤,禁卫军虽有失职,但皇帝这般兴师动众,分明就是迁怒了。

    最后也就是刘卓最担心的,万一皇帝不是迁怒,而是借题发挥想拿禁卫军开刀,他就更不能坐以待毙了。

    皇帝身边没什么人,不纳妃不立后,禁卫军可谓是离皇帝最近的人,往后就是天子近臣,谁都知道这是个肥缺,谁都想往里面塞人,刘家也不例外,如今的禁卫军统领,正是他的长子刘成。

    刘卓乃是文官之首,手里虽然没有兵,但家族底蕴深,又是三朝元老,在京城乃至整个靖朝都颇有势力,当年就算李詹也要让他三分,这些年在朝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混得如鱼得水,现在皇帝不知天高地厚一心想要拔除异己,也该问问他刘卓,究竟肯不肯答应。

    更何况事关长子的性命前途,他能不急么?

    刘卓领着一干文臣星夜而来,不顾阻强行拦闯入皇帝的营帐,呼天抢地的要长跪不起,哪有半分将皇帝放在眼里。

    在刘卓看来,小皇帝虽然不比当年幽禁东宫时好欺负,但再厉害也是个毛没长齐的少年人,就算初初能蹦跶几下,又能掀起多大风浪来,刘卓并不以为秦见深能把他怎么样,争执间傲慢和强硬就慢慢挂在了脸上。

    秦见深面色平静,吩咐道,“来人,给相国看座。”

    随行的小兵是秦见深从碧云山带出来的,十分听话,闻言就蹬蹬跑去搬了把椅子,放在了刘卓面前。

    皇帝给面子,刘卓却不领情,跪在地上叩首谏言,声音高昂态度强硬,“皇上,国家大事岂可如此儿戏,禁卫军专护皇帝、皇宫、皇城的安危,干系重大,皇上未经彻查便将左右统领、带刀侍卫,将军等职位如数撤去,不合理法,置自身安危,江山社稷的安危于不顾,亦不是君王所为,还请皇上兼听纳言,立刻收回皇命!”

    刘卓话一出,底下顿时跪了黑压压的一片,拜伏在地,口里唱作俱佳地高声唤道,“请皇上兼听纳言,收回皇命!”

    秦见深摆手示意北冥渊照计划行事,这才看向地上这一堆各怀鬼胎的臣子们,沉声道,“朕将秋猎巡护这等重任交于禁卫军,没成想这些所谓的兵中金贵却让这么人混进猎山布下埋伏也未察觉,这等人也好意思称自己是一流好手,朕看诸位是被京城的繁华迷了眼,这才将这些徒有虚名的绣花枕头招揽进来……”

    秦见深冷哼了一声,接着道,“相国也勿要忧心,人朕已经移交大理寺看押——”

    秦见深见匍匐在地的这些人皆是神色大变,目光冷凝,接着道,“等查清楚这些人所犯之罪,一罪即罚,若是数罪,便数罪并罚,朕定然会秉公处理,绝不冤枉任何一个无罪之人!”

    禁卫军统领官居三品,李詹死后,这官职以及所管辖的职务和官位,都被刘卓收入了囊中,六品之上的官员加起来也有二十余人,这二十余人的关系来历也清楚得很,恰巧与地上这一堆臣子都有点关系,不是亲信门生,就是沾亲带故,没有哪一个是靠真本事爬上来的。

    好就好在这些人原本就家世殷实,仗着有后台撑腰,并不把军纪放在眼里,这大半年留下的罪名把柄一抓一大把,根本没必要让秦见深多费什么心思,罪证一查一个准。

    秦见深这话说得不留半点情面,直接说是羞辱也不为过,刘卓脸色涨得通红,跪在地上背绷得笔直,语气又严又厉,辩解道,“禁卫军此番失职虽是有罪,但罪不致死,还请皇上明鉴!”

    底下又是一片附和声,听着这意思,大概就是说人是皇帝你不让跟着的,又没出什么事,何须小题大做,如此兴师动众不是明君所为,诸如此类喋喋不休。

    刘卓得了群臣的支持,平了平怒气道,“皇上若不收回成命,臣等便一直跪着,直至皇上肯纳谏为止。”

    秦见深闻言倒是笑了,“常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相国莫要如此,朕已经说过了,禁卫军一干人等先收押大理寺,待查明真相后再做处置,绝不冤枉了令郎。”

    俗话说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皇帝一步不让是刘卓未曾想到的,新帝继位,正是需要拉拢各方势力的时候,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这时候也不该把事情做绝,因为他根基不稳,并没有可以承担后果的能力。

    这就是刘卓等人有恃无恐最根本的倚仗。

    只是似乎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并不这么想。

    他若不是太蠢,那就是还留有后招,后者似乎不太可能。

    这想法也只是匆匆掠过,时间与形势都不容刘卓思量太多,令郎两字一出,事情就彻底变了味,撕破了那层忧国忧民的伪装,露出原有的本质来。

    刘卓心里怒气一阵高过一阵,跪在地上连身体都气得微微发抖,脸色涨得通红,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架势。

    秦见深本以为这头绿苍蝇想拍案而起,没成想老狐狸城府深,硬生生将那股怒气压了下去,忽地朝秦见深扣了三首,悲声道,“老臣历经三朝,这些年来秉承先帝遗旨,匡扶朝事几十年,向来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一心只为我靖朝江山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皇上却执迷不悟,再不肯听老臣一言,老臣又有何颜面存活于世,不如追随先帝而去,以明吾志!”

    秦见深以前听卫君言说谏臣难搞的时候还十分不以为意,现在看看这一国之相哭天抢地的泼妇样,顿时是涨了见识。

    只是这一招放在别人身上或许可行,可惜他遇见的是秦见深。

    当着一干臣子的面,你想死就立马去死赶紧去死的话是不能说了。

    秦见深心里冷笑,从雕龙椅子上站起来,走到下首,伸手去扶刘卓,“相国说哪里话,相国一片苦心,为我朝鞠躬尽瘁,朕怎会不知,先起来再说话。”

    刘卓见皇帝和颜悦色亲自来扶他,心说这小皇帝还算没傻到沟底,真让他死了,有这小子吃不了兜着走的。

    做戏做全套,刘卓心里这么想,一双吊梢眼朝帷帐里的立柱看去,满脸悲愤地朝柱子撞去,秦见深被推得往后了一步,只听‘砰’的一声,血溅三尺髙,这个人甚至来不及嚎叫,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他冲过去的力道也不小,想来是自以为皇帝会拉住他。

    跪在一地的臣子哗然一片,这些文臣很有些不知所谓的臭脾气,见刘卓因为谏言死了,立即便感同身受,情绪激动起来,营帐里顿时乱成一团,交头接耳喧哗私语,完全不将皇帝放在眼里,竟然还有人不得皇帝之令便从地上站起来,缩着身子想往后猫,显然是想趁乱出去报信。

    秦见深冷笑了一声,吩咐左右道,“相国为国捐躯,品性高洁,来人,将刺客的头颅都拿进来,给相国做个陪葬!也好让他走得安心些。”

    北冥渊早先得了命令,领着兵将皇帝的营帐围得水泄不通,别说人,就是一只苍蝇也甭想飞出去,听了秦见深吩咐,便示意属下将墙角的四五个麻袋拎进去,哗啦啦全倒在了地上。

    这一群文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算会点武功,也未曾上过战场,能见过什么阵仗,见二十几个头颅滚落在地,皆是血淋淋圆瞪着眼睛死不瞑目,当下便吓瘫在了地上,有那些承受不住恶心想吐的,又生怕吐出来皇帝要治他殿前失仪,吐也不敢吐憋得脸色发青,一时间群心惶惶人人自危,哪里还能想起来要为刘卓叫屈,皆是战战兢兢颤颤巍巍脸色发白地瘫坐在地上,噤声不语了。

    皇上这意思,分明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谁要再多说一句,地上这些血淋淋的脑袋就是前车之鉴后人之师。

    令尹陈清也在,他还算镇定,但心知今日大势已去,已经不可再争了。

    刘卓终日打雁,没想到却被雁啄了眼,在场的谁不明白,刘卓本就只是做做样子逼皇帝让步,没想到却真把自己的命给弄丢了,实在是死得又冤枉又荒唐,陈清也看得明白,这小皇帝不比当年孝光帝弱软,其人面热心冷,手段残忍毒辣,实在不是一个好拿捏之人。

    陈清头埋得更低,举止间越发恭敬。

    有凌阳王与北冥渊手里的兵在,皇帝有恃无恐,自然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但凌阳王不久便会领兵回边关,那十万大军也不是说养就能养的……陈清看着自己惨死的同僚,只得暗自咬牙忍下,将想说的话都憋了回去,且待日后再做打算。

    秦见深见这群人没再嗡嗡嗡乱嚷嚷,便温声道,“朕昨日连同将士们猎得些兽皮,已经剥洗干净了,深秋夜寒,就委屈诸位爱卿用这些兽皮在山林里委屈一夜,有事等天明再说,都退下罢。”

    “吾皇万岁,臣等告退。”一众臣颤巍巍地捧着分发得的虎皮从地上爬起来,他们如今连性命都难保,哪里还敢抱怨在山林里露宿受冻,全都规规矩矩两腿颤颤地依次出营帐去了。

    北冥渊进帐来听命,秦见深吩咐道,“看好他们,若有人想生幺蛾子,立刻截下来。”

    “着人去定口上好的棺椁,朕要以国士之礼安葬相国。”

    北冥渊称是,着人清扫了阶前的血迹,又将刘卓弄出去先放进简易制成的棺椁中装好,看了看这位死得莫名其妙的三朝元老,又朝皇帝的营帐看了看,摇头叹了口气,转身执行命令去了。

    山林间又恢复了宁静,虫鸟悉索,在这帐子里也听得分明,显得越发静谧。

    营帐是专门给皇帝准备的,虽是简易,但该有的都有,屏风后面还有一大半的空间,是供皇帝休息用的。

    秦见深在前面站了一会儿,这才转到屏风后面。

    卫君言正靠在榻上,随手翻着典籍,显然是醒来很久了。

    秦见深脚步有些迟疑踌躇,刘卓撞柱而亡,他自然是动了点手脚,他自信能瞒过那一帐子的人,但肯定是瞒不住像卫君言这样的高手了。

    卫君言瞥了眼站在屏风边磨蹭的秦见深,开口道,“折腾了一天,不困么?”

    秦见深松了口气,走到卫君言身边,凝视他,半响才问,“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心狠手辣卑鄙无耻。”

    他这样实在像做错事正等着老师批评的小孩儿,卫君言心里想笑,唔了一声道,“倒是没这么觉得。”

    秦见深心里正想松口气,就听卫君言吐字道,“不是有点,是十分心狠手辣,十分卑鄙无耻。”

    秦见深呼吸一滞,等瞧见卫君言眼里星星点点的笑意,这才反应过来这混蛋是在消遣他,不过他也生不起气来。

    卫君言往里面移了移,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道,“先上来罢。”

    秦见深看了眼床上多出来的一床被子,纳闷问,“哪里来的被子,早上不是只有一床么?”

    卫君言唔了一声,“暗无风送来的,没想到他还挺细心的。”

    秦见深闻言朝角落里扫了一眼,伸手将被子撸起来就往旁边走。

    卫君言放下手里的典籍,纳闷问,“山林里湿气重,有被子不盖,收起来做什么。”

    秦见深不理他,抱着被子堆在案几上,把他的心上人从桌子底下捞出来,搁在桌子上放好,再把被子理好盖上去,只让自己的心上人露出个光溜溜白生生的头顶来,弄好了才又走回床边,朝卫君言慢吞吞道,“湿气重天又冷,把他骨头冻坏了怎么办……”

    卫君言“…………”

    秦见深见卫君言看着他像看神经病,又转身往回走,把他心上人连带被子抱起来道,“还是我把他抱上床来,咱们三个人一起睡?”

    卫君言瞧他神经病的那样子,简直不想说话了,他不想跟一只头盖骨睡,只好劝诫自己莫要大惊小怪,十五岁正是青春期,性子想法稀奇古怪些,非主流些,也在所难免。

    ☆、第30章 火树银花开

    卫君言给他分出了一半的被子,秦见深终于满意了,踩了鞋,上了床,伸手就往卫君言怀里掏,卫君言无奈道,“臭小子,你又折腾什么。”

    秦见深嘿嘿一笑,“我拿我的玉笄,我看见你塞怀里了。”

    他一边说一边摸,倒真把那只笄给摸出来了,在卫君言眼前晃了晃,嘿嘿笑道,“之前我还去院子里找了好几次,没想到真被你捡去了。”

    卫君言本就打算秋猎见面的时候还给他的,又想着这孩子一脑门的官司没理清,还有心思惦记这些小玩意,“你把那些官员关起来,打算怎么办?”

    秦见深把玩着手里这只笄,抠了抠那一圈的水红,皱眉道,“没有原先好看了。”

    他这简直是倒打一耙,不过上面那圈艳色确实与秦见深不怎么搭,卫君言伸手道,“先把这个给我,改日我重新做一个给你。”

    秦见深不给,把笄塞进枕头底下,闭上眼睛道,“我睡着了,听不见你说什么。”

    卫君言拿手里的书册敲了敲他的脑袋道,“你心倒是大,还有心思犯困,我估计等这群臣子缓过神来,定然是称病的称病,辞官的辞官,闹脾气还是小事,只怕到时候群臣罢工罢朝,联名朝你施压,就有得你头疼的了……”

    夜半三更大被同眠正是大好时光,秦见深哪里想跟他谈正事,他只当没听见,双手交叠在腹部,双目紧闭姿势标准,嘴角却控制不住往上扬,心说不枉他天没黑就早早洗漱好,果然睡在一起啦……

    卫君言见这臭小子躺着装死,半点不上心,伸手揪了揪他的脸,无奈道,“你总不能把人全都杀光罢,现在有衍之在,他们是不敢拿你怎么样,等衍之一走……你想过这么做的后果么?”

    秦见深听着卫君言低低的说话声,有点犯困,拉下卫君言的手指塞嘴里轻咬了一口,见卫君言没反应,就咧嘴笑了笑,含混道,“不知道,明天我再想办法弄死他们。”

    卫君言叹了口气,略微有些迟疑,但还是开口道,“明日先将大理寺里那些人的罪证一一送去各家,事情别做太绝,也无需动武,只让他们拿钱来赎人,这些人中饱私囊几十年,家底雄厚,拿钱买命不是问题,你挑拣着一些,扒下这层油皮,足够那十万大军吃上一阵了。”

    这实在是一个馊主意,秦见深当真做了此事,原先苛责吝啬、不顾朝纲律法的名声只怕又添上一条,敛财无道寡义寡耻,君臣之间的沟壑也只会越来越深。

    只是当下形式紧急,先别说往后给苏衍的军粮从哪来,单就囤积京郊的那十万大军,也是一笔迫在眉睫不可延误的大开销,除了这一条路,只怕也没多余的办法了。

    这件事非得要做,但不能秦见深自己出面。

    卫君言伸手拍了拍秦见深的脸,见这死孩子一脸不知着急迷蹬蹬看着他,无奈道,“是你让衍之来找我的么?”

    秦见深素日听卫君言衍之衍之的叫心里就不爽,撑着手臂坐起来,揉揉眼睛道,“他找你做什么。”

    苏衍主动登门找他,每每都是因为皇帝的事,这次也不例外,他是真把皇帝的安危挂在心上,遇刺当晚就面色凝重地来找了卫君言。

    苏衍不但郑重其事地拜托他留在京城,还顺便找了被皇帝叫来打酱油的卫斯年,说皇帝此番遇刺凶险之极,若不是卫君言,皇帝定然凶多吉少,又说如今朝中无人可用,皇帝身边虎狼环嗣,卫君言武功又高,还精通岐黄之术,想拜托他在京城呆两年,等朝局稳定些,再去边关不迟。

    卫斯年本有一颗忠君爱国的心,在这当口辞官本就心存愧疚,再加上小儿子现在身体好了,十八岁又正该是闯荡事业的好时候,听女婿把自家儿子夸上了天,心里与有荣焉,哪里还会把他拘到边关去,自然是忙不迭的点头答应了。

    男儿志在四方,那小子已经十八岁了,自然是该在外面闯荡一番,他要是敢不好好为皇帝效力,看我不把他的腿打断。

    这是卫斯年的原话。

    卫君言听苏衍转述这话的时候简直哭笑不得,心说这便宜老爹也太信任苏衍了些,苏衍说什么就是什么。

    等秋猎过后,估计他老爹少不得还要把他提到面前说教一翻,讲些忠君爱国之事,为官之道。

    只是当真要帮秦见深处理这一脑门的官司,以后还有够要操心的了。

    卫君言见秦见深实在困得不行,拉过被褥来给他盖好,低声道,“也没什么事,就是说我武功好又懂医术,让我留下来照看你两年,先睡罢,明日再说……”

    “说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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