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刚说好,他进林枫住的屋子等他。
林枫的小屋干净整齐,所有东西都摆得规规矩矩,靠窗的地方是林枫睡的小床,床旁边是张旧书桌,桌上除了教课书,还有赵刚送他的小玩意。
一个陶瓷的娃娃人偶,和一个树根雕成的笔筒。
两样东西都在离床头极近的地方,躺在床上一伸手就能摸着,它们的主人应该极爱这两样东西,时常拿来把玩,陶瓷娃娃被摸得发亮,彩釉上都起了一层油光。
赵刚握着那沁凉的瓷娃娃,轻轻把它贴在自己脸上,一点点凉凉的感触,怎么也安慰不了赵刚焦躁的心情。
“要去哪儿,还不让我陪你”
赵刚在公交车上听见林枫说晚上有事,让他一个人回家时,心里就起了疙瘩。
如果林枫是高高兴兴的说这些,赵刚也不会起疑,他准会说那就去吧,路上小心什么的。可林枫脸上的表情,明摆着是不想去却又不得不去的样子,让赵刚怎么能不担心。
林枫低着头,不去看赵刚的眼睛。
“没什么大事的”林枫说了几遍。
赵刚觉得他和林枫已经很亲密了,和前世那样肉体上的亲近不同,这一世两个人的心该是更贴近的才对。那么有什么事是必须要瞒着他做的呢
林枫对他这样含糊其词,也是头一次。赵刚问话问得愤怒,难免不怀疑起自己这几年对林枫的好算是白费了,人家根本不领情,原来他在林枫心里只是个可以在一起吃吃喝喝,却不能吐露心里话的无关旁人。
莫名的距离感一下子蹿上赵刚心头,他放开箍着林枫身体的手,往旁边挪了一步,说“不说算了,我也不想知道。”
林枫在行走的车上失去倚仗,身体摇晃两下,他急忙抓住赵刚的手,“不是的,刚子,我”
不是不想说,林枫只是不知怎么开口罢了,那是他藏在心底的伤痛,除了奶奶,他不想和任何人再提起,甚至是赵刚也不能。因为每多说一个字,他的心都会滴血,太疼了,所以他不说。
等待的时候总是觉得漫长,赵刚躺在林枫的床上,翻看着林枫的相册。
说是相册,里面却只有几张照片。都是林枫的单人照,照片上的林枫腼腆的笑着,嘴角只弯出一个很浅的弧度,淡淡的笑容,却让赵刚怎么也看不厌。
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林枫还没有回家,赵刚整个人慌得乱了方寸,站起坐下,坐下又站起,怎么也静不下心。
这里是林枫的家,赵刚明知林枫无论如何也会回来的,可是心里却总是压不下那股就要失去他似的慌乱。
赵刚和奶奶打个招呼,下楼去等林枫。
秋天的夜晚还很舒服,不冷,只有微凉的风吹过,多少可以让赵刚冷静一些。
来回走了几圈,赵刚走到小区大门口的铁门旁边,那里有棵槐树,他停下来,站在树后,背靠着树干。
从烟盒里磕出根烟来,赵刚用手拢着打火机,点着了香烟。
小区的入口处紧临着小巷,穿过小巷不远,就是赵刚家了。
这里的住宅区很密集,逐个小区间也没有很严格的分界线,私搭乱建严重,更是让原本紧张的空间变得更加拥挤。
时间一点点过去,赵刚已经吸掉半包烟了,手指捻着烟蒂,熄灭还未燃尽的香烟,细微的烧灼燎上皮肤,恰到好处的疼痛刺激着赵刚不安定的心。
巷口处突然打来一道刺眼的灯光,一辆车驶进小区,停在离赵刚不远的地方。
赵刚被笼在槐树影里,从明亮的地方是看不见他的,可赵刚却看得清楚明白。他看见车上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林枫。
赵刚并没惊奇,他的心里那一刻只被喜悦占据了。漫长的等待中,他一直想着要是林枫真的生气,再也不理他怎么办。他发现他没有办法,林枫如果不让他靠近,他是不能反对的,从此以后,可能也就只敢远远的站着看他吧。
就像现在这样。
赵刚握握拳头,迈出一步,想踏出那片暗影。
和林枫一起回来的男人转过身,单手拢住林枫的肩膀,亲昵的楼着他,拍拍他的脸颊,低沉的男中音在夜晚里显得格外性感,他温柔地对林枫说“别有负担,能帮你的我一定帮,你安心学习就好。”
男人说完抬起头,路灯的亮光映在他脸上,赵刚看见一张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那张在赵刚的噩梦里时常随着林枫一起出现的脸,那个前一世害赵刚和林枫分开的男人。
被雷劈了也许就是这种感觉,一瞬间的失感。
所有的感觉,都在赵刚看见男人的脸时消失了,赵刚恍惚间觉得像回到了重生前,他也是像这样远远地站着,看见那男人拥抱着林枫,亲昵的说着话。
林枫那时是什么表情,赵刚到现在还记得,是信任、安心的笑容。是赵刚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
赵刚现在才明白,原来早在那一刻时他已经嫉妒了,只是他没有意识到而已。他在重生前从骨子里看轻林枫,他以为自己对林枫是没有感情的。所以他不知道,当时那种袭遍他全身的尖刻疼痛不是因为厌恶,而是因为妒嫉。
他妒嫉那个能让林枫如此贴近的男人,那是上一世的赵刚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
而现在,现在的赵刚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他的重生是个笑话,他站在这里半个晚上更是这世上最可笑的事。
赵刚笑了,他边笑边往后退,直到抵住身后高高的围墙。他抖着肩膀笑,笑可笑的自己。
转过身,赵刚疾步朝外走。他不想知道林枫和那男人发生了什么,是什么关系,他不想知道,他害怕,他承受不住。他要逃
走到大门口赵刚突然停了下来。他直挺挺地站着,猛的甩了自己一巴掌,翻回头去,直冲着林枫和那男人跑去。
去他奶奶的,说什么漂亮话什么为了林枫好,他想怎样都行,不喜欢自己也行,爱上别人也行。呸老子爱上的人,谁也别想抢上一辈子已经吃了一回亏,这一世他还不长记性,那他赵刚才是脑子里进水了呢。
林枫是我的,别说看见他和另一个男人抱在一起说话,就是看见他和另一个男人滚在床上,我也一样把那男人踢下去,踹死他然后把林枫抢回来。
捆住他,绑着他,永远也不让他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和母上包了半天饺子,才知道今天是小年了,
进年关啦,要多吃麻糖甜甜嘴儿,才能多拿压岁钱啊
、告白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心灵没有归属。
赵刚不怕任何事,流血、挨刀、甚至死亡,他都不怕。他只怕他心灵的归属离他而去。
两世的依恋,两世的爱,怎么能轻易的放手。
赵刚跑回林枫和男人跟前,几乎已经喘不上气了,心脏狂跳不止,呼吸因为愤怒而紊乱急促,他扑过去拽着林枫的胳膊,用力把他拉进自己怀里。
赵刚恶狠狠瞪着对面的男人,怒吼道“离我的人远点”
林枫吓了一跳,才叫了一声“刚子”,后面的话就被赵刚堵在嘴里。
赵刚当着那男人的面吻上林枫的嘴唇,贪婪、狂暴,带着宣示所有权的霸道,不断地向林枫口腔深处进攻。
林枫彻底被吓住了,不是因为赵刚吻他,而是赵刚眼里的痛苦太沉重,让他的心也跟着拧紧了。
赵刚就像个被逼到绝境的野兽,一点点伤害都会让他崩溃。
林枫没有推拒,他顺着赵刚的亲吻放松身体,伸出双手轻轻搂住他。林枫慢慢地抚摸着赵刚的后背,想要抚平他的伤痛。
男人惊愣地看着眼前亲吻的两个人,心底里升起一阵愤怒。他在反应过来的同时冲上前去,扯着赵刚的衣领,强硬的分开他和林枫。
赵刚回身就是一脚,直往男人裆下踹去。赵刚下手又急又快,凶狠异常,真的是想一击就把男人给废了。
没想到那男人也不是善茬儿,身手灵活,一撤身躲了过去。
赵刚趁着和男人拉开空档,拉起林枫就跑。
手揽着林枫的腰,半挟半掳的拖着他。赵刚拼命地跑,只想着能离那讨厌的男人远远的才好。
“小枫”男人很快追了上来,在两个人身面叫着林枫的名字,追逐的脚步声靠得越来越近,像是怎么也甩不掉似的。
赵刚拉着林枫转过几条小巷,尽走岔路多的口子,左拐右绕,钻进死胡同里,才算甩掉男人,再也听不到他急促的叫喊声了。
胡同被笼在一片沉沉的黑暗里,只有天上的冷月投下的光亮。这是两排平房的后墙夹角而成的一条细长的空隙,严格说来连胡同都算不上。月光拖曳着照射下来,为这条狭长空隙披上一条银白色的带子。
赵刚死死把林枫抵住,搂抱着他,用身体压制,把他牢牢困在青砖墙和自己的身体之间。
赵刚低下头,嘴唇磨蹭着林枫的短发,乱了频率的呼吸,无规则的吹拂在林枫脸上。
林枫被这暧昧的姿势弄得红了脸。他紧闭着眼睛,不敢看赵刚脸上的表情。
时间像停顿了似的,两个人在很长时间内就保持着这样的姿态,谁也不动,或者说谁也不敢动。
赵刚其实很想落泪,眼底是热的,心里更是翻滚着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激动难受的情绪,让他觉得心头酸涩得厉害。他真想抱着林枫痛快的哭一场。
赵刚紧紧抿着嘴唇,咬着牙关,忍着就要呜咽出的颤音。他从来没有落泪的习惯,他前一世的人生经验就是男儿流血不流泪。流泪的人是软弱的,软弱对赵刚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赵刚更紧的搂住林枫,像要将他揉进身体里一样。如果可能真想让他变成自己骨血的一部分,这样就再也没人能把他们分开了。
“我喜欢你不,林子,我爱你”
赵刚的声音发着抖,连同他的身体一起。
赵刚伸出颤个不停的双手,捧住林枫的脸,向上抬,让他的视线与自己的交汇。
赵刚凝视着林枫的眼睛,带着一股近乎虔诚的心情,郑重地告白。
“我爱你”
林枫的眼睛是茶褐色的,晕在一层水膜里,在月光下闪着晶亮的光。
赵刚直直的盯着那双眼睛,想从中看到些情绪。
然而没有,林枫只是靠着墙一动不动,任由赵刚抱着,平静的听他诉说着爱恋,却一点心动或震撼的表情都没有。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波动,甚至连眼睛里都像沉静的潭水一样,幽幽的,没有起半点波澜。
平静得赵刚的心也冷了。
赵刚哆嗦着,身体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连思维都变得迟钝困难。
他放开林枫,慢慢地退开一步,身体也变得僵硬、迟缓。他被拒绝了,已经没有拥抱林枫的资格了,那么即使再不舍,也要放开手。
他爱着眼前的人,爱到舍不得让他受一点委屈。
赵刚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不管他心里有多么想,他也再做不到在林枫不愿意时强迫他了,赵刚知道他是彻底的陷进去了。
如果让林枫受一点委屈,到头来心疼难受的都是赵刚自己,那么还做伤害他的事做什么,不成了自虐了
先爱上的,就是输了。果然没错。
赵刚慌乱起来,他手足无措,只好掩饰似的使劲揉揉林枫的头发,抬手挡住他的眼睛,不让他再看自己狼狈的神情。
赵刚语无伦次地说着“别害怕我,不用,也,也别有负担,我爱你是我的事,你不喜欢也没关系,如果你觉得讨厌,我现在就可以走。如果你再也不想看见我,只要,只要你说一声,就,就行”
赵刚说到最后,声音里带了哽咽,话吞在喉咙里,硬生生的梗着脖子,他是不想这样说的。
林枫还是没有反应,像是定格一样,他站着,不眨眼,也不动,只是站着,直直的瞪着眼前。
赵刚从林枫的视线里逃开,一步一步倒退着向后挪,他的告白失败了,他再也不能像这样靠近林枫了。
赵刚的心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扭住,拧得他心里发疼。
他抱紧肩膀,好让它别再颤抖。可是身体比理智更加诚实,它清楚的知道它的主人有多么痛苦,悲伤反射到每一个毛孔,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呼喊着。
就算再不舍也要离开,不然林枫会为难。
像是剥离了半个灵魂,赵刚艰难地转过身去。
“别,别走没我,没说不喜欢”
林枫沙哑的声音在赵刚背后响起。
赵刚还以为自己幻听了,他转回头,直盯着林枫。
林枫像刚刚化冻的雪条一样,顺着墙边缓慢地瘫坐下来。他拿冰冷的手冷却发烫的脸颊,嘴里嘟哝着“也太突然了,而且还一点都不浪漫。不算的”
赵刚哪里还管什么算不算。他倚进墙角的黑影里,哭了。两世都没有流过的眼泪,在此刻决了堤。
他哭得像个孩子,毫无形象而且不计后果。
哭得林枫慌张得不行,抱着他使劲哄劝安抚也不管用。
深夜里在别人家后墙根哭嚎,传播可谓深远,整个一个胡同的人都被赵刚闹起来了,有好几家提着棍子找过来,看见赵刚就骂“嚎丧呢,大半夜的”
林枫赶忙道歉,直说“对不起”
赵刚依旧哭他的,不管不顾,别人骂他也不理,只是拉着林枫的衣袖不放,林枫道歉他就跟着弯腰,可是眼泪却止也止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
赵刚跟着林枫回家,奶奶早已经睡了。
林枫悄悄进去看过奶奶,才放下心来回自己的屋子。
“奶奶睡了”赵刚问。
“嗯”
赵刚哭得眼睛红通通的,声音也劈了,一说话就带着岔音。他从进屋就一直低着头,心里直骂自己没用。林枫该笑话他了。
林枫拧了个冷毛巾来,“敷敷吧”
“好”
赵刚接过毛巾搭在眼睛上,正好可以遮挡一下,他这个样子没脸面对林枫。
捂着眼睛,赵刚问“我想躺你腿上,行吗”
林枫点头,说行。
林枫坐在床边,小心的扶赵刚躺下,让他枕在自己的膝头。手指顺着赵刚的发丝,问他“眼睛疼不疼”
“不疼,就是有点酸。”
“哦,你别动,也别揉,就这么躺着,一会儿再换一回毛巾。”
“好。”
视线里没了林枫的影子,赵刚心里发空,就算是这样枕在他的膝上,也还是空落落的。
赵刚摸索着握住林枫的手,紧紧抓住,又拉到唇边,轻轻地碰了碰。
心像一下被填满了,赵刚满足的拉着林枫的手放到胸前。
林枫捏捏赵刚的手指,笑说“你的个子比我高就算了,连手指都比我的长。”
不甘心似的咬上去,林枫在赵刚的指腹上磕了两个牙印。
突然被一个湿热柔软的东西裹在指腹上,赵刚的心跳快了快,好在林枫并不是个会故意折磨人的人,咬咬就放开了。
说了一会话,赵刚忍不住,还是问道“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林枫没有回答,他抽出自己的手掌,揭起赵刚脸上的毛巾,出了屋子。
赵刚慌张地跳起来,想追过去。
林枫听见动静,回来命令道“躺下不许动”
赵刚听话的躺好。
从浴室给赵刚换了块冷毛巾,林枫重新帮他搭好,然后说“刚子,你知道我为什么初中时会转学吗”
和刚才的问题没有半点关系,赵刚愣了一下,摇摇头。
“你没听叶子说起过我的事”林枫问。
“小叶没有啊,你们不是同校过还有什么”
林枫抓过赵刚的手,用力握紧。他需要一点依靠,才能说出后面那些话。
“不关小叶的事。他和六中所有的师生一样,都只是个旁观者罢了”
林枫轻轻的说着,语调很慢,也很平稳,可赵刚却越听越心惊。
林枫说起了他的家庭。
林枫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家庭,如果不是后面发生的事情太过离奇,他的家庭和其它千千万万个一样,都有着它也许平淡、枯燥,但是却温馨的幸福。
林枫的父母是青梅竹马的同学,长大后很自然的发展成为恋人。林枫的母亲是个温柔漂亮的美人,而林枫的父亲相对的就显得木讷少语了些。
林枫父母结婚时,林枫母亲家里死活不同意,觉得以林枫母亲的条件,找个经济基础好的很容易,何苦跟着个普通工人去自找苦吃。
母亲年轻气盛,认为只要两个人相爱,什么困难都能克服,她不怕吃苦,只要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可是生活远比想像中的残酷得多,不是光有爱和热情就能过好日子的。残酷的生活很快就给她上了沉重的一课。
林枫的父母结婚后,第二年就有了林枫,随着林枫的出生,他们的感情也逐渐走向平淡。
生活忙碌极了,每天不是围着孩子转,就是围着柴米油盐转,感情的交流就变得次要起来。
林枫的母亲是个喜欢追求浪漫的人,她离不开爱。可是有了孩子,生活又那么艰难,每天为生计打拼都来不及,如果再要和丈夫去撒娇、去找寻什么浪漫,她自己也觉得可笑。
生活就这么在平淡艰难中日复一日,两个人逐渐有了争吵,有了不满。点点滴滴的不满慢慢地积累成了更加大的裂痕。
林枫的父亲是个什么都藏在心里的人,林枫像他,有心事也是揣在心里,生怕别人发现或是窥见。他心里对妻子的爱也是,紧紧的捂着,自己知道就好,太多的表露出来,他不自在。
他爱林枫的母亲,从来都没变过。可是父亲也实在不是个情感外露的人,他觉得给妻子富足的生活就能表达他的爱了,言语上的爱是虚假的,说不说无所谓。
可是林枫母亲需要的就是那一句“爱你”,生活上的清苦她倒可以忍受。
彼此的价值观不同,交流上也欠缺,误会就由此而生。
林枫母亲在林枫上初中后,重新入职,找了一份会计的工作。
林枫父亲不同意,他觉得养家应该是男人的事,用不着妻子出去吃这个苦。
两个人大吵了几次,林枫母亲还是瞒着丈夫去上了班。
本来也不是大事,就算事情败露也不过是夫妻两个吵几句就完了。
可是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林枫母亲上班才几天,就被单位的顶头上司盯上了。
公司的待遇很好,林枫母亲很舍不得这份工作,上司纠缠得不太过分,她也就没往心里去。
偶尔收到上司献殷勤送来的鲜花、礼物,欣赏完了,顺手往垃圾桶一扔,林枫母亲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是因为母亲没有明确的拒绝,让上司总是抱有幻想。
他开始加大攻势,追求的范围也从公司扩大到了林枫家里。
母亲这才觉得事情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她严词拒绝了几回,上司仍觉得这是林枫母亲在考验他,于是更加热烈地追求起她来。
林枫母亲被逼得无法,当众狠狠骂了上司一顿,然后辞了工作。
林枫母亲辞职以后,上司是彻底死心了,可是他羞怒交加,在公司很长时间都抬不起头来。他不甘心,就匿名给林枫父亲写信,污蔑林枫母亲与他有染,条条款款,编的有鼻子有眼,还附上了两人在一起时的照片。
那照片是单位聚餐时拍的,酒吧包厢里还有很多人在场,当时上司要求合影,林枫母亲就同他拍了一张。背景是包厢的长条沙发,而人物就只有林枫母亲和上司两个人。
如果不带有色眼镜去看,会觉得是张普通的照片,可是人一旦误会了,看东西就会往心里的天平倾斜,那张在昏暗灯光下,两个醉眼朦胧的人搭着肩膀照的照片,就显得暧昧难耐起来。
林枫父亲收到信和照片,当时就气疯了,他到那天为止都不知道妻子曾瞒着他出去上过班,被欺骗的感觉让他气昏了头,他回到家里,拎着母亲狠揍,嘴里骂个不停,尽是伤人的话。
林枫母亲刚开始还辩解,后来被打得狠了,心也灰了,她堵气也说了狠话,说她早看林枫父亲不顺眼,要跟他离婚,找更好的人过更好的日子。
这下林枫父亲彻底失去理智,抓起餐桌上的水果刀就捅了过去,连捅了十来刀,林枫父亲才停手。血染红了他的衣服,温热粘稠的液体喷溅在他脸上,他也只是麻木的抹了一把脸。
妻子死了,林枫父亲的脑子也乱了,他带着一身血,开车去林枫的学校,从教室里揪出林枫,拿刀架着他的脖子,说“和爸爸一起死吧,我们找妈妈去”
当时学校正在上课,全班的人包括老师都被林枫父亲吓傻了,等到老师反应过来扑上去救林枫,林枫的脖子都快被父亲割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爱他一生
“妈妈是很温柔的人,从来没骂过我,更没打过我。和我说话从来都是笑着的,她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香香的,像,像花儿一样的味道”林枫喃喃地说着。
赵刚心疼极了,他几次拦着林枫,不让他再说了。可林枫笑笑,说“让我说吧,你是第一个听我说这些话的人。我想说给你听。”
林枫并没悲伤,也许是悲伤已经融进了他的身体,所以赵刚看不到。
“林子”
赵刚只能搂着林枫,将他整个团进自己怀里,紧紧抱着他,摇晃着,好给他些依靠和力量。
“嘻,我没事了。真的。虽然当时很难过,可是都已经过去了。”
林枫动了动脖子,“瞧,没事啦。当时还以为要断了呢,可疼了。疼得我有一年都没说过话,后来还是永峰哥帮我找了医生,才治好了。”
一年没有说话,真的是肉体上的疼痛吗是心里痛吧。
林枫被救下后,格外的安静,没有哭叫,没有吵闹,听到母亲已经去世的消息,也没有掉泪,他平静地接受了家庭的巨变。
奶奶忙着料理后事,忙着伤心欲绝,忽略了林枫,等到她发现不对劲,林枫已经失语一个月了。
林枫一直不承认心里难受,他坚持是因为脖子太疼,所以不想说话。奶奶不太懂,就信了。后来过了几个月,林枫脖子上的伤都好了,林枫还是不说话,奶奶才觉得严重了,这才四处求人给他治病。
林枫为此休学一年,回到原来的学校,林枫不敢进教室,不敢见他的同学和老师,这才转学到五中来。
“永峰哥就是你刚才问的那个人,今天我就是去见他了。”林枫抓着赵刚胸前的衣服往上蹭了蹭,在赵刚肩头找个舒服的位置倚着。
“薛永峰。他是刑警队的警察,是负责我妈妈那件案子的。他可怜我,所以很照顾我,让我有事就去找他商量。”
“我转学、治病什么的,都是他帮忙托的关系,不然没有这么快能轮到我。我很感激他。”
“嗯”赵刚闷闷地应一声,的确该感激的。
“永峰哥说,那个男人要见我。”
赵刚反应半天,才明白林枫说的“那个男人”是他的父亲。
林枫再也叫不出“爸爸”了,同爸爸相关的一切词句和回忆都同那个男人一起被关进了监狱。
“你说我见他吗”林枫抬头问赵刚。
赵刚吻吻林枫的嘴唇,说“不见”
能够割儿子脖子的人,还有什么可见的。不管他当时是激情杀人,还是被嫉妒愤怒冲昏了头脑,一个连亲生儿子都能下手的男人,赵刚是不容许他再靠近林枫的。
万一林枫再被他伤了怎么办,就算已经过了三年,林枫说起往事也很平静,可是赵刚也不敢冒险。
“永峰哥说,要我见他,他一直接受精神治疗,现在已经好多了,不会再狂燥了。所以永峰哥说,我该去看看他,免得以后后悔。”
赵刚觉得这一声一声的“永峰哥”刺耳得很,他问林枫,“那个薛永峰多大了”
“二十九岁,快三十了。”林枫想了想。
“那你这么叫他多失礼,比你大了一轮多的男人,你该叫他叔叔才对。”
“我也这么想,可是他不让我叫叔叔,说把他叫老了。”
呸,老黄瓜刷绿漆。
赵刚恨恨地暗骂,全忘了他自己要不是重生,今年都高龄三十五岁了。
“以后要叫叔,一定的,听见没”赵刚说。
“嗯,听你的。”林枫乖巧地点头。
林枫掏出了藏在他心里三年的话,他对赵刚没有任何隐瞒,对母亲的思念,和这些年的委屈、难过,以及生活上的艰难,全都对赵刚倾诉。
赵刚从心里感激,林枫能和他说这些,是信任他,也是真正的接受他了。
林枫睡着以后会蜷缩起身体,听说没有安全感的人才会像这样睡觉。
赵刚小心地挨着林枫躺下,顺着他的颈项往下看,在靠近锁骨的地方,有一条灰白色的疤痕。
赵刚记得他问起过林枫疤痕的来历,林枫说是小时候爬树时不小心掉下来划的。那还是重生前的事,他发现做爱时只要他舔过这道疤痕,林枫就会不自主的颤抖。那时赵刚还以为这是林枫的性感带,所以他特别喜欢舔咬这里,看林枫紧闭着眼睛隐忍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林枫不是因为有快感,而是因为害怕才会颤抖的。可就算害怕,林枫在床上也一次都没拒绝过赵刚爱抚那里。
前一世的自己究竟让他受了多少委屈
赵刚轻轻地抚摸那条疤痕,微微突起的皮肤,在细腻的触感里鼓起一条粗粝的棱线。
林枫睡着后的样子很恬静,即使像这样抚摸他,他也只是拿手背蹭蹭被抚摸的地方,然后睡得香甜。
赵刚看着,不由得笑了。
他以后再也不会伤害林枫,以后都会让林枫过这样安心恬静的生活。
我会爱他、保护他,一生。
第二天是周末,赵刚决定和林枫赖在床上睡个懒觉。
林枫习惯早起,他躺不住,就和赵刚打商量,让赵刚躺着,自己去给他做早饭。
赵刚心想你不躺着,我还躺个什么劲儿。
赵刚一把拉过林枫,双手一揽,紧抱住他,不让他起来。
林枫顿时红了脸,小声抗议“放手,奶奶会进来的。快点,你,我踹你了啊”
赵刚耍流氓的经验特别丰富,他拿腿困住林枫的下半身,双手搂着他的腰,嘴角噙着掩不住的笑意,逗他说“你踹啊”
林枫根本动弹不得,怎么踹他挣了半天,只好认命的承认,自己斗不过这个已经一米八几的大块头。林枫往赵刚身上重重一压,趴他怀里不动了。
赵刚满意极了,搂着人滚回床上,亲吻起来。
大早上太容易擦枪走火,赵刚不敢太深入,吻得浅浅的,点到为止。
正甜蜜着,门铃响了。
“啧,谁呀大早上就串门”赵刚报怨着,可是身体却一点不放松,他搂着林枫,不让他去开门。
“别理他,一会儿就走了”
“不行,也许有事呢。”林枫从赵刚怀里溜出来。
“才七点,能有什么事”赵刚也跟着不情不愿的起身,穿上林枫找给他的衣服。
“哈哈,谁叫你长这么高,活该”林枫大笑,前仰后合的。
平时赵刚来林枫家住,会提前准备换洗衣物。昨天情况特殊,当然是什么都没带过来了。林枫的个子也不低,有一米七八,可和赵刚比还是差了一截,体型上也比赵刚瘦弱,他的衣服赵刚穿上,合适才怪了。
赵刚揪揪短及小腿的休闲裤,切了一声,弯下腰去翻合适他穿的上衣。
赵刚的肩膀宽厚,而腰却很窄。从后背至肩颈的线条流畅漂亮,结实的肌肉划出劲瘦的腰身,浅棕色的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泽。
林枫悄悄看了一眼赵刚光裸的脊背,跟着又看了一眼,然后转过头,他本想摸摸看的,那样漂亮的身体手感一定不错。不过还是算了,被赵刚抓住,可有得缠啦。
敲门的人是薛永峰,他昨天在一片蜘蛛网似的小巷里迷了路,等他摸出来,回到林枫家楼下,已经过了十二点了。这时候再去林枫家打扰,怕影响奶奶休息,薛永峰就没有上楼去。
今天一大早起来,他还是有点不放心林枫,就趁上班的途中过来看看。
奶奶看到薛永峰,把人让进客厅后,惊吓地连声询问,“是不是我儿子出什么事了”
薛永峰忙说不是,把老太太安抚住,才问起林枫。
奶奶正要说话,林枫和赵刚从屋里出来。
林枫一见薛永峰,就结结实实地喊了一声“叔叔好。”
给赵刚乐得,心里别提多解恨了,这个姓薛的,上辈子就折腾他,这辈子还差点让他误会林枫,能看他吃瘪,真痛快
薛永峰听了那句“叔叔”,脸当时就有点绿,人往三十岁迈,最怕别人把这些个“叔叔、阿姨”的长辈词往自己身上套,听了难受得要命。
“小枫,不是让你叫哥的吗怎么又改口了”薛永峰郁闷极了。
林枫认真地说,“本来就该这样叫的,要不太不礼貌。”说完回头看一眼赵刚,冲他笑。
如果不是当着外人,赵刚早把林枫拉进怀里,一定要好好揉揉他的头发,夸他贴心。
“不是”
薛永峰还要说话,奶奶在旁边说了一句“应该的,这样才对。我也早跟林枫说过,让他叫你叔叔,不然太不尊重。你帮了我们祖孙这么多,是我们的大恩人,怎么能和你说话这么随便呢。”
奶奶擦了眼角的泪花,对林枫说“以后都要叫叔叔,听见了”
这下把薛永峰的话茬彻底堵住了,让他辩无可辩。可怜他从此后听林枫叫他,心里都哆嗦。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期间我要出一趟远门,初一到初八就不能更文了。很抱歉。
那,就酱紫,飘走
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马上发财
、恩爱
“他是谁”薛永峰指着林枫旁边的赵刚问。
“我同学。”林枫端端正正坐在小板凳上,回答道。
赵刚窝火,这个薛永峰已经查了一早晨的户口,好像他是个逃犯一样。不信自己说的话就算了,连林枫说的话他都要怀疑三分。颠来倒去的问着这几个问题,审犯人呢
职业病赵刚暗骂。
口供一致,且没有串供的可能。薛永峰这才放下心来,相信昨天赵刚在他面前亲林枫,只是开玩笑而已。
奶奶从厨房出来,请薛永峰去吃早饭,这场早间刑讯才算告一段落。
饭后林枫送薛永峰下楼,他问起林枫,“决定了吗去看看你父亲吧。他服刑态度很好,也很想你,一直念叨你。”
林枫轻轻摇头,低声说“不,我还是不去了。”
薛永峰拍拍林枫的肩膀,语气略带严厉的告诉他“你是男孩子,要坚强,逃避不是办法,你要面对才行。我认为你还是应该去看看你父亲的,这么多年你没去看过他一次,这不好。”
林枫沉默了,许久才说,“我再想想吧。”
薛永峰点点头,“好,慢慢想。”
上了车,薛永峰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对林枫说,“还有一件事。你那个同学,我希望你不要多和他来往,他这个人,嗯”
薛永峰竟发现,他一时找不出合适的词句来形容赵刚。
说他不稳重可赵刚说话办事都极有分寸,面对薛永峰的盘问,既没慌乱也没表现得不耐烦,回答问题分毫不乱,还能时不时的礼貌客气的噎他两句,连薛永峰当时都带着几分惊讶对赵刚多了些赏识。
说他身上戾气重可赵刚对林枫和奶奶都很温柔。那不是表面文章,这点薛永峰一眼就能看出来,并且可以确信,赵刚的确是发自内心对林枫体贴的。
还是说他的眼神太尖刻赵刚盯着看人时,仿佛要看到人的骨头里,剖析似的目光让薛永峰也有些不自在。就是因为这点才不喜欢他
想了半天,薛永峰也迷惑了,明明是个很有个人魅力的男孩儿,身体素质各方面都不错,也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平时见了这样的孩子一定会问他要不要进刑警队的,怎么现在却是这么种心情,说不清道不明,真费解。
薛永峰苦笑,也许真是职业病了。
今天是周末,也不用去“明秀屋”打工,赵刚和林枫去找陈圆玩。
陈圆如愿考上了一所职业高中,学习烹饪。
赵刚走在路上和林枫说,圆子这小子不定胖成什么熊样了。他这是耗子掉进油桶里,可算找到好地方了。
烹饪学校,那还不就是专门做好吃的,陈圆可算逮着了,不得可劲儿吃吗
林枫也笑,说是。
一见面,赵刚两个人都吓一跳,眼前这个细长脸,尖下巴,大眼睛的男孩是谁,找错人了吧
陈圆还是老习惯,看见赵刚就往他身上扑,连喊“刚哥,可想死我了”
赵刚还愣征着,也习惯的去捏陈圆的大圆脸。