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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舍/你已经成功引起朕的注意! 第4节

作者:柯染 字数:11708 更新:2021-12-30 21:49:40

    秦见深盯着前面不远处卫老三的后脑勺,心道这小子倒是使得好一手太极,以暗影的脚程,磨蹭上这半天,早出去八百里地了,现在想把人召回来,还要费不小的力气。

    秦见深只得退而求其次,在脑子里琢磨着能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又想着若是凌阳王当真要反,这京城又有哪家可以先拉出来抵挡一阵,可就算他神通广大到能让京城里所有人唯他马首是瞻,将京城里所有人堆叠成一道肉墙,那也不够凌阳王五十万大军践踏的。

    秦见深这么想着,脑子里那点刚起来的随意就给想没了,将卫君言这段时间的行动前前后后理了一通,自以为找到了一个召回凌阳王的理由,坐起来开口问,“你是不是想将计就计,然后再卸磨杀驴。”

    这密室本就不大,秦见深弄出来的那点咯吱咯吱的声音就跟老鼠挠墙似的,听的人难受,卫君言转头见秦见深在床上翻烙饼,实在忍无可忍,蹙眉道,“动来动去做什么,好好躺着就是了。”

    卫老三这是担心他伤口裂开么?秦见深心里说了句你小子总算有点人性了,他心里宽慰,顺带忽视了卫老三讨人嫌的语气。

    秦见深不以为意摆摆手,顺便又舒舒服服翻了个身,“没什么大碍,这点伤,养养也就好了,不用担心。”

    卫君言将转回去的头又转了回来,看神经病一样看了眼秦见深,略无语,到嘴边的话就先噎了回去,不过实在不能忍受沾了药腥味儿的被褥,就组织了下语言,才委婉道,“你想动也可以,但是注意点别将药染在被子上,那药虽然能腐骨生肌,却一股腥臭味,染上了洗五百遍都洗不下来……”

    秦见深“……………”够了,别说了。

    “小榻也不怎么结实,重买一个抬进来又惹人疑,你别给它摇坏了。”卫君言说完就埋头苦干,完全不考虑一国之君的感受,心说卫小郎那孩子思想本就不怎么健康,改明儿看见床坏了,还不得想没边没际了,说实话,卫小郎这小孩好玩是好玩,但自从秦见深出现以后,那小子就常常眼冒着绿光,看得他瘆的慌。

    秦见深脸色爆红浑身僵硬,差点没有当场从床上翻身跳起来。

    什么人会被形容成屎壳郎,就是那种明明有很多东西可以吃,它却偏偏吃屎的那一种,有很多地方可以住,它却发神经非的要住在一堆屎里的那一种……秦见深被卫君言那一眼看屎壳郎的眼神看得肝裂胃疼,盯着卫老三的后脑勺牙痒痒,头一次没把皇位放在第一位,现在他就想弄死卫老三,没有之一!

    但他打又打不过,骂架又明显不是卫老三的对手,秦见深咬咬牙,心道等他做了真正的皇帝,第一件事就是将卫老三这个不将皇帝当人看的臭小子关进大牢,到时候就算卫老三跪着求他,他才要考虑下是不是让他死得痛快点!

    秦见深翻了个身朝里面躺着,闭着眼睛将卫老三按在脑子里翻来覆去抽打了几遍,心里这才舒坦些。

    耳根终于清静了,卫君言舒了一口气,转头接着配药了,来回至少一个月,卫君言也顺便配了点解毒丹,刀伤药,他前世被炸伤后置物系统崩溃,无法直接用能量交换东西,但有部分装备的配方都记录在芯片里,如万能解毒丹,腐骨生肌膏等诸如此类的逆天神药,只要他能找到材料,一丝不苟照着配方来,就能把东西制出来,效果也一模一样,“我要出去一段时间,药给你配好了放柜子里,上面一一注写了功效和用法,上层的是药下层的是毒,别拿反了。”

    秦见深听他要出远门,一时间又忘了刚才在想什么,诧异道,“你要去哪儿?”

    “冀州。”

    冀州是他皇叔凌阳王的地盘……秦见深心头一跳,脑子里念头浮浮沉沉,问出口却不是心中所想,“你是不是想将皇叔引来京城,利用他扫了尾,然后再栽赃罪名给他,将他一网打尽。”

    卫君言摇摇头,武将比文官难对付的原因,关键就在于弄死一个人根本没用,将军与士兵的感情,那是在战场上同生共死建立起来的,贸贸然将一个得士兵誓死追随的武将弄死,不但起不了用,反倒容易引起兵变,用对付文官的那招对付武将,乃是下下之策,尤其是凌阳王这等于国有功的驻边大将军,“凌阳王为人正直,镇守边关忠君爱国,巫国和羌族都忌惮七分,有他在,你我才有命在这儿争权夺利,我怎么会自觉坟墓,使些阴谋诡计对付他。”

    秦见深脸上无甚表情,心里却是翻起了不少浪,他认识卫君言这么久,还是头一次从他嘴里听出好话来,卫君言平时基本没什么废话,从不谈论于人道人是非,但秦见深哪里会不知这人眼睛长在头顶上,别说是京城里的这些官员名士,就算是名满天下的无双公子申行、第一怪才北冥渊,卫君言也只一语带过,连好奇都是没有的。

    现在却对他那个从小便得他父皇诸多宠爱的小皇叔赞不绝口……秦见深心里不知为何针刺了一下,不疼却隔得慌,咬了下舌尖,斟酌道,“你去冀州做什么,知面不知心,画皮难画骨,你贸贸然前去……京城怎么办,不是定了计划要对付申家北冥两家么?”

    他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含含混混,卫君言倒是听出他的意思了,“我会想办法见一见凌阳王,京城的事交给你,照之前定的计划做……”

    卫君言动作麻利的收拾好行装,他此行仓促,也不宜多带东西,衣服就带了一身,别的都是药瓶子,剩下就是两块备用的玉石,卫君言将东西整理好,想了一会儿,又反口道,“留你一人应付这些也不太妥当,不如先让暗部给他两家先制造点小麻烦,别的等我回来再说。”

    有了前车之鉴,秦见深这次自然不会以为卫君言是担心他出什么事,秦见深呼吸一滞,憋闷地想,卫君言是想着他做不成这件事,担心适得其反罢。

    秦见深微微垂了垂眼眸,半响才道,“你就不怕皇叔领兵而来,不是勤王,而是除王。”

    卫君言看了眼密室墙上的滴漏,知道外面现在正是夜半三更,是他出行的好时候,见秦见深势必要问个究竟,索性道,“依我看,就算你禅位给凌阳王,他也未必肯接受,你压着他当皇帝,他都还得思量三分,别说是抢了……”

    卫君言陈述事实,但搁在心里正犯古怪的秦见深耳朵里就成了凌阳王品性高洁,你当成宝的东西人家未必看得上你想多了快别以小人之心踱君子之腹了。

    当真是一盆凉水从头沁到脚,来了个透心凉,秦见深连呼吸都漏了两拍,目光也深沉起来,勉强维持着表情坐在床上,心里不住道,卫君言与苏衍还未见面,就诸多回护,倘若真的相识后,苏衍要反,那卫君言可还是站在他这边的?会不会临阵倒戈?

    秦见深心里几乎是不受控制的生出一股杀意和躁动,连头也微微胀疼起来,他与卫君言说到底也就那一纸契约,一张薄得不能再薄的纸,他拿什么约束住对方?

    与一个人相交并不难,难的是信任对方,信任对方的品格,并维护对方的一切,这等奢侈的东西,他秦见深一辈子都未曾遇见过。

    卫君言见秦见深没说话,以为他不信,开口就将靖国批得一文不值,“……京城这么一个烂摊子,谁接谁倒霉,也就这几个老顽固看得上,非要为眼前这一亩三分地争得你死我活。”

    卫君言并不是随口乱说,靖朝虽然是君主集权,但近几年的腐化程度已经超乎想象了,王不像王,臣不像臣,有点前世东汉末年的味道,但无论从政治,经济还是社会发展程度来看,这里比东汉的情况又落后了不知几何,问题也就更严重,只不过京城里这些人醉生梦死惯了,有点精力都放在了窝里斗上,看不见周边都是什么情况,再加上前面几代皇帝没有一个称得上圣明的,唯一一个孝明帝有点想法,但却是个短命的,只活了二十五岁,便莫名其妙暴毙身亡了,接下来的昏君们昏的是一代比一代出彩,无道得各有各的特色,不过结果都很一直,全都导致大权旁落,让贵族的势力越来越大,侯爵的地盘也越圈越分明,要做官要封地,只要朝上面递来个折子,就没有不应允的,皇帝已经无力遏制他们,家养私兵成了家常便饭,连奴隶都想朝关外跑,更别说百姓了,分疆裂土,也不过早晚十年的事。

    秦见深再厉害也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看不到卫君言能看到的地方,卫君言说的他半懂不懂,只有一样他听明白了,他就是卫君言口中那个为这一亩三分地争得你死我活的鼠目寸光之人。

    秦见深心里搁了滩污水,就算卫君言只是陈述事实并无私心,搁在他耳朵里过一遍,也得沁出一层黑颜色来。

    卫君言算不上靖国人,因此只要是黑头发黑眼睛说中文的中国人,天下民族是一家,谁掌权都跟他没什么关系,只是卫斯年不同,倘若靖国当真被羌族或者巫国吞并,那便是亡国之耻,灭国之恨,在这件事上,卫斯年与卫持重半点不能商量,卫家人如此,卫君言也只好熄了带着全家逃到别国去的想法,老老实实待在靖国,给卫家谋求生路。

    卫君言没有说这些能将秦见深气得吐血三升的话,只是将做好的药丸递给秦见深,脱了一身道貌岸然的月白袍,露出里面的黑色骑装来,随口说道,“李范两家的事要红火一阵子,你可以歇息两天,出手快了反而遭人疑。”

    “凌阳王十有八[九不会反,就算反,结果也是一样的…倘若他真反了,那咱们也不用客气…你有空浪费时间想这个,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对付剩下的申家和北冥家,难啃的骨头还在后面。”

    卫君言说了一大段,也就‘就算反,结果也是一样的’这句入了他的耳朵,不知怎么紧绷得快要炸裂的神经突然就放松了下来,再一听那两个字咱们,又忘了自己之前在想什么,头也不疼了,他这片刻的功夫精神起起伏伏潮起潮落,寻常人难以想象,精神极其疲乏,本该闭着眼睛睡觉,又不想睡,看着卫君言收拾东西,问了句废话,“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卫君言莫名其妙看了秦见深一眼,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说实话他感觉的没错,他与秦见深狼狈为奸了几个月,一桌吃饭好几回,询问对方踪迹归期还是头一次。

    秦见深今天这一会儿心路历程长,言行举止就古怪之极。

    卫君言没工夫管这些,将他的武器游龙鞭缠到腰带里,又从手臂上解下来一个小扣包,往里面分门别类装了几个小瓷瓶,两枚白玉石,还有一袋银钱,这包是他特意做的,保证结实可靠,打起仗来就算衣服被扒光,这包包也不会掉下来,巴掌大一个小包也不占地点,很是方便实用。

    秦见深心情好一些,又来了精神,见那小包方便好用,外面用染料绘上了些大大小小外圆内方的钱币,看起来颇为新奇,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你这小包袱哪里来的?”装东西这么方便牢靠,当真好用,他也想要一个。

    “前两天做的。”鼓搞出了点东西,没人欣赏那也是很寂寞的,卫君言见秦见深有兴趣,也来了点兴致,伸着手臂在秦见深眼前晃了晃,问道,“还可以罢?”

    秦见深眼睛跟着那小包裹转了两圈,点头道,“还不错。”甚得朕心。

    他二人可是很少在这些小事上意见统一,通常卫君言要睡觉,秦见深就要起床,卫君言要吃肉,秦见深就想吃菜,总之,明显八字不合诸多冲突,看来真是他手工不错,连秦见深这难缠小子都拜倒在他的创意之下了,卫君言心情甚好,检查好东西,准备出发了。

    “我走了,明天你告诉卫小郎一声,让他遮掩一二,跟他说少爷我回来给他带好玩的……这是我整理的,你对付申家北冥家的时候,里面的东西有用。”卫君言说完从怀里摸出一本小册子和一个小瓷瓶,扔给秦见深,也不管秦见深答应,眼里笑意一闪而过,罩上脸就出密室去了,留下秦见深一脸土色。

    “……”咱们做人能有点眼色行吗少年!

    ☆、第7章 凌阳王苏衍

    申家与北冥两家的情况,与李范两家又有些不同,他两家拥戴靖太[祖征战天下的时候就已经是当时的豪门贵族了,在对待功勋这些事上一向很看得开,这些年不低调也不高调,彻底贯彻了中庸才是王道这句话的精髓,着重将精力放在了培养人才上,几乎每一代,这两个家族里都会出一些德才兼备的人,连历朝历代的皇储之争,这两家也作壁上观,鲜少参与,久而久之,比起飞扬跋扈狼子野心的李范两家,这两家的地位和声誉明显超然许多,族里也是能人辈出,比如说去岁的状元郎无双公子申行,还有京城第一怪才的北冥渊,两人不过弱冠之年,却已经天下闻名了。

    对付这两家,秦见深那点三流手段,就有点不够看,因此卫君言并不支持秦见深来阴的,申行与北冥渊上面虽还有长辈,但两人已入朝为官,加之确有实力名声在外,在家门里说话的分量也很重,长辈们小辈们都愿意听一听,隐隐有了些当家掌权人的架势。

    这两人年轻有为,有才有得,玩起阴谋诡计恐怕也是个难对付的,倘若能通过别的方法收服他们,那是再好不过了。

    卫君言给的小册子上面,就事无巨细的记录了申家与北冥家的事,两家的人事关系,亲人朋友,甚至是这几十年以来,申府与北冥府发生过的一些事,信息量极大。

    当然记录更多的,则是申行与北冥渊两人的喜好憎恶,生活习性乃至所求所想,为方便秦见深行事,卫君言还给秦见深配了一枚易容丹,他的意思很明显,申家和北冥家现在态度不明,秦见深若是能靠自己赢得这二人的支持,他这边再借用凌阳王手里的兵权,那将朝堂上的一干反贼一网打尽,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在卫君言看来,申行与北冥渊两人声名在外,秦见深皇室血统的帽子往他两家的头上一扣,一般情况他们是不会做什么叛乱谋逆之事的,只要秦见深表现得稍微比正常人有智慧一点,任人善用一点,这件事就成了一大半,毕竟,这年代大部分人的想法都跟卫斯年一样,不是正统继位,就算登上皇位的人也姓秦,那也是乱成贼子,拥戴秦见深,才是最为名正言顺的选择。

    因此京城的形式卫君言并不怎么担心。

    他此行打算去的冀州,离凌阳王所在的玉门关很近,卫君言守在那里,一来可以随时知道南营大军的动向,二来倘若凌阳王当真肯回京,无论走哪条路,势必都要经过此地,到时他再想办法与凌阳王一见,说服他领军回朝镇压反贼。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没等卫君言到城门,就出了一茬事。

    原因是卫君言想尽快到达冀州,一路上就得频繁使用秘技,储备上100格的能量条恐怕都不够消耗的,所以他得再搜罗一些宝石,以备不时之需。

    靖国国库里是没什么钱,但靖国富可敌国的人比比皆是,京城里随便拉出一个文臣武将,十之八[九都是有钱人,其中最招摇的,非李詹李大将军莫属了,卫君言觉得自己对李府有些上瘾,比如说他这次出远门,本来可以去更顺路的别人家,却鬼使神差绕了个大圈,先往李詹的书房来了一趟,估计是想看看李詹这次又给他摆上什么东西来。

    李詹因为上次内奸的事,搞得阖府上下腥风血雨,一查查几个月,当真揪出了些潜伏在李府的细作,有范家派来的,有以前的仇家留下的,还有一个竟然还是巫国安插来的细作,估计连着冤杀的那些,上上下下也有十几人,只是始终文不对题,李詹只好继续在书房里摆放一些珍品器皿,以便有个什么机会能一举瓮中捉鳖,次数一多,李詹渐渐的也就发现,这贼只爱奇石珍宝,其他再珍贵再值钱的瓷瓶书画,这贼是看也不看,而且这贼还十分有个性,倘若他拿一些次品滥竽充数,不管这次品是有点次还是十分次,这贼必定就会给他留下一堆形貌和原物神相似的破石头!以物易物,说真的,他李詹根本不稀罕好吗?他还得费尽心思想着怎么把这些烂石头丢掉好吗?问他为什么要自己做!那是因为堂堂大将军府里遭了贼几个月,却迟迟抓不住罪魁祸首这件事,他实在是没脸说出去,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丢人的危险!就连府里的下人,也只当大将军热爱珍品宝物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连探究也是不敢探究的。

    李詹一开始简直难以入眠,因为这贼在他李府进进出出如入无人之境,倘若要取他的性命,简直易如反掌,不过渐渐的他就发现这贼似乎对别的都不感兴趣,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偶尔这贼长时间不来,他还就真的挺‘挂念’的。

    卫君言来的不是时候,他才要出去,就见一个黑衣人怀里抱着一捆东西从对面的房梁上疾驰而过,接着就是嘈杂的脚步声和李詹气急败坏的叫唤声,“给我追!务必将那狗贼给我抓下来,留活口!”

    接着就是拔剑拉弓乒乒乓乓的动静,追过来的人不下数百,还没等卫君言反应过来,就听李詹厉声呵斥道,“那厮拿走了本将军无数珍宝,谁抓住他,本官就将珍宝赏赐给谁!”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这些跟着李詹这个反贼打拼的,无一不是为了荣华富贵,李詹话音未落,就涌出了不少人,看着里面也不乏江湖高手,一溜烟儿跟着那黑衣人越墙出去了。

    李詹也算是个有勇的,他对这偷东西的小贼牙痒痒了很久,仗着自己武艺高强,身边随从也多,当下就提气追了出去,卫君言想了想李詹的话,知道方才那兄弟估计是替自己背了黑锅,略一思量,便也使了秘技绿野仙踪,一路跟了过去。

    自从皇帝失踪,京城里出了乱子,夜里边儿喊打喊杀兵荒马乱也是稀松平常的事,百姓们习以为常,家家都把门窗闭紧了,就算半夜憋不住起来尿尿的,也都不敢点灯,看见什么也全都装聋做哑,权当自己没看见没听见,因此他几波人在京城的房顶上飞来掠去,瓦片踩的稀烂,也没听有什么动静,不过一刻钟的工夫,那黑衣人便掠至了城外郊野,四处空旷,越发不易藏身。

    李詹脚下飘得快,脑子也转得快,心道你这小贼原来打的这主意,偷珍宝是假,抢皇家血脉才是真,他妹妹李妃死了以后,他就将六皇子从宫里劫了出来,本想等着将秦见深找出来弄死以后,立这个奶娃娃为傀儡皇帝,等时机成熟,再让他禅位于自己,没成想李家与范家结仇,范家便将与他李家有牵扯的龌龊事全给捅了出来,什么私养五千人以上的精兵,什么谋划皇帝企图篡权夺位,什么劫持皇子大逆不道,还丢出了如山铁证,彻底坐实了他乱臣贼子的罪名!

    既既然事已至此,他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起兵造反岂不是更爽快!这小皇子就没了什么鸟用,李詹这么想,自然就嫌弃起整日哭闹不休的奶娃娃起来,正打算今晚就将这遭人恨的熊孩子弄死掉,没成想他刚放出点风声,这贼子就沉不住气漏了面,还拼了命不要要将六皇子劫走,打的什么好算盘,可真是不要太明显!

    想要救下六皇子,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是与他作对,不是论偷盗罪就可以算了的,李詹见那人轻功了得,自己这边的人一时间拿他没办法,眼看距离越拉越远,摆手示意后面跟上来的属下,目光阴寒地喝声道,“摆箭阵!给我射!”

    李詹话语一落,立刻从后背驰出一列箭阵来,那黑衣人前后左右四不着边,铺天盖地的箭雨破空而来,忙不得疾驰逃跑,只得回身相护。

    这支箭队都是精良之师,臂力惊人,破空之处飞沙走石,黑衣人却有条不紊,一手抱包袱,一手挥出内劲将箭弹开,只是他原先便损耗了不少内劲,加之箭雨上灌注了内息淬了剧毒,黑衣人渐渐有些招架艰难,隐有败迹,卫君言隐身秘技的时效快到了,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理念,正准备携裹了那黑衣人离开这里,就见那黑衣人乘着空隙,伸手往腰间一抹,只见‘铮’的一声,黑夜里寒光乍泄,那黑衣人手里一把软剑如灵蛇出窍,片刻便在周身挥出了密密麻麻的剑网,将力道刚劲的箭雨都击成了碎末。

    李詹瞧见那软剑神色大变,几乎立刻就朝身后待命的铁甲死士厉声道,“全都给我上!杀了他!”

    “后备营!上机弩!”

    机括弩与弓箭就不是一个等级,机括弩射程更远,力道更强,它将箭弩固定在机括上,不像弓箭,不管瞄得准不准,弓拉满时必须放箭,比起弓箭,机括弩更方便瞄准,也更精准,几乎是百发百中,卫君言心里一紧,这些装备和军队不过李詹手里百分之十,要真要决战之时,李詹手里捏着十万精兵,光靠申家与北冥家,恐怕当真招架不住,留秦见深一人在京,当真是危险之极。

    卫君言蹙眉,想着要尽快到达冀州与凌阳王见面,赶回京城去,要是秦见深受了什么必死之伤,恐怕他又得给秦见深让肉身,毕竟能量石不是随处可见,随时保证70格以上,那是几乎不可能的,卫君言正想办法,没想到瞌睡遇到枕头,他要找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李詹见自己的机括箭一波一波洒出去,如同给那人挠痒痒半点事没有,心里肉疼,忍不住低声咒骂道,“好一把寒光剑……这帮子蠢货,人都到这儿了,竟然一点消息都没送回来!”

    ☆、第8章 湖必备物

    卫君言就藏在李詹的背后,方才李詹的咒骂没逃过他的耳朵,他分明听见李詹嘀咕了声寒光剑。

    有了这一茬,卫君言再看看着那个以一杀百游刃有余的人,就有些惊疑不定,心说不能罢,许是靖国还有别的人使寒光剑,他是知道凌阳王的兵器是一把锋利无比灵活多变的软剑,但据他收到的消息,凌阳王此刻正坐镇边关远在千里之外,哪里能大摇大摆拿着把寒光剑在京城到处晃悠。

    时间不等卫君言多想,蚂蚁多了咬死象,那黑衣人看起来十分忌讳怀里的东西,行动间束手束脚,不一会儿肩上和腿上各中了一箭,那箭伤虽不致命,但上面淬了毒,再这样下去,定然必死无疑。

    卫君言一跃而起,手里的软鞭如灵蛇一般裹住黑衣人的腰腹连人带包收来怀里,乘李詹愣神的工夫,往地上扔了个超级催泪版的霹雳弹,大喝一声走!就连人带东西一起揽着拔地而起了,一跃就是几丈远,等李詹一脸鼻涕一脸泪的抹完眼睛,早不见了他二人的身影。

    李詹倒也没想着追,就算人被救走,他此行的目的也达到了,六皇子只是个没什么利用价值的拖油瓶,苏衍身中剧毒,就算现在不死,也绝活不过明日,他今日萃上的毒,别说解药,连配方都早已失传了,无药可解,逃出去也是味狼狗的命。

    李詹今晚可谓是意外之喜,一举除了心头大患,哪里还有工夫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也懒得费力气去追,领着一干手下回府,打算召集门客幕僚,好好的商量一下,接下来才该是他粉墨登场的重头戏!

    现在是逃命,卫君言也顾不上许多,能用的逃命技能就拼命用,所以在凌阳王苏衍的眼里,这少年就显示出了与他年纪不符的诡异功力,苏衍感受着脚下变化多端速度飞快的步伐,很想告诉这位童颜的老前辈,他们已经跑出来很远了,就算李詹追过来,以李詹的脚力,现在是完全赶不上他们的,更何况他身中剧毒,那李詹恐怕没心思为他花功夫。

    卫君言本身的内力还十分低微,因此无法像其他人一样,拥有过人的五感六识,对江湖上那些高手的速度和耐力也没有评估能力,等他跑得气喘吁吁,察觉到卫君言这具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的时候,才一边毫不懈怠的往前飞掠,一边开口问,“怎么样,还有人跟着我们么?”

    苏衍闻言心里有些诧异,但也没说什么,只点头道,“前辈功力深厚,李詹手下那些蠢货,不花个十天半个月,是找不来这里的。”

    苏衍心说以这人过境千里半点痕迹不留的能力,这天下想去哪里去不得,别人想找到他,那当真是难如登天。

    若是没记错的话,前辈这一词多半是晚辈对长辈的尊称,卫君言面色古怪的摸了下脸,正胡乱思量着,就听猫叫一般的哭声从怀里传来,差点没被吓出个好歹,扒开稠纱一看,只见里面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似乎是刚刚醒过来,眼睛都没睁开,就自顾自哼哼唧唧起来。

    这个从李詹府里拿出来的,半岁的奶娃娃,不是六皇子秦瑾清是谁。

    这下不用卫君言猜测,这黑衣人当真是凌阳王没错了。

    谁会没事使个寒光剑到处招摇,抢六皇子这等烫手山芋做什么。

    卫君言曾猜测过凌阳王站在秦家这一边,现在也有些拿不准起来,还未等他开口,就听苏衍喘息着道,“劳烦前辈詹抱着孩子站远一些。”

    卫君言不明所以,才手忙脚乱的抱好手里的奶娃娃站远些,就见那苏衍手起剑落往自己的手臂和大腿坎去,竟是要一刀同时将左臂和左腿一齐切下,卫君言心里大骇,手里的软鞭如有意识一般,堪堪在落刀之时缠住那把锋利的软剑,只他一副连普通人都不如的身体,对上那等带着内劲的神兵利器,猝不及防之下立即被震裂了心脉,一口鲜血当场喷了出来,凌阳王猝不及防被拦下,也是一怔,解释道,“多谢前辈好意,只是这箭上有毒……”

    卫君言眼前一片白晕,不等他说完,索性甩鞭将凌阳王手里的软剑缠带了过来,掷在远处,急急道,“这毒不是致命的毒,我就可以解!”

    卫君言从怀里摸出个补心丸,吞了之后眼前渐渐清晰了起来,也顾不得其他,将解毒丹拿了出来递给苏衍,让他赶紧吞下。

    苏衍少时还曾与李詹一起读书玩耍过,李詹那里惯用的是什么毒苏衍很清楚,赤环千机,银蛇剧毒,天下人都知道无药可解,如若不是这样,李詹也不会连追也不追,就放他二人逃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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